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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回:水軟山溫誰相送(下)

2024-05-04 10:20:39 作者: 邱處機

  第二日清晨,李北殷等人已經收拾好了一切,只待涼弦月送令狐小妹歸來。尚方含丹想著大食人性情反覆,若是一夜之間不肯放棄哪噠精髓露和鐵骨令,扭頭攻來,千軍萬馬一起湧上,就算李北殷與段明心武功再高強,也會被鐵騎踏平。於是他給眾人提議假意走陸路,實則一路南行,到海岸乘船。眾人也瞧著主意不錯,便也允了。

  眾人剛要走出客棧去尋馬車,卻見令狐小妹與涼弦月二人齊齊歸來,身上均背著一件包裹行李,涼弦月顯是要隨眾人一齊回到中土。李北殷瞧著涼弦月凝思不語,卻也想不出她在想什麼,不再多言,轉而與段明心一道去尋馬車。

  

  兩人尋來的馬車價格不菲,李北殷剛拍干身上塵土,呀的一聲將門推開,眾人看去,那馬車車艙極是寬敞,其中珠光寶氣,陳設著不少珍物,澹臺儀柔聲道:「好貴氣的馬車,段前輩和小官人一定又破費了許多。」李北殷見她終是肯開口和自己說話,只覺得心頭暢快無比,低頭笑了笑,說道:「沒有沒有。」段明心冷哼一聲,啐道:「這小子也不知何時變得大手大腳,卻是花費了不少。」尚方含丹盯著李北殷,見他魂兒都快被澹臺儀勾走,冷冷嗔笑道:「李教主對澹臺姑娘情深義重,自然不忍她車馬勞頓,我們也變可以跟著享享福了。」澹臺儀臉色一陣紅暈,一言不發的走上車廂,不再言語。李北殷咳嗽一聲,急道:「醋罈子又發酵了。」

  尚方含丹抱胸冷笑道:「李教主見色起心,忘恩負義,我也習慣了,不跟你一般見識。」說著她笑臉盈盈的將段明心手臂扶住,笑語道:「段前輩,我扶你。」段明心心知兩個丫頭爭風吃醋,冷笑一聲,還是順著她一齊探入車廂內。

  李北殷回身去接令狐小妹和涼弦月使,笑道:「晨光不早,上車趕路吧。」令狐小妹點點頭,旋即回頭笑道:「姐姐,我們回中土了。」涼弦月掩去面上憂思,溫婉一笑,隨著李北殷等人走上馬車,一齊離去。

  馬車緩緩駛出薩邁拉,涼弦月仍不住順著車窗向外開,心裡晦澀難明,待到離開之時,卻是心頭感慨萬千,卻是不敢再看,將車簾遮住,不肯再看。令狐小妹看著她雙手發顫,便把手覆蓋上去,溫聲勸慰。涼弦月只是淡笑不語,眼中晦暗卻是一層比一層濃烈。馬車緩緩駛出,從官道出行。李北殷探頭看著窗外,唯恐後面又追兵趕來,卻見城中唯有出出進進的百姓,並無異樣,放下心來。

  調轉身子,坐會車廂內,卻是嚇了一跳,車中尚方含丹、涼弦月兩女各自冷視,澹臺儀和尚方含丹坐在左側,卻隔著老遠的距離;令狐小妹和涼弦月坐在右側,親密無間。二女雖是各自面帶微笑,看似一團和氣,眼中卻是要冒出火光。他心中暗道不好,當初從洛陽出發北海屠龍時,在馬車裡就曾是如此氣氛。

  山雨欲來風滿樓,他倍感一場鏖戰降至,悻悻咽了口唾沫。他想著段明心威嚴萬頃,他開口說話或能使氣氛緩和些。哪知段明心幾日在總壇遨遊酣戰,已覺得耗費辰光,施展啟天神功封住七竅,暗自修功運息,外界聲音絲絲傳不到他耳中。李北殷見他運功,不敢多說多碰,唯恐他分神走火,受了重傷。於是只能怯生生蜷縮在一角,一同閉目運功。他本想如其一般封住七竅,充耳不聞,卻又怕她們談到什麼都不知道,也無從勸解,只得閉起眼來,裝作熟睡。

  過了許久,涼弦月使忽然冷笑道:「小妹,李教主遲遲不肯娶你過門,是否是因為了這兩個姑娘?」令狐小妹一怔,聽著話中似是帶火,心想著方方啟程便有唇舌之爭,可還了得,忙道:「不是,不是。教主他……他喜歡的是別人。」

  尚方含丹靠在車窗前,慵懶嬌媚,一雙小腳搖來盪去,甜笑道:「是啊是啊,李教主大法修成,喜歡的何止一個女子,我們車裡的三個人,不過冰山一角。」涼弦月眉頭凝重,低聲道:「冰山一角……還有多少人。」

