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回:南山可移情比金(中)
2024-05-04 10:22:48
作者: 邱處機
李北殷哎哎兩聲,連忙把她嬌柔的身子抱在懷裡,澹臺儀卻似是極度厭惡般的往後退去,顫聲道:「你不要過來,我……我怕雷聲,你讓我安靜一下,安靜一下。」李北殷坐在原地扇了自己兩個耳光,說道:「我……我當真還和小時候一樣,別人提到我爹娘的事,我就暴跳如雷,完全壓不住火氣,本以為自己已經學著成熟了些,哪知道這事深入骨髓的習慣……」他心驚道:「我娘親到底是蒙古人,我聽說蒙古胡人都是有狼性的,莫非我多多少少保留了些蒙古人的煞氣?澹臺她到底是個女娃娃,她平時溫柔端莊,哪裡是這般。愛我之切,才刨根問底,莫名其妙的問題也要問個究竟。她說這話到底是無心之失,我真是該死!該死!」
他小心翼翼的蹲在她身邊,看著她全身發顫,陡然一驚,哭道:「我娘,我娘的臉,閃電里,娘的臉……」李北殷心酸不已,也不顧她在懷裡一陣掙扎,低聲道:「不怕不怕,小官人再不敢給你大聲說話了。」澹臺儀哭道:「我不信,你發的誓就像老天爺打雷一樣,時響時不響,時靈時不靈的。我實在不敢相信你發的誓。你說過會好好待我,不忍我掉一根頭髮,扭頭了又喊我唬我,我怕得很,你鬆開我,鬆開我……」
李北殷心裡酸楚,低聲道:「澹臺,我對你真的是又愛又憐。若你不肯原諒,我怕是以後都不敢和你說話了,唯恐弄哭了你。」澹臺儀啜泣哭道:「那可不行!我怕你回去找尚方姑娘,把我一個孤零零留在山上,我不要……」李北殷奇笑道:「澹臺,我怎麼會不理你呢?就別逼自己去想這些不可能的事情了。乖,乖。」澹臺儀乖巧的嗯了一聲,抬頭凝望道:「小官人,背佛經給我聽,當初你便是那麼把我弄哭的。」
李北殷啊了一聲,哭笑不得,忙道:「背佛經是難為我了,我不是佛門子弟,所學也不過一篇金剛經片段,我給你背背北宗的「大丹直指」。「不曾得到中宮命府,與元氣真氣相接,金木相問隔,如何得龍虎交媾,化生純粹……蓋心屬火,中藏正陽之精,名曰汞木龍。一腎屬水,中藏元陽真氣,名曰鉛金」……」澹臺儀破涕為笑,淚眼笑道:「你不背不背了,你……什麼交媾的腎精的,羞死人……」
李北殷忽的想起十年前在峨眉洗象池前一幕,似是重演,一陣發呆,見她不哭也不鬧了,乖巧至極,輕輕吻道:「我們鬧了一夜,還是趕緊回去瞧瞧文卿真人的法子行不行得通,這攸關你和貝師姐的終身幸福不是?」澹臺儀點點頭,被他抱在懷裡,一齊往山下走去。山道漫長,澹臺儀靠在他懷裡柔聲道:「小官人,你瞧著像不像峨眉山道,我們當年便是在哪裡分離的,真希望這段路,永遠都走不完……」李北殷柔聲道:「澹臺,我心裡仍是愧疚,我待你好兇的,你不要恨我,我從山上下來,一直心裡繫著疙瘩,我發誓以後絕不會罵你半句,絕不會打你一下。如違此誓,天打雷劈。」澹臺儀哎呦一聲,伸出小手把他嘴巴堵上,柔聲道:「不要亂發誓。」
哪知空中轟隆隆一聲巨響,李北殷臉紅到耳根,低聲道:「好靈驗的,你瞧瞧,我之前唬了你一句,老天都心疼你。你可真是個天都眷顧的小福星呢。」澹臺儀臉上一紅,嬌聲道:「我好喜歡你溫柔待我,你本就是個溫柔的男子,這麼說話,不知要招惹姑娘喜歡你,我怕。」說著便如女童一般扣住他的脖頸,生怕失去心愛的玩具一般。李北殷下巴抵在她柔發上,心嘆道:「澹臺這樣的單純可愛的姑娘,世間難求,其他姑娘何曾這麼依賴我,信任我?我怕是再和她相處幾天,便要徹底淪陷了。」
