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回:北轅適楚攬英傑(下)
2024-05-04 10:23:06
作者: 邱處機
尚方含丹看著一陣心驚,心道:「白重黎的禦寇功實在神妙,只是他還沒修煉到家,使得這門武功能隔空取物,卻不如擒龍功迅捷圓潤,能藉助身軀反彈,卻不如北斗天河一般兇猛成倍。但勝就勝在能將擒龍功、北斗天河功特性合二為一,令人防不勝防。不知道我家好相公的北海擒龍功、太羲神功、啟天無相神功,哪一門能抵擋得住。」
赫連赤被這一招打的腹部裂痛難當,自知被自己一拳打中,更是惱怒無比,但顯然以他的武學修為,已是難以抵抗禦寇功之神妙,想到這武功能隔空擒人,又能反彈、複製勁力,已是倍感不妙,當即飛身而起,寧可身後被白重黎抓出一道血洞,也要棄車保帥,先走為妙。他剛剛往出了飛了許久,背後脊骨果真傳來一陣穿刺裂骨之痛,白重黎邪笑一聲,一隻九襄碎骨手中起第一招「神湛骨寒」,當即將赫連赤背後抓出一道肉洞,脊骨裂了一半。但赫連赤勝在內功高處白重黎許多,經驗老道,白重黎尚未到達觸人必碎骨的境界,用力一震,護體真氣將白重黎震飛三步,自顧自往城東方向奔去。白重黎冷笑道:「想跑!把你狗頭留下吧!」說罷腳踩九襄落英繼續追去,兩道黑影從高懸明月間一前一後,如流星你追我趕,快速滑落,消失不見。
尚方含丹和重雷被方才漫天白骨爪硬嚇得魂飛魄散,喪膽離魂,紛紛向後顫了三步,冷汗直冒,再不敢動貿貿然逃出的心思。張元淳見狀一陣奸笑,冷冷道:「相女,你現在知道對抗我們衡山派的下場了?我師弟這九襄道典處處練完第一篇築基功,打發江湖上所謂的一流高手,已是綽綽有餘了,你的李北殷,有打贏的能耐。」尚方含丹坐在床上一陣發顫,心道:「白重黎武功不及渡朔神君,但這九襄碎骨手的武功,比之明玉素書經還要可怕!還要森然!」重雷亦是沒見過如此又神妙又詭異的武功,主僕二人均是脊背生寒,正對應一招「神湛骨寒」,當真如此。
張元淳雖是全身殘廢,但「九襄道典」中有一篇移穴神功,非但足以令人全身各處大穴移位,無從判別,還可以從穴位中散出真氣,他軟轎下恰好有一處圓形缺口,將背部督脈「筋縮穴、懸樞穴、腰陽關穴」散出震出團團黑亮九襄真氣,連人帶椅騰空而起,飄飄乎落在床前,緊盯著尚方含丹、重雷主僕二人,森然道:「相女好靈俏的嘴巴,三言兩語惹得咱們和自己的家將反目成仇,我看你這女娃娃可是一刻都留不得!遲早是個禍害!」
尚方含丹、重雷二人被赫連赤封穴手將雲門、中府二穴灌入真氣,完全失去內力控制,重雷更是被將任脈中脘穴、督脈命門穴全數封住,絲絲真氣都提不上來,更是無力保護尚方含丹。二人得見張元淳死而不僵,更修煉出從全身散出真氣的法門,殺人於無形,當即嚇得冷汗直冒,重雷拼死將尚方含丹護在身後,凝眉喝道:「張元淳!咱們這些做奴才的,哪裡有替主子做主的時候!侯爺和相女和好如初,你膽敢對未來的國縣侯妃不敬!」
