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回:香象絕流海之心(下)
2024-05-04 10:20:50
作者: 邱處機
李北殷稍稍會氣,便一把將她身子挪開,示意自己嘴上沾染劇毒,涼弦月也是一驚,嘴唇已是一片青黑。水中最忌開口,一旦嗆水便是溺水前兆,水下暗流涌動,生死之間不得已的親吻卻像是相隨,李北殷心道涼弦月染毒,海下是無論如何不能再待了,憤而將擒龍吸壁功施展到極致,兩人轟然從海底湧上海面,一邊瘋狂吐水,幾乎都要將肺葉咳出來,一邊緊緊抱在一起,唯恐再跌落水中。
忽的一陣巨力將兩人雙腿齊齊向下拉去,兩人一陣驚亂,再度吸氣閉目,潛到水底,卻見是近十名赤裸上陣的大食、拜占庭軍士,李北殷海中只能施展擒龍功,於是亮起兩道金光璀璨的擒龍手,重擊其中幾人胸腹,又握住幾人肩甲骨,拉到身前,哪知向來起手快捷的涼弦月卻忽然不再出手,在水上一陣失神,掌心中黑金令遲遲不舉起來,反被那幾名擒住軍士重重拳拳鑿在小腹上,險些閉過氣去。李北殷瞧著又氣又驚,怒而一把將那幾名軍士重擊胸腹,扔到海底,生死不明,旋即將她柔軟的身子抱在懷裡,沖向十幾名海底軍士游去,李北殷提著一桿鐵骨令衝起,架起擒龍功,身如游魚,繞到其人身後,一令打昏一人,一腳將其踢到海面上。其他幾人又圍攻而來,李北殷強催兩道摧堅爪,將幾人轟然擊飛。
涼弦月在他胸前輕輕拍著,長眉顰蹙,示意自己即將出不上氣,李北殷立刻會意,向上游去,兩人在海底一陣掙扎,辨不得方向,終是飄上海面,大口呼氣,兩人頭探出海面,驚訝發現此處遠離遠端船隻的圍困,竟然從海底潛到狹窄海峽的一處邊緣岸邊。涼弦月腿上傷勢極重,痛楚難當,身子在淺海上幾乎浮起,李北殷抱著她艱難的從海上爬到岸邊,兩人全身濕透,一上一下癱倒在在地。海中重力極大,若非習武有成之人,早已被海底壓力壓碎了筋骨,即便如李北殷身負擒龍功,也覺得身子骨裂痛一陣,更別說少習內力的涼弦月。
兩人相擁倒地,李北殷猛地張開眼,見她已是面色蒼白,暗嘆不已,旋即想到自己體內氣血由太羲真氣透析,或有解毒之效,旋即將手指咬破,將她小嘴輕輕撥開,讓指尖上血液順著她嘴唇一齊流入,一邊忙強催太羲神功將她扶起,用陽炎真氣替她將身上髮絲衣著烘乾,一邊一手捂在她受傷的大腿一側,架起回春真氣祛毒,一邊灌入真氣,一邊用擒龍功吸去她腿上的毒血,替她拔毒。反反覆覆數次,才見她大腿傷口處湧出鮮血,這才放心下來。旋即替她將傷口凝合止血,有扯下一片衣衫烘乾,包住傷口。李北殷看著她嘴角滲血,方知她剛才被那幾人重擊小腹,受了內傷,於是也顧不得男女有別,探出一隻氤氳回春真氣的手,捂在她小腹處,將真灌入。涼弦月失血過多,臉色慘白,全靠堅如鋼鐵般的意志力醒著,忽的見李北殷手掌輕撫在自己小腹上,一陣嬌亂,將李北殷手掌移開,白臉微紅,說道:「我沒事了,不用擔心。」
她雖是無法再海下殺敵,方才半個時辰在海下,其人竟手起刀落殺了百人之多,身手之矯健駭人聽聞。李北殷嘆了氣,說道:「法子倒是有,不過耗費辰光。但你剛才受的罡拳極重,如果不及時化去,會落下病根的。」涼弦月點點頭,低聲道:「他們到底是大食國的子弟,我不忍動手殺自己的同胞戰友。拜占庭人也是米哈帶來的,他是為我而來,我……」李北殷點點頭,說道:「我理解你。」旋即將她背過身去,將雙掌滾滾動機生血真氣抵在她後腰,灌入她體內,將她體內多於血陰的氣化去,令其緩緩穩住氣息。李北殷忙道:「你失血太多,就在這裡歇息,其他的我來料理。」
涼弦月在信仰宮軍營式苛刻管理下生活多年,凡事量力而行,絕不勉強拖人後腿,點了點頭,忽的靈光一閃,說道:「李教主,我們在海上已是難以突圍,但如果讓小妹他們同我們一樣,從海峽來到路上,就會有逃生機會。在陸地上,你和段教主的武功才有用武之地。」
