第一百三十二回:北轅適楚攬英傑(續)
2024-05-04 10:23:08
作者: 邱處機
古虛、沐宿危登時羞的臉色通紅,不成想他們情侶二人夜夜笙歌,春水橫流之時,卻是有高人在遠端看得一清二楚,羞愧之下平添一份惱怒,齊聲凝眉道:「窺人私密,可算不得正大光明。」
那女子失笑出聲,哎呀一聲說道:「小伙子倒是好身板,腎精為先天之精華,藏於足少陰腎經,你和這美嬌娘日夜不停,真是羞煞旁人,一連五日卻是能行走如飛,當真令人驚嘆。」古虛滿面通紅,低聲怒道:「這位姐姐武功高強,不露痕跡,我們二人之事被你看清了算準了,我無話可說,但你今日來到底意欲何為?不必諸多圈套。」
那女子冷冷一笑,低聲喝道:「姐姐平生,最恨旁人纏纏綿綿,情致不休!」說罷她忽的手中飛出兩道無形光指,重重戳在古虛身前兩處大穴,登時令他感到腰部一陣酸痛,撲通一聲跪在地,叫苦不迭。那手法之快捷,仿佛寒風拂梅雪,一掃而過,根本無從判別襲來徵兆,亦是連沐宿危都看的目瞪口呆,無從替古虛遮擋。
那白衣女子笑彎了腰,搖頭笑道:「小伙子,姐姐不是嘲笑你,你身板子硬的很。姐姐笑是因為原來大和尚青燈苦佛,苦心孤詣的金剛神功,被用了在紅塵幔帳房事之上,真是天大的諷刺,哈哈哈哈……肝腎陰虛,精血虧少,耗傷腎精,必致髓海空虛,耳竅失於充養,故見耳鳴、耳聾,頭暈目眩;腰為腎之府,腎陰虧虛,腰府失養,故腰膝酸軟;腎陰虧虛,虛火上炎,故見五心煩熱。」
旋即她飛出兩記極為精準的點穴功夫,快如閃電,兩根纖纖玉指點在古虛腰間兩處穴位,登時令他身上仿佛注入滾滾熱流,順著足少陰腎經流入腎血之中,酸楚盡散,古虛站起身來,臉上更是一片羞憤,低聲道:「金剛功它……它是自行運轉,絕非我刻意……」沐宿危臉上更是一陣嫣紅,忙挽著他手臂低聲道:「古大哥,你還說,我真是羞的沒臉見人了……」
那白衫女子冷笑道:「新婚燕爾難免如此,有何見不得人的。」古虛咳嗽一聲,低聲道:「我們已是先有了婚姻之實,但尚無夫妻之禮……」那般白衫女子凜凜一怔,忽的如深受刺激一般,尖聲冷喝道:「混帳!簡直混帳!你可知這般做會令這丫頭在世人面前抬不起頭來!」古虛忙道:「姐姐青見,我們二人只是暫時未尋到家人,無人主婚,所以才沒……」那白衫女子冷喝道:「那你便是說,尋到你家人之後便會和她結親,就此娶她過門了?」古虛點點頭,說道:「這個自然。」
那白衫女子冷冷喝道:「即是如此,那我便更不得放你們離去!」古虛與沐宿危凜凜一驚,凝眉道:「姐姐這是何意?!」那白衫女子冷冷一笑,說道:「因為我平生最恨旁人結親相隨!真是一刻都見不得!」突然間白光一閃,砰的一聲,古虛身子飛起,遠遠的摔了出去。沐宿危大吃一驚,叫喊道:「怎麼姐姐忽然要對我二人下手?!」她回身一看,古虛身子重重摔在地上,跟著又見地上浮現出一條殷紅的血線,整個人全身金剛護體功已是被一掌打的粉碎。顯是那白衫女子出手快如閃電,先是以雄渾內功將古虛震飛,再出掌將他身上金剛功體震碎,至於她所使的是甚麼功體,用的什麼外功手法,實因出手太快,沐宿危根本無法見到。
