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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回:笑談霸業雲消散(上)

2024-05-04 10:19:44 作者: 邱處機

  李北殷回到客棧後,坐在房裡凝眉不語,氣憤到極點又無能為力。心中焦急如火,令狐小妹那般單純天真的姑娘落入大食國人手中,生死難料,也不知會不會惹人欺負。尚方含丹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不要苦著一張臉了,大食國人既然將她捉去,而不是就地殺她,顯然是要用她逼你去大食國觀禮,她暫時沒有危險的。」

  李北殷點點頭,把懷裡揣著的兩隻黑金令牌拿出,看了許久,將兩道鐵令交擊,發出鏗鏘之響,說道:「那四人稱這黑金令牌為『穆聖鐵令』,還把它留給我帶往大食國。還說各國天方教教主雲集大食國商議大事。到底是什麼事……」旋即他一掌拍在那黑金令牌上,怒道:「就算有事!也該和和氣氣的遣人來中土鳳儀宮送信才對!劫走本教聖女實在太目中無人了!」澹臺儀坐在他身側,柔聲安慰道:「小官人,我知道你對小妹看得像妹妹像女兒,她被劫走我們心裡也難過,但難受沒法解決問題不是。你安下心來,好好周羅計劃,我們還是儘快啟程往大食國的好。」李北殷聞言一驚,望向她說道:「澹臺,你同意和我一起走了?」

  澹臺儀臉上一紅,低聲笑道:「小笨人,掌教把我託付於你,我不過是耍耍姑娘性子,你真以為我離得開……」李北殷嘿嘿一陣傻笑,點頭道:「好,好。我這就開始研定路線,明日就啟程往大食國去。這四個總壇之人既然要我們大食國見,他們必然也會啟程回大食國去,希望能在路上趕上這夥人,爭取把小妹救回來。」

  尚方含丹抱胸踱步,在屋內走來走去,一陣凝眉沉思,隨後說道:「這事蹊蹺極了,這四個大食人雖然搶走小妹,但並沒有對她怎麼樣……是了!中土天方教勢力強大,囊括半壁江山,聖女又是教中至尊,他們搶走聖女無非是要惹怒天方教,使教主動用教中力量和各地義軍,威懾大食國,這樣一來中土天方教既要頂著朝廷兵馬圍剿,又要對外對抗強大的大食。屆時你教腹背受敵,不得不向大食國總壇求兵援助,不得不臣服於大食國。中土天方教一旦臣服大食國,半壁江山便幾乎成了大食暗中控轄之地,這算盤打的真是精明至極。幾百年了大食人倒是對中土從來不死心。」

  

  李北殷聞言一怔,點頭嘆道:「活神仙,你說的這些我都從來沒想過,哪裡想得到他們搶走小妹竟然背後因素這麼多。這麼說來,這是必不能告知教內其他人,免得教中兄弟一時憤怒,用兵開赴大食國,這事只有本教教主自己去大食國一趟。」旋即他真起身來,負手怒道:「無論本教與朝廷如何不和,都是關起門來的自家事!這伙大食人想趁火大劫,未免把中土太不放在眼裡了。」

  李北殷凝眉心道:「既然如此,我先寫封信給楚掌教他們,信中還是不要提及小妹之事,要他們鎮守西南一帶,我自己往大食國走一趟就好。」想罷他座下身來,提筆點墨,將信件寫成,待改日出發之時傳書鳳儀宮。他將信件在手中折好,嘆道:「為今之計還是等師傅和毓英回來,師傅曾是天方教第二十代教主,那時中土與大食國來往還是很密切,對於大食國師傅清楚得很。」

  尚方含丹低聲道:「也不知段前輩和毓英到哪裡去了,說好在這裡等他……」話音剛落,卻聽門外一陣巨響,三人同時一驚,回頭看去。段明心怒氣沖沖走進房來,一掌將房門推開,臉上神色緊繃,顯然是動了怒強壓著。

  李北殷見段明心歸來,站身迎上,心中長長出了口氣,問道:「師傅,你總算歸來了,可有尋到毓英,她沒事吧。」段明心點點頭,說道:「丫頭沒事,不肯跟我走,要死要活鬧了三天,我便由著她去了。」三人對視一眼,心知石毓英必定是尋他表哥去了,以至於段明心心情差到極點,不敢多言。

  段明心坐在桌前,怒眉不展,忽的看到桌上兩枚黑金穆聖鐵令,一陣瞠目,忙道:「這令牌從哪裡來。」李北殷擰著眉頭把令狐小妹被擒一事,與大食國總壇邀約一事說了一通,忍不住對自己沒看好小妹一陣自責。段明心把兩根黑金穆聖鐵令握在手裡,一陣端詳,嘆道:「這事怪不得你們,大食、波斯一帶人向來行事野蠻粗魯,不講規矩。他們這次齊邀各國天方教教主雲集大食國,必定是有大動作大手腳。中土天方教自我與段明發開始,向來不把大食總壇放在眼裡,這次算是讓他們借題發揮,出了口氣。」

