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回:龐宮異宇聚天方(下)
2024-05-04 10:19:53
作者: 邱處機
李北殷剛欲再起一道摧堅爪,豈知其餘人施展遁地輕功,拔地而起,瘋狂湧來,抓住了他左手中的鐵骨令,以轟然蠻力強奪他手中鐵骨令。李北殷冷眉驟起,忽地放手,那鐵骨令忽的飛到半空中,向上彈起,旋即血煞大作,散出滾滾魔光,如露如電,如同人性,搜的一響,快速橫穿那十九人手臂,五道困龍刺橫穿而過,血灑沙漠,李北殷擔心鐵骨令上凶性見血發作,影響他心智,並不動手殺人。於是催功將困龍刺從幾人體內擠出。十九人手臂被五道困龍刺橫穿而過,當即一臂經脈盡斷,只得放下他們已然奪到的鐵骨令,李北殷飛出擒龍隔空手伸處,金光一閃,將鐵令本體捉回掌中,輕輕一個轉身,高舉在空,五道困龍刺金光閃爍,快速飛來,嵌入鐵骨令凹槽之上,被李北殷運功收入袖中。尚方含丹、澹臺儀兩人雙劍,均是劍劍將十九人咽喉此出血縫,只是讓其痛快的死,不能作惡,並不折磨。
段明心將被點了穴的活口扔來,一腳將其從下頜踢翻在地,負手冷聲道:「何人指使,為何不分青紅皂白對人下毒手!」尚方含丹用劍將那人黑衣斬碎,眾人看去,那人竟是個虬髯碧眼,黃須鷹鼻,面容與赫連赤有些相似,顯然是個西域人士。那人死咬著牙,雖然說著四人都聽不懂的西域話,但樣子極為兇惡,並不想要求生求饒,似是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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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明心也是一頭霧水,凝眉道:「說的是波斯語,老夫聽不大懂。這就有些難辦了,西域人大多與中土來往甚少,自吐蕃崛起之後,完全阻斷中土與西方交流。想逼問他是何人指使,怕是不可能了。」旋即段明心向尚方含丹、澹臺儀使了眼色,兩女雙劍齊起,將那罵個不停之人穿心而死,隨後盪起沙土將其埋葬。澹臺儀性子柔軟,跪倒在地口述佛經,為死者祈福,望早升極樂。
李北殷將她輕輕扶起,忽然看到地上斷裂的一把鎏金匕首,瞧著稀奇,就拿起來交給段明心。段明心拿著半截匕首看來看去,凝眉道:「塔希爾王朝花紋,波斯天方教的死侍。我們人還沒到大食國,就已經被盯上了。」李北殷奇道:「波斯天方教不也是要去大食國一同參議,怎麼會派人在半路上截殺我們?」段明心冷笑道:「各國天方教教主齊聚大食,定有古怪。如果我猜的不錯,波斯天方教的人根本不想讓各國天方教教主抵達大食,這裡面包含著波斯、大食之間的明爭暗鬥,複雜至極。無論如何不要再耽擱了,我們馬上啟程,大食國就在前方不遠,早一日達到早一日獲悉真相。」
段明心瞧著兩女看著滿地近百人死屍一陣發呆,似有不忍,旋即雙拳一握,聚起萬丈黃沙將滿地死屍掩埋。兩女回過神來,隨著段明心、李北殷其上駱駝,向遠端大食國進發。
四人跋涉千里,終於抵達大食國國都薩邁拉。這似是一座硬在沙漠中建起的城市。守城大食官兵見李北殷、段明心四人手持兩道穆聖鐵令,紛紛拜服在地,熱忱相迎,四人也得以順利進入薩邁拉城中。令李北殷等人驚奇的是,段明心竟然說著一口算是流利的大食語,與守城之人交談,問到了大食國王宮之地。