沐宿危連忙將古虛身子從扶起,抱在懷裡,衝著那女子冷眉怒道:「你簡直不可理喻!我們夫妻二人之事如何輪得到旁人插手?!我算是明白了,你一路從襄陽城外跟隨至此,怕是沒安著什麼好心。」那白衫女子冷冷一笑,喝道:「妹子!姐姐是看不慣這世上薄倖男兒實在太多!他若是真心愛你,怎的忍心讓你未婚先同床!他怕只是覬覦你身子!等到歡愉過後!便不再要你!便去尋別的女子去了!」沐宿危難以置信的搖頭道:「我本是以為我是世上最心狠手辣,最匪夷所思的姑娘,今日見了你,卻是小巫見大巫了!你對我和古大哥的事知道多少!你就敢這般來說!」那女子忽的長眉一展,怒喝道:「世上身陷情網之人,又何止你一個!姐姐實是過來人!當初也便是這般與男子未婚便先珠胎暗結,可結果呢!那負心人還不是到頭來把姐姐拋棄!」
沐宿危聞言一驚,顫聲道:「你……你到底是何人。」那女子冷冷一笑,負手而立,聲音如劍,冷冷道:「你可聽說過「四海八荒派」的名字?!」沐宿危登時身上打了三個冷顫,顫聲道:「你……你們這一派,不是早就消失在武林上了嗎?怎的會……」那白衫女見沐宿危頗有見識,竟是對她一門名諱似是有些研究,一陣打量,凝眉道:「你又是何人?知曉本派之命的人怕是早已老死絕跡,你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怎的會聽聞我派名諱,還知知甚多?」
沐宿危長長出了口氣,定定道:「你真是四海八荒派的人?我仍是難以相信,我聽聞四海八荒派自末代掌門「楚南冥」之後,便是已經絕跡……」那女子聽到楚南冥的名字,登時如同被人一根針刺入了心臟一般,登時暴跳如雷,大吼著紛亂間飛出一記掌風,重擊沐宿危面門而去,沐宿危凜然一驚,手中飛出一道快極無倫的九幽般若掌,這已是她速度之極限,卻是剛好將這一記掌風接下,豈知那白衫女內力深厚至極,當即打的她身子往後快速滑行,抱著古虛一同往後遁去,二人身軀重重撞在一塊橢圓巨石之上,登時同時吐血。
那白衫女子舉指怒喝道:「丫頭!你見識淵博不假!但是你若敢再提那賤種名字!我先殺了這無恥之徒,再要了你的命!」沐宿危摸了一把唇上鮮血,冷笑道:「我已經能猜到姐姐身份了,你不是陳北冥,便是齊垂雲,四海八荒派末代掌門之下,只有這兩名得到真傳的弟子。陳北冥練就的是八荒獨尊功,齊垂雲修煉的是四海六合功。見姐姐出手,怕是天下第一的四海六合功,你是齊垂雲罷!」那女子冷冷一笑,眼中驚怒中帶著絲絲讚許之色,冷冷道:「好眼力!你倒是眼光獨絕,我便是齊垂雲。」沐宿危凜凜一驚,低聲道:「若非今日真見,萬難想想百年前的齊垂雲仍在人世,還生的這般宛如少女,仿佛長春不死。」
古虛摸了一把唇上鮮血,把沐宿危攙扶起身,凝眉道:「沐姐姐,你們在說甚麼?我怎的聽得一點都不明白?甚麼百年之前、四海八荒云云,卻是從未聽過。」沐宿危搖搖頭,嘆道:「複雜的很,一時之間也難說的清楚。」古虛點點頭,怒目看向齊垂雲說道:「我不管你什麼四海八荒派,你膽敢傷沐姐姐,我便要了你的命!」齊垂雲人掩在如雪白麾之中,負手冷笑道:「要我的命?!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話,小子!你連我一招都接不下來!你是要以卵擊石嗎?!」古虛怒道:「以卵擊石也要試試看!」說罷他雙腿向下一沉,全身金剛真氣赫然光芒閃耀,宛如佛陀下界,熾烈難當,猛然扔出兩記快捷無倫、霸氣橫生的伏龍手,重擊齊垂雲腰腹兩處要害而去。
