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回：聽風越水摩尼現（上）

  八棱星使和碧色天手執兩根黑金神火令走到前來，持令喝道：「中土教主，速速將神哭鐵骨令和哪噠精髓露交出來！留下涼弦月使，便由著爾等返回中土！」李北殷白麾一甩，走上前去，凝眉冷道：「你們大食國教皇未免太不守信！我等已將天啟神經留下交換哪噠精髓露，神哭鐵骨令更是中土天方教之物，你們有何理由咄咄相逼！」八棱星紅鬍子一凜，冷聲喝道：「教皇至尊寬宏大度，許你中土教在總壇胡作非為不追究，已是仁至義盡！中土教主，爾等休得不識抬舉！」

  段明心冷道：「狐假虎威，你們總壇的人在自家門前都奈何不得我等，就憑這就些酒囊飯袋也想要走鐵骨令！」涼弦月從船艙中探出頭來，心頭晦暗難明，嘆道：「李教主，我隨他們走就是，不要讓小妹和大家都……」李北殷長眉一皺，飛出分金指將她身上穴道封住，喊道：「我們好容易才從大食國出來，你身世不易，回去便還是要做著你不喜的事情。我們已應了小妹，說什麼都要帶你回去。」說罷手起明月挪移將她輕柔扔回船艙，涼弦月一陣驚疑，視野被船艙遮住，再看不到遠端甲板，令狐小妹將她接下摟在懷裡，眼中包淚，說道：「姐姐，咱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你回那個傷心的地方了，教主和段前輩的武功深不可測，你要信他們。」

  船艙內陰暗沉鬱，眾女將那被擒的蒙面首領圍在其中，尚方含丹凝眉打量，越發這人身形高大眼熟，蹲在被擒的蒙面首領面前，眼神一眯，二話不說將其面罩揭下，卻是一陣驚呼：「是你！」眾女團團圍來，卻見那蒙面人便是拜占庭教主米哈。涼弦月一陣驚顫，顫聲問道：「米哈，你……你怎麼會與波斯人在一起？！」米哈顯是俊容鐵青，抬頭喝道：「涼弦月，中土要將你擄走！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管。」尚方含丹心道不妙，拜占庭、波斯、大食國三國合流，齊聚海上，圍攻六人，怕是今日有大難。

  旋即她探出頭去，喊道：「被擒的是拜占庭教主，海上水師足有三國兵力。萬萬小心。」甲板上師徒二人對視一眼，心頭沉黯更勝，不再多言，腳踩神行橫衝而去，化極神雷與擒龍手並排而出，快到極致，那六大信條神王與兩大教皇密使卻是並不戀戰，忽的遁身而去，閃到一邊，衝著四周船隻喝道：「放箭！」

  四方八面圍來的船隻忽的萬箭齊發，漫天箭網橫穿而來，段明心怒喝一聲，左手起化極神雷將船隻籠罩，刺來鋼箭均被化極神雷碎成鋼渣，落入大海，右手開使黃龍神刀，對抗幾人。李北殷瞧著四周箭陣深文密網，一輪襲來足有數千多隻，想來硬抗終究不是辦法，於是對著段明心喊道：「師傅！這幾人我來對付就足以！」

  段明心立刻會意，旋即腳踩百武神行飄搖海上，衝上最近一艘大船，手舞黃龍神刀開始收拾四域水師弓兵。甲板上赫然只剩李北殷一人對戰八方大食精英武者，四面八方箭陣不斷，李北殷只得散出一手，以五成太羲真氣遙遙將船艙護著，使得鋼箭傷其不得，旋即又腳踩神行應戰八人。

  忽的一道神火令襲來，李北殷如腦後張眼一般，一劍橫砍將黑金神火令砍回，八棱星唯恐黑金令受損，急忙收令，但其出收招均是因心急而忙促，李北殷一擊蕩寇劍堅如神鐵，若是尋常兵器，早已被砍斷，那八棱星回身收令，卻是被其上陽炎重力襲的不輕，下盤難免露出空隙，李北殷瞧著其人先是出手，已是出了破綻，忽的一記烈焰腿刀掃去，蔓延起火焰神風，險些劈中了他小腿。