  尚方含丹嘿嘿一笑,盪著腳丫說道:「據我所知,有峨眉派的弟子,有朝廷的女官,有天方教的姑娘,有武林百事通,還有就是是一個已經嫁了人的姑娘,也是個被李北殷傷透心的可憐人。至於其他嘛,你想想,峨眉派的弟子數不勝數,天方教的姑娘何止千萬,會有多少?」

  涼弦月使冷哼一聲,嗔道:「我雖不在中土呆過,卻還知道問路要看對人,你這個丫頭奸猾狡詐,我不問你。」尚方含丹英眉一皺,瓊鼻昂然,嗔道:「我好心好意警告你遠離淫徒防著些,你卻這麼說我?大食國姑娘是不是太沒禮貌了。」涼弦月並不搭話,轉而問向一側沉默不語的澹臺儀,冷笑道:「澹臺姑娘,你告訴我,我方才所言可是事實?李教主他卻是專情於你和這位狡猾的姑娘。」

  澹臺儀抬頭凝望,臉色慘澹,搖頭苦笑道:「怎麼會呢,李教主他喜歡的是尚方姑娘,為了她可以搶婚,可以背信婚約。我又算得了什麼,還是別把我加上了。」尚方含丹眼神一眯,心中冷笑道:「想溜走?門兒都沒有。」轉而靠在窗前,抱胸冷笑道:「嚯,澹臺姑娘你太謙虛了,我們中土人盡皆知,李教主為了你差點在曲靖把峨眉派掌門給宰了;為了看你一眼帶著我和小妹繞路川蜀,登上峨眉,差點把金頂掀得底朝天。此等深情厚誼,哎喲,我都不知該如何說了。」澹臺儀俏臉飛紅,卻是越想越覺著痛心,只覺著自己和掌教錯信了佞人,低頭不語,嘴角苦楚。

  涼弦月看著一陣凝眉,轉頭對令狐小妹冷聲道:「李教主這個人太花心了,姐姐不放心把你交給他,怕他待你不好。」令狐小妹急道:「不不不,教主他生來便是如此軟心腸,旁人許他做什麼,他便做什麼,有些沒主見。可他待我是極好的。」尚方含丹抱胸冷笑道:「可不是嘛,李教主為了我們最多在中土鬧一鬧,搞得朝廷、江湖天翻地覆,為了小妹可是不遠千里來到大食國,把大食國總壇搞得人仰馬翻,不惜與各國天方教教主交惡。這等痴情,我見猶憐吶。」

  令狐小妹臉上一陣嫣紅,卻是從沒想到這點,忍不住彎起嘴角,甜在心裡,嘴上卻道:「教主他待我有若兄妹,何來男女私情,若是尚方姑娘有難,他也會踏平千山萬水,趕去救你呢。上次搶婚便是最好的證明了。」說著她扭過頭去,看向李北殷,笑道:「是吧,教主。」李北殷知道已經演不下去,只得張開眼,呵呵呵乾笑三聲,臉色難看到極點。

  尚方含丹抱胸嘆息,說道:「其實我們幾個爭來爭去,得意的只有這個小淫賊呢。可是人家心裡卻始終掛念著那位已經嫁人的姑娘,當初還為人家畫眉不是?」涼弦月使雖是不在中土生活,卻也知女子畫眉這等閨房私事,是羞於男子相助,一時間瞠目結舌,忙道:「此話當真,他竟給人家已婚的姑娘畫了眉毛?」尚方含丹冷笑兩聲,說道:「說起來真是情致綿綿,中土雲南一代,天高雲淡,劍湖湖畔,秀女如英,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萬種柔腸均繫於一筆之上,神仙眷侶,羨煞旁人。你說呢,澹臺姑娘?」最後幾句話顯是妒火朝天,銀牙輕咬,是動了真怒。澹臺儀靠在馬車另一端,抱著玉神劍不肯看眾人,卻是心中越聽越酸,冷冷的哼哼兩聲冷笑,不知是何意。

  李北殷咳嗽了兩聲,低聲道:「尚方含丹,你真是萬惡之源,沒完沒了。」尚方含丹英眉一皺,臉上羞紅一片,咬牙嗔道:「李北殷,你敢在眾多姑娘面前這麼說我。」旋即她計上心來,展眉冷笑道:「哦。不是李教主嫌我說了你羞於人聽的事,還是因為我在眾多姑娘面前,煞了你的面子?」

  涼弦月使冷冷看向他,凝眉道:「李教主,我們天方教的教義到中土到底改了多少,你身為教主怎麼可以如此不守戒律,肆意妄為。教主如此,中土教其他人我是難以想像了。」李北殷忙道:「姑娘,千萬別誤會,咱們中土教的兄弟教徒平日裡雖是快意恩仇,逍遙行事,卻都是張弛有度,守戒之人,絕非你想的那樣。」尚方含丹嘿嘿一笑,笑道:「哦?我聽說貴教的左掌教楚征南,年輕時候可是逍遙透了,峨眉派的仙子,天山兩位女俠,麟教龍鯉密使,景家的大小姐,哪個不是對他一往情深,有的甘心送命,有的常伴左右,有的苦等雙十年華痴心不改,有的就此一生不嫁守身如玉。哎喲,咱們中土麒麟教的男子可都是響噹噹的風流呢。」

