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回:待時而舉九神陽(上)
2024-05-04 10:20:17
作者: 邱處機
李北殷看到尚方含丹護在身前,知他要擊敵助己,只是她身子向來嬌弱,哪裡是幾大神王的對手,心頭一涼。兩大神王冥寒神掌襲來,眉頭一皺,不知這武功不高的丫頭緣何有恃無恐,忽看得這個女子看向兩人身後,竟然大笑,大聲叫道:「段前輩打死他們幾個龜蛋!」
兩大神王同時大驚失色,驚呼出聲,手中冥寒神掌不再打向李北殷和尚方含丹,以為段明心忽然出手奇襲兩人,紛紛舉著裂掌回過身去,卻見身後哪裡有人,便是大怒無邊,對視一眼,信穆神王喝道:『幾次三番被這個丫頭戲弄!留她不得!」
兩大神王正想回過身去擊殺尚方含丹,誰知其人早已先沖了上來,她身法絕不高明,但卻義無反顧,顯得極為迅捷。只見一個驕陽神女飄然而至,拔出腰間的尚方劍,連人帶劍,直撲入信穆天王懷裡。
李北殷努力催功,想快速將兩掌間寒針逼出,他身子雖不能動,眼中卻瞧得清清楚楚。大喜之下,緊接著便是大駭,笑意忽然凝固,尚方含丹雖不習多少武學,但曾從十二大派武功中得到不少心法劍術,她連人帶劍橫衝而去,所使一招乃是天山派的殺招,叫做「日月同毀」,竟是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拚命打法。李北殷雖不知此招的名稱,卻知她如此使劍出招,以黑金渾銀尚方劍的鋒利,信穆信天神王動作必然遲滯,但她自己卻也再難逃一劍穿心。
「日月同毀」本是取自天山扶搖派晦明神功劍典中的「日月交輝」,何天卿因官扶瓴之死而走火入魔,閉關二十年,苦心孤詣出神功劍法,本意是要和楚征南同歸於盡之用。他自官扶瓴死後,心中除了殺楚征南報仇之外,更無別念,但楚征南得前代教主段明發傳授兩篇啟天無相神功,縱橫大江南北,世上絕無幾人能是其人對手。何天卿自知二十年前的武功絕非楚征南對手,卻可以選擇與之玉石俱焚。何天卿與冰潭冰封,壓制體內火毒入魔,暗中練劍,忽的一日瞧見文卿真人帶著師弟楊雲楓前來,已是雙目失明,心中大驚,詢問之下是文卿真人自己哭瞎了雙目,當即憤慨難當,覺著楚征南是將天山派一夜盡毀的惡人,發狂之下劍招只攻不守,最後一招更欲自斷心脈,與之同死,文卿真人瞧著何天卿如此使劍,心痛至極,連忙指點,斥責他劍招完全走火,這一招不是日月同輝而是日月同毀。
何天卿的師弟楊雲楓曾在洛陽白馬寺被尚方含丹逼著默寫晦明神功,但瞧著尚方含丹實是妖女,便多寫了一篇劍法,用以惑她,以為是絕妙劍法,自盡而死。尚方含丹何其聰明,他自然拿著晦明神功去問古明正,古明正一眼便瞧出其中端倪,告訴她這篇功法不假,但劍招卻是與人同歸於盡用的。
尚方含丹長劍脫手,忽然衝上前去,向著信穆天王便是衝去,將其雙臂扣在身前,一套日月同毀卻於此時使了出來。這一招專為刺殺緊貼在自己身後的敵人之用,利劍穿過自己的小腹,再刺入敵人小腹,她武功不高,自然殺不得信穆神王,只為救李北殷躲過這一掌,可她自己如何能夠躲過尚方劍。她將信穆神王雙臂扣住,尚方劍被她用腳一踢,橫刺而來。
眼見尚方劍便要洞穿尚方含丹和信穆神王的腹部,信天神王冷笑一聲,一掌將信穆神王打偏出去躲開,只剩尚方含丹自食苦果。便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李北殷將兩道透骨神針逼出體外,沖穴成功,一伸手便是太羲六陽劍中的【心經劍】,將尚方劍打偏半寸。
