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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回:非罪枉來結深情(下)

2024-05-04 10:22:29 作者: 邱處機

  圓通尊如同瞧見救命稻草一般,登時大喜過望,把他腦袋一把攬在懷裡,哭道:「你沒死,你沒死就好。我不是想殺你……我……」她怔怔半晌,卻見他毫無反應,心下一涼,雙指顫巍巍的伸到他鼻息下,感受許久,終是趕到一股微弱熱氣從不鼻腔里流出,心下稍安。她嘗試著再度把滾滾氣流湧入他體內,卻是仍被全數打退了回來,反倒震得自己心脈疼痛,嘴角滲血,心道:「是少林的金剛功,這內功陽正剛強,和淨明魔功正好相反。」

  圓通尊將他輕輕平方佛前,哭道:「我不能看著他死,我已經害死太多人了。我哥的大仇還沒報,我不能死,就算腦中的屍蟲把我腦血吃幹了,我也不要再回幽豐宮去搖尾乞憐。」哭著哭著,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古虛的臉龐,哭道:「謝謝你救了我,讓我還有給哥哥報仇的機會。你等我,我一定要治好你,等我!你不能死了!」說罷她欺身進雨,轉眼消失在破廟中。

  她在大雨中跑了許久,終是衝到鎮上集市,引來一陣圍觀。鎮上之人持傘而行,本是都急著回家避雨,忽的看見一個衣衫不整,雙足赤裸的秀靈女子在大雨中呼嘯奔跑,都是紛紛駐足稱奇。圓通尊一邊哭著奔跑,一邊心道:「幽豐宮的醫典上寫著:三七活血散瘀,消腫止痛,為君藥。紅花、赤芍活血散瘀止痛;草烏、雪上一枝蒿祛風除濕,消腫止痛,均為臣藥。;冰片散瘀通絡,消腫止痛,共為佐藥。諸藥合用,共奏舒筋活血,散瘀止痛之效。他還吃了我一掌,摔了一跤,瘀傷也有。」心念如此,她四處環顧看去,忽的眼前一亮,急忙衝到藥鋪中。

  她定定站在藥鋪內,引得那藥鋪掌柜一陣發愣,卻見她一隻手在鋪面上的草藥上一陣翻騰,散亂一地,卻只找到了三七、草烏兩味藥材,急忙握在手裡,繼續翻騰卻是再找不出第三味來。藥鋪掌柜是個年近五十的胖子,見那全身濕漉漉女子,披頭散髮,怎麼也不想付的起藥錢,活像個女丐,嘿了一聲,喝道:「哪裡來的女乞丐!去去去!別煩我,要吃粥找天方教的魔賊去!」

  圓通尊薄怒難當,飛起一手九陰輕羅掌,將那掌柜身上半邊錦袍扯得粉碎,又一手將藥鋪掌柜的脖子掐住,嬌喝道:「最好的金創藥,給我!給我!」那掌柜見這女子抬手之間,能將自己一身錦袍劃得粉碎,武功之高令人咋舌,登時嚇得魂飛魄散,顫聲道:「給……我給你……」他腦袋被圓通尊抵在背後藥閣上,探著抽開一方藥柜子,用雙指夾出一隻陶瓶。圓通尊一把將藥瓶搶到手裡,把那藥鋪掌柜仍在地上,揪開瓶蓋嗅了嗅,顫聲道:「的確是金瘡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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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她一溜煙跑出門外,那掌柜驚魂未定,顫巍巍從地上爬起,反應了許久忽然氣的跺腳,喊道:「你還沒付藥錢吶!藥錢!」

  他自知這些江湖人行事向來粗魯野蠻,急匆匆來急匆匆去,顯是有大事。荊楚襄陽一帶,天方教和朝廷兵馬打的不可開交,兵荒馬亂這種事他也見了不少,心道這些江湖人粗野無禮,怎會跑回來再付藥錢。他心知這些江湖人一旦被惹惱了,他便是殺身之禍,自知失口,不再多言,仍是嘴裡嘟嘟囔囔低聲罵個不停,彎下腰去收拾地上的草藥。忽的見一道黑影沖了進來,竟又是那個瘋瘋癲癲的女子,他哎呦一聲,雙腿撲通跪在地上,乞求道:「姑娘,咱們和你無冤無仇的……小人嘴賤,嘴賤!藥錢不要了,不要了。」

