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回:榭海乘舟渡重洋(下)
2024-05-04 10:20:43
作者: 邱處機
澹臺儀奇道:「段前輩,這門武功能吸人內力化為自身『獨尊真氣』,聽起來似是無敵,仿佛比目空四海六合功還要厲害得緊。」段明心要搖頭道:「還是那句話,越是凌厲的武功,越是往往反傷其身。八荒獨尊功比目空四海六合功還要霸道,對於其餘武者多年苦修完全是掠奪式吸納。但所吸收的人修煉的功體不同,真氣優劣有別,會相應其本身真氣。比如有的藥武雙修,專修化人真氣的玄氣,一旦被吸收,被煉化的只有自己的真氣;比如有的人修煉毒功,體內滿是毒氣,一旦吸入,便不是簡簡單單化起真氣那麼簡單,有的時刻可能連命都沒了。武者修煉真氣的優劣將直接影響吸入者的武學境界,吸收的真氣越精純,武學境界將會隨之越高,一步登天似乎也不是縹緲虛夢;但反之則甚,吸入混雜不堪的真氣,有弊無利,稍有不慎,便自絕經脈,兇險萬分吶。連這八荒獨尊內功,如同命懸一線,高空走鋼索,修成則已,失敗則萬劫不復。」
李北殷點點頭,嘿嘿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內功學的雜,他就是吸取了也沒什麼用,反而會害了他。」段明心冷哼一聲,說道:「那是以前,老夫幫你重新築基不知耗費了多大的功夫,在屠龍灣足足十天,花了我十成真氣,差點老命都沒了。你現在體內啟天真氣、擒龍真氣,排列有致,已經是精純至極,最稀罕的太羲真氣,更是達到十成。對於修煉了八荒獨尊的人來說,你的內力簡直稱得上山珍海味。等著哪天碰見了造書天秦摩輪,萬一老兒心情不好,一記獨尊化極功,便把你體內真氣全都吸乾了!到時候別說這麼多姑娘了,你生個孩子都費勁。」眾女臉上一陣燒熱刺痛,李北殷更是嘿嘿乾笑,初初未見秦摩輪,已是被其武功便嚇到,旋即問道:「那盤龍功呢?」
段明心一陣凝眉,說道:「盤龍功來歷不明,但石家武學典籍庫有載,這本武學與丐幫極有淵源,與佛學亦脫不開關聯。功如其名,暴烈至極,如瀚海盤龍,乃以深厚功力駕馭真氣,盤龍御鶴,霸秦無方。修煉大成者,可全身真氣時時透體而發,大小周天融為一體,全身各處經脈猶如鋼筋鐵骨,遒勁至極,出手如龍,神行如鶴,明月照山河,關山度若飛,可隔空取物,實為世間罕見奇功。」李北殷驚道:「師傅,我越聽越覺著像伏龍功啊!太師傅說伏龍功分為三冊,上冊為北海擒龍功,中冊為少林伏龍術,唯有第三卷集大成者卻下落不明,莫非就是這份盤龍功?」
段明心搖搖頭,說道:「這一點師傅也不太清楚。伏龍功的歷史太久遠了,實在不可追,這麼說也其實不是不可能。盤龍功威力巨大,但因為這套功體實在太過霸烈剛猛,且沒有能調和這盤龍真氣的功體,因此修煉盤龍功之人,往往會因功體脫韁不受控制,造成極為嚴重的經脈內傷,幾乎沒法治癒。」旋即他撫須冷笑:「依老夫看,此番幽豐宮在江湖武林大張旗鼓,雖是打著賞善罰惡的名義,但實則是為了重出江湖,口氣不小啊,上來就拿峨眉金頂派、北宗龍門派、天山扶搖派、北少林禪宗祖庭四個最大的門派開刀,沒有秦摩輪在背後默許,幽豐宮何人敢如此拔山舉鼎,鰲擲鯨吞。」