走到北宗山門前,李北殷將她放在地上,柔聲道:「澹臺,我們還是悄悄回去,不要驚動你師父他們,不然被發現了行跡,就暴露了真人一片苦心。」澹臺儀點點頭,笑道:「我聽你的。」說罷二人從山門側翻牆而入,李北殷腳踩吸壁神行功,蹬蹬蹬三步爬上牆去,剛回身伸手接她,卻見她身法飄忽,如幻影一般飄搖入牆內,李北殷心驚道:「這似是太羲神行,又似是天門的聖光神行功,結合在一起,仿佛比我的輕功還要高明些。師傅說澹臺的天資世所罕見,有直追她派祖師的潛質,看來當真不假……」
他欣喜一片,笑道:「澹臺的功夫早晚會超越我,到時候可要你來保護我了。」澹臺儀臉上一紅,驚慌道:「我哪裡有那麼高明的功夫。倒是小官人什麼時候把你的神功也教我一兩手呀。」李北殷喜道:「你想學什麼,儘管告訴我。」澹臺儀柔笑道:「我不學的,等你娶了我過門,咱們夫妻一體,分的什麼你你我我。」李北殷和她攜手落到牆內,心裡一片溫軟,心道:「想著澹臺這樣集天地之靈秀的姑娘,能是我妻子,我真是……真要高興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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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攜手而行,躲避四周人影,悄悄立在氏多僧人房前,恰好此時文卿真人從房門內走出,腳步甚是輕快,李北殷與澹臺儀對視一眼,心裡甚是欣喜,低聲道:「你瞧真人的神態,似是神清氣爽,顯然是談妥了。」文卿真人耳目聰慧,不動聲色的向李北殷二人走來,笑道:「好啊,李教主短短半個時辰不見,都把人偷來了。」李北殷臉上一紅,笑道:「真人就別拿我說笑了,澹臺她……她去了懸崖,我好容易才將她帶回來。」方才他二人纏綿動情,時辰過得飛快,情致綿綿,香波暗送,忘了一切,此番說起來才覺得心驚膽戰,兇險萬分,握著她手的力度又重了幾分。
文卿真人聞言大驚,哀嘆道:「你們這些丫頭,動不動就要尋短見,這是作甚。」說罷他伸出手在澹臺儀頭上一陣撫發,嘆道:「當年我逼著你扶瓴扶瓴在祖師面前插香發誓,她也是這般不情不願,也曾有過這等舉動。怨不得你們,怨不得你們……是師傅們把你們逼急了,都是好姑娘,好姑娘。」李北殷忙問道:「真人,你和氏多僧人聊了什麼?他可答應要幫忙了?」
文卿真人點點頭,忙道:「氏多師傅終是以大局為重的人,他早就同意了老道主意。咱們只有一夜的時間,我想想下一步先去見見哪位高人……」澹臺儀瞧著文卿真人手指恢復如初,柔笑奇道:「真人,你的手指變好了呢。」文卿真人點點頭,笑道:「多虧李教主宅心仁厚,替老道接了骨。丫頭人生的可愛,眼光也好得很。」澹臺儀臉上一紅,不自然的靠在李北殷懷裡,閉著眼睛一陣柔膩。李北殷咳嗽朗聲,柔聲責備道:「澹臺,真人是得道高人……」澹臺儀哦了一聲,站直了身子,摸著胸前柔發羞愧至極。
文卿真人點點頭,笑道:「無妨無妨,李教主,若是咱們大計可成,你和澹臺姑娘的婚宴,老道非要破它一戒,喝個酩酊大醉。」他說著說著眼中出了淚光,一陣感嘆,搖頭遠去。李北殷二人心知他畢生遺憾是沒能喝道官扶瓴的喜酒,都是唏噓不已,跟在他身後往前走去。