齊垂雲旋身而起,凌空而起,拂袖間將古虛兩道十成伏龍手打的粉碎,古虛全身內功聚在其上,伏龍手被碎使其自身遭受巨大的反震,在原地騰騰騰後退三步,才把身子止住,齊垂雲在空中一連三個轉折,落在地上,冷冷道:「少林伏龍術,倒是難得的好功夫。你是少林弟子?」
古虛剛欲脫口而出,忽的心道:「我已是答應沐姐姐,此生不再以北少林弟子自居,必不能答應下來。」旋即他凝眉道:「咱們已是被少林逐出山門,但這與你毫無關係!你武功鬼使神差,但出手實在狠辣!想法也是匪夷所思!你到底要如何?!」齊垂雲並不理她,而是看向沐宿危冷冷笑道:「丫頭!你到底是何來頭?!」
沐宿危從古虛身後走出,冷冷笑道:「齊垂雲,你當真不知我是何人?試問天下之間,除了幽豐宮人,還有誰能對四海八荒派這等已經接近沒名的門派了如指掌?」齊垂雲一陣打量,拂袖而立,低聲道:「你是賀摩天的子弟,還是秦摩輪的傳人?」古虛凜凜一驚,他雖是對四海八荒派毫無了解,但卻是對幽豐宮略有耳聞,不成想幽豐宮兩大至尊竟是與四海八荒派淵源頗深。沐宿危冷冷道:「我曾是與幽豐宮淵源不淺,但已經毫無關聯了,你怕是尋錯了人。姐姐尋我幽豐宮人許久,如今撲了個空,好生失望,是不是?今日雖然仍給你找上了,你卻已遲了幾日,我已經與幽豐宮人斷了來往!你想從我身上幽豐宮人下落,可是萬萬不能了。」
齊垂雲冷冷道:「丫頭說哪裡話來?當年賀摩天得我傳授一本目空四海六合功,算的上本派弟子。自那以後我們師徒相別,我倒是對著徒兒好生掛念,常常想到幽豐宮來瞧瞧他。只是自那以後數十年,姐姐閉關多年,再等出關之時,卻知賀摩天已是消失。」她說得又追思,又親熱,似是和賀摩天卻是有著些許師徒之情,古虛心道:「聽沐姐姐說過,幽豐宮前代至尊賀摩天已是消失二十年,這女子自稱更早年間,傳授武功給賀摩天,這麼算下來,這女子年紀怕真是有百歲之高齡,當真是個老妖怪。」
沐宿危冷冷道:「我人生在幽豐宮,早年間聽聞賀摩天性子乖戾,常有霸主之相,攪得江湖武林血雨腥風,原來他是你的弟子。」齊垂雲點點頭,說道:「當初賀摩天、秦摩輪二人一同被拜入我門下,這兩個孩子一善一惡,賀摩天性子霸道,卻是正合我意,且是個千年難遇的武學奇才,我便傳他一門神功好生修煉,自那以後便閉關而去。不成想秦摩輪未被我收為徒弟,反倒是往四海八荒派舊址去尋那賤人為師!早知如此!我便該一掌打死這個孽畜!」
古虛又是一陣凝眉,心道:「聽沐姐姐說,賀摩天此人宅心仁厚,早年雖是暴戾恣睢,但後來卻是重歸正道,頗得人心,與齊垂雲說的完全不同。她又說秦摩輪是個善人,卻是更加顛倒黑白,這人可是個實實在在的霸主,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便是他把屍蟲打入沐姐姐體內,使其受盡折磨。想來賀摩天、秦摩輪會得惡魔之名,幽豐宮會成為邪教,與這性子古怪的老妖怪脫不了干係,必定是她的錯。」