張元淳一陣打量,怒而冷哼一聲,手少陽膽經過左肋上「日月穴」,當即從中分出一股黝黑烏光,正是九襄真氣,一擊襲在重雷胸口庫房穴,急速竄入,其人翻倒在地,全身一片陰寒一片熾熱,與當年李北殷身負九襄真氣之時的苦態一般無二,只是張元淳的九襄真氣尚是不濟,無從將重雷折騰的如李北殷早年一般痛楚。飛火封穴指封住重雷身上幾處大穴,使得其人一絲絲內勁用運轉不起,這九襄真氣更是無法可醫。尚方含丹驚呼一聲,想將重雷從地上扶起,忽的又被張元淳散出的一道極其微弱九襄真氣打翻在床。
尚方含丹爬起身來,摸了摸豐腴身子,見並未有九襄真氣侵入,心下稍安,英眉一皺,驕陽美目中散發出陣陣神光,冷喝道:「張先生,你此舉是何意?!」張元淳搖搖頭,邪笑道:「相女,咱們知道你骨頭硬,九襄真氣灌入你體內,也無法使你屈服,但是竄入對你忠心耿耿家將體內,卻是能令你就此收斂些。你放心,這九襄真氣雖是無從化解,但只要你就此安安心心的留在府上,等到你和我師弟成婚夜之後,我自然給重雷化解。如若不然,你被我尋到絲毫馬腳,老夫定讓這重雷死的比老夫還難看!」
說罷其人舉起一隻右手晃了晃,忽的五指向內彎曲,指甲飛速伸長,只有兩尺短劍一般,黝黑無比,仿佛白骨魔爪,在距離尚方含丹美目前半寸處停了下來,尚方含丹嚇得一聲大叫,倒非因雙眼險些被挖,而是被九襄道典武功的精妙而震顫,捂著櫻唇顫聲道:「你……你的手!!你的手不是被李北殷的擒龍功震碎了嗎?!」張元淳冷冷一笑,森然道:「九襄道典,何其磅礴精深,端是一片「九襄長生篇」殘篇、「九襄武醫篇」殘篇,就足以能令老夫斷骨重生,經脈重連。相女,你當初想聯合李北殷來對付我和師弟,你可知在我們衡山派眼裡,簡直比孩童的笑話,還要令人忍俊不禁。」
他晃了晃手腕,森然道:「相女,不出幾個月,不光是雙手,老夫這一身筋骨經絡也可完全重連康復,屆時你和我師弟的婚宴,老夫一定親手接過你遞來的酒杯。如果李北殷那時候還有命來搶婚,你就親眼看看,老夫是如何把他全身筋骨折斷成碎塊,再把他的腦袋用碎骨手插出他十個八個指洞。他給老夫的屈辱,你要親眼瞧著,我如何十倍百倍的還給他。」
尚方含丹心頭暗道不妙:「九襄道典的武功卻是匪夷所思,簡直是如道術一般,張元淳一身筋骨,已然被好相公折斷成碎骨,根本沒有康復的可能,卻是硬生生長出了新骨。我若是此番太過強勢,便是剛者易折,吃盡苦頭。」她故作驚亂狀,往床後倒著爬去,驚喝道:「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是鬼!你是鬼!你是殺不掉的鬼啊!!」張元淳見平日裡飛揚跋扈,燦若驕陽的尚方含丹,被他嚇到如此地步,登時心裡萬分痛快得以,這種從精神上打擊對方的征服感,卻是比讓他親手摺斷李北殷的筋骨更令人興奮。他見尚方含丹驚恐萬狀的模樣,冷笑出聲,心道:「到底是個女娃娃,心質再如何聰穎,唇舌再如何凌厲,也終究柔弱。」他腰腹間真氣散出,快速落回原地。
重雷身上九襄真氣暫時不再發作,緩緩爬起身來,已是被折磨的幾乎虛脫,冷汗濕透衣衫,趴在床頭,對尚方含丹低聲道:「相女……相女,你不怕,你不要怕。小人會保護你……你放心,張元淳的手骨雖然修復一隻,但我瞧得出,他十二經絡仍是錯結,使不出四肢內力武功,不然方才他早就用手,而不是從穴位散出真氣傷我。」尚方含丹見張元淳背對二人,凝視窗外,低聲道:「我不怕他,張元淳武功雖高,但腦子太笨……」重雷看著她眼中一陣慧黠動人,宛如黑沼靈狐,登時會意,點點頭。尚方含丹低聲道:「重大哥,你得堅持住,九襄真氣並非無藥可醫,李教主的啟天無相神功是這九襄真氣克星,當可以「明參陰陽功」替你化解,咱們要等!要慢慢等!等到他們放鬆了警惕,我保證,你今天所有的屈辱,他們需得千百倍償還!」