二人隨著文卿真人繞過前殿,往後殿眾位北宗真人居所而去,李北殷越走越心驚,低聲道:「真人怕是要帶我二人去見幾位師叔伯了,咱們得莊重些,不能給師叔伯丟了人。」澹臺儀臉上一紅,忙道:「小官人,我臉被師傅打花了,頭髮也亂了,你幫我梳梳頭罷?」李北殷點點頭,邊走便摸了摸她頭上柔順的頭髮,忽的心頭一酸,哭道:「我真是心疼的要命,師傅實在狠心。若是我,決計不肯傷你一根汗毛。」澹臺儀被他撫著長發,柔聲道:「這是我的命,逃不過的。」
兩人跟著文卿真人走到楚商璇房內,敲門而入,楚商璇見文卿真人帶著李北殷二人前來,先是一驚,隨後眼眸流光一轉,笑道:「真人,北殷,澹臺丫頭,快進來坐。」文卿真人三人跨門而入,卻見楚商璇屋內燕璣珏、韓權徵、魏開陽、秦耀光四人也在,唯獨不見齊宮樞其人。魏開陽、秦耀光見李北殷歸來,均是一喜,他二人年紀尚輕,喜歡打鬧,站起身兩拳頭鑿在李北殷肩上,喜道:「好小子!多久不見,又變得壯實許多。」李北殷來不及壓下體內太羲神功,發把二人一連震退三步,李北殷驚呼一聲,將兩人胳膊拉住,手成爪狀幫著二人卸勁。
魏開陽、秦耀光卻是一陣欣喜,奇道:「好內勁!你小子武功真是深不可測,這世上除了文卿真人和你太師傅,怕是沒人再有這般深厚內功。」李北殷撓撓頭道:「兩位師叔伯還是以前模樣,毛毛躁躁的。」魏開陽一陣大笑,說道:「師叔伯們正說著你呢,你便來了。」李北殷恭恭敬敬給韓權徵鞠躬行禮,韓權徵走上前來把他雙手握住,笑道:「何須如此大禮,回家就好。」一句回家倒是把李北殷心底柔軟戳中,用力點頭。
文卿真人笑道:「你們三個崽子倒是把峨眉派的姑娘給冷落了,腦袋不靈光嘛。」魏開陽、秦耀光一陣對視,只因李北殷身子將澹臺儀護在身後,瞧她不見,猛地一看卻是全數圍了上去,臉上發紅,喜道:「澹臺姑娘……不不不,澹臺師太。」李北殷瞧著心裡生奇,心道:「難道二位師叔伯也……」澹臺儀臉上一紅,躲在李北殷身後,柔聲道:「兩位師叔伯,有禮了。」
魏開陽、秦耀光二人自知失態,忙站直了身子,說道:「文卿真人,夜裡趕來,有何要事?」文卿真人被楚商璇、韓權徵請到座上,撫須道:「你們大師哥沒告訴你們,澹臺姑娘要和北宗結親之事?」楚商璇、魏開陽、秦耀光三人齊齊一驚,韓權徵臉上陰情難測,撫恤不語。魏開陽喜道:「那定是要和北殷結親了?那可真是件喜事。」
文卿真人搖搖頭,將六滅師太將澹臺儀許配於沈同光指腹為婚之事講了一通。魏開陽、秦耀光齊齊一怒,一拳鑿在桌上,震得桌上茶杯亂顫,怒道:「大師兄自小便是太偏心同光了,當日他回到山上,本該接受大戒,以正北宗門風!大師兄卻偏偏不肯如此,他是大掌教,權攬北宗上下,許多事情我們不得多言,也便忍著口氣。哪知他非但不處罰那逆徒,反倒給許婚澹臺師太,這傳出去,北宗弟子以後還如何嚴苛待己,還不人人叛逆破戒!」
韓權徵嘆道:「六師弟,七師弟,且聽真人把話說完,大師兄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文卿真人點點頭笑道:「權徵處事向來沉穩,不錯,不錯。你們二個雖是北宗六、七掌教了,但尚是血氣方剛,需得磨練。」旋即他說道:「不知你們幾個,對這樁婚事怎麼看?」幾人一陣對視,魏開陽道:「我是不贊成這事,峨眉、北宗為佛道二宗至尊名門,門下弟子婚娶需得經兩派最高攝政人點頭同意,師太雖是點頭,但師傅還未表明態度。」秦耀光凝眉道:「大師兄越發獨裁武斷,很多事情完全不把我們幾人看在眼裡,自作主張,這事我們幾人根本不清楚。若是真人不來,我們莫名其妙便多了一個徒媳。」
