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玉圭金臬初相逢(上)
2024-05-04 10:17:31
作者: 邱處機
王仙寶抽出腰間洞賓劍,一把通體銀質的長劍在殿前閃爍出湛湛銀光。黑衣人已將貝碧青柔弱無骨的五指掰開,只待一劍砍下。謝政君在地上爬去,將王仙寶向前行走的步子阻住,忙喊道:「我沒有!我沒有!另外一半的【劍心秘典】在山莊密室之中!那裡是禁地!我沒有後半部分的劍典。」
尚方含丹冷笑一聲,喝道:「還敢胡言,砍!」王仙寶一腳將謝政君踢翻在地,手舞洞賓寒鋒一劍砍下。謝政君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咽喉中嘶吼一聲,跳起身來把貝碧青擋在身前,一隻剛剛接好的手掌擋在身前,被一劍削去右手小指,指掌分離,一隻修長的小指掉落在地,漏出森森白骨,血流暗地。貝碧青抱著他的身子,拼命將他斷裂的小指握在手中奪了過來,哭喊道:「謝公子!你怎麼這麼傻!謝公子。」
尚方含丹看得觸目驚心,六神大亂,一陣皺眉嘆息,神色變化不定,道:「劍心秘典留下,帶他們下去療傷。」她示意重雷走到身走,在他耳邊低聲道:「找人去趟城中,請蘇神醫來給他把手指接上。過些日子是用人之際,我可不想帶著一條沒用的死狗上路。」重雷點點頭,旋即吩咐一人儘快去辦。
黑衣人見貝碧青與謝政君被人帶下,走到尚方含丹身前,指了指寫在白絹上的劍心秘典,一陣搖頭。尚方含丹微微嘆氣,低語道:「我現在已經有些灰心了,先生,難道世間諸多武典之中,沒有一篇可以治好我身上的毒嗎?」那黑衣人似是微微動情,拍了拍尚方含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灰心,低聲道:「還有許多門派的武學,我們還沒問出來。」
重雷在一旁一陣嘆氣,旋即怒喝道:「小姐,還不如讓我一刀宰了那些廢物!一群心腸薄涼的廢物,都不肯醫小姐的病,非要我們逼著才肯說!」尚方含丹微微搖頭,苦笑道:「其實這事,是我做的不好,我為了治病,才逼著他們……」
三位家將紛紛搖頭苦嘆,尚方含丹見眾人為她發愁,旋即笑道:「其實……其實也不是全無收穫。這篇煉心劍典三位就拿去吧,你們為我辦事多年,我連一件像樣的武功都沒送過三位,反倒是三位一直在為我的病奔波勞碌。」
三人一齊跪在尚方含丹面前,嘆道:「小姐,你千萬別這麼說!我們三人都是被師門拋棄的罪徒,是小姐和相國大人給了我們三人一口飯吃,還頂著壓力收留我們,讓我們有命活到現在。我們對相國和小姐只有感激,這條命都是小姐給的,哪敢再收小姐貴禮。」尚方含丹眼前蒙起霧氣,笑道:「三位先生,其實我們四人都年紀相仿,論年紀我該叫你們一聲哥哥才對。快快請起。」尚方含丹將三人扶起,幽幽嘆道:「古先生,你與這位朱先生一定有很多話要說,你們就下去敘舊吧。」古虛與黑衣人對視一眼,皆是眼中含淚,旋即再度行禮。
尚方含丹將劍典放在王仙寶手上,低聲道:「王先生,煩請你將這篇劍典抄錄一份副本,想辦法送到蓬萊仙都派,交到你師哥王倪的手上的。說我感謝他一番美意,但我已經立誓,再未扳倒政敵之前,不會嫁人,叫他不要再……」王仙寶點點頭,沉聲道:「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實王師兄何嘗不知道,我想他會理解的。」
旋即黑衣人隨著重雷、古虛、王仙寶三人走出房門,其餘官兵也一併走出,前殿忽然只剩尚方含丹一人,銀袍閃閃,跪在佛前不住的祈禱。