沐宿危凝眉怒道:「齊垂雲,晚輩說的話都是真話,你要尋你的弟子,當是往幽豐宮走上一趟,我與幽豐宮再無瓜葛,請不要諸多阻撓。」齊垂雲冷笑一聲,冷冷道:「我何時說過要尋賀摩天、秦摩輪的蹤跡?他二人不過是我和陳北冥在漫長歲月中的兩個弟子,用來互相博弈的棋子罷了,且他們都只學了半篇不到的六合功、八荒功,總的說來配不上本門弟子,你覺得像我這種活了百歲之人,還會跟這些小輩過不去?」
沐宿危嘆道:「齊姐姐,我已和幽豐宮再無關聯,你再來花言巧語的譏刺於幽豐宮至尊,又有什麼用?你瞧瞧罷。」說著左手一伸,將右臂上紅衣掀開,漏出一塊被剜掉肉的傷口,在一條玉臂上顯得極是猙獰,觸目驚心,齊垂雲見那傷口現了出來,一陣凝眉,打量道:「這是何意。」沐宿危嘆道:「幽豐宮人人手上都有一條黑色盤龍,我與幽豐宮再無關聯,已是將那盤龍就此刮骨剜肉,齊姐姐,你是真的尋錯了人。」
齊垂雲身子一陣顫抖,點點頭說道:「好一個傲骨嶙峋的丫頭,剜肉之苦都受得住,可你也是錯了。我今日前來,卻不是為了幽豐宮,而是專程為了你身邊這個無恥之徒。」古虛微微一怔,怒道:「你一口一個無恥之徒,我到底哪裡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倒是說來聽聽!」齊垂雲冷冷一笑,邪聲道:「哼,就你這個樣貌資質,還輪不到你對不起老身!你們乖乖的跟我走!我或許還能保你一條性命!」古虛二人凝眉敵視,冷冷道:「憑什麼!」齊垂雲冷笑道:「就憑一句話!弱肉強食!你們武功不如老身!就只得任由老身宰割!」旋即她眼眸微微一凜,忽的全身湧起萬重真氣,一掌龐然吸力,將沐宿危吸到身側,飛快將她身上穴道封住,冷笑道:「無恥之徒!你若是心念這個丫頭!就乖乖跟我走!不然我有法子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古虛心急如焚,大喝一聲,氣息站定,雙拳握固,猛然打出一記伏龍手直抓齊垂雲身後的沐宿危而去,齊垂雲冷哼一聲,拂袖間便將他十成伏龍手打的粉碎,又輕輕一個翻腕,以一種極是神妙的手上功夫探出一記熾烈如白虹般的彈指神通,打入古虛肩部,登時封住他身上雲門穴,竟是兩招之內已將他徹底伏下。
古虛身上氣血猛然因真氣灌入而赫然停止,氣血阻塞,噗的一大口血從口中噴出,沐宿危心知齊垂雲的武功實在太過高深,實在不能與其硬來,忙喊道:「古大哥,沒必要的,不要做無謂犧牲,我們隨她走一趟就是。」齊垂雲一陣冷笑,說道:「你這個女娃倒是心思聰明些,走!」說罷她一手飛出一記光爪,扣在古虛肩頭,飛身而起,攜著二人快速從遠端消失,一陣怒罵:「敬酒不吃吃罰酒,叫你們安安心心跟我走偏是不聽!自討苦吃!」
齊垂雲使得這一門輕功,便是四海八荒派絕學之一的「逍遙神遊功」,與「六海神遊功」於本派齊名。莊子有雲,風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翼也無力,故九萬里則風斯在下矣。而後乃今培風,背負青天而莫之夭閼者,而後乃今將圖南。世間高深的輕功,想煉至逍遙無物、超然物外之境,都需如列子乘風,御風而行,才得以飄然而去,隨心所欲,神遊四海。