  碧色天瞧著李北殷一記腿刀迫在眉睫，自旁急攻，忽的將手中黑金令擲出，迫使李北殷一擊火焰腿刀被黑金令蹦碎，未能正正踢實了八棱星使。忽的六大信條神王齊聲怒喝，飛身擲令，李北殷將身子在原地一個轉折，腰間八道黑金神火令齊齊而出，以氣而御，竟將六神王纏在其中。李北殷也是一驚，以六神王的武功卻是難亦如此輕易纏住，但見六神王身影遲滯，再無那日總殿一般勇猛神武，李北殷心頭大喜，心道：「原是他們幾人身上的擒龍分金指尚未解開，以至於只得用膂力蠻勁抗衡，這便好辦的多。」

  

  李北殷當如時將各國天方教、三大密使、六大神王均是以擒龍真氣困住穴位，卻因忌憚諸人暗中反撲，便一直未曾解開。如今這六大神王顯是極力阻止李北殷等人回到中土，顧不得身上真氣被禁，急促領兵。李北殷心中已然有數，也知這八棱星使和碧色天武功甚高，也不似六大神王一般依賴內力，倒是最難纏的二人。

  李北殷五成內力維持船艙不被鋼箭刺穿，五成內力遙控八根黑金神火令，擒龍功淬鍊功體，與兩密使拆招，拆到第十三招上，碧色天左手神火令斜擊甩上，招數奇怪無比，黑金令正面尖銳背面奇鈍，黑火外焰為最鋒利所在，堪堪便要刺穿李北殷小腹。

  李北殷將身子一沉，腳踩神行險險躲過。碧色天這一招便得古怪，身子幾乎如腰部扭斷，李北殷躲開這一下卻也是極其巧妙，李北殷剛躲開碧色天正面轟擊，卻聽聞身後八棱星使揮動黑金刺來之聲，卻是不曾動彈，只是彎下腰肢，從兩人夾縫中移開，忽的手起挪移借力功，雙只明月光掌轟然握在兩人手臂上，重重朝對方轟砸而去，只聽得拍的一聲響，碧色天使這一記神火令正好打在那八棱星使的腦門之上，八棱星這一記神火令反倒是打在碧色天左臉上。

  兩使見此番自相殘殺，齊聲驚呼，臉色大變，同時向後躍開，才令手中神火令不至於將對方打的頭破血流，兩人翻身在後，交談了幾句大食語，於是對著六大信條神王喊道：「諸位神王！休要此時強奪黑金令，先擒下中土教教主再說！」六大信條神王本在一邊以蠻力強奪八根黑金神火令，卻是始終未能成勢，反被遊走如魚的黑金神火令纏住，無法近身，忽的對視一眼，暗嘆一聲，齊齊甩開黑金令，沖入陣中與兩密使匯合，八人成掎角之勢將李北殷圍在甲板上。

  忽聽得四周原本此起彼落的號角聲戛然而止，段明心手舞龍刀所向披靡，漫天血雨間揚起殘肢斷臂無數，死軀墜海，慘叫聲令人頭皮發麻，一桿黃龍神刀如入無人之境，明光琉璃鏡已然氤氳起無盡血氣，狂烈至極，一道揮去竟將一座大船上兵馬砍死近百人，段明心腳踩百武神行於漫天紅雨中七進七出，左端七艘大船已被其料理殆盡。

  飛回李北殷所在大船，落在身側，八人眼見不妙，段明心歸來場中八人無人能擋，李北殷旋即收回八根黑金神火令，與八人遙想對峙。

  乃見左側被段明心料理殆盡的大船忽的離去，又有近十艘波斯軍艦從遠端駛來，將李北殷等人所在大船團團圍住。

  十艘軍艦以一艘大船為首，牽引領頭，緩緩駛到船前，船頭上插了十二面繡金大旗，上面懸浮十二尊波斯密教神像。甲板上設著一把燦金交椅。尚方含丹悄悄探出一雙美目，見那張燦金交椅上端坐一人，心念一動，驚道：「你們看！為首之人乃是……」李北殷、段明心頂著海風眯眼看去，卻見那椅上端坐的正是三日前敗在李北殷手下的波斯天方教教主塔希爾，段明心凝眉望去，見大船上裝飾擺設與大食國、天方教均是不同，瞳孔猛的一陣縮緊，道：「塔希爾這個人真是不簡單，波斯摩尼教的人都被他帶來了。」尚方含丹問道：「摩尼教？就是那個曾被瑣羅亞斯德和天方教征服的小教派？」

