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紅風血雨哭震天(下)
2024-05-04 10:15:50
作者: 邱處機
石毓英看著駝子雖是臉膛黝黑,看不出容貌神情,但眼裡已是神色大變,心道:「這駝子和這兩派人什麼關係。」不由得向後撤了兩步。
唐玉楓聽聞尉遲路提到他爹日思夜想的【黃龍神刀】,惡聲啐了一聲道:「黃龍刀,黃龍刀!誰他媽知道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這麼一把刀,就算有江湖人都找了二十年了,連個影子都沒出現過!還不如逼他交出魔教神功來的實際直接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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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路臉色微變,心中冷笑道:「就這少爺脾氣,鼠目寸光,若不是看在你家老爺子份兒,老夫會跟你一路?當真是『金玉其外,材庸其內』」雖是心裡這麼想,尉遲路嘴上卻道:「唐公子,此處已快到魔教轄區,敵我不明,還是先想想辦法撬開這李北殷的嘴巴。」
唐玉楓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冷道:「用你教我?」尉遲路冷笑一聲,並不作答。
石毓英聞言低聲道:「尉遲老頭的道行不知比那唐玉楓高出幾截。他們如今結盟,共圖神功寶刀,這小公子行為乖張,根就是個沒頭腦的廢柴,全靠這尉遲老頭一再忍讓沒傷了和氣。」
李北殷低聲道:「黃龍神刀裡面到底有甚麼秘密,為什麼江湖人都想奪之而後快?」石毓英淡淡道:「傳說黃龍神刀最早是峨眉派的寶物,鋒銳無匹,與峨眉派北震劍並稱天下至寶,刀劍無雙,自然是厲害非凡的寶貝。」
李北殷奇道:「那為何世上之人無人去逐峨眉北震劍,反而去尋那消失多年的黃龍神刀。」
石毓英瞪了他一眼,涼聲道:「你傻呀!北震劍是峨眉派至寶,峨眉的霉頭誰敢去觸?傳說黃龍刀與一本叫《九襄道典》的神功息息相關,這本九襄道典記載的武功非常詭異,號稱天下第一神功,得之可縱橫天下,號令武林,江湖上無人不想據為己有。還聽說這本《九襄道典》里藏有長春不死的秘訣,就連朝廷權臣都在競逐。我家《江湖本紀》中曾說,《九襄道典》曾落入北宗前人手中,以此為基礎改寫了一本《玉鈐經》,非武學的部分還被收入了前朝道藏典籍中。」
李北殷搖搖頭道:「長生,至尊,刀劍,這些東西一個比一個虛無縹緲,真不知他們競逐來去為了什麼。」石毓英奇道:「看不出你是個駝子,倒是看事情與俗人不同。」李北殷生怕被看出端倪,忙道:「我一個病駝子,看穿什麼,隨口胡說的罷了。」石毓英嘆氣心道:「是了,我表哥就這般痴迷武學神兵,天天忙著他的大事業。」
唐玉楓將那「李北殷」從地上揪起,惡聲道:「你說不說,再不說我現在就把你折磨致死你信不信!」那「李北殷」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樣,全身血肉潰爛,虛弱道:「公子,求你賜我一死吧,我被貴派毒粉折磨成這個樣子,也不想活了。」唐玉楓怒喝一聲,道:「你想死!沒那麼容易!」
揮手便是一團暗紅毒霧,只聽漫天毒粉發出潰爛之聲,全數灑在那人爛肉之上,慘叫聲不斷。唐玉楓身邊三名蜀中派弟子猝不及防,悽厲慘叫,竟也被那毒霧燒的面目潰爛,黑血出竅。唐玉楓惡聲喝道:「沒用的廢物,這些年的酒肉全養了群草包廢物!」隨手灑出一包綠粉解藥,才令那三名弟子緩緩吐出毒血,保條小命。
石毓英見狀低聲道:「蜀中派和巨闕幫的弟子那個心甘情願替你賣命送死。遠征魔教,敵我不明,卻在這裡競逐些有的沒的,真是個廢柴。」
李北殷見那人被折磨至此,心有不忍,心道:「此人雖然與我非親非故,但卻是北宗弟子,總歸是一脈之人,何況他是因冒充我的名諱遭此大難。」