李北殷咳嗽一聲,凝眉緊皺,問道:「師傅,幽豐宮兵力比之天方麒麟教如何?」段明心搖搖頭,說道:「幽豐宮到底是江湖門派,它就是鬧得天翻地覆,在天方教眼裡不過是小打小鬧,它永遠上升不到政治的高度。但這夥人倒是心狠手辣至極,一旦落入其手無人能活著走出幽冥總殿。」旋即他又道:「麒麟教與幽豐宮本是沒有瓜葛,但現在不同了,麒麟教風頭太盛,我們師徒二人在峨眉金頂把幽豐宮兩大天王一個打的半死不活,一個斷了一條胳膊。登上嶺南兩廣一帶,萬事都要小心為上。」
段明心轉而看向一側神情黯淡的涼弦月,低聲問道:「丫頭,在尋思什麼,一路上連句話也不說。」涼弦月猛地抬起頭來,眼神驚亂,道:「丫……丫頭?段教主,是在喊我?」段明心哼了一聲,奇笑道:「自然是在叫你,你們這四個都是秀女芳齡,老夫叫一聲丫頭,有何不妥?」涼弦月急道:「沒有,沒有不妥……我只是,從來沒人叫過我,在總壇人人喚我密使,或是直呼其名,在國人眼裡,三密使所盡惡事罄竹難書,在波斯人眼裡幾乎是惡魔一樣的存在……」
段明心一陣凝眉,打量道:「我瞧著你神色不對勁,莫非不想回到中土了?」涼弦月搖搖頭,神情默然,雙手發顫顯是心緒不寧,低聲道:「我只是聽不大懂你們在說什麼,中土的一切離我太遙遠了,我深感恐慌,我不知道回到中土會看到什麼遇到什麼……」令狐小妹擔憂的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姐姐放寬心,在中土多待些時日,一切都會熟悉的。當初教主把我從天方古牢裡帶出來,我也是這般惶恐不安,但簡單麒麟教的哥哥姐姐,所有的事情都會好起來。」涼弦月慘然一笑,點頭不語。
大船在海上漂游一日,已是從大食國邊境海域游離已遠,此處海峽狹窄,兩岸之物清晰可見。此海峽名為荷姆茲,是波斯民族的薩桑王朝第四位國王的名字,「荷姆茲」在波斯語中意為「光明之神」。此地聯通黑衣大食國如倒靴般的管控之地,乃極是重要,與波斯隔海相望。
這一日午後,海面上波瀾不驚,深海卻暗流洶湧,空中一片陰霾,看不到一絲光明。李北殷等人所載大船剛進入此海峽半個時辰,突然間大船身後號角嗚嗚,如漫天悶雷想起,緊跟著是漫天嗖嗖巨響,將四周海面震得激盪不已。李北殷大吃一驚,腳踩神行從船艙躍起,卻見是漫天箭網射向大船穿刺而來,一半射在船左海域,一半落在船右海域,鋼箭如泥牛入海,激起萬道波紋水柱,李北殷手起萬重神光,將射向船內來的鋼箭一一抵擋在外,猛地一揮落入水中。
即便如此,後方襲來大船圍在太多,還是不少鋼箭射在船上,大船因鋼箭密麻重力及海面清嘯,幾乎要翻轉倒下。後方迷霧中,傳來聲聲並不熟練的漢語,大喊道:「爾等庶子賊臣!快快原地停泊!如若不聽將令!立時滅殺!」
李北殷運轉啟天神功,飄搖水上向前看去,去見迷霧當中忽的橫生十幾艘船艦,均是懸掛波斯繁紋旗幟,儼然是波斯人賊心不死,竟然在此處下令圍殺,一眾弓兵以為李北殷要恃武行兇,到大船上來,紛紛舉弓放箭,李北殷猛然已經,於海面上左右飄搖,一邊架起碧落黃龍鎮抵擋鋼箭穿刺,只得被逼回船上。李北殷暗暗叫苦,心知適才這船上千千弓兵均是志在示威,若是真有心殺人,只怕一艘大船早已被密如牛毛的鋼箭射穿。現下海域進入此處狹窄無比的海峽,相距如此之近,前方已然有船隻包圍攔截,竟被瓮中捉鱉。
