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回:南山可移情比金(下)
2024-05-04 10:22:50
作者: 邱處機
他回頭一看,頓時心頭稍安,笑道:「何道長。」何天卿向三人走來,笑道:「師傅,李教主,澹臺師太。」文卿真人笑道:「天卿,你和師太談的如何了?」何天卿唉了一聲,嘆道:「我和師太談了一個多時辰,我不便直說此事,便拉著師太東扯西扯。師太何等聰明,每當我旁敲側擊,便立刻轉移話題。等到最後我實在聊不下去了,直言不諱,師太……師太直接讓貝師妹把我轟了出來。」
李北殷見他話是如此,但臉上卻是毫無憤懣不快,反倒笑語盈盈,低聲對澹臺儀笑道:「何道長對貝師姐當是……」澹臺儀柔聲笑道:「你若是有何道長待我師姐的一半痴情,我便也是此生不悔了。」李北殷一陣語塞,笑道:「會的,會的。」他心道:「我一半心給了尚方,另一半心給了澹臺,也算不得騙她了吧?」
文卿真人嘆道:「既然如此,師太那裡耍明招是不行了,當是要不得已而為之了。這樣吧,你們夫妻二人先回去歇著,老道再和天卿聊聊對策。」何天卿俊容一凜,顫聲道:「夫妻?師傅,這是怎麼回事,轉眼間的功夫,怎麼……」文卿真人大笑道:「李教主和澹臺師太,已是未婚夫婦,咱們可得好生幫幫他們,渡過難關。」何天卿喜道:「李教主,澹臺師太,恭喜恭喜!來日你們新婚燕爾,可別忘了請我和師傅去喝上一杯喜酒。」李北殷笑道:「這個自然,文卿真人和何道長是澹臺的大恩人,這茬自然忘不得。」下面的話他是說不下去,顧自黯然。
何天卿笑道:「既然李教主和澹臺姑娘已是夫婦,也便是峨眉山的乘龍快婿,何必如此見外,不必道長前後,喊一聲天卿就好。」李北殷咳嗽一聲,笑道:「天卿師兄。」何天卿笑嘆道:「師傅想必是把你們的事先解決了,希望碧青師妹她……她也能就此解脫,不必嫁給連面都沒見過的崑崙道長。」文卿真人說道:「天卿,你放心,這兩件事根本就是綁在一起,李教主待天山有情,碧青又和扶瓴生的一模一樣……這事我豁出去老命,丟了老臉,也要辦到。」
旋即他在何天卿陪同下遠去,留下李北殷與澹臺儀在原地靜立。澹臺儀忽的鬆開李北殷的手,冷冷道:「小官人,時辰不早了,你且回去吧。」李北殷見她神情劇變,忙問道:「澹臺,你怎麼了?」澹臺儀背過身低聲道:「沒什麼,只是有些委屈。當時在幾位真人面前拜會,你支支吾吾的,我聽得出,你現在還不想娶我。」
李北殷忙道:「我將苦衷說的明白不過,澹臺你還是不滿意嗎?」澹臺儀轉過身來,微笑道:「怕是因為我生的不如尚方姑娘美,性子悶悶的也不討你歡心,你才這般支支吾吾,推三阻四,不肯當場娶我。小官人,若是今日陪在你身邊的換了是尚方姑娘,只怕你今晚就和她洞……」說到這裡,澹臺儀臉上泛出紅暈,轉過了頭去,不好意思再說。
李北殷怦然心動,低聲嘆道:「澹臺,我們已是未婚夫妻,我一點事都不想瞞著你,當大伙兒同在波斯海域九死一生時,我做夢時竟在痴心妄想,同娶四人。我不否認,我心中始終記著尚方她待我之情,我又如何能忘恩負義,說忘就亡。若真如此,我才枉稱男兒郎大丈夫。只怕你也會覺著我只是迷戀你的美色,而不是一心一意待你好。」