四人走在街上,覺著此地處處洋溢著天方教的氣息。悠揚的樂器聲此起彼伏,四人穿著中土衣衫在街道上行走,引起城中不少當地大食人矚目。大食人大多生的五官立體,眼膛深邃,鷹鼻藍眸,身材較之中土人卻要壯實許多,顯得遒勁有力。男女老少多著黑衫,幾乎人人腰配鋼刀,逐漸這個國家尚武情節。
大食商人往往席地而坐,襯一條艷麗繁紋的暗紅地毯,五顏六色的搪瓷瓦罐在陽光下散發出陣陣光芒,腰杆挺得筆直。女子身材均是丰韻高挑,面蒙黑紗;老者多蓄著冉冉白須,深邃眼窩閃出陣陣光芒,顯得極為精明矍鑠。這一帶的人似是因為常年生活在風沙中,皮膚顯得黝黑髮亮,如同古銅般健康有力。滿街都是鈴鈴鐺鐺的樂器聲,悠遠古樸的大食長調四處想起,雖是唱腔各有不同,卻都能將人心靈拉回到千百年前,略帶詭異而不失神秘,沉鬱頓挫,吟遊詩人們口中的故事,講述著這個國家古老而厚重的文化。四周盪起的黃沙使這座古城猶如被掩埋黃沙當中,神秘莫測。
滿街的官兵隨時視察,引起段明心的主意。想來也是大食國必定遭逢大難,官兵如驚弓之鳥,神經繃緊,四處尋拿反賊,治安靠著強權維持,而不是靠民眾自我意識,畢竟不是治根之法。
四人在沙漠中行了一日,便尋了家餐館用餐。本來大食人是不太歡迎四個衣著怪異的外族人入內用飯,但李北殷等人手持黑金穆聖鐵令,如通關文書,令其態度大為改觀,虔誠行禮,旋即將飯菜拿上,畢恭畢敬的與段明心交流著。大食國的飯菜與中土大為不同,且並無筷子,只得用手去捉食,四人本是看著乾瞪眼,最後段明心嘆道:「入鄉隨俗,不要有那麼多顧忌。動手。」旋即他動手將一大塊用餐刀分成四塊,兩女雖是難以接受,但腹中空空如也,還是照做。
幾人用過飯後,在大食都城休息一日。第二日便收拾好行囊便往大食國皇宮而去。大食國王宮位於城中心位置,尋常大食百姓是完全不能靠近王宮,四個中土人衣著怪異,自然引來大食國近衛軍注意,紛紛揮舞刀兵攔住道路,李北殷高舉穆聖鐵令,卻使得近衛軍紛紛讓開道路,心知這四人乃是中土天方教使者,立刻進宮通告,為四人引路。
整座大食國皇宮富麗雍容,占地之廣闊比之中土皇宮絲毫不遜色,處處洋溢著異域風情,三尊圓頂白金石塊啟程的總壇位於中央,仿佛綠洲中心,奇花異草,懸泉飛渡,李北殷心道:「師傅說大食國水比金貴,這皇宮卻是如此鋪張,以地下水源灌溉花草。」尚方含丹四周望著,感嘆道:「仿佛空中古閣,沙漠綠洲,鬼斧神工啊。」澹臺儀揪了揪李北殷的衣襟,顰蹙道:「異域番邦,不可久待,我瞅著哪裡都不太舒服,怪異的很。」李北殷安慰道:「待到尋回小妹,取到哪噠精髓露,我們便回到中土。」
在大食國,帶兵刃上殿時大忌,但四人手持穆聖鐵令足可大食國通天,無人敢阻。四人步步攀上高階,在四周大食宮兵矚目下,走上一條腥紅地毯。今日天色黯淡,霧靄沉沉,似是黑風暴即將來襲,更襯得總壇內燈火通明,聖火熊熊。李北殷四人走入富麗堂皇的宮殿之時,忽然四周大食樂官奏起角器,嗚嗚聲震天動地,一名大食官員先是用大食語朗誦,旋即又念起漢文來:「中土天方教教主,參拜總壇教皇。」
