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回：笑談霸業雲消散（下）

  李北殷漸漸收斂笑容，凝眉道：「師傅，徒兒說實話。如果那日不是毓英指點我閉目塞耳，藉助『神哭麒麟功』的力量，我早已死在伊舍那天受傷了；還有持國天，他能與師傅鏖戰那麼久而不敗，實在是厲害極了！若是徒兒的三腳貓功夫，怕是早就死在他二人手下了。」段明心點點頭，嘆道：「這怪不得你，幽豐宮的武功至強，世有傳聞。你想想，光是四大天王下屬的『賞善罰惡』四使，就足以把中原武林攪得天翻地覆，亂成一鍋粥，更別提那自詡天尊的『造書天』及『四大天王了。』他們的武功各有不同，還要藉助『九黎三色飯』來修煉，這裡面的事情有趣的很，師傅想想從何說起。」旋即他扭了扭脖子，思索一番，李北殷、澹臺儀、尚方含丹聽得入神，均是齊齊看向段明心。

  段明心撫須說道：「要說幽豐宮，還是要從其結構開始。幽豐宮宮主為其門派至尊，歷代被稱為【造書天】。其實據師傅所知，幽豐宮並非只有『造書天』秦摩輪一個至尊，而是還有『淨天尊』賀摩天，並稱幽豐宮二聖。但後來這個『淨天尊賀摩天』不知所蹤，幽豐宮也就由秦摩輪一人把控。造書天其下有四大天王，分別為【增長天、伊舍那天、西風天、持國天】為其護法，那日與我們交手的便是『伊舍那天、持國天』二人。此二人武功今非昔比，實在令師傅驚嘆。若是那日其餘兩大天王『西風天、增長天』也來了，怕是師傅也要敗下陣來。」

  段明心接著道：「除了四大天王，還有天王麾下一一對應的四大菩提【文殊師利、普賢尊、大願尊、圓通尊】負責賞善、罰惡。四大菩提下還有有【十殿閻羅】，這是十個人武功亦不可小覷。四大菩薩常常將江湖武林中惡貫滿盈及罪惡滔天之人捉回嶺南幽豐宮總殿受罰，用刑的便是十殿閻羅。」

  李北殷聽得雲山霧繞，直搖頭道：「真是複雜，我只是聽著就這般暈乎了，更別說如此繁複龐雜的機構運行起來。」澹臺儀也道：「是啊，我們光是知道這些人的法號，到現在連其中一個人的真實性命都不知道呢。」段明心撫須笑道：「你們還小，當你們真的成為一派之主，就會知道，當一個人的權力和身份達到一定地位，就不在是『人』了，而是一種象徵和符號。就像做官一樣，百姓常說官員們『屁股決定腦袋』，其實這不是壞事，也不是官員自願這般去做。而是在龐雜的官僚體系里人人都是如此。」旋即他看向李北殷、尚方含丹二人，問道：「北殷，做了教主之後，教內的兄弟還直呼其名嗎？尚方丫頭，人人都稱你做『相女、大人』，真正能像老夫、北殷一般稱你名諱的，往往都與你的身份地位無關。」尚方含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嬌笑道：「段前輩境界之高深，遠遠不止在武學一道。若是前輩當年有心仕途，想必定是將相之才呢。」

  段明心撫須笑道：「算了吧丫頭，老夫這個脾氣，自己清楚的很。官場這個東西，一般人根本就玩不轉的，老夫也玩不轉。老夫頂多是個武狀元，怕是還沒等上前線，就被皇帝砍了腦袋。」四人又是一陣鬨笑，尚方含丹趴在李北殷耳邊一陣酥笑道：「小淫賊若是入朝為官呢？」李北殷搖頭道：「算了吧，還是反賊好玩些，我也怕掉腦袋。」

  段明心嘆道：「所以澹臺丫頭問的這個問題，也算不得是個問題。幽豐宮的造書天、四大天王、四大菩提、十殿閻羅，自擔任職務開始，便沒有了名字，也許他們中的有些人，自己都把名字忘了。只要幽豐宮存在一天，這些名諱就會伴隨著精神符號，灌入下一任造書天、四大天王等人的腦中，後人會將前人遺志繼續發揚光大，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都是一個人，也就都是造書天、四大天王云云。這個道理放在哪門哪派都一樣，比如峨眉派的掌門，比如北宗的掌門……都是如此。他們自肩負起這個政治身份開始，就註定不能感情用事，而是要繼往開來。」段明心撫須笑道：「我們中土人常說，兒女是父母、祖先生命的延續，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實則也會這個道理，子女在父母培養的過程中會繼承他們的思想和精神財富，也算是替祖先、父母繼續活在世上。」