澹臺儀噗嗤一笑,柔聲道:「你從哪裡學到的這些淫詞艷語,我羞……你說得對,當日在峨眉,她對你有過救命之恩,是我們峨眉待你們不起;當日在大食國,她也曾捨身相救,在教皇面前替爹爹說話,她對你的情誼,我又怎會感覺不到。反倒是我,我實在太內向,許多話藏在心裡,說不出來,怕是一生都討不得你的歡心。」李北殷忙笑道:「傻丫頭,她是外向,你是內秀,哪裡有甚麼高下之分。你便是如此,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也不肯給別人絲絲內疚痛苦,是個活菩薩,我喜歡你都來不及,哪裡有會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澹臺儀柔聲道:「你嘴巴好甜的,你這些話以前說給誰都不要緊,但以後,你可只得給我這個未婚的妻子說,不然我真要吃醋不理你了。」李北殷生平最怕的便是澹臺儀冷待,她一旦如此,李北殷心裡便是惶惶不可終日,什麼心思都沒了,他忙道:「我答應你,答應你。澹臺,真人說的不錯,可要委屈你一段時間,去應付同光師兄了,你放心,我會時時刻刻藏在暗中保護你,若是他敢有什麼不軌之舉,我絕不饒他!」澹臺儀搖搖頭,望月嘆道:「我雖是不喜歡沈師兄太過急功近利的性子,但他待我始終一片痴心,他人生的俊美,出身也高貴,是江湖中第一號美男子。還是那句話,你若是待我有他一般痴情,我就是死了,也甘心。」
李北殷咳嗽一聲,忙一把將她抱住,急道:「我可不能讓你再跑了,你說的不錯,沈師兄人才樣貌勝我許多,可我……我也不是差到太遠太遠……我真是擔心,你要是……」澹臺儀噗嗤一笑,在他唇上吻了吻,動情道:「我都是你的人了,難道還會不守婦道嗎?傻官人……時辰不早了,我得回去尋師姐和師傅,不能讓她們起了疑心。」說罷她腳步輕快的離去,飄然若太陰奔月,一步三回頭,終是消失在遠端。
月落日升,此時已是破曉時分,李北殷在原地長長出氣,心道:「今日得見文卿真人的真本事,竟不是武功,而是腦中時時勾劃的謀略,當真不一般。」他正一陣遲疑,忽的聽到身後傳來一言:「教主。」
李北殷回過身去,笑道:「左掌教。」楚征南走來說道:「教主,你一夜未歸,大夥都是擔心的緊。你往哪裡去了?」李北殷唉了一聲,將與文卿真人所謀之事告知楚征南,楚征南聞言喜道:「這當是見大好事!」李北殷心道:「楚掌教聽到文卿真人有心,瞧見他似是比我還要高興,看來楚掌教對貝女俠也是一般深情厚誼,只是他不方便說出罷了。」楚征南一陣喜悅,忽的臉色一變凝眉道:「這事怕沒這麼簡單。」
李北殷一怔,問道:「楚掌教有話不妨直說。」楚征南點點頭,說道:「文卿真人對教主有恩,本是不該妄自揣度,但這件事來的太蹊蹺。教主你想想,如果單單是文卿真人要對碧青好,他大可只針對崑崙和峨眉下手即可。但他冒天下之大不韙,把澹臺姑娘也扯到裡面,便絕不是簡單之事。」李北殷問道:「楚掌教猜到了什麼?」楚征南搖頭嘆道:「說實話,楚某心裡有個很大膽的想法。在對待幽豐宮一事上,我們麒麟教怕是很難冷眼旁觀,獨善其身了。」李北殷點點頭,說道:「方才我和文卿真人在太極觀外時,已是達成合意,幽豐宮勢力太大,一旦任由滅了其他各派,一統江湖,怕是我們麒麟教也難獨善其身了。」楚征南點點頭,笑問道:「教主,反之呢?」李北殷說道:「反之各派若是將幽豐宮滅了,下一步怕是要對付本教……」
李北殷話剛出口,猛然一驚,喊道:「這……文卿真人他不動聲色的,已經把我們綁在正道各派對付幽豐宮的戰車上?」楚征南嘆道:「若按教主所言,楚某算是低估了文卿真人二十年。他要你和澹臺姑娘在北宗真人面前立誓成婚,不單單是為了要救澹臺姑娘,還要給教主套上一道無形枷鎖,就此以來天方教和北宗、峨眉派都是親家,再不能冷眼旁觀了。」李北殷忙道:「我……楚掌教,我真是沒想到這麼多事,文卿真人他……」楚征南唉了一聲,負手嘆道:「文卿真人他並無惡意,如果我是天山派掌門,遇到教主這樣宅心仁厚,又握有江湖勢力之人,也會拉攏。真人本意是好的,這個毋庸置疑,但其中也不乏一些私念手段。只是我現在也猜不到文卿真人想用麒麟教來如何對付幽豐宮,這要看他下一步的計劃了。」