靈慧大師捻著佛珠,悠悠從後殿走來,慈祥笑道:「阿彌陀佛。尚方,該頌佛經了。」
尚方含丹站起身來,將佛經捧在手中,點了點頭,旋即跪倒在佛前,眼神中微微閃過失落之色。靈慧大師看著她神色微微憔悴,問道:「阿彌陀佛,尚方,還是沒尋到好的法子嗎?」尚方含丹搖搖頭,嘆息道:「沒有,十二派中有六派只重外功,內功心法並不高明,根本沒有化解蚩毒的法子。剛才那篇劍心秘典也並無用途,我感覺……」靈慧大師淡淡一嘆,低聲道:「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尚方不要灰心,總會有辦法的。」尚方含丹抿起嘴角,跪倒在佛前,虔誠誦經。
門外官兵隨著三位家將和黑衣人的遠去走遠了不少,麒麟教眾人已然潛入白馬寺內。楚征南、水銀鯉二人在各處探查地牢所在,杜文秀帶著令狐小妹也在四處幽深處躲藏張望。
李北殷腳踩神行,行止如風,悄悄繞開門前剩餘不多的官兵,飛上正殿閣上,掀開一塊瓦片,卻見尚方含丹正跪在佛前誦經,心中一驚,心道:「這妖女竟然是佛教信徒?」見殿內並無其他各派人身影,正欲回身離開,卻聽見殿內一陣輕響,低頭看去,竟是尚方含丹將刻有佛經的逐漸擲在蒲團上,耍起了脾氣。
他悄悄向下看去,尚方含丹站起身來,英眉俏立,負氣道:「大師,我不頌佛經了。我讀佛經也有些年頭了,裡面也未尋到治病的法子,反正我怕也活不過十年了,不然就這樣算了。」李北殷聞言一驚,心道:「她的病這麼嚴重,難怪要把其餘十二派的人捉來問醫。」
靈慧大師輕輕將佛經撿起,拂去上面的塵土,笑道:「阿彌陀佛,尚方,你想必是有心事,才心情浮躁,不肯誦經。不妨說說吧。」尚方含丹臉色一紅,沉默許久,隨後轉過身嬌聲道:「大師,我不該在你面前丟佛經。這些日子叨擾貴寺安置這些武林人士許久,我一直過意不去。還常常要借你的耳朵聽我說心事。」
靈慧大師淡淡笑道:「尚方,哪裡的話,如果沒有你在皇上面前一力保全,白馬寺在法難中怎麼能得以保全。你有話可以儘管給老僧說,不要埋在心裡,會很難過的。」尚方含丹淡淡一笑,測過身去,淒聲道:「是啊,也只有大師願意聽我說這些女兒家的瑣事。這些話不能說給爹爹和哥哥聽,也不能說給幾位家將聽,只有說給大師。我最近的確很煩躁,但不是因我的病,我已經上了北宗,見過天下第一的沈真人奕劍,見到了海客瀛洲圖,余願已足。」
李北殷在房頂聽得一陣失神,心裡微微一動,心道:「原來……看沈爺爺舞劍,是她一直以來的心愿?難怪她那天明明已經全然被揭穿了,還硬要沈爺爺與她奕劍。」想到她身患奇疾,李北殷心裡怎麼都不是滋味,他也不知為何自己會對這個頭號大敵心存隱忍,明明今天是來尋十二派掌門及門人下落的,卻在這裡偷聽她的心事,久久不肯離去。
靈慧大師一驚,嘆道:「阿彌陀佛。尚方,沈真人的劍術通神,你能請到他為你舞劍,真是天大的福緣吶。」
尚方含丹搖頭,眼神中微微失落,嘆道:「我剛才輕易放過齊宮樞,也沒有用兵剷平北宗,大師也一定很奇怪。其實……其實我現在已經後悔了。我那麼逼真人舞劍,那人是沈真人一手帶大的孩子,他一定恨我入骨。如果我再對他大師伯不敬的話,他一定連見都不想再見我了。」
李北殷在房上聽得一陣心驚,心道:「她說的是何人?是我沈師兄還是……」
靈慧大師抬起頭來,問道:「尚方,你說的可是李施主?」尚方含丹點點頭,道:「我現在很怕聽到他的名字,我明明很想和他做個朋友,可就像大師說的一樣,我們二人之間的鴻溝,不簡簡單單是正魔之別那麼簡單。我是朝廷官員,他是麒麟教反賊,我爹和我哥都要我殺他,可是我哪裡做得到!」李北殷在房上聽著一陣動容,心中徐徐幽嘆。