  澹臺儀點點頭，笑道：「段前輩的學識與閱歷，真是不簡單呢。」段明心嘆道：「哪裡的話，這些東西等你們到了老夫這個歲數，經歷歲月蹉跎，自然就會明白。」旋即他又道：「傳聞幽豐宮的武學典藏，不遜於石家、上官家、北少林。那日伊舍那天拿來對付北殷的武功，分別是『八部神功』、『金光明最勝王經』兩大神功；持國天所使的武功，卻是『易經神功』。」

  本書首發𝖻𝖺𝗇𝗑𝗂𝖺𝖻𝖺.𝖼𝗈𝗆,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李北殷奇道：「這三本神功，我確是一本都沒聽過，倒是那天毓英說來，我才第一次聽說。」

  段明心點點頭，說道：「嗯。伊舍那天為四大天王之一，歷代『伊舍那天』都會從造書天手中接過八部神功修煉，所以這本神功世間只有『造書天、伊舍那天』兩人會。八部神功包羅萬象，與佛門武功息息相關，分為「天眾帝釋功、龍眾幻化功、捷疾走海功、尋香神行功、非天吐納功、迦樓屠龍爪、樂天盛音功、神蟒游魚功」。這八門武學都是脫胎於佛經中的『天龍八部』，分別對應『天眾、龍眾、夜叉、乾闥婆、阿修羅、迦樓羅、緊那羅、摩睺羅伽』」

  李北殷一陣凝眉，說道：「那日伊舍那天施展了其中七門武學，一門比一門厲害，一門比一門兇險。如果沒有毓英，我連『龍眾、夜叉、緊那羅』三招都接不下來呢。師傅，這麼厲害的武功，怎麼也沒排進七絕神書裡面。」段明心撫須笑道：「如果單論武學威力，那八部神功足可以排進去了。但與天山派的晦明神功一樣，這門武功有缺憾。因為它修煉難度太大，且要求修煉者將八種神功一同修煉，但即使是天縱奇才，窮盡人之壽命，也難以做到將其中三本修煉到極致。當代伊舍那天還沒有這個本事，把八門全部修煉大成。不然你小子早就死在『天眾帝釋掌』下了。」

  李北殷聽得冷汗直冒，又忙問道：「那易經神功呢？」段明心一陣思索，說道：「『易經神功』則是歷代持國天所有寶典，脫胎自中國古典聖書《周易》，分為『九天陽金真氣、坤澤凝波玄功、南明離火劍掌、易經奔雷真氣、入滅凌風神行、水陷金山玄功、止山劈岳罡拳、順息貫地神功。』易經神功的修煉難度甚至比『八部神功』還要大。這本神功包含『天、地、風、雷、水、火、山、澤』，將世間萬物道法化在其中，成書之人據說是羲祖。當代持國天與前代持國天是兄弟二人，他們與賞善罰惡二十年前一同挑戰老夫，說老夫罪孽太重，要拉回去下油鍋。老夫當年的暴脾氣哪裡容得下他們，一個個全打趴下了。前代持國天論資質，要比現在這個高得多，可他也隨『淨天尊』賀摩天一同失蹤了。唉，老夫一生對手本就不多，又少了一個……」

  李北殷三人聽得目瞪口呆，眼前之人似乎真乃是絕代武神，幽豐宮四大天王、四大菩提竟然在二十年前，被他一人打趴下爬不起來，三人都曾見識過幽豐宮人厲害，李北殷的武功差點連一個伊舍那天都對付不來，何況一齊全上。

  段明心想起舊事，似是有些追憶，說道：「幽豐宮四大天王，四大菩提，武功尚不及歷代造書天一半，可是造書天向來不會親力親為，不曾踏足中原。他只在幽冥總殿運籌帷幄，指揮一切，老夫也便沒有機會和他交手了。」旋即他又道：「老夫一生中見過無數資質過人之人，比如峨眉派的瘋尼姑和蘇素玉，天山派的何天卿、楊雲楓等等。但要說資質最好的，要數我身邊這個澹臺丫頭，前代峨眉掌門妙相師太，以及四大菩提中的『普賢尊』。這三個女娃的資質一個比一個好。」說罷他拍了拍澹臺儀的肩膀，笑道：「丫頭，你遲早會超越你師傅，超越妙相師太，甚至超越你派祖師，也不是夢話。加把勁兒吧。」