他輕輕轉身,走到李北殷面前說道:「若按教主所言,北宗對這樁婚事的態度呈兩極分裂,文卿真人神算在先,乾脆直接去見沈真人,拿沈真人的話來壓他們。」李北殷嘆道:「今晚一事,我才徹徹底底的發現自己真是個涉世未深的孩子。我在龍門生長近十年,卻都沒瞧出幾位叔叔之間原是也有裂痕的,我只看到他們表面上和和氣氣,情同手足,卻不知他們也是各懷心思。這些事複雜的很,我覺著我當初被趕下龍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要我這等笨人來這種迷局博弈,怕是連一天都活不過去。」楚征南嘆道:「教主自謙了……既然咱們已經一致決定和文卿真人共進退,還是當遵從真人所言,靜觀其變。」李北殷一夜未眠,已是筋疲力盡,隨著回到麒麟教眾眾人修養之地,倒頭便睡,夢裡仍是和澹臺儀相依相伴,甜膩無方。水銀鯉伸了個嬌媚懶腰起床,往李北殷房中去喊他起床用餐,忽的見他又在夢囈,嗤嗤笑了兩聲,沒有打攪,便將門關住。
北宗龍門洞之下的隴縣,距離長安城約有四百里路。長安繁華,夜市燈如晝,文人墨客行走在花柳巷中,吟詩作賦,快意平生。尚方含丹穿著一身男裝,白金長衣,寬大雍容,長扇掩面只漏出一雙驕陽美目,長發如道髻一般盤在腦後,以金冠束起,緞帶飄零間與她心心念念的人頗有五分神似。
尚方含丹身後跟著的正是相府家將王仙寶,原是相府在長安內外均有眼線,城外一處茶肆正是相府密探據點,當日尚方含丹與李北殷分別後,並未莽莽撞撞走入門去,以防被太尉府、國縣侯府的人發現,敗露行蹤,而是命茶肆眼線先往相府通傳王仙寶前來接她。
王仙寶與尚方含丹在相府附近盤桓數日,但他不解尚方含丹為何三過家門而不入。這已是第四日,王仙寶腰系洞賓劍,警惕四周來往人群,一邊低聲道:「相女,咱們已經在街上遊走三日了,怎的還不回相府去。」尚方含丹長扇輕撫,冷冷道:「我已是幾大權臣眼中釘,肉中刺,如何能大搖大擺的回到相府。家裡早已被國縣侯府和太尉府的眼線盯上了,爹爹竟然毫無察覺?王三哥,我哥哥和赤龍營的人何處去了?」王仙寶低聲道:「回相女,公子爺帶赤龍營的人往長安郊外遊獵多日,尚未歸來。相爺這些日子疲於應付皇上所差遣之事,已是忙的焦頭爛額。」
尚方含丹一陣惱怒跺腳,嬌嗔道:「這哥哥還是那般頑劣,整天就知道舞刀弄槍,打打殺殺,我交待哥哥要好生替爹爹分憂,他倒是日日夜夜飲酒尋歡,莽撞的很!妹子被魔教教主擄走了,他也不急著去找。」王仙寶低聲笑道:「相女誤會了,實則是相爺吩咐過公子爺不准他大肆尋找相女的下落,還說日子到了相女自然會回來。公子爺不解相爺的意思,終日悶悶不樂,脾氣暴躁,才出遊狩獵解悶。」尚方含丹輕輕一笑,拂扇問道:「爹爹倒是明白我的心思,猜的一分不差。不過……我那哥哥在我不在的日子裡,又給我尋了幾個嫂嫂回來?」
王仙寶面露難色,歉聲笑道:「也沒幾個,只有三個姑娘。」尚方含丹氣的銀牙輕咬,心中惱怒不已,跺腳嗔道:「天下男兒皆薄倖!這話說的一點不差!他可真是天下第一等好哥哥,我都有八九個嫂嫂了!」她自顧自委屈,一邊心道:「我和好相公分開幾日,天天擔心這小淫賊到處留情拈花惹草,若是不幸和澹臺儀在北宗相逢了,還不……」她越想越氣,越發心慌,有些氣短,卻是不敢再想,長長出氣。
