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回：待時而舉九神陽（下）

  李北殷已然挾十二把黑金神火令，落在信天神王身前，道道黑金神火令繞身旋轉，如同懸浮佛龕，光滑璀璨，兩人均知這是最後一道關卡，都是凝神屏氣，一言不發，紛紛手起御氣功夫，十六根神火令轟然暴擊，道道赤焰因劇烈撞擊而透發出來。十六根神火令御氣而出，材質完全相同，只是李北殷手中幾根比之信天神王手中幾根要小巧些，大食、中土、波斯、拜占庭共八根最大最堅硬的神火令均在信天神王御下，李北殷只能以量取勝，卻遲遲不能將其壓迫。十六根神火令在空中轟擊不斷，信天神王與李北殷已然在下互拆招式。

  李北殷方才受其兩根透骨神針所傷，再不敢盲目肉掌相接，旋即招招隔空，太羲六陽劍此起彼伏，心經劍、陽溪劍、三焦劍、太淵劍、中衡劍從十指一齊觸發，快捷無倫，動若閃電，熾烈無比，信天神王均以大穆冥寒掌當下，玄冰化烈火，一時間都難以尋到破解之策。李北殷借神哭鐵骨令之力，將啟天無相神功修煉到十成，觸類旁通功時時遠轉，能探知對手真氣類別虛實，初初散出一縷真氣感知，卻是大吃一驚，豈知這信天神王內功亦是深厚，體內寒氣之盛不要於李北殷陽炎灌體，當下微微吃驚，按理說太羲神功當是世間各類寒冥武功克星，但信天神王體內的寒氣卻是積蓄極深，難以化解。

  忽的信天神王暴喝一聲，再度施展起奇異身法，竟然用頭撞向李北殷，武學之道繁多，卻從無這種將最要害部位亮給低手的招式，李北殷當即一記太羲神劍掌橫拍而下，正打在他天靈蓋上，哪知那神王冥寒真氣灌體，頭頂百匯竟是全身寒氣最重之地，硬是一頭將李北殷掌勁化去，更重撞在李北殷胸口之處，灌體寒氣全攻入他心口之間，李北殷身負太羲神功快速化解寒氣，化極神雷將滾滾勁力化去，勉強接下一擊卻也是心頭如同冰山猛攻。

  他剛向後退去，豈知信天神王跳起身去，忽然從空中襲來，招式更為詭異，竟然以襠部夾住李北殷腦袋，直欲扭斷其脖頸，李北殷被人騎在頭上自然一陣惱怒，一掌打在他雙腿之上，卻是如打在冰山之上，雖將其從頭上打下，但也身受寒冥真氣侵襲，臉上都結成了冰，一連向後退了十步。

  冥寒真氣在腦中到處亂竄，疼的他臉上一般發青一邊赤紅，冥寒真氣與太羲陽炎在體內不斷交匯亂撞，如刀戳劍攪，仿佛當年被九襄真氣折磨一般，痛楚難當，甚至錯亂。他體內太羲神功受到寒冥侵襲，被運轉到了極致，他想起那日石毓英教他的太羲神功第三篇口訣『羲和馭日篇」，心道：『這等寒冥真氣，卻是我力不能當，非要藉助第三篇太羲神功口訣，才能破敵。可毓英現在不在我身邊，我拿什麼去參悟。」

  萬玉朝宗陽，千烏領龍穴。天祿遙衛叔，駕龍借羲和。二儀合先天，當封太羲靈。這本是極難參悟的太羲神功最後一篇總綱，按石毓英的話說需要近十年的時間，才能將兩條星線打通，參悟最後一篇總綱。李北殷當日借著十派掌門半生內力，硬是將星線打通，練就十成太羲神功，但也只是內功先到達高深境界，而第三篇太羲總綱遲遲悟不出來，招式並未學全，陽氣運轉法門未到參悟到大成。實則信天神王的大穆冥寒功即使煉到極致，也不是太羲神功對手，論內功精妙，甚至尚不及拜占庭教主米哈持有的北冥六寒功。但李北殷偏偏就是參不透第三篇內功總綱，以至於處處受制，再度落入下風。