主僕二人正說著,白重黎忽然從房頂破口處墜落,輕飄飄一個轉折,落在地上,尚方含丹見他手上儘是他人武學斷骨,一陣心驚:「糟了,若是赫連赤真死在白重黎手上,我的這計劃豈不是完全落了空?!」她正一陣發顫,忽的聽到白重黎唉了一聲,搖頭嘆道:「終是讓這狗奴才溜了。」張元淳啊了一聲,將軟轎排空而起,落在白重黎身側,森然道:「若是讓這狗奴才跑了,豈不是……」白重黎又唉了一聲,舉起一隻血手止言,負手道:「跑了便是跑了,沒甚麼可唏噓的。我早有殺他之心,只是之前不便動手,更無人證物證,無以判別。」他轉過身來,對著尚方含丹邪笑道:「尚方啊,女人太聰明,絕不是件好事,很容易便給你引來殺身之禍。這樣吧,我侯府內最安全之處便是此地,你就安安心心留在這裡。我擔心赫連赤那狗奴才賊心不死,會安排人手保護你。」
尚方含丹心頭一冷,心道:「赫連赤雖是沒死,這計劃得以實施,但若我被留在這裡,如同軟禁,如何能操控全局?」她從床上爬起身來,站在白重黎身側,然而還沒等她開口,白重黎忽的怒道:「看看你這一身裝扮!和李北殷有甚麼區別!」說罷其人雙只血爪猛然一揮,將她頭上一頂金冠從發間拔下,一爪猛握,竟是將一尊純金冠在掌心握成金粉,滲人無比。
尚方含丹臉色慘白,彎起發青的嘴唇說道:「阿崔哥不喜歡,我以後不扮李北殷的模樣便是。不過我還沒說你要答應我的三件事,你怎能把我變相軟禁在這此?你留得住我的人,留得住心嗎?」白重黎見她嘴唇發青,臉色蒼白一片,眼膛猛然一瞠,以為她毒發,凝眉喝道:「什麼條件!說來聽聽!」尚方含丹心頭一陣薄怒,心道:「本官自接任朝廷六尚以來,何曾受過這等閒氣!若非寄人籬下,我定要將他筋骨拔穿,以泄大恨!」她攝定心神,負手說道:「侯爺,第一件事極是簡單,我回到長安有些日子,卻無以給家中慈父報去平安,我要重雷大哥替我回家報個信,好歹也讓我爹爹知道,他女兒尚在人世。」
白重黎一陣思索,凝眉道:「你把本侯當傻子嗎?!你往閔相府通風報信,不是等同讓你爹爹帶兵而來?!」尚方含丹笑道:「侯爺,你也該知道,天地交泰奇門毒的解藥,只有相府才有。」白重黎一陣凝眉,看著她臉色如此蒼白,冷道:「好吧,你人在我手裡,我諒你那莽莽撞撞的哥哥也不敢胡來!這事我允了,絕不阻攔。」尚方含丹點點頭,忽的言語變得異常森冷,喝道:「第二件!便是要你把李北殷的人頭砍下來給我!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殺不到李北殷,你此生都休想得到我!更被說嫁給你做妃子!」白重黎面露難色,低聲道:「尚方,你不要胡鬧了!李北殷是魔教教主,行跡何其飄忽,他武功甚高,一時間你讓我上哪找他下落!」尚方含丹回過頭來,雙目森冷之狀已是連一側的張元淳都微微發抖,震驚不已,她冷冷道:「我可以告訴你,李北殷的下落,他人在長安!你只需引兵而去,便可將其和麒麟教一窩反賊一網成擒!神恃劍就在李北殷手上,你當是可以將它一併奪回!屆時你手持神策軍,何須再忌憚那老太監!你記得!李北殷他必須死!非但要死,還必須由你親自去殺他!我不能讓我們閔相府幾十年美名,毀在這個淫徒的手上!」