王仙寶笑道:「相女,你不在的這幾個月里,春秋夫人給含辛公子爺生了個千金,生的白白嫩嫩的,水靈極了。」尚方含丹回身驚嘆:「春秋嫂嫂給哥哥生了女兒?!那我……我不是要做姑姑的人了?」王仙寶笑道:「不是要做,相女現在已經是姑姑了。那女娃雖是剛出生不久,但顯然是個可愛寶貝兒,不哭不鬧的,頗有公子爺的英雄氣概。相爺每天抱著孫女,一邊哄她一邊處理政務,也就沒那麼焦心。」
尚方含丹欣喜若狂,忙問道:「王三哥,寶寶可有名字了?我真的……真的好想立刻飛到家裡去,抱抱那個水靈靈的小娃娃。」她越說越喜,不盡然間流露出陣陣小女兒家的模樣,令王仙寶一陣臉紅,忙笑道:「相女,那寶寶現在還沒取名字,本來公子爺和春秋姑娘已是取好了乳名、大名,但相爺都覺得不順口,非要等到相女回去之後,一齊商量。」尚方含丹嬌媚一笑,急道:「我……我本是想著過幾日待相府門前眼線散去些,再回家,可聽王三哥這麼一說,巴不得立刻返回去!我好想抱抱我的乖侄女!我們走吧。」
王仙寶面露難色,向四周一陣環顧,忙道:「相女,按你所言四周布滿眼線,反正我們已經在外遊蕩三日了,不如好事盡善,再等等……」他剛回頭,卻見尚方含丹已經喜不勝收,蹦蹦跳跳的負手前行,往相府方向走去。王仙寶心中緊張,連忙跟上去,環顧四周。
尚方含丹邊走邊笑問道:「爹爹一定疼愛侄女的緊,他肯定把我忘得一乾二淨了。」王仙寶笑嘆道:「相女說笑了,自從相女離開後,相爺他大病了一場。自那以後很少有笑臉,還……還大哭了一場。」尚方含丹心裡咯噔一聲,一陣酸楚,腳步放緩了許多,柔聲嘆道:「我終是個不孝的丫頭,為了和北殷哥的感情,把爹爹哥哥扔在家裡,一去半年毫無音訊,他們一定擔憂的很。」王仙寶笑嘆道:「其實擔憂相女的何止相爺和公子爺,我師兄王倪,他聽說相女在婚宴上被魔教教主擄走,不遠千里從蓬萊趕來了。」
尚方含丹臉上一紅,柔聲道:「王倪師兄他……他還在府上?」王仙寶笑道:「王倪師兄修為高深,公子爺把他變相「軟禁」在府上,日日夜夜跟著師兄武學論道。一連多月都沒放師兄回去,這些天又請師兄和他一同往長安外遊獵,二人尚未歸來。」尚方含丹眼神一亂,柔聲道:「我哥哥性子頑劣,遇到武功高強之輩,便是這般德行,怕是沒少開罪王倪師兄。王師兄性子高傲,由不得人盛氣凌人……」
王仙寶笑道:「說來也奇了,王倪師兄外江湖上出了名的清冷性子,在蓬萊仙都派也是如此。不過他倒是處處讓著公子爺,相處的很是融洽,還親自將本派「先天子午劍掌」秘笈傳給公子爺,公子爺如獲至寶,日夜苦練,春秋夫人還常怪他只顧得武功顧不得孩子。」尚方含丹聞言心裡更是一片黯淡,心道:「王倪師兄的個性,我還不了解嗎?他這麼做無非看在我面子上,以他的修為若想離開相府,易如反掌,他留在相府,怕是為了見我一面……他待我實在太好,還對哥哥禮讓有加,可我已經和好相公有了一生之約,只得要對師兄不起了……這家我到底回是不回?」她微微失神,走在大道上心思卻飄到了北宗。
尚方含丹與王仙寶一前一後往相府走去,忽的聽到身後團團急促腳步聲,王仙寶備覺不妙,眉頭一擰,低聲道:「相女,這聲音不大對勁。」尚方含丹回頭一看,見無數金戈鐵馬從遠端湧出,將四周夜市團團圍住,尚方含丹惕然心驚,忙回過頭來,壓著王仙寶的頭往前快步疾行,低聲道:「是神策軍的「金戈鐵馬」,雖然不知道是不是來對付我們的,但來者不善,小心行事。王三哥,我們裝作兄弟二人,儘量別被瞧見容貌。」說罷她用手挽住王仙寶的手臂,王仙寶登時血液湧上腦顱,沁人心脾的體香令他登時臉上一片燒紅,點頭低聲道:「委屈相女了。」