  太羲神功出自蜀山派，本就是極難參悟之神功，李北殷內功深厚，練就當日卻缺乏名師指點，段明心不曾習得太羲神功，便也猜不出第三篇口訣到底是何用意。

  

  正一籌莫展之際，李北殷今日借鐵骨令，先將啟天無相神功率先練就十成，啟天觸類旁通功發揮效力。他本是心煩意的默背太羲神功最難練就的最後一篇內功，本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哪知剛默背其第一句，原本深玄艱澀的經文，忽然變得清晰明朗起來。李北殷腦中劇痛，神智奇亂如麻，卻似乎能聽到石毓英在他身邊輕聲口述，一句複雜拗口的經文經她說出，卻是變得清晰簡練，大喜過望，閉目喜道：『小福星，再說點，再說點。」

  周遭一干人看得乾瞪眼，不知他忽然被信天神王打了兩招，竟然神智失常，對著空氣說話。旁人哪裡知道，李北殷是在與心海中的石毓英虛影對話煉武，紛紛看向澹臺儀，以為她會什麼傳音入密的法子，給李北殷支招。澹臺儀滿臉通紅，又是奇到極點，衝著段明心搖了搖頭。段明心一陣凝眉，真擔心徒兒怕是走火，傳音入密道：『笨徒弟，你搞什麼鬼！」李北殷充耳不聞，只是快速將一篇篇經文熟讀，全身亮起兩條太羲星線，從眉心至兩肩、手肘、十指、丹田、雙膝、足底徹底徹底連為一線，最終匯聚在胸口玉堂穴、膻中穴。

  段明心在一側瞠目張口，心道：『太羲神功中記載的兩條星線，他早已打通了煉到十成。緣何現在更打通了其他幾處穴位，難道太羲神功之極並非十成？」原是世間百年來除李北殷外，無一人能將太羲神功修煉到十成，段明心未參詳過太羲神功總綱要領，也便不知其中奧秘。世間有兩本並未寫完的神功，一本名為明玉素書經，一本便是太羲神功，這兩本功法的創始人均是意識到神功並未寫完，便傳於後人繼續寫就。明玉派祖師搖音功參造化，將全本明玉素書經在其手上終結寫完。

  而峨眉派自第八代掌門之後，無人能將太羲神功煉到十成，未曾有人到達至高境界，感悟更高深的地步，以為太羲神功的極限便是兩條陽穴星線。因此也便無人有能力將更高深的境界續寫下去，李北殷偏偏借著啟天神功十成築基，學世間任何武功只需半柱香的時間，他將第三篇神功融會貫通，太羲真氣自然而然繼續打通穴道，全身陽氣交匯在心口玉堂穴、膻中穴，才算是徹底煉到極致，將一本太羲神功未寫下的運轉法門也學到了手。

  李北殷在遠端盤膝閉目，全身烈陽璀璨，整座大殿如墮火獄，令人大汗淋漓，尚方含丹哎呦一聲，指著李北殷對信法神王說道：『爾等快看，淫魔魔功大成，世間女子均將淪為奴僕！爾等大食國女子更將慘遭淫魔毒手。」信法神王一陣凝眉撇嘴，只覺著這武功明明至陽至烈，哪裡有邪魔氣息，怒罵道：『中土教主非淫魔，汝，女騙子也。」尚方含丹英眉一皺，秀哼一聲，用劍柄在他臉上一打，打的他登時嘴巴巨腫，如同被人掌嘴五十，幾大神王暴怒，齊聲喝道：『汝，女騙子也。」