李北殷抬頭看去,偌大的宮殿內兩側雲集各國天方教教主,總壇之上懸浮著碩大神像,卻空無一物,只用大食文寫著二字。李北殷雖不識得大食文字,卻也認得出那兩字與鳳儀宮總壇二字完全一致,是大食語中的【至尊】。只是大食國天方教總壇顯得分外精純,並無其他宗教元素摻雜其中,也就只懸浮了一尊。
四周烈火雄渾,如同祭祀一般,神秘而詭譎。四人隨著官員引路,走上台去,等坐定李北殷才發現,除波斯天方教教主和中土天方教教主在總壇教主之位下,其餘各國天方教都無資格得如此大禮。台下各國天方教教主紛紛矚目,緊盯著四人坐在中土天方教席上。
台下占波天方教教主阮仲得見澹臺儀跟在李北殷身後,不禁站起身來,走到台上,笑著看向澹臺儀,用並不純煉的漢語說道:「姑娘有禮,我們又見面了。」澹臺儀抬起眉來,臉上映紅一片,想著他上次並不會說漢語,是有心之人,低頭柔聲道:「阮教主,幾日不見,可還安好。」阮仲臉上一紅,他為了學一句漢語,往往要用一夜的功夫,澹臺儀回復他的話,他便又無法聽懂,只得看向身側的釋譯琮,釋譯琮笑了笑,把澹臺儀的話轉述給阮仲聽。阮仲咧嘴一笑,低聲道:「多謝關心,我有一件禮物想送給姑娘,還請收下。」
說罷他身側教徒將一方暗紅絨毛錦盒遞上,澹臺儀一驚,搖頭道:「相逢即是緣分,不必如此大禮。」阮仲聽完轉譯,笑道:「我那日見到姑娘一眼,便覺著心儀,我們占波人不似中土一般扭捏,喜歡的人就要說與她聽。」澹臺儀聽得臉色通紅,眼看四方天方教人都望了過來,心神大亂。釋譯琮笑道:「姑娘,在占波男子送女子禮物,女子無論心儀男子與否,都當接下,這是禮節。」澹臺儀紅著臉點點頭,伸出一雙白皙如玉的手,將錦盒揭下,卻不曾打開。阮仲咧嘴一笑,正欲細說,釋譯琮忙道:「教主,大食教皇即將到來,還是先回去的好,不然會失了體統,惹得教皇不快。」阮仲點點頭,嘆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隨著釋譯琮走回台下,低聲道:「總有一天,希望我們占波天方教,也能像中土天方教一樣,受到總壇此等器重。」
李北殷與段明心只顧著環顧四周,觀察來一同面見大食教皇的各國天方教教主,並未注意到阮仲前來。段明心目光所向,低聲道:「占波、蒙古、三佛齊、天竺、波斯、拜占庭、中土,加上總壇,來了八國天方教教主。自大食國渡過鼎盛時期之後,極少有這般雲集盛景。這教皇到底要做什麼。」
李北殷一陣凝眉,各國天方教教主儘管樣貌衣著各不相同,但顯然都是武功絕頂之輩,絕無弱者,就連年紀最輕的占波教主阮仲也似是修煉有不俗武功,低聲道:「絕不好對付,希望不要與各國教主鬧得不快。」段明心冷冷掃射四周,低聲道:「不對勁,蒙古、三佛齊、天竺、總壇,四國教主全都是大食國人擔任,有問題。」李北殷眉頭一皺,也跟著看去,果然同段明心所說一樣,點頭道:「的確,我怕他們會是教皇安插在各國,說是傳教,實則是嵌入一顆釘子,為了使中土教主來到大食,煞費苦心,不會這麼輕易放過我們,我看這些人都是教皇的打手。」段明心點點頭,低聲道:「萬事小心,尋個機會挫挫他們銳氣,即使要動手,能嚇唬住一個算一個。」
旋即李北殷回過頭,看著澹臺儀手裡握著一方紅絨錦盒,左右為難,拉著她坐在身側右邊,笑道:「占波王子送你的?」澹臺儀點點頭,臉色嬌紅欲滴,將錦盒放在桌上,手搭在李北殷肩上在他耳邊低語道:「本不想收的,但其國禮節如此,我也沒有辦法。」李北殷歪著腦袋想了想,奇道:「人家一片好心,送你的禮物,為什麼不收?」澹臺儀嬌嗔一聲,輕輕捏著李北殷腰上肉,嘟嘴道:「還不是怕……你還不明白?」