只是此番風嚮往東,其人卻向西逆風而上,端是耗費不少體力,待行至遠離古玉林的一方山谷之內時,才將二人扔下身去。古虛、沐宿危爬起身來,往四周看去,此時已是深秋,臨近寒冬將至,四周已經變得淒神寒骨,似要結冰,更何況這荒郊野外。
齊垂雲一掌將二人捲入山谷深處一座石洞,其中光線晦暗,卻陳設著石桌石凳,一排紅燭,古虛定睛一看,這石桌石凳似是以劍氣從巨石上剜出一般,削得極是圓潤,但仍有劍氣切割的痕跡在其上。再看向四周,陳設有兩副碗筷,無數道藏典籍,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他心道:「顯是這老妖怪在此苦修多年,這便是她黑風老巢了。」
他和沐宿危相互攙扶著爬起身來,被齊垂雲逼著往洞內走去,卻見山洞深處竟是一尊男子石像,腳下放著一尊雙手大笑的鼎爐,散發著陣陣紫色青煙,時而一片火灼熾熱,時而一片冰寒刺骨,時而陣陣光芒不定,極是妖異。沐宿危和古虛在男子石像前站定許久,瞧著這人模樣與一人甚是相似,只是那石像面容上蒙上層層紫色黑霧,那黑煙似是有著腐蝕性一般,竟是將石像半邊面容腐蝕殆盡。
齊垂雲見二人盯著石像看了許久,冷冷道:「是本派祖師處英子,學究天人,創下無數奇功。」二人回過頭來,古虛奇道:「既是你派祖師石像,又為何不好生對待,任由他石像被毒煙腐蝕成這個樣子。」齊垂雲凜凜一怒,喝道:「四海八荒派的人都該死!一個都不能留!這老東西留下禍根!害苦我一生!」古虛一陣凝眉,心道:「真是個喜怒無常的老妖怪,一口一個本派云云,甚是親熱,忽的有對自己的祖師百般辱罵,真是個癲狂之人。」他和沐宿危對視一眼,看得出都是同樣想法。
沐宿危瞧著那石像男子容顏極是俊俏,飄飄如仙,毫無人間煙火之氣,即使是復刻石上,也能想像出此人絕代風姿,心道:「四海八荒派兩大絕學,「四海六合功」、「八荒獨尊功」,都是此人所創,幽豐宮兩代至尊,靠著這兩門武功縱橫天下,並列巔峰。實在難想像出此人將這四海八荒派武學聚於一身,到底是何等絕代高手。比之沈山崇如何?比之邱陽子如何?比之王綦又如何?」
古虛卻是再無耐心看來看去,凝眉喝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你把我們帶到這裡是要什麼?」沐宿危擔憂的拉了拉古虛的衣袖,低聲道:「古大哥,寄人籬下,當是客氣些的好,此人生性怪異,怕是暴戾恣睢之輩,我們在她手上丟了性命,極是不值。」
齊垂雲緩緩將白麾卸下,漏出一頭青烏黑髮,冷冷笑道:「此處為本派原址「人間世洞」,是四海八荒派立根之地。可惜那負心人一欲將原本逍遙於天地間的四海八荒派拉入紅塵,在嶺南廣東畫眉山新立總派,便將此處忘得一乾二淨。他是個得了甜頭便忘了本的孽畜,我當年藏身此處一月之久,產下死嬰,他連尋都沒來尋過我……」說著她緩緩將一件白麾卸下,漏出一張白嫩臉蛋,英眉劍目,清孤襲人,古虛登時大叫出聲:「是你!你……你那天在破廟裡……」