兩人以前一前一後,低頭往一側離去,忽見這神策軍的金戈鐵馬竟是從四面八方湧來,登時心頭一寒,只得回過身去往右側巷中走去。二人立在一處雲遊腳夫攤位前,尚方含丹粗著嗓子笑道:「哥哥,你瞧著這珠花怎麼樣。」王仙寶臉上一紅,心道:「相女身份嬌貴,我只是個凡夫俗子,今日雖是情急之下相女這般說出,可能聽她真真正正喊我一聲哥哥,便是此生為相女而死,也是無憾。」王仙寶咳嗽一聲,低聲道:「這珠花不錯,六角冰棱,實屬少見。」那腳夫見來了兩個身著華麗的富家公子,當即跳起身來,喜道:「兩位公子眼光不錯,這珠花卻是咱們從東海外扶餘島國販回中土……」
尚方含丹與王仙寶均未聽進去,只是不住的回頭看去,卻見金戈鐵馬為首之人,卻是個生面孔,從未見過,長刀一揮,號令士兵將一張碩大的通緝令貼在市集最中心。一邊朗聲高喝道:「侯爺有命!閔相府相女尚方含丹違抗皇婚!與魔教反賊私通暗交,意圖謀反!如今下落不明!若有尋到尚方含丹蹤跡者!當賜予黃金五百兩!」尚方含丹聞言一驚,心道:「想來我回到長安城的行跡終是敗露了,不然這通緝令早不貼,晚不貼,偏偏今日貼出來。顯是逼我現身。」她回頭一看,心中一驚,臉色蒼白,登登後退兩步,卻見那女子容貌甚美,目若驕陽,容顏燦如紅花,亦不知何等痴心人才能將她容顏如此栩栩如生的畫在通緝令上。
四周人聞言一陣喧譁吵鬧,有人喊道:「快看看!這相女私通魔教妖人!這下可創了大禍了!五百兩黃金吶!那可是天大的數目!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她挖出來!」「這相女生的可真是美艷,我看是長安第一大美人了……呸呸呸,不對!該是天下第一大美人了!」「相女對朝廷貢獻不小,位列六尚之首,還是洛陽城尹,怎的會和麒麟魔教之人勾結在一起,真是想不明白!」「你知道什麼,尚方含丹到底是女子,聽說魔教有一種叫九幽諦聽音的魔功,能控制人心神,移魂攝魄,尤其是女子,很容易便被勾了魂魄!前幾天在襄陽一帶,就因此死了不少人。」
尚方含丹聽著市集百姓把幽豐宮惡行強加在天方教身上,當即心頭一陣惱怒,她心知此地不宜久留,相府怕是一時三刻回不去了,也便強壓怒火,四下環顧,瞧見長安街上之人均是往張貼告示之處去了,瞅准機會挽著王仙寶手臂往酒樓里去,等著金戈鐵馬離開相府遠了,再想法子回去。
二人正往前走去,忽的身後傳來一聲怒喝聲:「站住!走那麼快做什麼!」尚方含丹與王仙寶凜然一驚,王仙寶手中顫抖,一手抵在洞賓劍上,尚方含丹拉住他袖子,凝眉看去,示意他不要自亂陣腳。兩人僵在原地,不敢回身,卻是那騎著銀甲鐵馬的金衣將軍先喝道:「混帳!這麼一把老骨頭混的什麼夜市!」
二人一聽,這軍爺似乎不是在說她兩人,悄悄回身,卻見那團團人圍住一老一小,小女子看似年方二八,容貌甚是清麗,老的似是她爹爹,顫顫巍巍,拄著拐杖,忙拱手跪地,喊道:「軍爺!咱們這是剛從鄉下返程,耽擱了時辰,還請軍爺恕罪。」那金甲將軍騎在馬上,大手一揮,四周官兵紛紛拿出畫像來,與那女子比對,又把畫像遞給那金甲將軍,說道:「將軍,不是在這女娃。」那金甲將軍一陣比對打量,冷喝道:「趕快滾回去!長安夜市封鎖六個月,至今未開張!」那老者忙牽著姑娘的手往回走,卻聽那身後的官兵冷笑道:「這等貨色若是相女,那我便是那土皇帝,手握半壁江山的魔教教主李北殷了!哈哈哈……」