尚方含丹坐在李北殷左側,抱胸冷笑道:「李教主,如果我是澹臺姑娘,早就被你活活氣炸了。澹臺姑娘對李教主一往情深,生怕收了占波王子的禮物,會的李教主『龍顏大怒』,投送我這個妖女懷抱,這都不明白。」李北殷凝眉沉思,嘆道:「不過是一件禮物,我生的什麼氣。」旋即他側身冷道:「醋罈子,你又開始了是不是。」尚方含丹英眉一皺,驕陽美目中射出凜凜寒光,咬唇嗔道:「李北殷,你說誰是醋罈子!」
場中各國天方教教主一起抬頭,看著李北殷與身側兩女唇槍舌戰,奇到極點,冷笑不止。段明心唯恐讓各國看了中土笑話,劇烈咳嗽一聲,冷冷道:「各國天方教雲集,與外交無異,誰敢丟了我中土天方教的臉,我非把他舌頭都砍下來不可。老夫說到做到。」旋即他怒眉看向尚方含丹和澹臺儀,低聲喝道:「紅顏禍水,留著都是禍害,當初在屠龍灣就該一個不留!」兩女一聽段明心動了真怒,紛紛捂唇不語,不敢再造次。澹臺儀飛快出手,將錦盒收到身後,始終沒打開一看。
李北殷悻悻位於台上,乾咳兩聲坐直了腰杆,凝眉不語。卻見對面波斯天方教教主忽然站起身來,走到四人身前,說道:「這位可是中土李教主?段教主?」李北殷站起身來,拱手行禮,與段明心對視一眼,均是心裡一驚,不成想這波斯教主不但會說中文,還對中土兩代教主名諱了如指掌,當即不敢怠慢,李北殷點頭道:「是我,閣下便是波斯教主『塔希爾』吧?」
李北殷便說著,便凝眉直視其人。塔希爾年近四十,身上穿一件鎏金波斯古袍,花紋奇詭,雙目深陷,炯炯有神,似是極為精明,一看便是老謀深算,極具機隱之人。李北殷注意到他一雙大手,筋骨盤結,遒勁剛烈,孔武有力,一陣心驚,心道:「這人似是煉有極深的外功,像極了中土絕學鐵掌功,各國教主,果然都是練家子。波斯人昨日想在沙漠中截殺我等,今日又笑裡藏刀,口蜜腹劍,絕口不提,實在對此人難生好感。師傅要我尋一人挫挫銳氣,他若是敢對中土教不敬,便拿他開刀。」
塔希爾中原話說的極為流利,顯然是對中土文化研究極深,開口笑道:「幸會李教主,久聞中土天方教新任李教主武功卓絕,不知李教主將天啟神經煉到第幾層了。」李北殷一陣吃驚,向來沒聽說過什麼天啟神經,想不到他說的是何物。段明心看出李北殷一樣,不動色的用天音功傳音入密,耳語道:「天啟神經便是啟天無相神功,只是各國與中土叫法不同,在其他國家,啟天無相神功都保留原來叫法,稱『天啟神經』,中土教主把啟天無相神功與中原武學交融,包羅萬象便是無固定相,顧名啟天無相。大食國歷代教皇遣使者去外域傳教時,都或多或少賜予部分啟天無相神功,其中波斯、拜占庭、中土得到最多,尤以中土教主學的最全。直說無妨,挫他銳氣。」
李北殷聞言看向塔希爾,笑道:「在下不才,只能煉到第八層。」塔希爾笑容果然一陣凝結,隨後揶揄一笑,嘆道:「李教主能將天啟神經煉到第八層,屬實厲害。我聽聞歷任中土教主最多將神功煉到第六層,唯有李教主能煉到第八層,想來前人均是沽名釣譽,不如李教主一般有真才實學。」
李北殷眉頭一皺,見波斯教主當真對中土教不敬,微微冷笑,猛然出手,金光一閃,四周驚呼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