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廬山真面曰大食(下)
2024-05-04 10:19:42
作者: 邱處機
澹臺儀立在原地一陣顫抖,纖長的玉頸微微發顫,背身道:「掌教不要我回峨眉,我這段時日不會便是。但我也不會隨你走,看著你和別人……不要管我。」說罷自顧自的保劍離去。李北殷趕忙沖了上去,將她身子扳正拉住,忙道:「天大地大,你一個人要往哪裡走,萬一出點什麼岔子……蘇姐姐把你託付於我,我怎麼放心的下。」澹臺儀瓊眉不展,站在原地似是委屈,嘴唇發顫,淡淡道:「以前被你欺負了還能回峨眉,現在讓我往哪裡去。」她想到方文璇走火入魔置身苦海,想到小娘親就此生死懸於一線,自己也回不到金頂,明月下玉人垂淚,仿若杜宇啼血,愴然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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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北殷低聲道:「跟我走吧,過些日子就要啟程去大食國。來來回回需要數月,你師父的傷有文卿真人他們在幫忙,你留下不但幫不上忙,若是師太失去神智之際,真傷了你,還不是要她內疚一世。」她臉上的淚珠有若曉露晶瑩,似琉璃剔透,李北殷伸出手去將她臉上的淚珠擦乾,抱著她的身子攬住懷裡,慢慢安慰。
澹臺儀漸漸止住了哭聲,在他懷裡一陣委屈,柔聲道:「還帶我做什麼,你身邊有那麼多好姑娘,不差我一個。」李北殷笑了笑,說道:「掌教把你託付於我,我自然要對你負責……」他想起方才蘇素玉說的話,忍不住心裡一陣激盪,心道:「掌教給我和澹臺立了婚約,不知是做真,還是為了逼我把澹臺帶走。像澹臺這樣的姑娘,誰能娶了她做媳婦,當真是幾輩子修來福緣。」想罷他低頭看去,那玉人清眸蘊淚,柔軀玲瓏,髮釵純銀,似是盤著髮髻,於往昔不同,如若溫婉美婦,清媚至極,驚艷柔情到令人過目難忘,令人失神,嘆道:「澹臺,你生的真美,盤著頭髮,像極了美艷小婦人。」
澹臺儀登時身子一僵,將他推開,略顯慌張,銀釵險些從髮髻間滑落,只得雙手盤發,再度釵緊,玉頸纖長,距離之近似乎能看到溫軟至極的茸毛,月光下泛出如玉光華,惑人心神。李北殷實在看呆,鬼使神差的將她攬入懷裡,驚叫聲中在她光滑如玉的面容上淡淡一吻,李北殷臉上一紅,低聲道:「你生的太美,實在媚人。若覺著我是小淫賊那便是吧,反正……反正能與你相親,就是頂著淫賊名號,仿佛也不怕了。」
澹臺儀羞的臉膛發紅,卻不再掙扎,溫軟的靠在他懷裡,一邊摸著胸前碎發,一邊柔聲道:「你還記不記得,出海前小鎮裡的我與你說過的話。」李北殷點點頭,說道:「自然是記得。」澹臺儀臉上嫣紅,美如俏玉,柔聲道:「當時你說,若是我做了掌門,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可我猜的到,你這麼說,分明是……」李北殷劇烈的咳嗽了兩聲,羞愧的緊,紅著臉說道:「沒想到……沒想到還真是……」
澹臺儀一陣憂思,旋即拉著李北殷的手往前走去,低頭說道:「掌教雖然立了婚約,但是我知道,你心裡喜歡的人,或許是那個尚方姑娘,她待你情深義重……」李北殷臉上的表情一陣凝結,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澹臺儀淡淡笑道:「你為她搶婚的消息,天下間吵得沸沸揚揚,想不知道都有些難。你若不是心裡對她喜歡,又怎麼會冒著那麼大的風險,出手救人。掌教要我離開才會這麼說,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北殷兀自怔怔的發愣,心裡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心道:「澹臺說的事,我竟從來沒想明白過。如果我心裡對她不喜,又怎麼會莽莽撞撞連夜搶婚,尚方離開了家,無依無靠,更為我擋下一掌,險些喪命;澹臺小時救我性命,我心裡一直愛慕的緊,曲靖時分她明可取我性命,卻錐心一劍,違抗師命也要保我周全。我心裡到底該喜歡誰多一點?」