  信天神王見李北殷盤膝而坐，全身金光明滅，顯是在臨陣磨槍，哪裡肯給他機會，暴喝一聲，將十六把黑金神火令全部強奪而來，灌起大穆冥寒功狂嘯而去。李北殷全身陽氣匯聚於玉堂膻中兩穴，隨後又回歸眉心，升起一輪燦紅元陽，忽然跳起身來，向後一記空心跟斗，兩手勞宮穴與十指忽然此處十二把赤陽神劍，登時將襲來十二把黑金神火令擊退，眼神一凜，手起兩道太羲神劍掌，將兩道黑金令打退，隨後盤身扎馬，左右手同時竄出兩團金烏，將最後兩道黑金神火令牢牢握在手中，金烏融堅冰，兩桿冰霜滿布的神火令霎時劇烈顫抖，隨後安安靜靜躺在他手中，溫順至極。

  信天神王飛上遠端，將身邊被打回的黑金神火令收入手中，李北殷哪裡肯給他這個機會，腳踩太羲神行，蹬蹬蹬三步竟然遠端飄搖而起，仿佛空氣中如有無形階梯，步步高攀，又奪過兩桿黑金神火令。黑金神火令乃大食國總教象徵，六大信條神王向來看得比生命都重，信天神王見李北殷對著神火令心儀至極，一再強奪，當即與他在半空中打鬥起來。

  段明心向來痴武成性，他見過李北殷使喚不少太羲神功上的武功，包括太羲神劍掌、太羲射日式、太羲六陽劍乃至太羲神行。他現在所施展的武功顯然與太羲神功是一個路數，段明心卻從未見過，似乎更為精深。其人眼神熾熱，只覺得太羲神功的確精妙至極，將澹臺儀領到身側，問道：『丫頭，你可知道李北殷現在施展的是什麼武功。」澹臺儀盯了瞧了許久，搖搖頭道：『小官……相公他武功絕倫，太羲神功自本派第八代掌門之後，再無人能煉到這個地步。我師傅至今只能將一條半星線打通，我自然也沒見過旁人施展過。」段明心瞧著李北殷一招一式，忽的心生自豪，撫須笑道：『完本太羲神功，仿佛令人一夜之間，脫胎換骨啊。」澹臺儀聞言一驚，笑道：『段前輩……哦不，師……師傅，你可不是說笑。」段明心撫須淡笑，並不言語，他想到李北殷已經迫近段明發的水準，達到他的要求，與段明發一戰，是他畢生志願；但他二人已是師徒，這一戰到底要不要開，心中矛盾至極，不動生色的微微幽嘆。

  遠端李北殷全身太羲真氣保住，如同一尊烈陽金光四燦，抬手間太羲神劍掌已然要比之間凌厲百倍，快極無倫，招招擋接冥寒神掌，忽然一轉招式，掌心勞宮穴、拇指少商穴、小指少沖穴、食指商陽穴、中指中沖穴、無名指商陽穴團成一抹赤紅神陽，飛出一記光芒璀璨的金烏重重砸在那信天神王右胸處，直穿而過，登時打得其血肉模糊，裂洞透光，紅液橫流，翻飛出去。這一招乃是太羲神功第三篇中【太羲退魔功】，威力較之【太羲神劍掌】更甚，匯聚全身陽氣於掌心及五指。太羲神劍掌尚需肉掌貼合觸發，太羲退魔則可透體而發，如同六陽劍；這劍掌卻又比六陽劍龐然熾烈許多，堪稱集合神劍掌、六陽劍之所長，威力最甚。

  信天神王登時大驚，豈知李北殷方才還畏懼大穆冥寒功，似是力不能當，忽然間盤膝少許，體內烈陽似乎再度熾熱精進，自身被打的血肉模糊還是平生第一次，當即怒憤難當，暴喝一聲衝上前去，以氣御兵轟炸十二道黑金神火令。