  圓通尊一腳踢在那掌柜身上,沒用內勁仍把他踢得向後傾翻,如烏龜一般四腳朝天,連聲喊著饒命。圓通尊身上一陣發虛,顫聲道:「乾糧,給我些乾糧和衣服!快!」那掌柜從地上爬起來,連聲說好,旋即在圓通尊趕著下走到內堂,取了些肉乾薄餅,提了一壺酒,遞給圓通尊手裡。圓通尊見後堂里放置著兩件乾乾淨淨的紅衣,材質細膩,顯是新衣,一把也拿了過去,自顧自跑了出去。

  那掌柜本是叫苦連天,彎腰在衣櫥里翻騰衣裳,忽的見圓通尊拿了新衣往出跑,忙在原地跳腳喊道:「姑娘!姑娘!那是犬子和媳婦的婚衣啊!你別拿起跑啊!唉……唉!這大雨天的,明天他們就要結親了,你讓我怎麼來得及給他們置辦新衣裳!」那掌柜連滾帶爬的跟了出去,圓通尊早已腳踩魔風,消失不見。

  她頂著大雨跑回破廟,趕忙蹲在古虛身前,把三七、草烏含在嘴裡,只是草藥氣味腥重,熏得她一陣鼻尖發酸,眼睛發腫,仍是閉著眼睛在嘴裡嚼的稀爛,吐到掌心裡,扼開古虛的嘴巴,輕輕送了進去。卻見他神志不清,一團藥泥根本咽不下去,又拿起酒水來灌著下咽,古虛劇烈的咳嗽兩聲,噗的全吐了出來,裹著些許鮮血。

  圓通尊看著心焦,在原地急的眼淚汪汪,哭喊道:「我殺了半輩子人,可從來沒救過人!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我想重新做回好人,就這麼難嗎?」她心下一橫,把幾根草藥塞到嘴巴里繼續嚼啃,又灌了一口烈酒,捏開古虛的嘴巴,雙唇貼合,把藥泥烈酒一併吐了進去。古虛人在昏迷中,忽的感覺得嘴巴上一陣香薰甘甜,柔軟的仿佛天鵝絨一般,被濕潤的香肉緊緊包裹著,幽幽醒來,卻是惕然心驚,噗的一聲要把酒水從口中吐出來。

  圓通尊急忙把他嘴巴捂住,一拍他的背,讓他咳嗽一聲,藥泥、酒水一併下肚,幾縷酒水流入了肺脈,登時令他肺中如同火燒,趴在地上大咳不止,劇烈痛楚總算令他清醒過來,猛然問道:「姑娘,你給我喝了什麼,我聞著味道不大對勁……」圓通尊瞧著他體質非同一般,幾番折磨都沒死掉,當即不管不顧的笑逐顏開,喜道:「你沒死!你沒死就好了!」

  古虛怔怔看向一側的酒壺,熾烈的酒香惹得他一陣皺眉,凝眉問道:「是酒水不是?」圓通尊點點頭,為難道:「我尋來這些藥材,但沒有器具幫你搗碎了,只能嚼碎了,用酒送進去。」古虛怔怔的啊了一聲,旋即靠在石佛腳旁叫苦不迭,苦道:「我……我不能喝酒的!姑娘!你還不如真讓我就這麼死了算了!你要我破戒,真是比殺我都折磨!」

  圓通尊蹲在他身前神情澀滯,忽的大哭出聲,喊道:「不行!不可以!你救了我的性命,你就不能再做和尚!」古虛驚怒不已,難以置信的搖頭道:「姑娘!你在胡說些什麼!我救了你性命,你卻這麼對我!你……你是個惡人!」圓通尊哭道:「對!你救了世上最不該救得人,是你自找的!」她忽的腦中一陣痛裂,顯是又被腦中屍蟲狠狠咬了一口,登時雙目充血,跪在地上連連痛吼:「好痛啊,好痛啊!」

  古虛被這沒由來變故顯得喪膽離魂,心裡忽的一陣不忍,忙問道:「姑娘!你怎麼樣了!你別嚇我!我不過說了你兩句。」圓通尊忽的抬起頭來,美目赤紅,噗的一口血吐在古虛臉上,將他眼前世界染得一片血紅。古虛身子極是虛弱,再也爬不起來去關切她,忽見她一邊抱著腦袋痛苦不已,一邊抓起地上的肉乾塞到他嘴巴里,封住他的口齒灌下去。