  段明心一陣沉思，旋即說道：「摩尼教在波斯與天方教、瑣羅亞斯德教相比，的確是勢力薄弱，但摩尼教的武功極為詭妙。據說波斯摩尼教教主座下，共有十二位大經師，還有三位使者，這十五人武功高強，身分地位為教主外最高者，不可小覷。」李北殷心裡依然蒙起一片不詳，即使武功再高，卻也雙拳難敵四手，四周軍艦上的波斯兵馬方才已被段明心料理殆盡，卻是又有十艘大船湧來，其後更是不知多少人馬。

  塔希爾臉色鐵青難看，顯然是倍感不快，從椅上坐起身來，站在船頭舉指喝道：「中土教主！我看看你們倒是能躲到哪兒去！」李北殷盯著塔希爾一陣吃驚，卻見其人三天之前被鐵骨令、困龍刺打的血肉模糊，真氣也被擒龍真氣封住，此時卻是氣焰滔天，毫無內傷痕跡可尋，旋即對段明心凝眉耳語道：「師傅，這人怎會回復如此神速，連擒龍真氣都鎖不住他。」段明心一邊警視對面八人，一邊思索道：「摩尼教那門『挪移大神通』卻是不簡單，塔希爾當是用這門借力打力的功夫將全身擒龍真氣轉到旁人身上，自然脫困而出，他當時被襲成重傷，當時無法再施展挪移大神通，待我們離開總壇面見教皇，便給了他修養之機。至於他恢復到這種程度，當是動機回春神功給他煉到了極致。」

  李北殷心頭一陣暗恨，說道：「想不到那大食國教皇竟如此不守信諾，方方交換啟天神功與哪噠精髓露，便派了三國來襲。」段明心問道：「你與這人交過手，這人修為如何。」李北殷耳語道：「波斯的啟天無相神功是缺了第二卷明月在抱挪移功，其餘六卷其人全數煉到九成、十成的模樣，但他把摩尼教的挪移大神通當做明月在抱來用，也湊湊合合算得上修煉全本啟天神功，絕不好對付。只不過這本挪移大神通實則並不高明，只是借力打力出其不意，若論精妙，較之明月在抱實有不小差距。」

  段明心向塔希爾所在波斯軍艦後方看去，第二波襲來的戰船圍在其身後，既有波斯艦船，也有大食船隻，更有眾多拜占庭船隻。而李北殷六人所在的實為混合波斯、拜占庭兩國天方教兵馬的戰船。

  這三國戰船均是飄揚各自國家教派旗幟，也是極為文化歷史可尋，非常明顯。比如大食國船艦旗幟，是綠底、新月、八角白星組成，這是天方教的標誌也是大食國象徵。而教皇三密使中，碧色天代表綠底，八棱星使代表八角白星，涼弦月為三密使之首，則代表一輪新月。

  再比如波斯船艦旗幟是純白底，上是一隻上半身為人形半身為神鷹的神像，神像為棕色。神像手持圓圈，頭戴方帽，便是前波斯國教瑣羅亞斯德至高之神阿胡拉馬茲達的形象，這個教派雖然被大食國征服後消亡，波斯已被慢慢天方教化，但其對波斯國產生的影響一時間無法消除，至今依然為國旗象徵。

  再有便是拜占庭國旗，這個國家及教派的國旗腥紅底，上是一隻雙頭神鷹，頭戴皇冠，遒勁無比，全身羽毛栩栩如生，如同鋼叉，兩隻如龍雙爪里握著球形十字架和箭矢。拜占庭帝國曾橫跨西域、西亞兩方地域，雙頭神鷹一隻凶目眼望西方，另一隻凶目眼望東方，象徵著兩塊大陸間統一，王室穩坐千秋。