  他見李北殷愁眉不展,說道:「北殷,天方教聖女在古經中地位崇高。天方教與猶太教、景教的關係錯綜複雜,但都是天啟宗教,對教中聖者極為尊敬,小妹不會有事。」旋即他站起身來,說道:「既然內因外因迫著人往大食國走一趟,那便不要耽擱了,我們趕快去尋些車馬輜重,明日便前往大食國。」李北殷點點頭,說道:「好,我這就去安排。師傅,我預備從崑崙一帶橫穿到大食國,擔憂估計兩位姑娘……」

  段明心嘆道:「崑崙山還是不要走了,風高雪大,稍有不慎便墜入萬丈懸崖,屍骨無存了。大食國與中土聯繫多遣使者,是從『迦摩縷波、帕拉、翟哲羅』三國橫穿,直至黑衣大食國。這條路線途經沿海國家,近年與中土修好,中土人行走暢通無阻。一輛馬車一個車夫,足夠上路了。」

  幾人定好行程,便終日在街上購置物品。李北殷與段明心擲重金買輛馬車,雇了車夫,便預備開赴大食國。旋即他二人幽幽往客棧返回,一前一後,李北殷瞧著段明心心情低落,問道:「師傅,毓英一個人真的沒事?」段明心哼了一聲,說道:「毓英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唉,他爹過世的早,師傅深山隱居多年,她娘又忙於石家家業,都極少給她溫暖。從小到大,也就是她表哥帶著她長大,陪著她玩,她要去就隨她吧,女大不中留啊,師傅也不能一輩子把她拴在自己身側。」

  李北殷心知段明心對這個孫女,看得比什麼都重,當初曲靖單挑十二派掌門人、北海屠龍之時,段明心都如武神一般縱橫無敵,但一見到石毓英,就和藹的如尋常老人一般。如今石毓英離去,此中滋味怕是只有他自己能嘗得懂。李北殷安慰道:「師傅,其實也好,大食國路途遙遠,毓英一個女兒家,免不了要吃苦。他表哥在北方武林算得上人物,各路人馬都賣他面子,毓英跟著他吃不了虧的。」

  段明心點點頭,卻不再提此事,顯然一時之間不願再念叨石毓英。他問起澹臺儀怎麼會從峨眉山下來,還隨他幾人前往大食國。李北殷便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段明心聞言點頭,說道:「峨眉派從前都是掌門攝政制,直到前幾代改為掌門、掌教,方文璇、蘇素玉二人性子一剛一柔,本是天作之合。不過那個瘋尼姑太過要強,武功之路哪有速成的道理,硬把自己逼瘋了。峨眉派的弟子留在山上,雖說是家,但怕是早晚被這瘋尼姑一個個打死。」李北殷聞言一陣黯然,旋即跟在他身後苦嘆道:「但願不會如此。」

  第二日一大早,眾人便一同伴車往蜀外去了,李北殷坐在車裡看著段明心始終望著車外,似是在瞭望什麼,心頭一酸,想來師傅年紀近古稀,身邊並無親人,女兒與其交惡,孫女又心繫他人,實在有些可憐。李北殷低聲道:「師傅,如果放心不下毓英……」段明心把車窗簾子一拉,搖頭打斷道:「好了,不提這事了。」旋即他將眾人一個個迎上車來,吆喝著車夫啟程。一輛馬車就這般從川蜀峨眉一帶向西南行走,無人知這是前往大食。

  車夫靠在門前沒日沒夜的趕路,哼著小曲兒自得其樂。車內四人談起那日峨眉金頂一戰,仍是心有餘悸。李北殷問道:「師傅,我看你似乎與幽豐宮的人有些來往,他們這一宮的人武功,高強卻在江湖上隱姓埋名,極少出沒,是個什麼緣由。」段明心盤坐在城內,撫須說道:「幽豐宮這個名號,最早是在百年前左右出沒的。當時中原武林被一個書生攪得天翻地覆,連本教都受到波及,與大食國交惡。這個書生背後就是靠著幽豐宮人馬替他做事,傳說這一宮的人與南少林淵源極深,在南少林覆滅前不曾出現,在其覆滅後卻忽然打響名頭,將『幽冥總宮』定居南海外的一個小島上。」

  澹臺儀問道:「段前輩,這夥人的名號奇怪的很,什麼『大願尊、圓通尊、持國天』云云,都是是佛教中的稱謂,既然是佛門中人,怎的那般兇惡。」尚方含丹靠在車內,盯著澹臺儀抱胸冷笑道:「你峨眉派不也是佛教門派,六滅尼姑不也是照樣殺人不眨眼。」澹臺儀冷冷掃了她一眼,並不作答,暗自嘆氣。