李北殷心頭一涼,不知他們佯裝陸路,實則海運的計劃怎麼會被人知曉,還是波斯人。但現在依然沒時間想太多,敵人瞄準極易,當真前前後後十幾艘軍艦萬箭齊發射在船中,所載六人無一得免,只得回到船頭吩咐船夫將大船原地停泊一陣。李北殷腳踩神行走到船頭,卻見船夫竟然不見了蹤影!他大驚失色,喊道:「這船夫竟然是波斯人的眼線!」原是波斯塔希爾、薩曼、薩法爾三大家族雖是表面順從大食國,實則已是架空,四周海域儘是波斯塔希爾軍隊下的眼線,李北殷等人初初登船,幾名大食國船夫已然向沿路經過尋港船隻筆劃手語,通知波斯人圍攻這艘小船。
李北殷見四周船隻已然成半圓襲來,將一艘大船圍在海洋之心,無數弓兵緩緩轉動,鋼箭寒芒閃閃,多如牛毛,對準小船。待李北殷將船舵扳正,扔到海中,四周軍艦緊密靠攏,以鐵鎖連橫。中心間的最大一艘軍艦已是放下移動長梯,顯然是要李北殷等人上大船做俘虜。
段明心等人已然從船艙中緩緩走出,看著四周恢弘水師,萬丈寒芒,均是驚得面如土色,喪膽離魂。段明心一陣搖頭苦嘆:「就知道大食人、波斯人反覆無常,不會輕易放過我們,咱們被圍也根本無路可逃了。上去看看什麼情況,若是可以,相機奪船,緝拿他們頭領。」
段明心腳踩百武神行,身化七彩神光,足踏移梯,第一個登上大船。澹臺儀腰挎玉神,盯著海面一陣幽嘆,牽著小妹的手,從移梯登上船去,最後跟著便是涼弦月使,她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幾乎清白無血色。李北殷擰著眉頭,將尚方含丹背在背上,走在最後。
大船威武雄渾,處處刀兵寒芒,旗幟飄搖。李北殷等人昂然肅立,冷眉相對,放眼望去,四周十幾艘大船上,一干人個個黃髮碧眼,身材高大,體毛奇長,眼眶陰鶩深邃,顯是均為波斯人軍士。四周兵士一擁而上,道道長刀彎刃對準六人,只待一聲令下,六人便均是瘋刀亂砍,將六人剁成肉泥。
一個錦衣華服的波斯軍官,手挽彎刀,上前喝道:「爾等中土教賊子,膽敢傷我波斯塔希爾王尊,實是罪無可恕!」李北殷冷冷掃射四周,身周這些短兵相接的兵士他不擔心,兩記太羲蕩寇劍便可殺盡,反倒是遠端無數鋼箭弓兵,卻是暗箭難防,縱使是他和段明心二人也無把握能抵擋下來,何況其他四女。
尚方含丹從李北殷懷裡跳下來,笑道:「咱們正想去波斯古國拜會一番,向至高無上塔希爾王尊致歉,就請幾位帶路,咱們繞道往波斯一行就是了。」說著不動聲色的對距離甲板最近的涼弦月使使了個眼色。那波斯人將官生疑,冷哼一聲,轉頭向坐在遠端甲板正中負手背對的首領說了幾句波斯話。那首領卻不曾轉過身來,只是向手下嘰哩咕嚕的吩咐幾句,語氣暗烈,顯得頗為不滿。
一側涼弦月使心領神會,冷冷掃射四周,此處與甲板相距不遠,她在李北殷身側低語道:「李教主,我記得你有一門擒龍控鶴,隔空取物的神功不是?」李北殷猛然一驚,明白她什麼意思,又在段明心身側耳語一番,段明心淡淡點頭,對六人傳音入密道:「老夫施展內功抵擋四周鋼箭,我們六人要想辦法擒住那首領。四周弓兵雖多,但卻不敢對首領下手,我們六人圍在那首領身邊,他們自然不敢放箭。」六人不動聲色,卻均是聽得一清二楚、