  古虛登時生出一股蠻勁,硬撐著將她手掌握住移開,將肉乾吐了出來,怒喊道:「姑娘!你不要逼我!」圓通尊被腦中屍蟲這麼的神智不輕,被他仍在地上嘶吼連連,滾來滾去,忽的跳起身來,飛出兩指點住古虛的穴道,喝道:「我不要!我不要恩人是仇人!你!你發誓!從今以後你和北少林那虎狼之地!再無瓜葛!不然!不然我宰了你!你快發誓!」

  古虛聽得目瞪口呆,靠在石佛腳下心道:「完了,完了!我和哥哥秉著慈悲之心救人,哪知救回來的非但是個天下第一等大惡人,還是女瘋子!師傅和哥哥待我恩重如山,我怎能為了一己求生之私,枉顧道義。」想罷喊道:「你這個瘋子!你要殺就殺吧!我就當救了一條毒蛇,我活該!」圓通尊聞言心頭一駭,心脈交悴加上內力與腦中屍蟲不斷相抗,當即氣血不暢,被逼著吐了口血出來,眼中也留下滾滾血液,仰天一喊,愴然悲戚,跪地痛哭道:「好痛啊!痛啊!」

  她當即爬了過去,一頭扎進古虛懷裡,哭道:「我解你穴道,你把我腦袋砸開,把裡面那東西拿出來!好不好!」古虛聽得寒徹心驚,顫聲道:「你到底是怎麼了!你瘋了不是,腦袋砸開了你也活不成了!」圓通尊奮力砸著腦袋,哭道:「屍蟲,它咬我,咬我!我好痛!好痛啊!」古虛一陣心驚,喊道:「什麼是屍蟲,我怎的從來沒聽過。」

  他看著圓通尊脖頸上、臉頰上儘是自己挖出的血痕,一陣心酸,忙道:「有甚麼法子,可以幫幫你,你告訴我!」圓通尊在他懷裡搖搖頭哭道:「沒有!沒法子可解……你……你不是恨我?幹嘛又三番兩次的幫我?」古虛嘆道:「我總不能看著你……」他話還沒說完,圓通尊忽的痛喝一聲,一口咬住他胸前的肉,哭喊道:「我痛!好痛啊!」古虛咬著牙說道:「要是……要是你咬著我的肉能解痛,你咬吧。」

  過了半晌,她腦中陣陣襲來的痛楚終是緩解許多,鬆開牙口,卻見古虛身前的一塊胸肉,幾乎被她咬掉,鮮血橫流。她坐在對面,伸出手把酒壺裡的酒倒在古虛身上,幫他消毒,忽的又哇哇大哭,喊道:「哥,哥!你帶我走吧,活的生不如死,還怎麼給你報仇啊!」古虛人靠在佛腳上,徹底虛脫了過去。

  待他醒來之時,已是深夜,破廟裡四處漏風,一陣風寒吹拂後背,身前卻覺著一陣大暖,微微睜開眼去,也不知圓通尊從哪裡生了火來,正抱膝坐在他身側,哭個不停。他伸出手去,想拍拍她肩膀,忽的發現自己身上穴位已經被解,還穿著一件大紅衣服,奇道極點,忙道:「是你幫我換了衣裳?」

  圓通尊也穿著一件大紅衣衫,仿佛嫁衣,聞言止住了哭聲,扭過頭來,哭道:「你醒了?」旋即她撲了過去,哭道:「你沒死就好,沒死就好!」古虛身子虛弱,也沒力氣將她推開,忙道:「你怎麼哭的這麼厲害,我睡去之前你在哭,醒來了你也在哭。別哭了好不好?」圓通尊抬起頭來,哭道:「我心裡難過。我這麼多年都沒哭過,可一哭就止不住了,這眼淚就像攢了許多年,我……我也止不住啊。」

  古虛聽著一陣心酸,嘆道:「原來你和我一樣,都是可憐人,有淚哭不出,有苦也說不得。」圓通尊吸了吸鼻子,擦了一把眼淚,抬頭哭道:「你是不是不信,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也會流眼淚,也會傷心也會難過。」古虛看著火光微微一怔,搖搖頭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旋即他一陣凝眉,問道:「你腦袋還痛不痛了?啊?」圓通尊搖搖頭,哭道:「好些了……」忽的她看著古虛一陣心酸,又大哭起來,說道:「你好像啊!好像我哥哥!」