  三國旗艦從四面八方齊齊圍來，顯是計劃久已，李北殷望船興嘆，不知當如何是好，荷姆茲海峽出口狹長，完全沒有奪路而出的可能性，心道：「無論如何都不能妥協或是坐以待斃，我若是將神火令和精髓露給了他們，也便是將唯一籌碼交了出去，便對他們而言只有隱患沒有利益可言，更是死路一條。」

  忽的從塔希爾身側飛出十五道人影，落在李北殷等人所在船上，李北殷、段明心二人就此被二十三名西域頂尖武者圍攻。李北殷掃射四周，卻見除了大食國教皇三密使、六大信條神王，又多了十二名衣著繁華，頭戴官帽的波斯武者，以及三大護法使者。

  尚方含丹等人見甲板上巨變，也便探出頭來看去，乃見增援那十幾人皆是波斯武者，顯得陰鶩暴烈，涼弦月定睛一看，卻是臉色慘白，低聲道：「摩尼教的十二大經師、三大使者。」澹臺儀瞧著形勢不妙，忙柔聲問道：「十二大經師？」涼弦月面露苦色，嘆道：「這十二大經師，分別為大聖、智慧、常勝、掌火、勤修、平等、信心、鎮惡、正直、功德、齊心、俱明。武功摩尼教武功怪異，經義東拼西湊，這十二人武功並不及大食國六大信天神王，但圍攻而來絕非泛泛。其餘三大使者與大食國三密使相比之下地位懸殊，武功亦差了許多，但也不好對付。我擔心……」

  眾人心知以涼弦月性子，若非兇險時分亦不可能如此驚亂，紛紛看去。波斯摩尼教十二大經師聽聞段明心縱橫無敵，方才手起刀落，屠殺七船兵士，手中龍刀飲血無數，明光琉璃鏡里每殺一人積蓄一滴血液，如今已是蓄有半至瓶鏡，血氣翻滾，煞氣橫生。襲來十五人見此情景，雖是與大食國八人匯合後，卻也不敢便此逼近，環成弦月掎角之勢，虎視眈眈，將李北殷、段明心二人圍在其中，伺機而動。尚方含丹、澹臺儀、令狐小妹見這十五人均是形象猙獰，金剛怒目，身材如同詭松，遒勁如龍，都不免為李北殷師徒捏了把汗。

  塔希爾在遠端船頭見李北殷二人並不敢動手，也便冷笑一聲，腳踩啟天神行落在李北殷船上甲板，赫然變為二十四人圍攻兩人，塔希爾坐鎮其中，大食國八大精銳位居其右，波斯摩尼教十五人跟在身後，顯然以其馬首是瞻。

  段明心想著是八位沒了內力的大食密使神王不足為慮，反倒是塔希爾帶來的摩尼教武者武功看不出路數，三國圍攻六人以多欺寡，能穩住一路是一路，旋即上前一步，說道：「波斯教主，你帶這些摩尼教的阿貓阿狗來，也是為了鐵骨令和哪噠精髓露？」

  塔希爾冷冷仇視，喝道：「哪噠精髓露於我何干！今日來是奉了教皇之命，帶回涼弦月和八根黑金神火令！還有，便是李北殷當日一箭之仇！」段明心冷哼一聲，負手喝道：「冠冕堂皇，說到底還是不是不甘心輸在我徒兒手下？！你身為波斯天方教教主，卻和摩尼教這等低劣教派廝混，且非自辱身份？！」

  智慧經師排眾而出，舉起右指以中土話喝道：「爾等中土賊子，且敢如此辱我教和教主！」段明心聞言一怔，喝道：「教主？塔希爾，莫非你除了是波斯天方教教主，還做了摩尼教教主不成？！」塔希爾一身波斯金袍在海風中浮動，冷冷笑道：「是又如何！今日大食、波斯、拜占庭各國精銳盡在此處！你和李北殷武功再高也是插翅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