齊垂雲劍眉一凜,冷笑道:「怎的,當日我蒙著面紗,你如何認得到我。」古虛搖頭顫聲道:「你那日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你的眉眼令人看過一遍便難忘,像劍一樣,比男子還要英氣百倍。」沐宿危聽著心裡一陣不適,輕輕掐了掐古虛的肩膀,低聲道:「原來你早就認識她,何必一路裝著認不得。」古虛急道:「沐姐姐你莫誤會,當日你離開破廟,來了四個蜀中派、巨闕幫的門人,我差點死在他們手上。是她暗中出手,救了我一命。當日她戴著面紗,只漏出眉眼,今日她蒙的如此之隱秘,我又如何能分辨的出來?」齊垂雲冷冷怒喝道:「世間男兒皆是如此!受人恩惠時感恩戴德,轉眼間便忘得一乾二淨,如飄忽雲煙。那孽畜亦是如此,何況你這還不及他百分之一的無恥之徒。」
古虛與沐宿危聽著極是刺耳,凝眉回身,互相挽著手臂看去,卻見齊垂雲將面上輕輕卸下,美人側首,清風微微拂過,竟是一張精緻英氣的面容,那白嫩如玉的面容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似是如蒼天精華而至,白嫩如仙桃泛粉,眉如黑劍,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冷笑,惑世人,如仙華,若玉芙蓉之萬世精華,不可方物。沐宿危一陣發顫,低聲道:「若非你對幽豐宮之事了如指掌,我真難相信,你便是百年前的那個齊垂雲,你這模樣,宛如神女下界。」
齊垂雲負手而立,凜凜然是一派大宗師模樣,清涼雄風在寬袖間洶湧作響,冷冷道:「都是近百歲之人了,誰還會在乎這等皮肉骨相,不過是本派武功有令人容顏永駐,增進幾十年壽命的功效。若貪圖長春不死,早就去尋那九襄道典去了。」古虛回過神來,凝眉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捉我們二人回來是要作甚!」
齊垂雲冷冷道:「我救過你的命!你難道不思報恩嗎?!」古虛冷道:「有恩自然要報,但這和我沐姐姐毫無關係,你尋她來作甚!你還把我二人打成這副模樣,這算怎麼回事!」齊垂雲並不答言,負手走到石像之前,失神凝望,伸出右手輕輕撫摸其上紫煙黑灰,豈知那黑灰竟是觸到光滑如玉的手掌上,便滲入肌膚之中,古虛與沐宿危看得一陣吃驚,沐宿危凝眉低聲道:「她修煉有一種毒功秘訣,這毒煙能腐蝕堅硬石塊,卻不得腐蝕她肌膚,顯是毒手毒功已是大成,我不曾聽說過四海八荒派其他武功,不曾想還有修有毒術。」
她聲音說的微不可聞,卻仍是被齊垂雲聽得清清楚楚,仰天長嘯,極是英氣動人,頗有幾許曲高和寡,陽春白雪之意,冷冷笑道:「四海八荒派包含天下各類武學典籍,我想學什麼武功沒有?!區區毒功,算的了甚麼?」沐宿危凝眉道:「你……你這是如何聽到我和古大哥耳語。」齊垂雲不回身子,冷冷笑道:「聽到?我告訴你小丫頭,本派的天音功為門派前人所創,可傳音搜魂,即使是蚊須震動也能聽的一清二楚,還可以吸氣入肚腹內,以真氣使之鼓盪,再以內力長嘯傳聲而出,破盡世間萬般功法,你要不要試試?」沐宿危臉色一陣慘白,說道:「我只知這門武功,段明心可以練就到超越佛門金剛獅吼的境界,不曾想還有這等秘法。令人難以置信。」