白重黎被尚方含丹剎那間變化的氣質嚇了一跳,點點頭一陣凝眉,笑道:「好!尚方,你終是肯和本侯重新攜手,共同對抗魔教!你放心!李北殷的人頭,我一定給你取回來,做我們夫妻二人合好見證!」尚方含丹秀目怒瞠,怒不可遏道:「李北殷!李北殷!必死無疑!你必死無疑!」白重黎看得一陣膽寒,心道:「與赫連赤交手,當時兇險極了,豈知這女子的報復心一起,卻是比三尺冰寒,更讓人透心冷冽。」
尚方含丹稍緩語氣,繼而嘆道:「第三件事……阿崔哥,你還記不得你當日遣張先生問我想要什麼聘禮?」白重黎點點頭,說道:「記得,你想要什麼?普天之下,我還想不出甚麼珍寶是我得不到的。」尚方含丹定定道:「如果我要你的神恃劍呢?」
白重黎臉上一僵,正要發怒,卻聽見尚方含丹嗤嗤一笑,說道:「阿崔哥,和你開句玩笑。我遊歷江湖之時,曾識得一個老者,此人醫術非常高超,他醫術之精湛,端是將我體內蚩毒治癒的七七八八,得以重獲新生。我想要的聘禮,便是老人家能親自來替我二人主婚,他是我再生父母,和李北殷也有血海深仇!這杯喜酒,咱們三人非要看著李北殷的人頭喝下去不可!所以,我想你遣人給老人家捎個口信兒,讓他來此喝杯喜酒。」
白重黎點點頭,冷道:「既然是夫人恩人,便是侯府貴客,你放心,本侯遣人以八抬大轎,將老頭兒帶來便是。他人在何處?」尚方含丹思索一陣,低聲道:「你過來,我說給你一個人聽,這樣你才放心,我請來的不是救兵,而是實實在在的老醫仙。」白重黎將耳朵貼去,尚方含丹在他耳畔一陣耳語。白重黎愁眉一展,笑道:「我明白了,雖是路途遙遠,但我一定儘快照做。」
旋即他看著尚方含丹臉色越發蒼白,冷冷笑道:「尚方,你也需得答應我一件事。」尚方含丹問道:「何事?」白重黎一手將她柔軟纖瘦的腰肢摟在腰間,高聳的玉乳緊貼他胸膛,冷笑道:「你我夫妻交合之日,把李北殷的人頭放在床頭,讓他眼睜睜看著你拿你童貞!」說罷他鬆開尚方含丹的腰肢,與張元淳一前一後,大笑著遠去。尚方含丹在原地氣的銀牙輕咬,切齒低聲道:「白重黎,你這狗賊,我就算拼了命,也得把你國縣侯府連根拔起!」
第二日,白重黎欽點眾多親兵,將尚方含丹居住的小築層層包圍。這日正午時分,其人端坐在內堂,陽光從窗前射入,將整個人隱在一片黑暗當中,冷冷道:「張師兄,你急急忙忙來尋師弟,有何要事?」張元淳躺在軟椅上,冷冷道:「侯爺,正如你所料,尚方含丹果真是賊心不死,她的家將重雷離開侯府,根本沒回閔相府報平安,而是急匆匆買了馬匹,從長安城把手鬆弛之處,往城外去了。」白重黎邪笑一聲,冷冷道:「本侯就知道,尚方這個賤人,諸多把戲,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李北殷怕是根本不在長安城,只是她把戲罷了。」