遠端那將官與首領分離,身側的涼弦月使突然縱身而起,發掌便向那首領擊去,李北殷運起太羲神功,眉心間元陽熾烈而生,雙手猛砍兩記太羲蕩寇劍,將四周圍殺兵士打翻入海,四周弓兵頃刻放箭,萬道鋼箭猛然從四周襲來,段明心手起十成化極神雷真氣,將六人罩在神雷真氣中,射來鋼箭均被化極神雷擋在其外,但顯然支撐不了太久。那背身而立的首領猛然一驚,閃身避過涼弦月使探向背心的一記掌刀,其人卻蒙著黑面,看不清容貌如何。李北殷沒料到涼弦月使這麼快便即動手,卻也容不得多想,旋即腳踩擒龍神行,大喝一聲兩手同出擒龍功,所謂天下神功,擒龍控鶴,北海擒龍功一旦施展如汪洋大海之旋渦,那首領被吸到李北殷身側,都是也不再驚慌,施展拳掌功夫襲來。
此人似是不習內功,但拳勁極為剛猛,身形一側,欺上三尺,猛然舉掌轟擊,李北殷瞧著這拳法掌法似是相識,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是何人。抬起明月挪移卸去拳勁,腳踩神行飄搖入後,伸分金指便將那首領點倒,船上剩餘二十名波斯人登時一陣驚呼亂顫,紛紛抽出兵刃,圍了過來。這些波斯雖然均有武功,但與李北殷等六人修習內功者相去極遠。李北殷右手扶著小妹,左手起太羲六陽東指,腿風陣陣,化為烈焰神刀,西掃腿刀,襲來之人重傷在地,或是踢翻下海。
段明心手揮黃龍神刀,澹臺儀揮動玉神,再加上涼弦月身形飄搖靈動,片刻之間,已將船上幾十名波斯兵馬料理。六人聽從段明心號令,緊緊圍在那被擒首領身側,四周弓兵果真不敢放箭襲來。
霎時之間,海旁呼喊聲、號角聲亂成一片。其餘波斯軍艦全數緊靠而來,船上波斯兵士架起移動長梯,如泉涌般湧上相鬥。段明心手起龍刀真氣,刀刀精準至極,將四周架上的船隻橫梯砍斷,無數兵馬傾下掉如汪洋大海,不見了蹤影。但四周波斯人如同發瘋一般,一連架起無數橫梯,如螞蟻裹堆沖向火焰,怒喝襲來。
李北殷六人,提起那蒙面首領,躍上高處,尚方含丹朗聲叫道:「誰敢上來,我身邊這位李教主便將此人一掌劈死。」只聽得各四周船艦上之人忽然銷聲藏音,安靜無比,李北殷見無人躍上船來,便知所擒之人身份不簡單,對方心存顧忌,一時不敢再來攻。
李北殷等人躍回甲板,想著他已被擒龍真氣點住穴位,便見他丟在身側一旁,放下那個首領,驀地里背後傳來冥寒聲響,如同冰裂,黑火熊熊,穿刺而來,李北殷猛地以擒龍功催動背後一道黑金神火令格擋,鏗鏘巨響,兩道神火令忽的在空中交擊,泛出極為耀眼黑光,轟然一聲爆裂。李北殷見是黑金神火令襲來,登時大驚失色,哪知大食國總壇六大信條神王、其他教皇密使也是到來,且來得極快,八人翻身而上,從海面上凌空而至,落在船舷,只是大食國十六道神火令已經被李北殷還給阮仲兩根,李北殷手中握有六根,其餘八根分別在信條神王和兩大密使手中,李北殷定眼一看,卻見那已經還給拜占庭的黑金神火令已經回到大食國人手裡,當下心頭一顫,心道:「波斯人的船上卻有大食國的密使,拜占庭的神火令回到了大食人手上,難保不是再度向大食國低頭了?!」李北殷當即大喊道:「此處兵馬太多!暗箭難防,大家先退入船艙。」
李北殷、段明心二人提起那個被封住穴位的首領,仍到船艙里,使得四周弓兵不敢放箭射向船艙,傷害眾女。說罷師徒二人衝著幾道黑金神火令便沖了上去。四周兵馬見六大信條神王、兩大教皇密使圍在船上,也不再敢動手放箭,唯恐亂戰之中傷了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