楚商璇咳嗽一聲,低聲道:「耀光,不得對大掌教無禮。」秦耀光哼了一聲,凝眉喝道:「二師兄,說來你也是北宗「金蓮宗」掌教真人,許多事情當是由你替咱們向大掌教進言,可你對大掌教近乎愚忠,處處忍讓,我們幾位師兄弟也……也是頗有微詞。」李北殷越聽越亂,拍了拍秦耀光的肩膀,凝眉道:「七師叔,怎麼可以這麼和二師伯說話。」
燕璣珏坐在文卿真人身側,問道:「真人親自前來,想必是對此事有話要說,即使如此,不妨直言。」文卿真人掃了一眼韓權徵,見他靜立一旁,不再言語,思索一陣後說道:「如果老道沒有猜錯,你們七個師兄弟中,贊成婚事為少數,反對這門婚事倒是多數。」燕璣珏凝思許久,拍桌而起,喝道:「不錯,同光對本門弟子痛下狠手,本就該處以大戒,但大師兄對他向來偏愛,說了句什麼「特殊時期需得特殊法子」,便免去他被廢武功,逐出山門之刑,使得北宗門風難正,門下弟子頗有微詞。如今若是再給他結親,怕是沒等幽豐宮鬼魔殺上山來,北宗已是自亂陣腳。」
魏開陽、秦耀光紛紛附和,喊道:「三師兄說得對,我們二人也都是不贊成的。這事還未給五師哥說,他重傷在身,我們唯恐五師哥氣大傷身,但想來五師哥性子強烈,嫉惡如仇,也不是會贊成此事。」文卿真人點點頭道:「商璇,你是龍門七星中第二號人物,你的意見如何?」楚商璇思緒許久,低聲道:「這事既然是大掌教親自定奪,我等師弟不便多加猜測,我瞧著還是先由我問問大掌教是何意的好。」
韓權徵說道:「二師兄言之有理,此事到底是北宗之務,師傅閉關前將北宗大權全盤托出,由大掌教接任門派之長,自然由他定奪一切。」文卿真人冷睨一眼,繼而說道:「你們師傅的意見,老道已經親往太極觀問過,老真人對此事全然不贊成,齊宮樞違背沈真人的意思,對沈同光法外容情,已是觸犯大忌,老真人親自將此事全權委託老道,老道的意見,你們幾個師兄弟應當是心知肚明的。」
楚商璇聞言一驚,與幾位師兄弟對視一眼,楚商璇低聲道:「幾位師弟,文卿真人德高望重,貴為道宗四大真人之一,必不可能出言欺瞞,想必定是師傅的意思。」幾人點點頭,忙道:「既然是師傅的意思,那便當遵從師傅之命,取消這門婚事。」韓權徵微微一凜,臉上陰晴不定,思索一陣忽的極快拿定主意,拱手說道:「既然師傅將此事拜託於文卿真人,還請真人給我們幾個後輩拿個主意,我們必定為真人驅馳,按真人意思去做。」
文卿真人嗯了一聲,語氣微微不快,旋即冷聲道:「老道若是贊成這門親事,也不會半夜三更來到此處。」幾人一陣相覷,韓權徵忙道:「真人若是有所籌劃,不妨給我們幾個後輩說說,咱們一定照辦。」文卿真人撫須道:「你們師傅的意思,我想了很久,也算是猜出些端倪來。顯然他一方面是贊成北宗與峨眉結親,但另一方面又考慮到其中利害關係,若是我等向峨眉退婚,非但會惹惱了峨眉山,連這個可憐的小丫頭,以後都無顏在江湖上立足了。」
幾人駐足凝望,見澹臺儀在李北殷身後羞紅了臉,淚眼婆娑惹人憐,端是哭的如望帝啼鵑,梨花帶雨。魏開陽心中惻隱,忙問道:「真人有何良策?」文卿真人起身說道:「事情已經辦的差不多了,現在證婚的北少林僧人氏多大師,也願意站在老道身後,沈老真人亦是如此,這事十有八九是能成了。李教主,在場幾位師叔伯都是你親如父母的尊長,你要答應他們,既然代替了你同光師兄帶走澹臺丫頭,可得一生一世待她好,不然她可真的沒臉見人了。」