  澹臺儀臉上一紅，只是抱著玉神摸來摸去，並不作答。

  李北殷想了想說道：「我記得那日圓通尊、伊舍那天都說過，普賢尊已經死了多年了。」段明心嘆道：「我也納悶，幽豐宮向來鮮少入世，與世無爭，普賢尊的武功不弱於人，怎麼會死呢？可惜了一塊良才美玉，年紀輕輕就死了。」

  旋即他又道：「剛才講了『易經神功、八部神功』，我再給你們講講『金光明最勝王經』。這本功法原名為【金光明經】，本是佛門大法師從天竺譯回的三本大乘佛經之一，其餘兩本名為《妙法蓮華經》、《護國仁王經》。金光明經後被參悟成武功，仿佛集佛門武學之大成，佛家眾佛之相盡在其中，變幻莫測。」

  尚方含丹聞言一陣凝眉，問道：「段前輩，我曾拜讀佛經。其實按佛家《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中所說，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意思很明白，所有佛說的經典都是法寶，沒有高低之分。佛門武功出自佛教，又何來高低大成之說呢？」

  段明心讚許的點點頭，笑道：「妮子經念得不錯，般若蜜經中卻有這般說過。但你仔細想想，其實世間之物向來都不是平等，即使是佛門武功也定有高下之分，只不過比較平衡均勻。人們常說天下武功出少林，三十六功體、七十二絕技各有千秋，不分伯仲。那為什麼所有的武僧都想學佛門《易筋經》、《洗髓經》？不去學別的？那為什麼只有《六度萬行神功》、《少林伏龍術》、《金剛降魔功》是三大神僧持有，不傳於所有弟子呢？還是有高低的。」

  段明心借著剛才的話說到：「這本『金光明最勝王經』，實在變化莫測，即使是石家武學典籍上，也只記載了寥寥數語。其中的招式、心法匪夷所思，也沒有任何記載。但從那日伊舍那天被北殷逼急了，施展此功法，我倒是看出些這套武功的特點。首先是『絕妙』，剛開始的時候北殷沒有發現，她功體命門在頭頂百匯，砍了她一千三百記烈焰刀，其人巋然不動，只是身體上有些瘀痕，這等比『金剛不滅神功』還要強悍的外功，只能用絕妙來形容了；再者是『淨明』，伊舍那天在施展此功的時候，與北殷後期肉搏，以命搏命，以北殷的北海擒龍功、太羲神功、啟天神功，在那種情況下足以要了世上任何一個武者性命！但伊舍那天到最後仍在回復元氣，不死不滅，可見其最大特點是恢復內功於氣血；最後『轉輪』，千手佛陀，佛眼橫生，聖光齊起，仿佛『濕婆』第三隻眼，實在厲害。這套武功，難以用其他溢美之詞來形容了。」

  段明心幽幽嘆道：「這『金光明最勝王經』，本是歷代造書天獨有神功，竟然傳給了伊舍那天，可見下一代造書天，怕就是那位伊舍那天了。」李北殷抬頭一驚，嘆道：「那我不是提前給麒麟教和幽豐宮結下了梁子？」段明心冷哼一聲，啐道：「怕什麼！你身上『北海擒龍功』、『太羲神功』、『啟天神功』樣樣只比它強不比它弱，只是你沒練到家罷了！」說著他動手拍了一把李北殷的腦袋，罵道：「就會沾花惹草，不肯好好練功，臭小子！」李北殷摸了摸腦袋，不敢多說。

  段明心忽然擰起眉頭，沉思道：「若是把『金光明最勝王經』也拿給你修煉，四門神功加在一人身上，都修煉到頂層。外功輔助以太羲蕩寇、烈焰掌刀、擒龍功，能不能以此挑戰一下沈真人呢……」李北殷聽得一陣心驚，急道：「師傅！你是要把徒兒當『藥人』使喚了！還去打擾太師傅！那可不行。」段明心啐道：「你這個臭小子，老頭子就是想想罷了，沈真人的武功是武道巔峰，根本無法預測……再說了，金光明經是幽豐宮秦摩輪老兒的命根，哪裡捨得給你。」