  古虛一陣發蒙,說道:「你哥哥也是幽豐宮的人嗎?」圓通尊點點頭,哭道:「我哥也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可他待我最好。」小小的臉上掛滿淚痕,哭的梨花紛亂,痛不欲生,哭道:「可他死了,他被人活活逼死了。」古虛聞言嘆了口氣,嘆道:「這世間無人不冤,有情皆孽,節哀吧。」

  圓通尊點點頭,抹淚道:「我真是想陪著哥哥一切去了,可他大仇未報,我是對自己下不了手。」說著她抓起一塊薄餅,將肉乾卷了進去,啜泣道:「你傷的好重的,我只會殺人,不懂得救人,你別怪我。吃點東西吧,不然你身子會吃不消的。」古虛面露難色,點點頭,說道:「我吃薄餅就好,肉乾……」圓通尊哭道:「你比我幸福多了,你哥哥起碼還活在世上,我哥哥卻已經被埋在古玉林里了。你不吃東西,怎麼有體力去見你哥哥?」

  古虛唉了一聲,搖頭嘆道:「我們兄弟二人被祖庭污衊是殺人狂魔,逐出少室山,被除了名,甚至被追殺許久,極度喪命。其實我也不明白,我便是對祖庭恨不起來,且心裡一隻以佛門弟子自居……」圓通尊一邊哭一邊怒道:「笨人!北少林哪裡有一個好人!即使你師傅和那個藏經閣僧人心地很好,可也被趕下了山不是?」古虛聞言一陣思索,奇道:「你怎的知道,我師傅和釋大哥被逐出了山。」

  圓通尊啜泣道:「幽……幽豐宮文殊師利的判官薄上,記載十年內各派發生的大事,只要是江湖之人,必有事項記載在內。你……你叫古虛,你哥哥叫古明正,對不對。」古虛點點頭,笑道:「你知道的好多呢。」圓通尊瞧著他對自己笑,忽的抿起嘴來,低聲道:「你怕不怕,和一個幽豐宮魔頭共處一室。這魔頭還常常魔病發作,隨時可能要了你命。」古虛想了想,嘆道:「怕,當然怕。」

  圓通尊一陣凝眉,嘆道:「我照顧好你的身子,這便離開,你也是眼不見心不煩。」古虛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是說……我平時最怕女孩子哭了,相女上次為了李教主的事哭的昏天黑地,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勸她?」圓通尊心裡一喜,抿起的嘴角不禁上揚,問道:「是天方麒麟教的李北殷?」古虛點點頭,笑道:「李教主和相女是良配,我們兄弟雖然許久不見相女了,但想必他們二人正浪跡天涯,逍遙快活著。」

  圓通尊眼神一凜,說道:「你說的相女,也想必是尚方含丹了?」古虛點點頭,說道:「你見過她嗎?」圓通尊嘆道:「何止見過,上次在峨眉金頂,她差點被幽豐宮的人打死。」古虛啊了一聲,喊道:「幽豐宮的人!真是膽大包天!混帳東西!」

  圓通尊眼神一凜,目光又兇惡了幾分,喝道:「不錯!持國天那老賊作惡多端!他不但偷襲傷了尚方含丹,還逼死了我哥哥!」古虛怒道:「這混帳東西!他落在我手上!我已經要他死的難看!」圓通尊想起文殊師利的死狀,忽的又痛哭不已:「我哥哥……我哥哥他腦血被屍蟲吃幹了,還被持國天逼著和人動手。直把自己逼得爆體而亡。我們三人為幽豐宮驅馳多年,為了報恩不惜從小修煉魔功,把自己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瞧瞧我,我今年已是三十歲的女子,容貌年紀卻又永遠停在十四五歲。」