張元淳冷冷笑道:「不錯,侯爺,小人還探聽到,此番武林各派齊聚陝秦道宗祖庭北宗龍門派,推舉武林盟主。天方麒麟教教主李北殷與旗下四使五法全都在龍門。據探子回復,重雷縱馬去的方向,正是北宗龍門派所在的隴縣小道,他極有可能是給李北殷通風報信去了。」白重黎森然一笑,凝眉道:「北宗龍門派武功卓絕,且門下弟子遍布四海,實在是朝廷心腹大患!此番它膽敢公然與天方教這等魔教勾結,正好藉機把其一併剷除。尚方那個賤人做不到的事,本侯偏偏做個她看!我聽說李北殷與龍門派淵源匪淺,殺了他一個,怎麼能讓尚方那賤人死心?當時斬草除根,才是硬道理。」
張元淳冷笑道:「後也是想把北宗也一併剿滅?」白重黎點點頭,說道:「不錯!重雷往北宗送信,走的是小道,生怕引人矚目,但往北宗的小道崎嶇非常,需得半月之久,但咱們可以行大道不出三日便可大道。師兄,點一萬精兵,兩千弓兵,再修書給隴縣縣令,要他備好五千件百姓衣衫,咱們悄無聲息圍攻龍門派,將這伙逆賊一網成擒!」
張元淳點點頭,冷笑道:「侯爺計劃周祥,只是師兄擔心,其他各派定然忌憚於朝廷威望,不敢動手,但被北宗和麒麟教之人卻是武功奇高之輩,若是真動起手來,難免……」白重黎抬起頭來,冷笑道:「本侯說過,要和他們動手嗎?在這些賤民草狗,還不配和本侯動手!張師兄,你忘了師傅有一種西域奇毒了嗎?就算重雷那狗奴才長了十八條腿,先我們一步趕到北宗,咱們大可以用這西域奇毒,將其人全數拿下,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張元淳點點頭,冷笑道:「侯爺如此決斷,實屬英明!只是尚方含丹還讓侯爺往青虛山去請那老頭子,師兄唯恐其中有詐。」白重黎點點頭,冷笑道:「師兄所言甚是,那青虛山裡的,怕不是甚麼醫仙,而是尚方含丹埋伏的舊部古虛、古明正二人!還有赤龍營其他底層賤民!張師兄,再調兩千精兵,往青虛山去一趟,不是請那山里之人,而是把他們腦袋一個一個割下來!本侯要親眼看看,尚方含丹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模樣,何等滑稽!」張元淳與白重黎對視一眼,森然一笑,白重黎一隻利爪在桌上一戳,便是五道黝黑指洞,極是滲人,輕輕吹動其上黑煙,冷笑不止:「尚方含丹,待我將閔相府的勢力一一奪下,不把你羞辱致死!」
荊楚南部,古虛與沐宿危攜手而行,一道往古玉林外行去。採菊上東山,山高路非遠。江湖乍遼夐,城郭亦在眼。古虛將沿路上開得最盛的一枚黃菊袖拂而起,將其上層層纖細撥亂拔去,小心翼翼的插在沐宿危額頂暗紅柔發之上,嘻嘻笑道:「沐姐姐,朱顏贏得配花王,你這般國色天姿,才配的上這株菊花之王。」
沐宿危摸了摸額頂菊花,玉顏生春,雙頰暈紅,顧盼嫣然,俏臉飛紅,低聲道:「沐姐姐在幽豐宮多年,哪裡像尋常女子一般戴花抹粉,只配過骷髏惡鬼模樣的紋飾,你要姐姐戴這花兒,怕是它會被我身上的煞氣肅殺。我……我戴著多少不習慣,總覺得不配這美艷的花兒。」說著她便要把頭上黃菊取下,古虛睜大眼睛唉了一聲,將她小手握住,低聲道:「沐姐姐……我只覺你跟著我,怕是委屈了你,我是個窮娃子,賣不得什麼金貴玩意兒送你。」