李北殷聞言一驚,連聲稱妙,隨後將她藏在一側海灘巨石之後,臉紅道:「方才你腿上傷口染毒,我實在沒了辦法,才用嘴去吸毒血,絕非有意輕薄,實在對你不住。」涼弦月眼神一凜,慌如春水攪亂,搖頭笑道:「沒事,你也是為了救我,一番好意,我怎麼會好歹不分呢。」說罷她將頭上纏著的幾根黑金鐵令齊齊拿下,秀髮飄揚,交到李北殷手中,凝聲道:「李教主,海下不比陸上,不可用強勁,要學著順應海水走勢和流動方位,萬事小心。我在這裡等你……」她旋即忙道:「等你們,等你們把小妹她們帶回來。」
李北殷點點頭,將黑金令收回,腰間死死紮好,忽的手臂被她挽住,轉過頭來,卻見她正跪在地上,施大禮祈禱,忽的伸手將他脖頸輕輕捧住,閉目在他眉心間淡淡一吻,頌念經文,說道:「天方至尊會在天上保佑,願你們平安。」儀式莊嚴聖潔,讓人難生出半分別念,李北殷點點頭,將她輕輕扶住坐在一側巨石之後,旋即轉過身去,腳踩神行飛到海邊,深吸口氣,繼而身成旋風,一個猛子扎到海里去,催動全身擒龍功深入海底,向遠端游去。豈知方才兩人遠離船隻,爬上荒島,大批波斯大食水性奇佳的武者已經襲上船隻周圍,起手鑿船,刀劈斧砍,已然將大船接連鑿出幾個大洞,海水順著嚴密的船身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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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北殷在水下看得瞠目結舌,心道若是真讓這夥人將船隻鑿穿,段明心等人還不都束手就擒?想罷他便手提兩桿黑金令悄悄繞到其身後,定睛一看,那鑿船之人竟是方才使海刺襲擊涼弦月的平等經師,李北殷見其在海中並無路上一般聽力敏銳,心頭嘿嘿冷笑,悄悄舉起神火令,手起令落將以刀斧劈砍船隻的平等經師點住穴位打昏過去,提出海面,扔回船上,李北殷換了口氣,繼續潛入海中,收拾其他方向鑿船之人。
澹臺儀在船上掃蕩群寇,越發覺著壓力倍增,見此番被扔上來的竟是平等經師,便知李北殷在船下得手,將被穴道打昏點穴之人扔到船上,作為人質。
李北殷剛剛得手,游到另外一側,忽的方才眼前之人不見了蹤影,正一陣遲疑,兩肋間突然一陣劇烈刺痛,似有尖銳之物橫插而來,咬牙回頭看去,原是正直經師與智慧經師被方才動靜驚動,紛紛游來舉刺。只是李北殷體內啟天反彈神功自然而然運轉護體,將兩把海刺抵在肋間,無法深入,反彈襲出,李北殷感到的刺疼則是真氣入侵,稍稍運功便將其化去。
李北殷學著涼弦月的模樣在海底借力而行,並不頑抗而上,待正直經師與智慧經師趕到下游,自己立刻順著海流方向橫衝而去,手中團起兩記擒龍爪,扣在二人肩上,他深知海底作戰絕非施展武功之良策,旋即轟然從海中向海面騰起,拽著這兩人越到甲板上,手中飛起兩道黑金神火令打向兩人面門。正直經師手舞海刺格擋,卻被一道黑金令將手中海刺震得粉碎,腕骨欲裂。
原是李北殷擒龍功架起黑金神火令,擒龍控鶴,出招剛猛至極,轟然作響,龍吟滾滾,一令飛去若千山傾塌之重,將其人打退三步;另一把黑金令亦是沉重難當,智慧經師卻是不似正直經師一般蠻力格擋,腳踩流雲快速閃開,李北殷旋即手中光掌一揮,指揮黑金令從後襲來,快如黑星閃電,重砸在智慧經師背後,混沌重力當即打的他背心痛楚難當,噗的一口鮮血奔涌而出,倒在地上。