  段明心凝眉道:「幽豐宮的人的確奇怪得很。他們自詡『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卻不以佛教至聖之理點化世人,反倒執著執著於懲惡折磨。這一點涉及到南少林、朝廷、北少林,甚至還和消失多年的『明玉派』關係匪淺,非常晦澀。實則歷史這個東西,本來就是後人按前人所書來認識原貌,並無一個確定的說法,幽豐宮的歷史太過複雜,我也只能簡要說說。」旋即他掃了一眼澹臺儀身側靠立的白玉長劍,一陣吃驚,嘆道:「『玉神』?明玉派祖師的寶劍竟然傳到你這個丫頭手裡了,可真是天大的福緣吶。這劍貴為中土十大神兵之一,與明玉派另一把寶劍『龍由』齊名,有劍中君子賢女之稱,有德者才可居之。你這劍從何而來。」

  澹臺儀回頭把玉神取來,送到段明心手中把玩,柔聲笑道:「這是本派掌教所賜,我在峨眉派入室弟子中年紀最小,並無配劍,小時掌教就說待我離開峨眉,下山歷練,便將『玉神』送我。掌門曾將金頂劍借於我用,但金頂劍畢竟是峨眉至寶,掌門象徵,北海屠龍後回到峨眉,我便將劍還給掌門。掌教見我無劍可用,便將『玉神』送於了我。」

  段明心將玉神握在手中,反覆觀賞,讚嘆道:「白玉為材,加之凝鐵白金,千錘百鍊,使之堅不可摧。玉骨神清,浩然正氣,卻是前人鬼斧神工啊,仿佛絕後人之路。世上怕是再無人能鑄就黃龍、玉神這等神兵了。」他一陣凝眉,嘆道:「世人競逐一生,卻不知黃龍、北震、玉神,竟然都盡歸峨眉派所有,如今臭小子把無雙守雌劍送給貝碧青,天下十大神兵,有五把落入峨眉派……」

  李北殷想了想,說道:「師傅,說起兵刃,你還記不記得那日幽豐宮三大菩提所用的兵器,邪惡凶煞。其中有一把黑鐵轉輪,端是厲害,仿佛能化解世間萬般內功轟擊。北海屠龍時那四個蕃僧中的女子,手裡也有一根禪杖,效果同樣,不過最後被貝女俠的無雙守雌劍被斷了。」

  段明心點頭撫須,說道:「佛門武學終究離不開佛經,佛經教導世人要除情去欲,嚮往無上境界,其實與道教的最終目的是殊途同歸,都離不開一個『空』字。佛門最高武學絕對不是剛烈無比的外功,而是空無一物的心法。譬如『一空到底』、『拈花指力』,都是引人向善,手下留情的絕學,這才是佛門武學真諦。兵刃在佛道兩家眼中,終歸是不祥之器,所以佛門在鑄就兵器之時多以『禪杖、棍棒』這種沒有鋒刃的為主,為的就是以武傳教,但不傷人性命,慈悲為懷。佛門鑄造兵刃的方法更是如其絕學一般,多不勝數,禪宗祖庭、藏傳佛門、天竺佛門,甚至中土覆滅的南少林,各佛門有各佛門的秘法,向來不曾告知於人。」

  旋即段明心又道:「其實在師傅眼裡,持器械之凶威壓人,終究不是正道,神兵的威力可以一時間帶你取勝,名燥一時。但人性總有依賴,如果長時間依靠神兵之威,反倒會是自己的武學境界遲滯不前。」李北殷點點頭,若有所思道:「難怪師傅身上背著黃龍神刀,卻極少的用。」

  段明心點點頭,凝眉道:「實則那日峨眉山大戰,最令師傅詫異的是持國天和伊舍那天那個女娃,二十年前師傅就曾與幽豐宮四大天王交過手,不過那時他們絕非師傅對手,不過五十招他們便敗下陣來。他們二人的修為提升的如此之快,離不開造書天這個傢伙,把【易經神功】、【八部神功】、【金光明經】都傳給了持國天和伊舍那天。幽豐宮那日分明是去峨眉山屠龍聖典鬧事立威的,沒想到被我們師徒二人和峨眉派打了個狗啃泥。」

  車內四人一陣鬨笑,想來那日雖是兇險萬分,終是全身而退,尚方含丹每每聽及人誇讚李北殷武功,便心頭沒由來的一陣暖意,比他本人要引以為傲的多。她不動神色的悄悄把李北殷的腰摟住,從背後靠在他身上,心裡甜膩如蜜。李北殷、澹臺儀等人聚精會神的聽段明心談東談西,卻都沒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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