  涼弦月使一陣遲滯,尚方含丹卻是見她失神,心頭靈光一閃,想著探探虛實,接著道:「嘻,其實何止如此呢。就拿李教主的父親來說,可是前代天眾密使,也是生的儀表堂堂,出身名門。峨眉派掌教蘇素玉生的驚為天人,與我身邊這位美如月玉的澹臺姑娘相比,也是不遑多讓,也是對李教主之父痴心不改,甘心出家;蒙古國高官的女兒北殷弱,據說是這世上最靈秀動人的姑娘了,她便是李教主的母親。麒麟教兩代三傑,可是一個比一個『不、守、教、規』。」

  澹臺儀瓊眉輕皺,回眸柔聲道:「尚方姑娘,我小娘親一生坎坷,你的莫名怒火朝我發就好,不要帶上她,我捨不得。」說罷便捧著臉低頭垂淚,想著蘇素玉如何撮合,她和李北殷也怕是要重蹈覆轍,便哭的更厲害了些。

  涼弦月瞧著澹臺儀痛哭如斯,也是眼中閃過一絲柔色,凝眉道:「答非所問,我問的是李教主,又不是你,你不必再說了,沒人想聽。」尚方含丹哈哈笑起,慵懶的靠在一側,笑道:「我提起李教主的母親,無非是想告訴你,如果密使姐姐也對李教主有情,二人共結連理或許不是難事。不必在乎國別之見,畢竟李教主的父親已經開了先河,李教主色膽包天,沒什麼不敢做的。」

  涼弦月一陣冷笑,已然氣極,雙手摩挲著要找什麼東西把尚方含丹的嘴巴堵上;令狐小妹忙勸她消氣,似是快急的哭了出來;澹臺儀仍在一側泣淚,心痛難當。李北殷看得目瞪口呆,心道:「想對付尚方含丹的嘴巴,比殺十條龍都難。」他只得在車廂里走來走去,一邊安撫著涼弦月讓她不要動怒,一邊勸慰小妹不要著急,又一邊開導澹臺儀說尚方含丹沒有惡意只是嘴巴上太鋒利。

  尚方含丹讓在一側笑嘻嘻的說道,舌燦金蓮,滔滔不絕,三女便急的、氣的、哭的更厲害,李北殷登時焦頭爛額,清嘯一聲,衝過去一把將她嘴巴捂上,怒道:「醋罈子,再敢亂發酵我就把你從車上扔下去。」尚方含丹嬌媚冷笑,張開嘴啊嗚一聲把他手掌咬住,隨後鬆口罵道:「小淫賊,你才是萬惡之源,罪魁禍首,好端端的招惹這麼多姑娘做什麼。」

  李北殷氣極,低下頭去,惡狠狠道:「別以為我不會生氣,麵團子都有彈氣,惹急了我就把你扔下馬車,讓你跟在後面跑。」尚方含丹瞧著無人看來,捧著他的臉調笑道:「好啊好啊,你陪我我就去。人家幫你說說心裡話,你倒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小淫賊。」

  李北殷站起身來,怒極反笑,罵道:「我看你的舌頭真是長了刺,誰都說不得,安生點!」尚方含丹甜笑道:「反正你身邊女子那麼多,也不差我一個,你要是捨得,就扔下去咯。」李北殷心頭薄怒,有無可奈何,蹲下身來,凝眉嘆道:「你哪裡是活神仙,你簡直就是天上的玉皇大帝,你是要所有人都臣服在你腳下啊!你要怎麼樣,才肯把你的嘴巴閉上。」

  尚方含丹想了想,甜甜笑道:「簡單簡單,你給玉皇大帝磕兩個響頭,我便不說你天方教的壞話了。乖,快磕。」說著用手摸了摸李北殷頭頂的柔發,如同捋順馬頭鬃毛。李北殷氣急敗壞的「噫」了一聲,一把將她手臂打開,急道:「你……女混蛋!」澹臺儀聞言實在滑稽,忽的破涕為笑,令狐小妹也彎起了嘴角,忍俊不禁,涼弦月使卻是眼神黯淡,低頭不語。

  尚方含丹聽著澹臺儀銀鈴般的笑聲,卻是心頭勃然一怒,轉頭嗔道:「李北殷!你才是混蛋,你敢這麼辱我!」李北殷聽得幾女各種奇聲,一陣煩躁,腦中直欲炸裂,飛出一記分金指將她啞穴點住,馬車內忽的安靜不少,幾女都吃驚看去,李北殷已是氣的喘息如牛,冷聲道:「尚方,我說不過你,只能用笨辦法。你什麼時候安靜了,我什麼時候把你啞穴解開。不然……不然我怕我腦子會炸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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