尚方含丹見一招不成,便用力一掙,脫出信穆天王的懷抱。李北殷手起擒龍功,將她收入懷裡,鍊氣御兵揮舞四把黑金烈火令,重擊在還未反應過來的信穆神王身周,颼的一聲悶響,將其打翻在地,落在澹臺儀身側。
大食國六大信條神王情如手足,見澹臺儀已然舉劍刺去,信天神王也顧不得再和李北殷、尚方含丹對敵,對癱倒在地的信穆神王安危擔憂,腳踩神行縱身過去橫令格擋。鏗鏘一聲巨響,玉神劍已然將鐵令刺的欲碎,兩大神王同時倒地,狼狽不砍,澹臺儀手起一招陰凝冰堅,信天神王驚呼一聲,橫令格擋,然而澹臺儀一套三化神鋒劍法盡得六冥師太真傳,陰凝冰堅被破,忽然手起渙爾冰開,信穆神王再度格擋,卻見渙爾冰開忽然驟停,鏤玉裁冰再出,兩人只得同時躺地格擋,卻難以躲過真正殺招以冰致繩。信天神王兩人剛欲離去,忽然信穆神王「啊」的一聲尖叫,已被澹臺儀一劍將腳底刺穿。血染白地,痛楚過膝,信穆神王也只能強忍心頭憤惱與腳底劇痛,一掌拖地將身子扔到遠端。
尚方含丹為救李北殷性命,給他拖延時間,適才必殺一招傾盡全力,快捷無倫,兔起鶻落,電光火石間來不及多想一想,如在鬼門關里走了一遭。李北殷一手摟著她,一手催出兩道太羲六陽劍,將信天神王逼回原地,心中酸暖難明,她嘴巴鋒利,可關鍵時刻兩次捨生救他,令他心裡感慨萬千。他低頭看去,那姑娘竟在懷裡哭出了聲,不似是因為怕死而哭,反倒是心碎一般,重重鑿了他兩拳,哭罵道:『放開我!對你的敵!」說著一把將他推開,撿起尚方劍走回段明心身側。段明心先是撫須淡笑,又是一驚,尚方劍何其鋒利,方才李北殷打退一劍,劍氣仍是將尚方含丹腰間劃出一道,鮮血橫流,他忙點住她腰間止血位,嘆道:「你這個丫頭,能擋多久就擋多久,幹嘛使喚這麼邪異的劍法,你若是死了,李北殷怎麼給閔相交待。」澹臺儀走了回來,嘆了口氣,從腰間拿出止血白絹,替她擦拭腰間血液。
尚方含丹搖著頭哭道:「李北殷……他這個混蛋……」她雖是朝廷中人,平日裡若驕陽璀璨,威風八面,但畢竟是個女兒家,談到動情之處,終是終於忍不住大哭哽咽道:「他既然心裡沒有我這個人,幹嘛還要來長安城搶婚,我好端端的侯爺不嫁,陪著他到處漂泊……他竟和別的女子訂了親……我家也回不去,還認錯了佞人,真是一刻都不想活了。」說完這句話,尚方含丹已是淚下如雨,抱膝痛哭,以她的性子本是絕無可能這般示弱,只是方才生死一線,眾人又在大食國九死一生,怕是難有回頭路,一聽澹臺儀與李北殷婚約在身,便是心力交瘁,痛楚難當,再也忍不住。
四人聽這大官丫頭竟會當眾吐露心事,無不愕然,誰能想到尚方含丹是朝廷中人,生於相府,貴如公主,應是手腕凌厲狠辣,城府極深之人,並不該有這般兒女情長,意氣用事,情致綿綿,無不一嘆,紛紛看向一側的澹臺儀。澹臺儀臉上緋紅一片,將玉神劍緩緩插入腰間劍鞘,側向一邊,低聲道:『我們是有婚約不假,但這都是掌教為了逼我離開峨眉才說的,李北殷也是好心腸才會默認下來。等我派掌門體內炎陽退盡,我便可以回到峨眉,峨眉弟子不能嫁人,這事不可作數……何況,何況李北殷他心裡喜歡的人到底不是我……你不必如此誤會難過……」說罷她幽幽走到一邊,低頭沉思,不知如何是好。
李北殷在遠端看著尚方含丹痛哭出聲,她的話也聽的一清二楚,心酸至極,但場中兩大神王已經襲來,他卻是難以再分心,也便只得腳踩神行,衝上前去,凝心迎敵。