沐宿危淡淡一笑,哦了一聲,低頭說道:「古大哥喜歡,我便戴著吧。」古虛嘻嘻一笑,說道:「沐姐姐,咱們馬上就到古玉林附近了,我哥哥當是還在那裡,我們兄弟許久不見,卻不想再見面,他已是多個弟妹。」說到這他臉上一陣通紅,握著沐宿危的手力度又重了二分。沐宿危嗯了一聲,紅著臉說道:「我便是這個意思,你哥哥初初見我,若是瞧見我如鄉下丫頭一般戴著一朵黃菊,只怕覺著我配不上你。」古虛笑道:「哥哥豈是以貌取人之人?」沐宿危哦了一聲,低聲道:「我倒寧可你哥哥是以貌取人之人,我怕我前半生手上血腥太多,你哥哥會……」古虛唉了一聲,在她額上吻了吻,低聲道:「沐姐姐,只要我們二人情投意合,又何須掛記旁人看法?哥哥修佛多年,心胸寬廣,他定然會同我一樣能不被這些舊怨掛懷,他會喜歡沐姐姐。」沐宿危嗯了一聲,低聲嘆氣。
二人正攜手同行,有說有笑,忽的從遠端曠野處傳來陣陣蒼老之聲,只是那聲音縹緲深遠,似從深谷中數百次回音,已是變得非常混濁,令人聽不清散功之人說了些什麼。沐宿危眉頭一皺,低聲道:「好深的內力,古大哥,你聽到沒有。」古虛點點頭,拉著沐宿危的手臂從低洼處慢慢走上平原,凝眉道:「我也聽到了,莫非是鈺北真人散出的音功?若真是如此,說明真人和哥哥暫時無虞,還好好的。」沐宿危搖搖頭道:「我雖是聽不太清那聲音說了些什麼,但聽著似是女子之聲,不太像鈺北真人。」
古虛問道:「世上竟有如此內力深厚的女子?據我所知,世上武學修為最高的女子,便是峨眉派兩位師太,六冥六滅,莫非是峨眉派的師太也來了古玉林?」沐宿危搖頭道:「我覺著不是,峨眉派以內功、劍法、陣法冠絕武林,但從未聽說過修有這等無上音功。」
正當二人遲疑不解時,突然間眼前一花,一個白色人影遮在二人身前。這人似有似無,若往若還,全身白色衣衫襯著遍地白雪,朦朦朧朧的瞧不清楚。古虛結結實實的吃了一驚,向前搶上兩步,將沐宿危護在身後。豈知那白衫女子抬手便是一記挽袖神功,抬袖捭闔間竟將沐宿危從古虛身後一把拉出,對氣息的駕馭之功卻是已經登峰造極。
沐宿危到底是幽豐宮三大菩提子之一,身經百戰,並不像其他女子一般遇到危險便尖聲驚呼,而是手中飛起一團「九幽淨明掌」,重擊在被扣住的一條手臂上,轟然啪嚓一聲裂響,九幽淨明掌和那女子散出的無形光掌同時迸裂,沐宿危身披紅妝嫁衣,頭戴金質釵頭,在空中一個轉折落在古虛身邊,凝眉道:「這位姐姐好強的功夫,咱們甘拜下風,不知你來此有何貴幹,為何阻我們二人去路?」
那白衫人低聲冷笑,話語聲聲動聽,說道:「小弟弟小妹妹,你們在這裡好自在哪!我瞧著這妹妹模樣,似是剛嫁人不久的新娘子。」沐宿危聽是個女子的聲音,甚是輕柔婉轉,一陣凝眉,低聲道:「我們從未見過姐姐,又與你何干?」古虛又走上兩小步,見那白衫人身形苗條婀娜,顯然是個妙齡女子,但臉上蒙了塊白綢,瞧不見她面容,聽她話語柔和,似是並無不善之意。
他斜眼看沐宿危之時,卻見她臉色極是奇怪,又是驚恐,又是慌亂,更夾著幾分面臨大敵之色。倒是沐宿危的話讓他心裡一驚,心想以沐宿危的修為,端是在他之上,她和這女子交手不過一招,卻是已然甘拜下風,心道若是自己與這女子交手,或許連這一招都接不下來。三人默不做聲的對是許久,一言不發,那白衫女子一陣打量,冷冷笑道:「資質不錯,不錯,小弟弟小妹妹,怕是都身出名門吧?」