澹臺儀回過神來,見他在原地兀自發愣,柔笑道:「如果你心裡的人不是我,我不會勉強,尚方姑娘……她既然已經與朝廷無關了,或許也該給她個機會。無論你做什麼決定,都不會有人怪你,如果可以……」李北殷伸手把她的嘴捂住,只剩一雙清媚如玉的眼睛露在外面,微微出奇的眨巴著看他,李北殷凝眉道:「我心裡如果沒你,又怎麼會答應掌教把你帶下山來。你想來柔弱吃虧,我卻偏偏見不得別人這般……」說罷他將她抱起身來,眼神定然,腳踩擒龍神行,向山腳下客棧走去。
烈風在山道間呼嘯而過,吹亂兩人髮絲,澹臺儀撥著臉上的黑髮,一邊柔聲道:「你待我好,我會記著一生……但感情之事還是不要勉強,順其自然。我困得很,我想在你懷裡睡睡。」說罷她輕輕把眼睛緊閉,嗅著他身上靈藥芳香,似有安神作用,沉沉睡去。
待兩人回到客棧,已是打烊。李北殷將她放在自己房內床上,蓋好被褥,在床前凝望了一夜,隨後靠著床頭昏昏睡去。他靠在床頭做了個奇怪的夢,柔情似水,香艷橫生,卻不得說給人聽。
第二日初晨,李北殷帶著澹臺儀與眾人匯合,尚方含丹臉上一陣寒霜,冷哼一聲也不再多言,令狐小妹昨晚看到李北殷離去的方向,心裡就想到了七八成,倒也不甚驚奇。
四人在客棧枯等段明心三日,直到第三日也沒等到段明心回來,李北殷要每日替尚方含丹灌輸真氣,固本培元,令狐小妹與澹臺儀瞧著乾等著也不是辦法,一同往街上走了去,置辦前往大食國物品。
兩女在街上所經之處,無不引得城中一片轟動,紛紛駐足圍觀。令狐小妹小妹年紀最輕,尚是個心思如童的女娃,見到稀奇古怪的東西總是新奇的緊,便拉著澹臺儀陪她逛來逛來,澹臺儀性子柔和,瞧著小妹喜歡,便陪著她逛。
兩女走到街上布匹店外,一前一後剛欲走到門內,卻不知身後早已被人盯了許久。澹臺儀聽到四周一聲驚嘆,忽的感覺身後一陣掌風襲來,回過身去大驚失色,手起一招太羲神劍掌,將掌風化去,那掌風奇重無比,打的澹臺儀向後猛地一震,才停住身子。令狐小妹回過頭來,凝眉看去,出掌的卻是四個穿著打扮與中土大相逕庭之人,那四人均是面蒙黑紗,看不清容顏,但眼窩深邃,體貌高大寬廣,比之中原人卻是要強壯太多。
澹臺儀將令狐小妹護在身後,凝眉問道:「你們要做什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當街行兇不怕官府和峨眉派的人來嘛?」那四人似是有恃無恐當下對視一眼,一言步伐,直勾勾盯著李北殷身後的令狐小妹看去,忽然四人集體出手,所用武功完全不同,但都是為了奪走令狐小妹。
令狐小妹驚呼一聲,澹臺儀將她攬在身後,見這四人要當街奪人,目無王法,當下銀牙輕咬,將太羲神功催到極致,太羲神劍掌層出不窮,與那四人當街纏鬥起來。可那四人武功出奇的高,且與中土武學完全不同,卻令澹臺儀一陣瞠目,驚道:「纏絲搏擊術?」
那四人似是聽得懂中土語言,手起一招【纏絲搏擊術】中的【虛與委蛇】,重重四指點在澹臺儀腰間,卻不傷她性命,只是讓她暫時行動不便,澹臺儀也就此不能動彈。她眼看著那四人衝去圍住令狐小妹,忙喊道:「小妹!四人沖你來的,快走啊。」
只是為時已晚,那四人已然將令狐小妹圍在場中,負手而立,為首之人從腰間拿出一塊黑金令,似乎非鐵非玉,材質奇異非凡,上刻無數大食文字,華美至極,那人用並不熟練的中土話喝道:「中土第四代聖女法蒂徹,見『穆聖鐵令』如見總壇教主,還不跪下聽令。」令狐小妹抬頭大驚,凝眉道:「你們是大食國總壇的人?中土天方教與大食國早無關聯,中土人除了自己的皇帝和父母長輩,向來不拜任何人。你們既然知道我為中土教聖女,膽敢如此無禮!」
那人冷哼一聲,似是脾氣極為陰森暴怒,抬手便是一記【空穴來風】,打向令狐小妹高聳溫軟的酥胸。忽然從令狐小妹袖中飛出一隻紫金蜈蚣,重重咬在他手臂之上,令其一陣劇痛,怒喝一聲將手臂上紫金蜈蚣甩開,飛回小妹袖中的錦盒裡。那人抬起手臂,卻見重重黑血繼續上涌,大驚失色,連忙從腰間拿出一隻銀壺,將其中藥漿飲下,去只能鎮住毒性,無以化解。
那人當即說起大食國語來,其餘三人對視一眼,紛紛上前,一人走虛,一人擒拿,一人點穴,令狐小妹不熟武學,當下被三人擊昏在地。那為首之人朝城東方向一揮手,仿佛根本不把中土朝廷和管束一方的峨眉派放在眼裡,四人便扛起令狐小妹,在四周人驚詫目光當中,立刻朝那方向遁去,腳踩神行,快到極致,如風般在城中消失。