尚方含丹臉色凝重,嘆道:「前些天我還對大師信誓旦旦的說,要殺了李北殷為朝廷分憂,可後來我見到他,又捨不得他死。我很氣,我氣他為什麼偏偏是麒麟教教主,反賊頭子;為什麼我偏偏是朝廷命官,還是相府之女,我……我明明知道,我們兩個不可能,可我就是忍不住……我真希望,我是像那位澹臺姑娘一樣的姑娘,一個平平凡凡的女子,沒有這麼多負擔和壓力。」旋即她穩穩心神,燦爛一笑,目若驕陽,淡淡笑道:「我做事向來有恃無恐,我有信心贏澹臺儀。可現在……」
靈慧大師幽幽嘆道:「尚方,將心裡話說出來,你心好受些了嗎?」尚方含丹燦爛一笑,道:「是啊,說出來就好多了。」她臉上一紅,接著道:「多謝你大師,總聽我說這些奇奇怪怪的心事,你一定耳朵都聽膩了吧。」靈慧大師呵呵一笑,道:「阿彌陀佛。尚方,你肯把心事說給老僧聽,老僧能為你分憂,也算是一種緣分,你放心吧,這些話老僧會守口如瓶,一個字都不會吐露給旁人。」
尚方含丹心裡好受了許多,旋即笑著把佛經捧在手中,笑道:「大師,我們再一起頌頌佛經吧,這本《法華經》,我還有些地方不明白,比如說這一句……」
李北殷在頂上聽著一陣黯然,旋即將瓦蓋封住,向一另一側飛去。
尚方含丹在殿內繼續頌著佛經,但眼神微微失神,靈慧大師悄然一笑,將佛經從她手中拿開,笑道:「阿彌陀佛。尚方,禮佛要誠信,你的心今日不能向佛,就不要勉強自己了。」
尚方含丹微微嘆氣,道:「大師說的對,佛經教導善男人善女人要布施,實則是要他們一心向佛。有的人能為了信佛一擲千金,但若心中無佛只為求得福報,也是貪心,難有收穫;有的人生活清苦,但一心向佛,即使只施捨一個銅板,也是積善行德。我想這個道理放在哪裡都是一樣的吧,有心向佛的時候哪怕只低聲吟誦一段,也是修行;心緒不寧的時候即使埋頭苦讀一夜,也是枉然。」
靈慧大師微微一笑,拍了怕她肩膀,低聲笑道:「是啊,尚方你修佛不久,但慧根極深,假以時日必然能從佛經中找到化解蚩毒之法。今晚就到此,老僧告退了。」尚方含丹微微點頭,旋即道:「大師且慢。我與大師一同出去,去見一個人。」靈慧大師微微一怔,旋即笑道:「阿彌陀佛。既然是去見那個姑娘,還是換一件衣服的好,穿著一身官袍,你二人怕是難以傾心相談。」尚方含丹笑道:「大師是厲害,能猜到我要去見何人。是啊,我想想換一件什麼衣服好呢……」
半晌後,尚方含丹已換了一件黑金古袍,頭梳玉冠,腰間挎著一把尚方劍,如同男裝,臉上有淡淡妝容,英眉用炭筆畫的更加英氣逼人,俊美到令人窒息。她輕踱著步子,在寺院中而行,英氣勃發,眼若驕陽,從不斜視。
一側藏著的楚征南、李北殷等人見她在寺中行走,想來是要親下牢房去見被囚之人,紛紛對視一眼。楚征南低聲道:「教主,妖女終是耐不住性子去牢房裡查看了,我們且看看這難尋的牢房入口到底在何處,以便尋個機會將眾人救出寺外。」李北殷點點頭,看著其後幾名官兵,眼中冷光一閃,道:「這寺里把手森嚴,但也有接班順序,我們瞅著換班時間把手空虛,敲暈幾個士兵,偽裝而行,想辦法混入牢中。」
尚方含丹走到寺內接引殿前,回頭看去四周並無異樣,嗯了一聲。一旁的士兵摁下機栝,忽然接引殿前的地板轟然一聲響動,漏出一條插滿火把的黝黑地道,直通地下,她極為警覺的看向四周,瞧著並無異樣,才獨自一人走下暗道。
李北殷等人看得一清二楚,紛紛暗嘆,準備尋個何時的機會潛入密道,嘗試救人。