  李北殷手持兩把，腰別兩桿，全身烈陽灌體，清嘯一聲滿身太羲真氣匯聚於手中兩桿黑金神火令之上，翻身如風，沖入黑金神火令陣中，左右飄搖，抬掌間便是太羲退魔，道道退魔炎陽精準至極，砸在黑金神火令上瞬間將其吸到掌心，原是李北殷一邊收拾四周黑金神火令，一邊施展擒龍功，一根根將漫天黑金神火令全部收入腰間別著。信天神王見狀不妙，連忙收起，回到原地。

  李北殷落在他身前，眉心上元陽熾熱，仿佛神話，手中已然變為十根黑金神火令，中土、拜占庭、占波、天竺、三佛齊五國各有兩根，大食、波斯、蒙古剩餘六根仍在信天神王手中。信天神王見神火令得而復失，登時勾起其心底野性，暴怒吼天，全身十成真氣全數灌入剩餘六根之上，李北殷心知不妙，忙將腰間十八黑金神火令也一併揚上空中，一藍一紅兩團真氣揮舞十六把黑金神火令，轟然交擊。

  場外諸人心知兩人已然到決戰關口，紛紛屏息凝神，瞠目看去。李北殷全身太羲神功催到十成，信天神王亦是將真氣暴走全身，同時暴嘯出聲，震得整座大食總壇山搖地動直欲崩塌，紛紛僵持不下。信天神王本是內功並不及李北殷一般雄厚，但鍊氣御兵的法門卻是大食國獨有，此消彼長，卻也是能一陣抵擋。信天神王面目猙獰，忽然瞧著李北殷燦然笑出，心頭大驚，料想李北殷每每一笑，都不太正常，乃見其袖中兩根神哭鐵骨令，混入場中，十道困龍刺忽然離開本體，直衝而去，信天神王大驚失色，只得撤掌翻身，將十道困龍刺徹底躲過。

  李北殷也一同撤掌，旋風直上將自己手中十根黑金神火令奪回手中，落在地上，見信天神王居然躲過了兩根神哭鐵骨令上的困龍刺，也是心中一陣佩服，若是困龍刺在旁人之手，自己都不知能否這般輕鬆躲過。他長手一揮，十道困龍刺回到鐵骨令本體之上，他突然間一聲清嘯，腳踩太羲神行飛到信天神王身側，雙手同出擒龍，五虛五實，信天神王再度施展那如躺屍般的身法，無形無影，無聲無響，不著痕跡，竟然也沒有毫巔痕跡可尋，縱身向後退去。

  此時李北殷已然明白了對方武功的竅訣，雖然所解的仍極有限，但大食武功身法在他眼中已全無神秘之可言，忽然架起十成太羲神功，全身陽氣灌注於心海之上，全身由上至下兩條星圖從眉心至兩足底連成一片，浮現身前，太羲神功中最強一招【太羲射日式】已然成形，滾滾陽氣自心海返回星圖穴位之上，招招都是六陽劍中熾烈神芒，漫天神光自李北殷身上迸發而出，如漫天萬劍歸一，交織成網。信天神王未見見識過如此玄妙的中原武學，竟能從身體穴位中刺出萬丈神芒，任他輕功如何奇詭，再如何快捷，漫天劍網刺下疏而不漏，硬是逼得其現身而出，向後奔去，想離開劍網。

  李北殷完本太羲神功在身，無論何種招式都是隨時收放，他見信天神王忽然向後奔走，右手一探，已抓住他左腳，手中乍起擒龍手，硬生生將他在半空中拉了回來，本想先奪下剩餘黑金神火令，卻見氣人舉起自己身子，硬是頂著戰敗風險，也要力保神火令。周邊圍觀五神王大驚失色，大呼出聲，卻是為時已晚，李北殷便即躍回，已然將其全身穴道點了個遍，以明月挪移扔出，擲在段明心腳邊。

  李北殷將十根神火令收起，在手中細細撫摸，心儀到了極致，旋即將其別入腰間，闊步向段明心等人走來。黑金古袍，白玉束髮，緞帶飄零，眸如玉潤，眉心元陽，燦然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