客棧里,李北殷替尚方含丹將體內殘存的少許蚩毒鎮下,即刻收功,他心頭倍感不安,想到幽豐宮的人性情乖僻,若是他們在峨眉山下伏擊段明心,難保其不受傷害,越想越不安,旋即站起身來往外走去。他往客棧外走了半步卻見澹臺儀慌張無比的趕回來,身上的粉白長袍顯然被刀劍撕扯,鮮血斑斑。
李北殷大驚失色,連忙走上前將她扶住,問道:「澹臺,你不是和小妹去街上置辦東西了嗎?怎麼會……」澹臺儀急的掉淚,喊道:「小妹……小妹被幾個人捉住了!他們武功極高,我在他們手上根本過不到十招,就被他們把小妹掠去了!」尚方含丹聞言從客棧門前走出,一陣吃驚,忙問道:「澹臺姑娘,那幾個人往哪裡走了,穿著打扮什麼樣。」澹臺儀哭道:「他們往城東方向走了,他們武功極高,但穿著打扮根本不像中土人,像是西域人。還說什麼『法蒂徹,見總壇之人不下跪』之類云云。」
李北殷一聲不吭,心頭暴怒到了極點,竟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下強擄走中土天方教聖女,實在不可饒恕,他腳踩擒龍神行,一躍而上,在千家萬戶屋頂足踏凌波,快到極致,他四下掃射街道行人,卻未看到令狐小妹一身藍衫何在。
李北殷腳踩神行在高樓上捭闔騰挪,快如閃電,忽的看到一條深巷之中,四個衣著華麗卻與中土打扮大相逕庭之人將令狐小妹打昏過去,扛在肩上快速離去,他們四人輕功與中土完全不同,顯得詭異,卻也是快捷無比,足踏神風,快速向城外奔去。
李北殷從高空中直墜而下,喊道:「人留下!不然要你們這些外夷狗命!」說罷手中拍出一道北海擒龍手,巨大的金色光掌只拍四人頭頂而去,登時令四人停下腳步,紛紛舉掌相擊,集合四人之力才勉強接下這一掌。身後兩人扛著令狐小妹一陣耳語,旋即腳踩神風離去,剩餘兩人顯然要將李北殷拖住,給逃走之人爭取時間。
李北殷手中飛去一記擒龍隔空手,滾滾龍嘯中金光一閃,直欲令狐小妹隔空吸到身側,誰知那兩人紛紛升起魔火,將擒龍手生生隔斷,李北殷一陣吃驚,心道:「這類武功與中土武學完全不同,竟然能御氣隔空,倒是與神哭麒麟功有些相似。」他眼見身後兩人將令狐小妹帶走,即將相識,怒到極點,手中催出一道太羲蕩寇劍,熾烈神芒橫砍而去,腳踩神行直欲在兩人傾翻之際衝出,將令狐小妹救下。
誰知那兩人身法詭異至極,竟然如躺屍一般癱倒在地,忽然有如殭屍一般直著身體站起。李北殷身負太羲神功、北海擒龍功兩大絕學,輕功向來不弱,也曾見過不少能縱橫宇內、難逢敵手的輕功名家,天下武學之道雖繁,但從未有過這麼一路,既笨拙又無用的身法招式。可偏偏這套看似詭異笨拙的招式,卻將李北殷一擊必殺的蕩寇劍走了空,兩人金袍一甩,紛紛從腰間拿出一塊黑金令牌,用生澀的漢語吼道:「中土天方教教主李北殷!見『穆聖鐵令』如見總壇教主!膽敢造次!」李北殷見令狐小妹已經被人帶走,不見了蹤影,當下心急如焚,怒罵道:「大食總壇與中土總壇向來沒有瓜葛!你們搶走本教聖女作甚!找死!」
說罷他手中出其不意,強催兩道黃龍摧堅爪,穿刺二人肩膀而去。那兩人倍感李北殷內功深厚,不敢怠慢,手中兩方黑金令一甩而出,做金石轟擊響聲,擋下一擊,李北殷飛出擒龍隔空手,將兩道碩大鐵令握在手中,心中大驚,心道:「我所使喚的黃龍摧堅爪算得上無堅不摧,世間除刀劍無雙之外,怕是難有病人可以抵擋。這兩塊黑金鐵令是什麼材質,竟然如此之鈍。」
兩人見李北殷兩擊不成,立在原地,在遠端朗聲喊道:「中土教主,想尋法蒂徹,就要聽我總壇指揮。各國天方教教主齊聚大食國會武,商議教政大事。中土卻向來極端無禮,不肯聽從總壇號令,總壇只好按照教主聖尊指示,將中土聖女帶回大食國總壇。兩塊黑金令留給李教主,咱們大食國見。」
說罷那兩人忽然手中飛出六枚金光璀璨的錢幣,鍊氣御兵,快到極致,李北殷被突施冷箭,只能狼狽接招,待他將六枚金幣卸下時,那四人已經徹底消失在城內,再難追的上。
李北殷將掌心攤開,卻見那六枚金幣上儘是從上至下書寫的大食文字,顯然是大食國通用的貨幣。尚方含丹和澹臺儀趕來時,見四周再也無人,便知李北殷沒能追的上那四人腳步。李北殷站在原地將金幣緊握,怒喝一聲揚上天空,一掌拍成粉末,旋即嘆道:「小妹落到大食總壇手裡,真不知會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