尚方含丹一手負背,一手握劍,在燈火通明的地牢中步伐輕快,她被一名軍官引著向澹臺儀牢房中走去。這地道里說是牢房,實則是地下的廂房,十派掌門及弟子紛紛被軟禁在此,但生活並不孤苦,房內設施一應俱全。尤其是澹臺儀的這間,除了桌椅廂房外,還有古琴。尚方含丹有意將峨眉派弟子紛開軟禁,不准見面,唯恐生變。這軍官將澹臺儀門前的鐵索解開,尚方含丹淡淡說道:「下去吧。」
那軍官拱手告退,尚方含丹輕輕推開門,向內看去,屋內燈火通明,桌上的飯菜澹臺儀一口未吃,已是飢餓數日。
尚方含丹定眼看去,澹臺儀卻是生的令人驚心動魄的美,黑髮披肩如同黑色緞玉,被一尊白玉冠束起,一張精小若白玉般滑膩剔透的臉龐動人心魄,眉若遠黛黑長平齊,口若紅玉溫潤朱赤,鼻若天瓊玉挺精緻。最動人的恰恰是一雙清媚絕倫的水靈雙眸,明媚惹憐卻絕非妖媚,輕輕望向四周眼波流動,媚眼如絲,額生一點硃砂元陽,更平添五分飄逸若仙。玉頸纖長若白玉般泛出動人光澤,身材高挑修長,宛若一尊活動玉像,清涼若太陰仙子。
她靠在床邊,懷裡緊抱著一尊金冠,面容憔悴,雙唇慘白,一雙清媚之眼已是強撐著睜開。她聽聞門前響動,雙眼迷離看去,見一見寬大的黑金古袍在眼前閃動,心中一陣欣喜,柔柔道:「小官人,你……」
尚方含丹見澹臺儀將自己認作李北殷,冷笑一聲道:「澹臺姑娘,你心裡就只有你的小官人,沒有別人嗎?」澹臺儀輕啟雙目,用一隻纖瘦玉手揉揉眼睛,迷濛看去,一陣失落,道:「是你,尚方公子。」
尚方含丹將澹臺儀捉回來後,有意將她與其他峨眉弟子隔離,且每每出現都以男裝出現,澹臺儀年紀尚小,也不曾見過多少男子,便一直以為尚方含丹是男子,只是以為他生的女相,極為俊俏,宛如驕陽紅花。
尚方含丹淡淡一笑,說道:「澹臺姑娘,咱又見面了,我今天來還是老生常談,太羲神功,你寫不寫。」澹臺儀面露憂思,輕輕搖頭,柔聲道:「太羲神功實為峨眉派至寶,峨眉秀儀四海,威凜群雄,為掌門所有,萬不能傳於外人。對不起,我還是不能寫,不要逼我……」
尚方含丹英眉一揚,走到澹臺儀身側,笑著勾起她冰涼如玉的下頜,故作風流道:「澹臺姑娘,你的性子可真是柔和的像水一樣,我逼問許多其他各派掌門弟子,這麼柔和的與我說話,你還是唯一一個。」她望著澹臺儀如同白玉的小臉,一陣失神,輕聲道:「生的真是美極了,連我都覺著一分遜色,難怪連麒麟教教主李北殷都對你色迷心竅啊。」
澹臺儀聞言一陣慌亂,看著他身上的黑金古袍心中一涼,柔柔道:「公子,你捉了小官人是不是,他……」
尚方含丹一陣冷笑,放下手指,側身淡笑道:「澹臺姑娘,莫非你心裡就只有李北殷,對旁人的關切都曾放在心上。」澹臺儀微微搖頭,道:「公子,你想拿李北殷怎麼樣,他小時候受過傷,身子骨弱得很……」
尚方含丹聽著心裡薄怒,將她如玉的綿柔捧在臉前,輕輕一吻,冷笑道:「李北殷的東西和女人,我偏偏要先嘗嘗滋味。」澹臺儀被他吻得慌亂無邊,向後退去,捂著身前衣著,柔聲道:「你要……你不要這麼對我,求你……」
尚方含丹心裡一陣竊笑,旋即一把將尚方劍扔到床邊,輕笑道:「看你的樣子,似是要守身如玉?我這個人沒什麼愛好,偏偏對女子,尤其是嬌柔似水的女子最憐惜。」說罷她輕輕眯起雙眼,在澹臺儀如玉的耳垂處吻下,登時吻得她全身滾燙,沒由來的一股力氣,將尚方含丹推開,卻尚方含丹卻壞笑著解開她胸前的衣襟,伸進手去輕握她胸前一團酥軟高聳的玉兔,只覺得滑膩如玉,溫涼至極。她用力一握,引得澹臺儀大喘連連。尚方含丹心裡壞笑不斷,卻仍是不曾停下動作,緊閉雙目,雙臂扣在澹臺儀修長的玉頸之上,忘情吻去。澹臺儀登時一陣驚顫,目欲絕眥。忽的嬌叫:「我求你!我求你放過我!你殺了我好不好,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