信穆神王本是腳底中劍,痛楚難當,只是被一女子傷成這般,實在令他憤惱,當即暴怒至極,與信天神王一同轟擊而上,只想儘快將李北殷轟殺,以消心頭之恨。李北殷手舞黑金神火令,四下捭闔,快捷無倫,招招傾注有十成內勁,與兩大神王手中神火令交擊,鏗鏘作響,震懾四周,他心道:『兩大神王雖是內力雄厚,同時出手我絕不是對手,但如果能將他二人分化,逐個擊破,便是有取勝之際。」他低頭看向信穆神王一隻受傷右腳,眉頭一皺,猛攻其人而去。
手舞神火令,招招以擒龍功為功體硬憾信穆神王,信穆神王手上功夫因暴怒而變得快極,但身法卻因足下有傷變得遲滯不前,略有不逮,李北殷不再以內功強悍其人,轉而使身法在其身周猛攻。一側信天神王看出端倪,沖將過來一令劈砍,李北殷手中真氣一橫,催出一道蕩寇劍將其連人帶令砍飛在遠端,李北殷見信天神王亦是一人難接其招,更堅定這種打法,手舞長虹,將其擋在其外,一邊手執神火令猛砍信穆神王。
信穆神王暴喝一聲,全身真氣聚在手掌,高舉雙手做祈禱狀,一開一合,李北殷御下四道黑金神火令忽的四下飄搖,竟然有隱隱回歸信穆神王之意,令他大驚失色,料想信穆神王使得必定是某種控制神火令的御氣功夫,猛砍信天神王一劍將其徹底打遠,腳踩神行衝上高空,將幾根神火令牢牢握在手中,不再以御氣神功對敵,轉而再度與其人纏鬥起來。
北海擒龍功為世間至剛至強功體,出手猶如混金鋼鐵一般遒勁有力,加上黑金神火令這般重擊神兵,端是連砸十擊,震得信穆神王雙手腕骨欲斷,李北殷眉頭一擰,從空中旋轉而下,輕喝一聲全身勁力聚在雙手之上,執令狠砸,硬是靠著蠻強內勁將信穆神王打的氣血翻湧,臉色慘白。本想退後幾步,忽覺得腳下劍傷難以痊癒,疼的鑽心裂骨,不可名狀,身影一陣遲滯。李北殷猛攻許久,便是等他漏出破綻,手中四把神火令橫挫,順著手臂向四域翻飛。信相神王在一側看得發慌,明知李北殷故技重施,卻因被點了穴道無從發聲。
信穆神王見李北殷自己將四令打飛,不知是何動作,卻想著這機會時不可失,失不再來,轉而雙手執八根神火令猛攻其人胸口而去,李北殷嘿嘿一笑,知道此人與信相神王一樣,中了招數,故技重施,手中團起明月挪移,將其身子和手中神火令凝固在原地,四周真氣暴走,轟然一翻身,四道亂飛的神火令猛然急速迴旋,重重砸在信相神王背心之處,四道神火令重擊之下,足有百斤沉重,平常人根本無從接下,信穆神王亦是靠著內功深厚,全然護住心脈,仍是被打的口鼻溢血,眼前一黑,背過氣去。李北殷趁機將他手中八根神火令收入囊中,點住其人穴位使其動彈不得,扔到段明心腳下。段明心一腳將其身子踢正,靠在一邊,五大神王均是被李北殷擒來,拼命用內力衝擊穴道,然而擒龍分金指的勁力何其玄妙,道道勁力都如十成擒龍手般內勁兇悍,除李北殷本人的擒龍真氣外,外根本無從化解,只得面面相覷,憤恨至極。
尚方含丹正看著李北殷背影一陣羞惱,想到自己在澹臺儀等人面前說了心裡話,煞了面子,氣憤難堪,心頭早已將他戳了七八百個窟窿。聽到信法神王在一側破口怒罵,心頭髮燥至極,拎著劍狠狠踹了信法神王屁股一腳,嗔道:『爾等不可亂來,觸怒龍威,要你好看。」信法神王哪裡聽得懂尚方含丹大吹法螺,他中原文化本就學的不精,也便掉起文來,說道:『爾等欺上瞞下,折辱至尊之臉,實在罪孽枉法,速速松我穴位,保爾等一身寒毛。」尚方含丹知他胡亂用詞,說的奇奇怪怪,倒是稍減方才憤恨李北殷之郁,來了興致,調笑道:『爾等大食人種真是不堪造就,欺上瞞下乃指皇帝為臣子矇騙,罪孽枉法此詞是爾等胡拼亂湊,信口雌黃,穴位唯有解法沒有松法,不傷爾等一根寒毛乃指毫髮無損,非也一身寒毛便指……唉,爾等實在滑稽,引人至笑,吾亦不知如何開導。」