李北殷打了個寒顫,站在原地眼神慌亂,若有所思,心道:「文卿真人當是說的好好地,不會再逼我做這做那,怎的又拿幾位師叔伯來壓我。」魏開陽、秦耀光見李北殷閃閃躲躲,神情大變大變,忙道:「北殷,你向來性子溫和,古道熱腸,怎的現在澹臺姑娘有難,你反倒畏畏縮縮,難道你是做了天方教的教主,便是換了副無情無義的鐵石心腸嗎?!」
李北殷哎呦一聲,擺手忙道:「六師叔、七師叔,北殷從小受師叔伯們教導,幾位的教誨哪裡敢忘。」韓權徵笑問道:「北殷,你太師傅曾說,你們爺孫與澹臺姑娘很早認識,當年你身中九襄真氣之時,她曾有待你救命之恩。當初在曲靖,你三師伯也曾親眼目睹澹臺姑娘為了你甘心身赴黃泉,這等溫柔有德,有情有義的好姑娘,到哪裡求去?」李北殷嗯了一聲,說道:「澹臺與我有十年之約,我確是不敢忘。只是……只是……」
秦耀光喝道:「北殷!你支支吾吾的作甚!難道你嫌澹臺姑娘的相貌不美麼?!」李北殷忙喊道:「不是啊七師叔!你們也都看得到,澹臺她生的有多好看,若是連她都有人說不美,我看天底下也沒個女子容貌算美了。」文卿真人咯咯一笑,撫須道:「小娃兒,那你還等甚麼?我們現在所有人都在為了你的事驅馳奔波,就差給澹臺姑娘安排之後之事。這一步棋已經下到如此境地,你還猶豫什麼?莫非你不喜歡她?心裡尚有旁人。」
李北殷還未開口,忽的聽澹臺儀冷冷道:「幾位高人別再逼他,他……他心裡喜歡尚方姑娘,多過心儀於我。我……我還是回去聽師傅的話好了。」她掩淚欲走,李北殷忙一把將她摟在身前,低聲責備道:「澹臺,怎的你也跟著來……唉。」楚商璇微微凝眉,難得薄怒道:「北殷!你怎能和那個朝廷妖女瓜葛不清?!這妖女逼著十二大派出海屠龍,致使江湖武林一夜之間巢傾卵覆,再無力對抗幽豐宮,她可是罪魁禍首。」
秦耀光也道:「北殷!若是真人和澹臺姑娘不說出來,七師叔都不知道,你在外面惹了這麼多風流債!你這是要做什麼!重走你爹爹的老路嗎?!」韓權徵在幾人身後坐著,一言不發,眼神光芒閃爍,不動聲色的哦了一聲。
李北殷忙道:「我……幾位師叔伯,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尚方她……她……」魏開陽怒道:「北殷!什麼她他我我的!尚方含丹那個小妖女害得咱們江湖武林如此慘法,可是放任幽豐宮一夜之間壯大、肆無忌憚的大惡人,北殷豈能仍然執迷不悟?!」
秦耀光惡狠狠的唉了一聲,怒道:「北殷!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易輕信旁人,做人做事優柔寡斷的!讓你自己說說看,簡直比讓你五師叔站起來還難!索性也不問你了!」旋即他走到澹臺身前,低聲問道:「澹臺師太,若是明日咱們尊著文卿真人的意思,把你帶走了,你可願意就這麼跟著北殷?」
澹臺儀羞澀難當,仍是躲在李北殷身後不敢說話,亦是支支吾吾道:「我……我……我還是想回到峨眉,做個平平凡凡的弟子呢。」秦耀光氣的跺腳,喝道:「你們兩個小輩,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說個話都費勁!」楚商璇笑道:「唉……七師弟,你這般問,換做是那個姑娘,也不好當面回答你。還是請文卿真人問一問吧。」