齊垂雲冷冷一笑,回過神來,古虛、沐宿危看著她眼角上散出陣陣紫色眼紋,卻是大吃一驚,哪知齊垂雲秀口動也不動,卻是能忽的散出音功,二人完全什麼都聽不到,已是被山呼海嘯般的真氣震翻在地,大口吐血,忽的聽到齊垂雲說了聲「殺」,眼前金光一閃,她口中真氣竟是凝結成一團實質化的金色字形兵刃,正是一個「殺」字狀,齊垂雲將「殺」字根部執在手中,如玉女揮劍一般,猛然砍向二人面門,又在距離半寸處停了下來。二人看的目欲絕眥,一時間也是覺著近乎道術,難以置信,是何等奇異功法,竟能令人口中真氣出口凝華成實質字狀兵器,隨心所欲的使喚,齊垂雲冷冷道:「怎的?你口中說的段明心,有這等本事嗎?」
古虛雖是驚得魂飛魄散,但很快便攝定心神,怒道:「段前輩沒你這般厲害的天音功,但他是堂堂正正的漢子,天音功使出來也是正道武功!比你這老而不死的妖婆娘要正大光明的多!」齊垂雲登時薄怒,喝道:「蚍蜉敢爾!」說罷手腕一翻,直欲將古虛面門洞穿,沐宿危驚呼著將古虛身子抱在身後,用嬌軀背後硬接下一道「殺字斬」,護體魔功轟然碎裂,殺字兩叉正正插入她肩頭兩處,登時肉桀聲四起,血涌如柱。古虛大驚失色,怒喝著將金色殺字打的粉碎,將她抱在懷裡點穴止血,心疼不止。
齊垂雲也是凜凜一驚,站定身子,一手負背一手貼腹,薄怒冷道:「再敢對老身不敬,便取你們狗命!」古虛登時怒喝道:「罵你的是我!你傷我沐姐姐作甚!」齊垂雲怒道:「你明知我向你動手,她定會阻攔,你若是真掛記她,捨不得她一絲一毫的損傷,又為何要跟老身過不去!是你害了她!不是我!」
古虛一陣語塞,險些被她奇奇怪怪的邏輯套進去,怒喝道:「你……你簡直是個瘋子!瘋子!」沐宿危失血甚多,虛弱的拍了拍他的胸口,低聲道:「古大哥,禍從口出……」古虛惡狠狠的嘆了口氣,忙道:「我知道,我不說便是了。你身子虛弱,不多說話妄動真氣。」
齊垂雲看得劍眉一立,舉指怒道:「老身平生最是看不得旁人卿卿我我,情致綿綿!你們簡直找死!」說罷一記「六合純陽手」便要從空中拍下,她猛地一怔,又憤慨無比的將手掌從空中拿下,閉目含淚,心道:「當年在這人間世洞,楚南冥何曾不是這般欺負我!」回憶起當年舊事,齊垂雲竟是心頭殺念蕩滌,咬唇回身,一掌將二人分離開來,古虛重重摔在地上,沐宿危卻被齊垂雲吸到身側,沐宿危嘴唇發白,顫聲道:「你……你要作甚。」
齊垂雲將沐宿危按在牆上,在她身上一陣撫摸,待手掌扣到她脖頸間時,凝眉道:「你腦袋裡有什麼,兇惡至此。」沐宿危猛地一怔,顫聲道:「宮主在我腦中種了屍蟲,已經有許久了。」齊垂雲擰著眉頭在她細軟如緞玉般的脖頸後輕輕一捏,冷笑道:「手少陽三焦經過顱頂頷厭穴種了一隻大屍蟲,手足陽膀胱經過腦顱頭維穴種了一隻小屍蟲,手陽明大腸經過脖頸間還有一隻蟲卵,好心狠的手段,是賀摩天乾的?」
說著她緩緩將沐宿危輕輕放下,沐宿危整了整衣衫,一邊低聲道:「淨明尊很早便離開幽豐宮,下落不明,我連他面都未曾見過幾次,何來如此毒手。是秦摩輪下的手。」古虛衝到沐宿危身側,把她嬌軀緊抱在身中,顫聲道:「沐姐姐,別說了,聽著你受了苦,我心裡難過……」