  李北殷長長出了口氣，若是有一天段明心真和沈山崇比武動起手來，他夾在中間才是真的無所適從了。澹臺儀托著腦袋問道：「段前輩，那這個秦摩輪的武功，到底如何呢？」段明心凝眉深思，想了許久才說道：「同樣，深不可測。造書天秦摩輪的武功向來不展示於人，只因與他動手之人沒有一個可以活下來。此人以『金光明最勝王經』與『八荒獨尊盤龍功』著稱，為人處世霸道至極，性子剛烈暴躁，是個霸主料子。」

  澹臺儀點點頭，說道：「看來此人武功卻是幽豐宮最高者了，實在厲害，深不可測。」段明心凝眉道：「其實這麼說也不太對，多年前淨天尊賀摩天還在的時候，此人才是幽豐宮最高統帥，武功參天。賀摩天以一套『目空四海六合功』霸絕天下，據說他曾與北少林慧玄神僧交手，兩敗俱傷。就這麼看的話，如果賀摩天沒有失蹤，在世上可排在前三，能與崑崙山宿和真人平起平坐。」

  李北殷奇道：「那這個賀摩天去哪裡了，以他的武功，怕是極少有人能令其消失吧。」段明心點點頭，凝眉道：「不錯，若以武功來說，世上除你太師傅沈真人外，再無一人能將其徹底滅殺。但沈真人與他無冤無仇，又怎會交手。此事至今仍是武林一大未解之謎，他的絕學《目空四海六合功》也因此徹底失傳，連石家、上官家都一篇不得，卻是一大遺憾。」

  段明心接著嘆道：「沈真人、慧玄神僧、宿和真人、賀摩天，這些人要麼隱居閉關，要麼不知所蹤，都稱的上前代武學名家，算不得現在之人。其實我們中原武學自上古傳至今日，已經隱隱有衰退的跡象，實在令人擔憂。蒙古各遊牧民族逐漸統一，憑藉一本『中京神功』衍生出無數蒙古武學，極其霸道，我看早晚這天下都是蒙古人的；大食國雖然連年戰爭，但受天方教的影響，極為尚武；北海之外有高麗常常作亂，又有扶桑國虎視眈眈，如果國人還不自醒，怕是只有血能喚醒他們的鬥志了。」

  尚方含丹嘆道：「段前輩說的一點都不錯。強勢之朝，當時『崇文尚武』，文武並舉。自本朝宮廷以來文強武弱，也讓民間江湖武者屢屢以武犯禁，說實話我雖是朝廷命官，也想說一句，朝廷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段明心嘆道：「這與我們中土人源自河畔農耕文明有關，中土人性子溫和，喜守惡攻，善盾拙擊。其中之事是根上有了分歧，絕非統治者靠強權所能左右的。」

  李北殷在一側聽得頭大，心道：「兩個神仙又開始說『神話』，我這凡人是聽不大懂。」旋即他把兩根黑金鐵令拿在手裡端詳，問道：「師傅，你可識得大食文字？這上面寫得是什麼。」

  段明心將黑金鐵令拿在手裡，一陣端詳，說道：「這上面刻著的，是『天啟天方，萬物歸安』。是大食國天方總壇原始教義中間的兩句，大食國天方教有十六字教義，分別刻在十六把黑金鐵令上，其中這兩句是歸為中土天方教所有的。都幾十年了，師傅能再見到這兩根鐵令，想起當年和段明發一同主政，那段時日已經遠不可追。」

  「大食國教主向來認為，各國天方教都是出自大食國原教，在該國擁有的一切，應當歸附於大食國總壇所有。但世上哪裡有那麼簡單的事，比如我們中土。哼！若不是此番哪噠精髓露事關重要，我們中土天方總壇向來不把什麼大食總壇云云放在眼裡，倚老賣老！不過大食國總壇四周傳教的手段暴烈，多以武力征服為主，創下無數神奇武學。這也是為什麼本教武功較之中原武林各派，要高出許多的根源，也算是總壇給我們各國天方教為數不多的好處。」

  說罷他將兩根黑金穆聖鐵令放在桌上，嘆道：「十六把穆聖鐵令，象徵八個國家天方教，大食國總壇以此威懾各國教主，要乖乖聽總壇的話，不然會按教義處以極刑。這穆聖鐵令，是大食國總壇密不外傳的信物，此番拿出來，怕是總壇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