文卿真人嘿嘿一笑,撫須道:「澹臺丫頭,你過來。」澹臺儀嬌柔的嗯了一聲,走到文卿真人身邊立著,文卿真人問道:「你是不喜歡沈同光,也不喜歡李北殷,是嗎?」李北殷聞言登時心提到嗓子眼,也不知盼著她說是,還是盼著她說不是。澹臺儀臉上生出香汗,忙道:「不是,不是……」文卿真人笑道:「峨眉派那裡你不用擔心,但即使我們說服了師太,你還是得嫁出去不是?那你是喜歡沈同光多於李北殷,所以才不肯說願不願意跟著李北殷一齊走,是嗎?」澹臺儀忙柔聲道:「不是!不是……」文卿真人又道:「那你是喜歡李北殷多於沈同光,但礙於不知道他心裡怎麼想,也不知道你師傅贊不贊成這門親事,才支支吾吾的。其實你心裡巴不得和李北殷就此逃離北宗,做一對快活鴛鴦,是不是?」澹臺儀哀嘆一聲,把頭埋在雙手間,柔聲道:「也不是……也不是。」
文卿真人想了想,哦了一聲,嘆道:「我明白了,你是瞧著老道德望微薄,不如你們峨眉派掌門師傅說話擲地有聲,擔心我的計劃難以實現,到時候非但竹籃打水一場空,你連峨眉弟子也做不得了,是不是?」澹臺儀哎呦一聲,乾脆蹲在地上,頭埋進膝間,柔聲哭道:「不是,不是!」魏開陽聽著的發急,忙道:「你這左一個不是,右一個不是的,乾脆不要叫澹臺師太,叫「不是師太」罷了。」眾人一陣朗笑。
文卿真人笑道:「那你是嫌棄李北殷是個魔教反賊,所以不肯跟他一起經歷大風大浪?」澹臺儀頓了一頓,抬頭柔聲道:「小官人他心底很好,又武功卓絕,威震武林。我……我從小就盼著能做他的媳婦,得此賢婿,更有何求呢?又怎麼會……又怎麼會嫌棄這個那個的」文卿真人搖搖頭,嘆道:「我也被你搞糊塗了,他現在人就在你面前,你有什麼不樂意的。只要你一句話,北宗龍門幾位真人還有老道,都會給你做主,讓他欺負不得你,你還有甚麼好怕的?」澹臺儀向李北殷微微掠了一眼,柔聲道:「他……他心中實在喜歡尚方姑娘,我是知道的。何況……何況我到底是在金頂長大的,我不能就這麼跟他走了,對師傅不起。」
文卿真人大笑道:「小娃娃,你放心,老道既然插手了這件事,定然會把它辦的圓潤妥當,不光能讓你風風光光的跟他走,還能讓麒麟教和峨眉派的百年恩怨一筆勾銷,你信我不信?」澹臺儀柔聲道:「文卿真人的話,我自然是深信不疑的。」文卿真人大笑道:「來來來,你們二人都跪下。」
李北殷牽著澹臺儀的手,一道跪在文卿真人和五位師叔伯身前,文卿真人笑道:「李教主,你的大禮老道承受不起,但你幾位師叔伯待你如何?」李北殷定定道:「幾位師叔伯待我恩重如山,若是沒有他們當年替我耗費真氣,抵擋九襄真氣,我哪裡有命活到今日?」文卿真人點點頭撫須道:「是個知恩不忘的好孩子,那你們二人便在此處,當著幾位龍門真人的面,拜堂成親,待過段日子,咱們大事將成,即刻給你們操辦婚事。」
李北殷登時從地上跳了起來,把澹臺儀抱在懷裡,忙道:「真人,幾位師叔伯。你們聽我說,我……我能有這樣如花似玉,心地善良的賢妻,當是畢生福分所在。但有兩件事我需得給大夥說個清楚。第一件事……我們二人早已是未婚夫婦,是峨眉派前代掌教六冥師太許下的婚約,她對我們二人情深似海,我們無論如何都要尋到她以後再完婚。第二件事便是……」