他見唐玉楓正欲抽刀繼續折磨此人,逼他開口,心底一陣焦慮,山洞中赫然飛出一把神光湛湛的神哭鐵骨令,重重砸在那一口長刀之上,鐵骨令上一根困龍刺登時將那長刀崩成兩截。旋即那鐵骨令急速飛回山洞之中,落在李北殷手上,石毓英低聲喊道:「你瘋了!那人與你非親非故的,你招惹這兩派人做什麼!他們人多勢眾我們怎麼對付。」
尉遲路見鐵骨令橫飛,當下大吃一驚,大喝道:「是魔教中人!大家小心戒備!」
五百名幫派弟子瞬間將山洞圍住,但迫於方才神哭鐵骨令上湛湛神威,竟無一人敢沖入洞口。
唐玉楓見自己手中一口價值千兩的西域彎刀被一擊震碎,怒而甩袖上前,喝道:「洞裡是什麼人!裝神弄鬼!」
李北殷心道:「這可如何是好,我自然不能聲名我是李北殷,不然只怕這伙喪心病狂,心狠手辣之人非衝進來不可。可若說我是北宗的人,便是讓北宗與兩派接下仇怨。」
石毓英見他一陣猶豫,沒好氣的罵了一聲:「逞什麼大英雄!還要我來給你擦屁股!聽我指揮。」
唐玉楓與尉遲路對視一眼,正欲下令弟子沖入,卻見原本黑不見底的洞內忽然神光凜凜,七色真氣明滅無邊,幽幽傳來一陣蒼老嘶啞之聲,微微薄怒喝道:「天方麒麟教故人在此修煉,見不得血光,諸位速速離去的好。」
唐玉楓倒是凝眉邪笑道,「在下蜀中派唐玉楓,幸會高人。家父與麒麟教聖火密使赫連赤素有淵源,在下年幼之時也曾與貴派密使有過一面之緣,只是從未聽及麒麟教眾說起,哪位高人在此修煉,煩請報上名來?」
實則這洞內七色真氣是石毓英吩咐李北殷散出,而那蒼老嘶啞的聲音是石毓英運功發出,為的是能嚇唬住這伙窮凶極惡之徒。
石毓英聞言看向李北殷,低聲道:「我對麒麟教人事一無所,怎麼回答。」李北殷在她耳邊低語道:「我就是李北殷,外面那人必然是冒充的,可不能讓他們見到我的樣子,不難非以命相搏不可。胡亂編一編吧,實在不行就只有硬闖出去了。」石毓英先是一驚,隨後怨恨道:「真被你這魔教小俠害死了。」
洞內再次傳出幽幽蒼老之聲,冷喝道:「老夫隱居此山多年,無名無姓,與麒麟教淵源極深,爾等速速離去,不然老夫必然大開殺戒!」
聲音幽幽而嘶啞,猶如神哭鬼叫一般滲的人頭皮發麻,原來石毓英使得這一音功名叫【天音功】,可以人體內五臟發聲,聲音幽咽神嚎,滲人無比,端是一門惑人心神的音功。只是石毓英不喜苦修武學,無以將【天音功】至上神威發揮出來,雖然聲音悽厲滲人,但尚無惑人心神之效。
眾人一聽均是一驚,不少門下弟子被震得雙腿打抖,以為真遇見了神魔不成,紛紛向後退卻。可那尉遲路卻是多年老江湖了,冷笑一聲對唐玉楓道:「不可能。老夫雖與魔教交往甚少,但也認得這『神哭鐵骨令』,乃是無上神兵,是麒麟教教主至寶,多年前流落江湖不知所蹤,原來是這裡藏著。段明發將鐵骨令藏於此人,必然有重託,這人絕無可能是什麼無名無姓之人。他在撒謊!」
唐玉楓一聽此人與段明發有莫大關聯,心中狂喜,心道是今日竟還真誤打誤撞,被這「李北殷」待到段明發藏經處,一聲喝道:「衝進去!」
三十名蜀中派弟子紛紛沖入,洞內七色神光驟起,異常刺眼,那裙裙蜀中弟子只得捂面前進,李北殷與石毓英又藏在石壁一側,並未被瞅見,李北殷件見勢不妙,手中立馬捏出一記七成功力的【景星麟鳳麒麟手】,七色神光瞬間變的金光璀璨,麒麟手伸出飛快,一爪將所有蜀中派弟子打飛出去,口吐鮮血,心脈盡斷而死。
李北殷見自己出手太重,忍不住低呼一聲,舉起雙手看著,不知何時自己爪功這般厲害。石毓英見七色神光驟滅,又見他如此迂腐手軟,忙道:「蜀中派在川蜀武林無惡不作,還常常糾結地方貪官為禍百姓,為難峨眉,你這麼做是為武林除害,為我峨眉鋤奸,是正道之舉。」
李北殷忙再亮起七色神光,心道:「她若說得是真的,難保不少百姓死在這伙邪徒手中,何況我教教義是賞善除奸,我好歹能心安一些。他們為禍百姓,挑釁峨眉,難保澹臺儀沒受過他們欺負,教訓一下也是應該的。」想起澹臺儀如玉的容顏,在佛前虔誠祈禱的模樣,他忍不住一刻失神。
洞外飛出三十具死屍,兩派人馬紛紛向後散去,唐玉楓暴喝一聲:「誰敢退一步!就等著死罷!」蜀中派弟子聽聞後紛紛面如土色,雙腿打抖,心想這洞內是人是鬼不知道,可這唐玉楓喜怒無常,出手異常惡毒,比鬼還可怕些,也便不敢再向後退卻。