  古虛微微一驚,奇道:「你……你的年紀,竟然比我還大許多,我真是瞧不出來。你生的好漂亮,就像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妹妹。」他話剛出口,便一陣發愣,低聲道:「罪過罪過。我……」圓通尊一陣凝眉,說道:「你已經是被趕出門庭的人了,怎的還給北少林的狗賊燒香。」古虛嘆道:「祖庭到底是我和哥哥的家,我們二人從小在那裡長大。何況師傅也是少林人,我又怎麼能恨他們。」他心知幽豐宮人怕是對祖庭恨之入骨,再說下去,怕是自己有性命之虞,忙轉移話題,問道:「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圓通尊秀眉一凜,心道:「我已經與幽豐宮再無關聯,又如何能再以圓通尊自居。」她抬眉凝望,說道:「我叫沐宿危。」古虛哦了一聲,說道:「沐姓少見,漢有沐官為東平太守狀雲端木賜之後,避難改為沐氏。除了許多年前的沐陽王府,卻是再難聽到這個姓氏。」

  沐宿危聽聞「沐陽王府」三個字,登時銀牙狠咬,切齒道:「不錯!沐陽王便是我爹爹!」古虛當即一驚,奇道:「沐陽王府,不是早就在前朝文宗時期覆滅了嗎?」沐宿危冷冷道:「對!沐陽王府……沐陽王府已經灰飛煙滅了。」她當即森冷看向古虛,切齒道:「北海王那個狗賊!聯合北少林的禿驢!害的我們一家滿門抄斬!我和哥哥幾經周折才活了下來。可惜天不佑我,救我和哥哥的偏偏是幽豐宮,就……就變成了現在這副德行。哥哥從小便告訴我,我們是沐陽王府的人,活著便是要給王府報仇!持國天,北海王,北少林,他們全都別想好過!」

  古虛驚出一身冷汗,忙道:「沐姑娘,這裡面必定有誤會!北少林是佛家清修之地,怎麼會參與到這種權力鬥爭當中,這不可能的!」沐宿危冷冷喝道:「我親眼看著北少林定玄神僧帶著佛門子弟,沖入王府之中,我娘是被這群惡賊亂棍打死的!這還能有假!」古虛全身冷汗直冒,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定玄師傅,他不會做這種惡行的!不會的!」沐宿危冷冷慘笑,哭道:「他們連本門弟子都可以污衊,追殺!還有什麼做不得的!」

  忽的她飛出兩記封穴手,再度把古虛身上穴道封住,古虛冷然一驚,咽了口唾沫,顫聲道:「你……你要殺我不是?因為我是北少林出來的佛門弟子,所以你要殺我給爹娘報仇。」沐宿危冷冷淒笑,搖頭道:「不錯!北少林沒有一個好東西都該死!我本該殺你,可你到底對我有恩,我又是殺不得你。」說罷她將手裡的薄餅肉乾,一併塞到古虛嘴巴里,用力捶打他後背,喊道:「吃下去!吃下去你便是破了戒!你就做不得和尚!我的恩人也便不是北少林的惡賊!」

  古虛嘴巴被塞得鼓脹,大驚失色,凝眉嘟囔道:「沐姑娘!你不能這麼做!我吃齋信佛了一生!你不能這麼壞我修行啊!」沐宿危秀眉一凜,搖頭道:「不夠!這才哪裡到哪裡!」說罷她又抓起一壺烈酒,撬開古虛的嘴巴灌了進去,古虛心裡縱使一萬個不願意,可總不能把自己嗆死,只得一邊嘟囔怒罵,一邊把酒水肉團吞了下去。

  沐宿危把喝乾的酒壺摔碎在地,拿起碎裂的瓦片,往自己手臂上狠狠一割,硬是將一塊紋龍纖肉剜了下來,扔到火里。古虛看得目欲絕眥,嘟囔道:「你這是做什麼!為什麼傷害自己。」沐宿危跪倒在地,衝著古虛磕了三個響頭,哭道:「這紋龍是幽豐宮人的印記,我們為幽豐宮驅馳多年,救命之恩也當是還清了,以後和幽豐宮再無瓜葛,這紋龍自然留不得。你是咱們沐陽王府的恩人,讓我有命活著替哥哥和沐陽王府報仇。」

  旋即她爬起身來,蹲在古虛身邊,哭道:「恩人,你待我有恩,我不會傷害你。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豈能不報!你說一句,說一句你不是北少林的人,我馬上解開恩人穴道,好好待你,報你恩情,好不好。」古虛一陣凝眉,搖頭道:「你……你這個姐姐真的是不可理喻!我和哥哥的命都是少室山給的,沒有少室山的師傅們收留我們,我們還是嬰童的時候,就在雪天裡被凍死了!」