李北殷挽起隔空手,將其吸到身前,一邊腳踩神行,趕在正直經師襲來之前將其拉到一側,點住穴位,扔到令狐小妹腳下。正直經師奪人未遂,反倒被李北殷將同伴擄走,心下薄怒,手起一道阿維神掌,轟擊李北殷背心而去,但論內力其人尚不是李北殷對手,一記太羲神劍掌轟然對去,陽炎神劍掌將烈火神掌納為己用,反彈而出,轟然將正直經師半身燒傷,正直經師驚呼一聲,只得先顧著拍滅身上不息神火,李北殷見其身法稍有遲滯,翻身而出,雙指重點擊在其背心之上,分金指重力足以開山裂石,一擊之下將其穴道封住。
如此一來,十二大經師中智慧、掌火、平等、信心、鎮惡、正直、功德、齊心、俱明已經被李北殷、涼弦月俘虜,常勝經師是重信義之人,知李北殷有心放他一馬,不再下水,只在遠端觀望;但仍有大聖、勤修、信心三經師不見蹤影,摩尼教三大護法也是無跡可尋。
李北殷在海中酣戰許久,回到岸上身體重心齊齊向下壓去,巨大的壓力反差使他臉色一陣蒼白。澹臺儀將四周湧來兵士清完,忽的飄到他身側,關切備至,李北殷在原地休息一陣,立刻站起身來,將澹臺儀橫抱在懷裡,惹得她臉上一陣燒熱,但知他必定事出有因才如此做,也便深深依偎,不再動彈。忽的大船轟然向一側傾斜,幾乎要即可沉入海中,便知是大聖、勤修、信心三大經師在船底鑿出了裂縫,以至於大船傾斜欲沉落海底。
船上風雲變幻,段明心將等人忽的身體雖半截沉船向後傾斜,李北殷將令狐小妹背在背上,衝著段明心二人喊道:「師傅,隨我入海!」段明心將尚方含丹鎖在臂彎里,與李北殷等人一同在大船傾翻之際,轟然入海,向遠端海峽邊緣游去。李北殷將真氣灌入兩女體內,暫時封閉兩女七竅,架起擒龍功向涼弦月修養所在岸邊快速游去。
塔希爾等人見李北殷六人從海面上忽然消失,登時驚怒難當,但見船上米哈及九大經師被住了穴道,一旦墜入海中只能被活活淹死,沉到海底,只得怒罵著紛紛出手去救人回船。
李北殷等人淺海而行,四周鋼箭如水刺來,但都被水流卸去大部分勁力,速度已然也變慢許多,段明心手起化極真氣,將四周襲來鋼箭打散,眾人頂著漫海襲來的箭網,在海中前行足足有一刻鐘,才游到岸邊。澹臺儀、尚方含丹、令狐小妹三女均是險些背過氣去,段明心摸了一把臉上海水,喝道:「速速離開,切不可讓大食波斯人瞧著我們離去的方向。」李北殷點點頭,扶著三女艱難向海灘走去。涼弦月在遠端等候多時,瞧著眾人總算是無虞逃出,一陣感嘆,快步上前將令狐小妹扶住,背著她向前走去。
眾人一齊趕了兩個時辰的路,在遠離海灘,藏在海峽邊境處一座廢棄宅院,此處上沿海峽為波斯地界,人煙稀少,眾人想著得以就此歇息一夜,便在這處宅院中住落下來。此處宅院似是荒廢,其內屋廂也不甚整潔乾淨,但此時想到波斯人、大食人正發瘋般在四周尋找六人蹤跡,也便不再挑剔。李北殷、段明心均是極少下海之人,一時間難以適應,疲憊不堪,一老一少靠在屋內椅背上喘息欲睡,澹臺儀將屋內壁爐,積蓄雜草木柴,以煉陽手燃灼取暖,涼弦月在眾人未歸之前淺海摸魚,將幾隻魚打理乾淨,插在劍上炙烤,尚方含丹帶著小妹收拾著屋內灰塵,兩女被嗆的瓊鼻微皺,秀氣的打著噴嚏。幾人用過餐後,便圍在一起商議明日離開事項,想著水路是不能再走了,於是明日決定從陸路橫穿波斯邊境,向中土行去,雖是會多耗費些時日,但也比再與波斯人在海上僵持要好許多。
酣戰一日,眾人都是累到極點,各自到屋內就寢,宅院狹小,尚方含丹等四女只得同寢一屋,分列四處。李北殷在隔壁一屋,倒在床上,覺著全身筋骨酸楚難當,困頓至極,於是極快便沉睡。他沒由來的做個夢,夢裡澹臺儀成了她的妻子,尚方含丹也嫁給了他,小妹、涼弦月也都一併隨他成婚。幾人一起生活在一處荒島之上,他在夢裡卻能瞧得出,那正是在荒蕪無人的屠龍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