古虛凝眉不語,卻總覺著這女子音色似曾相識,他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沐宿危見三人並無焦急,微微一個閃身,便到了古虛身畔,低聲道:「古大哥,你和女子相識嗎?」古虛凝眉道:「並不相識……但不知為何,她的聲音極是特別,似是曾經聽過……」
沐宿危點點頭,反手拍的一聲,輕輕扣在他腰上,低聲道:「古大哥,這女子修為堪稱世所罕見,比之峨眉派的兩個師太還要高深百倍,咱們惹她不起。既然沒有恩怨瓜葛,當是不便多留,這便走了吧。」這時沐宿危雙手扣在古虛腰上,本是極為甜膩的愛撫,只是她不動聲色的暗中使勁,運的著實不輕,滾滾冷風灌入古虛體內,登時令古虛明白,這是沐宿危在給他警告。古虛點點頭,雙手合十,低聲道:「姑娘,咱們素未謀面,就此拜別了。」說罷他牽著沐宿危的小手往右側走去,那女子也未曾阻攔,只是饒有興趣的盯著二人,待古虛二人從她面前經過,她嗖的一聲便從原地消失,全身如同一團雲霧消散,根本不著痕跡。
古虛二人見那白衫人並未追上,不禁鬆了口氣,豈知剛往前疾行兩步,那白衣人不知何時卻是已經在原地等候,輕輕拍了拍掩在面紗中的秀口,輕輕伸了個懶腰,笑聲道:「兩位小輩,姐姐勸你們還是待人有禮些的好,你們見了姐姐如同見了鬼一般是作甚?我有說過要害你們嗎?或許我可以幫你們一把呢?」
古虛先是對著女子修為之高深大為震撼,旋即聽她話語並無要挾之意,心下大生好感,對沐宿危低聲道:「這姐姐雖是行為古怪,飄忽了些,但勝在武功高強,性情卻跟江湖上那些所謂名門的偽君子大不相同,甚是溫柔斯文,通情達理,若是能讓這姐姐助我們往古玉林去一趟,或是可以借著姐姐蓋世神威,將那群宵小趕走。」
沐宿危卻是眉頭一擰,不住催促古虛,說道:「古大哥,這女子來歷不明,武功之高足以遨遊四海,難逢敵手。若是文殊師利活著,必然將此人武功收入世間前五之列,你想想這樣的人,如何會漫無目的的在荊楚出現?我只求她不會為難我等,怎敢奢求她能幫我們一把。我們走吧。」古虛聽她說的也甚是有理,也便點了點頭,冷冷瞧了瞧那白衣女子,那看不清容貌的女子卻氣定神閒的站在一旁,輕風動裾,飄飄若仙。
古虛二人視若無睹的從那女子身前再度經過,心想這位姑娘文雅得很,但行跡實在飄忽,她若是有事來尋他和沐宿危,何以不直接說明來歷,越是這般縹緲,越是令人倍感不妙。
二人剛從她身邊經過,只聽白衫人笑道:「兩位小輩,你們可知道姐姐是何人?怎麼今日見面,你們非但不歡喜,反而要急急離去?你們可知道姐姐可可真你們四五天了。姐姐知道你們要往古玉林去,還知道近日裡古玉林外雲集了不少不少妖魔鬼怪。」
古虛與沐宿危愕然一驚,回過頭來,沐宿危見古虛立在原地,沒有立即隨她離去,心理惴惴不安,冷清清的說道:「姐姐武功如此高強,既然跟著我們四五日,為何不早些現身?」那白衣女淡淡笑道:「你們二人日日夜夜纏綿不休,每每夜裡都要上演一處處桃色春宮,你讓姐姐如何好意思出現?攪你二人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