齊垂雲冷哼道:「難過有個屁用!她不把來龍去脈說個清楚!一輩子都治不好這病。」旋即她看向沐宿危,冷道:「以人體十二經絡揮使暗器,是本派手法。看來秦摩輪從陳北冥那賤人手裡學了不少功夫,連「六雪陽阿手」也一併傳出去了。丫頭,你腦中蟲繭已經有兩隻屍蟲破繭而出了,若是第三隻屍蟲一併破繭,你會死的比萬箭穿身還難看。」
話語森然,帶有幾分戲謔,聽的古虛身子猛然一抖,忙道:「沐姐姐,她說的可是真的?」沐宿危俏臉發白,點了點頭,顫聲道:「沒事的,只要遠離會九幽諦聽音之人,無人催動,還有十年可活。」她伸手摸了摸古虛臉頰,柔聲苦笑道:「我沒事,能和古大哥攜手同游十年,對我而言足夠了。只是我要做的事還很多,怕是要耗費些時辰,不能把每分每秒都給你。」
齊垂雲冷笑道:「自欺欺人,你腦中屍蟲已是破繭兩隻,會不斷噬咬你腦中血肉,沒等第三條屍蟲破繭而出,你就已經成了一具毫無神智的行屍走肉,和死了有何區別?你日日夜夜與這無恥之徒合歡,是為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古虛腦中一炸,顫聲道:「你……你是要鎮痛,才……」沐宿危眼神一凜,面露苦色,忙道:「我不是!我……我對你不起,我實在太痛了,我……」說罷已是淚流滿面,搖頭哀嘆。古虛把她臉上淚痕擦乾,說道:「我怎會怪你,可是你痛的那麼厲害,還一聲不吭的,我……我心疼你。」
齊垂雲一陣惱怒,一腳將古虛踢飛出去,喝道:「混帳!你這無恥之徒!你們二人已是將死之身,還有心情在這裡卿卿我我,纏綿訴情!你們找死!」古虛爬起身來,怒喝道:「你這瘋婆子!我雖然不知道你夫君為何要負你,但就你這棒打鴛鴦、怪異無比的脾氣,也不會有人疼你愛你!你活該!」齊垂雲當即尖叫連連,手中飛起一道三毒六欲掌,直拍而去,沐宿危盯著那掌風,似是帶有與九陰輕羅掌一樣的劇毒,當即喊道:「齊姐姐!!你捉我二人回來!!不是就簡單的要殺我們罷!!若是如此!!讓我們死在外面的好!!我們二人卑賤血髒,別玷污了你派原址一片淨土!!」
古虛一身金剛功在齊垂雲磅然如六海之水的內功面前,顯得異常渺小,若蚍蜉之於滄海,這一記六色毒光變幻難測的三毒六欲掌本是避無可避,卻是被沐宿危一言說的止住動作,齊垂雲怒極反笑,心道:「若是讓他死在三毒六欲掌下,端是玷污了楚南冥那孽畜清譽!」毒掌消去,裙底飛出一腳,重重踢在古虛臉頰上,這一腳勁力非凡,端是踢得古虛半邊臉登時奇腫無比,幾顆牙齒伴著血液吐了出來。
沐宿危見古虛無恙,靠在牆邊一陣喘氣,忙低聲道:「古大哥,我們寄人籬下,任人魚肉,你要聽話。」古虛爬起身來怒道:「這老妖婆簡直不可理喻!我說什麼她都要動手殺我!這如何怪的到我頭上!」沐宿危急的心中發焦,與齊垂雲一同齊聲怒喝:「你能不能不說話!!」古虛一怔,見沐宿危與齊垂雲異口同聲,也便立刻捂住嘴巴,惡狠狠的盯著齊垂雲一舉一動,她若是敢對沐宿危絲毫不敬,端是衝上前去和她拼個魚死網破。
齊垂雲冷冷瞅了一眼沐宿危,蹲下身子來,一掌下去當即將她身上紅衣全部卸去,完全赤裸在眼前,沐宿危登時來臉上通紅一片,見她纖纖溫涼玉指漫上身軀,當即微微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