  沐宿危凝眉道:「那麼你是不肯了?可你已經破了戒。」古虛挺直了腰杆,說道:「你逼我喝酒吃肉,並非處於本心,算不得破戒。」沐宿危點點頭,說道:「好,我寧可你恨我一生,我也不要受少室山半點恩惠。」說罷她紅袖一翻,刮出一道掌風,將廟門緊閉,站起身來,輕輕將腰間纏帶結去,一件件紅衣、裡衣落在地上,一具完美無瑕、嫩如白玉的胴體含苞待放,一雙豐腴可人的玉腿盡數裸露,映射火光,泛出異樣的光澤。

  古虛急忙眼睛閉上,喊道:「沐姐姐,你……你這是做什麼!你瘋了不是?你快把衣服穿起。」沐宿危冷冷一凜,喝道:「你看過我的身子,便是破了色戒,喝了酒,便是破了酒戒,吃了肉,便是破了葷戒。你還敢說自己是北少林佛門弟子?」古虛閉目怒道:「你……你這個腦筋簡直匪夷所思!我是佛門子弟!你殺了我報仇就好!你逼我破戒,算不得數!我……我明天就忘了它。」

  沐宿危長長嘆氣,輕輕坐在他雙腿上,攬住他的脖頸,將他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褪去,香軟酥肉輕輕靠在他胸膛上,香唇在他耳畔敏感肌膚上輕輕舔舐。古虛看著她雙,雙目赤紅充血,神情渙散,當即明白定是她腦中屍蟲又作祟,他身上燥熱難當,忙大喊道:「沐姐姐!沐姐姐!你不能這麼做……」沐宿危閉著眼睛,將他嘴巴輕輕捂住,留下兩行清淚,柔聲道:「我不能……我不能讓仇人救我性命……」

  丁香暗送春幾許,輕搖曼舞亂迷情,也不知過了多久,沐宿危才緩緩從古虛身子上爬了下來,她抱著腦袋一陣喊痛,甚至用頭去撞地上的石板,直把自己砸的頭破血流,哭道:「我……我怎麼會這般樣子。」共赴巫山之後,沐宿危倍感下體痛楚難當,忍著劇烈的頭痛將衣衫穿起,眼神再度赤紅一片,幾近癲狂之色,低聲道:「我管不得那麼多,總之要了我的我的身子,喝了酒吃了肉,便是做了佛門弟子不該做的事情。你破戒還俗,與北少林再無瓜葛,從此你只是我的恩人。」旋即她飛出雙指,將他身上穴位解開,跪地說道:「恩人,方才多有得罪,望請見諒。」

  古虛滿頭大汗,晃了晃脖頸,眼神空洞到了極點,苦嘆了一聲,顫聲道:「你……你……你這瘋子!瘋子!你簡直不可以理喻!你要我破戒,又有什麼用!你不自愛!你不知羞恥!」他唉了一聲,滿身大汗的坐在一側,覺著匪夷所思,愁眉不展,心頭愧疚難當,竟是嗚嗚哭出了聲。沐宿危便背對著坐在他對面,低聲道:「恨我是嗎?」古虛氣的胸膛一起一伏,搖頭道:「我只恨我自己!救了一條毒蛇!毒蛇!我怎麼會碰上你這麼個蛇蠍心腸之人!」

  沐宿危點點頭,眼神癲狂,冷冷道:「是!我的確是毒蛇!可毒蛇也有心!也知道報恩感恩,也知道國讎家恨!」古虛難以置信的搖頭道:「你這瘋子!瘋子!我不想見你!你滾!你這不知羞恥的女子!你滾!滾!」說著抓起地上一捧茅草,仍在她身上,怒不可遏,喝道:「你恩將仇報!你不知羞恥!你滾!」沐宿危聞言,卻如被人從頭頂灌下一盆冷水,打了個冷顫,起身道:「恩人要我走,我立刻便走。我從小缺少爹娘教養,少讀詩書。你要恨我,我不怪你。」說罷她扭頭走出破廟,回過頭來,神情癲狂,雙目赤紅如血,搖頭喊道:「我不要!我不要仇人救我性命!我不要!」她頂著漫天大雨,快步消失在破廟前,漫空中電閃雷鳴,充斥著悽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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