他一陣語塞,心道:「我若是說出也和尚方私定終生,幾位師叔伯和文卿真人必然勃發大怒,澹臺也會心思轉冷,不肯我救她。到時候非但救不得她,怕是連我自己都要被幾位真人活吃了。」他繼續說道:「第二件事是六滅師太,我還是想把澹臺明媒正娶,我怕師太那裡實在不好對付,若是她死活不肯鬆口,那便是把澹臺陷於不仁不義之地,我如何捨得她這麼難過。不如這樣,我們在蘇姐姐面前有過婚約,不妨在幾位真人面前再立一道,這樣一來婆家公家都有了見證,我……我就是想逃也逃不掉了。」他心道:「真是個笨蛋!口不擇言!把自己往火坑裡推,你還真是當世第一人!」他轉念又想:「澹臺又有哪裡比不得別的女子?娶她為妻不是我早就生出的念頭嗎?但是尚方哪裡,我該怎麼給她交待?」文卿真人笑問道:「澹臺師太?李北殷這般安排你可滿意?」澹臺儀在他懷裡羞紅了臉,柔聲道:「我一個女兒家,今天給大傢伙兒說了心裡話,還有甚麼滿不滿意的,真是羞死人了……就全憑几位師叔伯和真人安排了。」李北殷嘿嘿一笑,有些苦澀,抱著澹臺儀的身子放在身邊,一通跪倒在地,磕了三個響頭。
幾人一陣撫須喜笑,忙把二人扶起身來,楚商璇眼中包淚,笑嘆道:「咱們龍門派自你爹爹娶妻之後,再沒這般熱鬧過,可見咱們北宗的風水,算是都聚在你們父子身上了。」眾人一陣朗笑,李北殷奇道:「二師伯,你咋個還哭出來了。」楚商璇一陣臉紅,搖頭不語。
秦耀光大笑道:「你二師伯和六滅師太的事,你一點都不知道?你二師伯和六滅師太沒能共結連理,但這願望能在你和澹臺師太身上實現,高興得很呢。」燕璣珏咳嗽一聲,抱胸笑罵道:「混帳,你二師兄唯一一點心事都給你說出來,以後如何在你們這些師弟面前立足啊。」楚商璇搖搖頭,笑道:「無妨無妨,我高興的很。不過嘛……倒是你們兩個師弟,北殷把美嬌娘娶走了,你們怎麼辦……」
秦耀光和魏開陽對視一眼,怒道:「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說話一絲面子都不留。」李北殷和澹臺儀聽出話里的意思,四手相握,均是竊笑不止。韓權徵笑道:「北殷,你們快快請起吧。」澹臺儀嗯了一聲,挽著李北殷的手臂站起身來,柔聲道:「幾位真人,我……」燕璣珏笑道:「唉……你都已經是北殷的妻子,怎的還這般見外,還叫真人?」澹臺儀臉上一紅,柔聲道:「幾位……師叔伯。」幾人齊齊唉了一聲,喜笑顏開,韓權徵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坐回原位,泠泠不語。
李北殷抱著澹臺儀在人群中沉默不語,心道:「當日上山之時,本是想著在爹娘墳前,給他們說說心裡話,告訴他們我心裡喜歡的姑娘何止一個。可如今澹臺已經成了我妻子,聽著她喊幾位真人也叫師叔伯,喊我爹娘也喚做爹娘,我心裡也不知是喜是悲。」他魂思飄海,遠寄長安,亦不知那人現在過得如何了。
過了半晌,文卿真人帶李北殷二人走出門去,轉身說道:「你們小兩口雖是結親了,但未免行藏敗露,在外人面前還是以名字見稱,也不可太過親昵,免得惹人嫌疑。」李北殷二人點點頭,說道:「全聽文卿真人安排調遣。」文卿真人點點頭,低聲笑道:「澹臺丫頭,這事還要委屈你這幾日繼續和沈同光來往,萬不可將今晚之事給他吐露半分,儘量穩住。」澹臺儀點點頭,柔聲道:「我明白真人意思。」
三人正說著,忽的見一個身材瘦長,腳踏春風的男子走來,李北殷感到身後仙華凜凜,猛然一驚,心道:「怎的說曹操曹操到,沈師兄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