金甲將軍一鞭子摔在那官兵臉上,直把他臉頰扇得稀爛,血流不止,怒喝道:「混帳東西!憑你也敢和國縣侯妃相提並論!」那士兵跪倒在地,忙請罪道:「將軍,將軍饒命,饒命……」那金甲將軍冷笑一陣,提著馬鞭遙指那父女二人背影,喝道:「那妮子相貌姣美,看樣子是個雛兒,給我弄回來,手腳乾淨點。」那群群士兵連忙領命,一齊悄然跟去,轉身走入黑暗巷中。
王仙寶一陣大怒,就要提著劍趕去阻止,尚方含丹扣住他腰間長劍,忙道:「王三哥,世間本就是有很多不平事,我們連眼下自己的事都擺不平,不能衝動。」王仙寶惡狠狠的唉了一聲,低聲道:「相女,你嬌生慣養,又如何知道民間疾苦?你逃婚之後,白重黎那狗賊放任手下官兵,暗中扣押城中婦女,說是要報復你。已是不知有多少好姑娘受了這群狗兵淫辱,我實在是……若是易地而處,咱們何不盼著人來相救?」話雖如此,王仙寶仍是提著劍跟在尚方含丹身後離去,四周重新熱鬧吆喝起來。
尚方含丹與王仙寶掩面走入酒樓,酒樓里燈火通明,生意興隆,文人墨客飲酒作樂,舉杯邀明月,絲毫不顧門外告示,甚麼懸賞重金,在其人眼中都不如一片肆意灑脫的詩文來的價比傾城,也便無人關注二人走入酒樓。尚方含丹與王仙寶剛剛坐定,要了些酒菜,尚方含丹低聲嗔道:「白重黎這狗賊!當真是手眼通天,我回到長安卻是未曾張揚,也未敗露行藏,仍是被查出動向。」王仙寶也怒道:「這些日子,相爺在朝堂上日子並不好過,正面抗擊李太尉等人,暗地裡還要承受趙歸真、白重黎等人的惡意中傷。白重黎把告示貼在相府門前集市上,顯是羞辱相爺!這狗東西!」尚方含丹一陣思索,美目連翻,低聲道:「相府暫時是回不得了,先尋個無人知曉之處,安穩幾日,再做打算。」
兩人正一陣籌謀,忽的門前走入一人,那中年男人身材非常高大,相貌卻是與中原人大相逕庭,生的藍眼鷹鼻,黃髮白須,手中拎出一把火焰狀的大玉,那火玉質地堅硬無比,如有靈性,嗡嗡作響。尚方含丹冷眼看去,秀目絕眥,登時回過頭來,一陣掩面哀嘆,心驚道:「赫連赤?!」王仙寶聞言也把頭埋下,卻見赫連赤和十名國縣侯府的家將已是坐在二人遠處的桌前,吆喝道:「小二!趕緊給咱們赫連大人送上酒菜!」
赫連赤長手一擺,唉了一聲,冷笑道:「兄弟們,這幾日要大伙兒為赫連某驅馳,心裡破事過意不去!來!今天酒菜錢算在赫連身上!隨便吃隨便喝!」眾人一陣高呼小羽,一名家將喝道:「赫連大人!也都怪那尚方妖女把咱們和侯爺害的這麼慘!不然哪裡用得著這麼累!日日夜夜在長安、洛陽兩地奔走,尋找那妖女蹤跡!」
赫連赤冷哼一聲,喝道:「那妖女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是個人!也會有七情六慾!老子就不信!這妖女還真能為了李北殷那魔賊,連她爹娘老子都不顧了!早晚是個回來!來喝酒!」眾人舉樽高歌,一齊暢飲。尚方含丹將一錠銀子放在桌上,與王仙寶不動聲色的往出走去。卻見門外金戈鐵馬已散,忙往城外洛水碼頭走去。
洛水碼頭處處張燈結彩,大紅燈籠沿路高掛,恍如白晝,一路上尚方含丹與王仙寶憂心忡忡,不住探討,王仙寶說道:「相女,你的行跡如何被人敗露了,這其中必定有蹊蹺。」尚方含丹凝眉道:「太奇怪,太奇怪了。我回到長安的事除了王三哥知道以外,再無人知道……這次白重黎是真吃一塹長一智,怕是把相府內外的眼線一一挖了出來,繼而買通……只怕茶肆老闆也已經是個雙面線人,一邊替我給王三哥傳口信,一邊替白重黎、赫連赤賣命。」王仙寶嘆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在酒樓都可以碰到赫連老匹夫,好歹我們算是躲過一劫。」