信法神王登時黑臉紫紅,色如豬肝,怒罵道:『爾等……爾等八拼七湊,南拼北湊……爾等……爾等信口雌紅綠青藍紫……爾等才是滑雞鴨魚肉,引人至哭……爾等……爾等……爾等」尚方含丹聽著實在好笑,巧笑連連,一掃方才憂思,蹲在他身側,說道:『爾等中土方言知之甚少,應回娘胎,重新做人。」信法神王一陣疑惑,不知娘胎是什麼意思,喃喃道:『娘胎……什麼意思。」旋即他看向尚方含丹,其人正嗤嗤偷笑,便知又被捉弄,怒吼一聲,不再搭言。
尚方含丹越發覺著好玩,心想這群大食人雖然兇悍殘忍,但卻是腦袋不甚靈光,於是壞笑著用劍鞘朝他臉上一擊,信法神王臉上劇痛,但不肯再理她,免得被其捉弄,折辱國教顏面。
尚方含丹瞧著有趣,心道:『還敢嘴硬不說話,總有什麼能讓你們自己開口問我。」她想了想,忽然笑道:『爾等笨豬如狗,實在愚蠢不堪,吾本欲將啟天無相神功交予爾等,如此想來,怕是暴殄天物。」信法神王臉上遭擊,本是怒火中燒,不肯說話,卻聽到啟天無相神功幾字,登時驚道:『爾等非中土教主,何來啟天無相神功……」尚方含丹嘿嘿一笑,說道:『啟天無相神功在中土名為《三字神經》,中土人人均習之,無甚奇怪,爾等隨我來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信法神王竟還真跟著念了兩句,一側信教神王大怒道:『這根本不是啟天無相神功,啟天神功乃中土教主之物,何來中土人人習之,簡直荒謬。」尚方含丹哦了一聲,抱胸嬌笑道:『有何不可,吾輩中土之人,人人皆習啟天無相神功強身健體。實則中土寶典名為『閉地有臉魔功』,玄之又玄,功參造就,為萬世之寶典。」
信法神王眉頭一皺,喃喃道:『閉地有臉魔功?萬望示下,此等神功才是天啟神經中土原本?」尚方含丹憋著笑,點點頭說道:『閉地有臉魔功乃中土教主寶典,便是爾等大食國天啟神經傳入中土一本。經無數中土教主所改,乃成一門采陰補陽,拈花惹草之神功,男子練此功可化為淫魔,萬千女子為其傾倒獻身。吾在場三女,均是身受此等魔功所害,失身於中土教主,可悲可嘆。」說著她伸手一指,說道:『爾等瞧向中土教主,其人雖是體貌溫良,卻是淫心在內,一旦發動『淫魔大法』,便是不分男女老幼,一併淫辱。信法神王,汝之大臀腹部,皆是淫魔揪撤露出,實則淫魔北殷,喜好龍陽,萬萬小心。」
信法神王順著尚方含丹手指看去,聽她這麼一說,還真以為李北殷乃是淫魔化身,登時嚇得臉色慘白,想想自己屁股和腹部,皆是李北殷擒龍爪撕扯顯露,當下顫聲道:『爾等中土男子,皆是如此喜好?」尚方含丹笑道:『非也,非也。淫魔北殷,淫功蓋世,卻其笨如豬,到處沾花惹草,不辯芳心三心兩意朝秦暮楚胡作非為天怒人怨……其人采陰奇多,陰盛陽衰,以至於練功走火,從此心儀男子。我等三人說是妻妾,實則僅是擺設,其人最愛乃是健碩男子,譬如爾君這等英武雄渾之士,實為其平生摯愛,見一個愛一個。」信法神王深深啊了一聲,驚道:『你等中土人氏,實在可怕至極,中土教主竟是這等人,可怕可怕,真主保佑。天啟神經竟被改為淫魔武功,實在罪過罪過。」說罷虔誠閉眼,向大穆聖尊祈禱。尚方含丹在一側看得哈哈大笑,樂不可支。信法神王聽得驚奇,便意識到自己又被尚方含丹戲弄,當即搖著腦袋齜牙咧嘴,恨不得將其一口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