兩人正說著,忽的身後傳來陣陣翻身神行之聲,電光火石間尚方含丹一條香肩已是被人死死扣住,王仙寶猛然一驚,回頭便是抽出洞賓劍砍去,那人似是武功修為極是高深,翻身一躍落在台階高處,正是赫連赤。二人大駭,想立馬離去,哪知已是被赫連赤手下家將團團圍住。
尚方含丹被王仙寶護在身後,抬頭望去,冷冷喝道:「赫連赤,你這狗賊!你可是我相府昔日家將,敢當我的路!還不帶著你手下滾開!」赫連赤負手仰天,長笑三聲,走下台階來,森然笑道:「尚方含丹,當初你還是相府千金,你家中勢力龐大,老子才敬你三分。可如今你是私通魔教的逆賊,是通緝犯是階下囚!孤掌難鳴,還敢如此肆無忌憚,這麼囂張!」他故作肆意,眉頭一挑,向四周洛水河畔看去,冷冷道:「唉喲,這不正是當初魔教教主李北殷搶婚之後,帶你離開的地方嗎?正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你的李北殷呢?他上哪裡去了?他不是對你愛之切?怎的捨得一人回到這虎狼之地?」赫連赤黃髮飄飛,看了一眼怒目而視的王仙寶,冷喝道:「老子明白了,原來你這相女,是個淫婦!被李北殷始亂終棄了!怕是李北殷滿足不得你,便跟你昔日下手回來私通,丁香暗送!」王仙寶拔劍指去,怒喝道:「混帳老賊!你膽敢有辱相女清白!你這吃那家飯說那家話的狗奴才!」
尚方含丹從王仙寶身後走出,挽著手中一桿尚方劍,冷冷道:「見風使舵的衣冠禽獸,我老實告訴你吧!李北殷就在附近,你敢動我一根汗毛,李北殷一定成倍奉還給你!如果我記得沒錯,你可是三番四次敗在李北殷手底下,你若不怕他的太羲神劍掌把你五臟六腑打的稀巴爛,你大可試試看!」說罷她挺起豐滿圓潤的胸脯,陽目一瞠,有恃無恐的冷笑出聲。
此言一出,赫連赤凜凜一顫,四周之人紛紛往黑暗中看去,顯是被一陣威懾,赫連赤到底是行走江湖多年之人,當即回過神來,負手邪笑道:「尚方含丹,你跟老子來這套,怕是班門弄斧了!!若是李北殷真的在你身邊,你這賤女子何必在酒樓里看著我就跑啊!李北殷心疼你的緊,你和侯爺大婚當日都要親自來侯府搶婚,怎的捨得你身陷囹圄?好啊!!老子就他媽試試!看看李大教主是不是真的就在附近?!動手。」
此言一出,四周一干侯府家將紛紛圍了上來,起劍刺來。尚方含丹見勢不妙,與王仙寶同時出劍,一人手起先天子午劍法,招式飄逸凌厲,招招刺人喉骨,一劍刺去,登時將幾名家將喉管刺穿;尚方含丹得段明心傳授一套「天山幻影劍法」,端是劍法一出,便密不透風,快捷無倫,周圍人長劍刺來,被天山幻影劍紛繁劍招引入海市蜃樓,欲迷人眼,尚方含丹回身一劍,刺向幾人,當即將面前無人喉骨砍斷,鮮血噴射而出,死於非命。然而四周之人越圍越多,王仙寶武藝高強,卻被重重人馬困在其中,不得出手支援,心急之下劍招難免出了差錯,身上被戳出四五個劍洞,慘叫不止。
赫連赤慢慢悠悠,負手下梯,四下狂笑:「尚方含丹!你的李北殷呢?人呢?!!叫那狗雜種滾出來啊!!」說罷其人腳踩神火,飛出兩記飛火封穴手,如同鬼影一般竄到王仙寶、尚方含丹身後,重擊在二人背心,當即將二人打的氣血不暢,再難起身,昏死在地。
四周人紛紛惡笑出聲,大喊道:「赫連先生給侯府又立下大功!這番該如何處置這個妖女!是否直接交給侯爺?!」赫連赤唉了一聲,一腳踹在尚方含丹小腹上,冷喝道:「不急!這妖女和李北殷關係匪淺,老子非拿她泄泄火不可!以泄我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