尉遲路蹲在地上,見三十人均是被一記麒麟神爪穿心而死,驚道:「段明發的啟天無相神功!是麒麟神爪啊!」
唐玉楓驚道:「果然是啟天無相神功!」尉遲路面如白紙,顫聲道:「唐公子!魔教教主段明發的厲害,你也是知道的!他於十年前忽然消失,老夫便猜忌他與沈山崇交手落敗,是躲起來療傷了!這裡面!這裡面難保不是那個嗜殺成性的魔王段明發啊!」唐玉楓驚喜萬分,喝道:「若真如此!裡面一定有啟天神功!不枉我們答應峨眉老尼一齊上山剿滅魔教!真是不虛此行啊!」
唐玉楓正欲沖入洞中,尉遲路一把將他拉住,顫聲道:「唐公子!你瘋了不是!?你可以跟你爹打聽打聽,段明發是何人物!他的武功已入化境,十年前江湖傳聞他與北宗龍門派掌門,也就是當今武林第一人沈山崇沈真人約戰,戰果無人得知,可自那以後兩人紛紛閉關,沈山崇至今在龍門後山閉死關而不出,你想想這段明發有多厲害!我們這些人他彈一彈手指頭就要了我們的命!我們還是走啊!」
唐玉楓一把甩開尉遲路肩膀,怒道:「不行!啟天無相神功就在眼前!我和我爹為了尋這本神功耗費了多少年心血!我好容易才逮到段明發弟子李北殷,尋到此處,你要我現在罷手!段明發失蹤多年,早就死了!不可能是他!就算是他,就是死!我也要一覽神功!」
說罷他長扇一揮,喝道:「蜀中派弟子聽令!隨我一起殺進洞內!奪寶典!殺了段老兒!」
他本欲帶領蜀中子弟率先攻入門中,卻見眾人皆是躲向一邊,眼看著地上死屍被麒麟爪穿心而死,顫顫巍巍全無方才烈氣,怒罵道,「孬種!草包!廢物!」
石毓英見外界人群大亂,說道:「駝子,擒賊先擒王,出掌打他!」
李北殷點點頭,手中飛出一記【日御光明化極手】,可方才他已經失手殺了三十人,心中愧疚難當,這一記化極神雷掌他收斂許多,僅有三成不到的內力,速度也是慢了許多。
唐玉楓一隻光耀四域的神雷手從洞內飛出,赫然身上拍飛出黝黑大手印,正正拍在那光掌之上,門內化極真氣凜然一動,與那掌力交擊,爆出一陣巨響,那黝黑巨掌與神雷光掌赫然迸裂,誰料那掌心之上竟裹有劇毒,一震反被刮向眾人。
尉遲路有些幽怨的瞪了一眼,忙道,「掌風帶毒!快閃向一邊。」眾弟子連忙捂住口鼻,極為避諱的閃向一邊。要知蜀中唐家乃是天下聞名的用毒高手,與「九毒門」、「王鼎派」互尊為「毒門三聖」,各路人士均曉其中利害。然正道人士皆不以為然,尤是這蜀中派最不知羞恥,圖名門不成便自尊蜀中毒王,研習極為惡毒的武學。這一記黑掌便是蜀中派【化骨大散手】。
這唐玉楓學藝不精,極其浮躁,一記兩成功力的【日玉光明化極手】已足夠他受的,登時被化極神雷真氣炸的全身劇痛,向後退去,尉遲路極為怨恨的瞪了他一眼,仍手起真氣替他化去周身雷電。
那掌力黑風落在方才三十具死屍之上,只聽得刺啦作響,屍體登時被冥冥黑火銷肌焚骨,惡臭沖天,皮肉爆裂,頃刻間化為一灘黑水。李北殷與石毓英眼見這毒掌如斯陰毒可怖,也是暗中一陣心驚。
石毓英見李北殷明顯收了掌勢,怒道:「駝子你做什麼!為何不殺了那為首作惡之人,放虎歸山!」李北殷心知自己又犯了心慈手軟的毛病,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石毓英精怪歸精怪,但是個性子極溫柔的女子,現在卻瞅著這迂腐不堪之人大動肝火,胸膛一起一伏。
生氣歸生氣,石毓英仍是使出【天音功】,冷冷喝道:「你們如此殘害我弟子李北殷,我亦殺了你們三十餘人,留下我弟子,留你們一條狗命!滾!」
唐玉楓被方才一記化極神雷掌打的心膽俱裂,當下口角滲出絲絲鮮血,見洞內之人厲害如斯,也是心驚膽寒,與尉遲路一齊招呼起兩派人馬退去,紛紛遠走。
李北殷與石毓英聽聞山洞外人已遠走,紛紛貓著腰走出山洞,卻見方才三十具死屍已經化為血水,滲入碎石之中,唯有那「假李北殷」仍躺在地上一側,雖然躲過了方才毒掌侵襲,但他之前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樣,已經瀕死。
李北殷瞧著他可憐,心中一軟,就要走過去看看他傷勢,石毓英一把將他拉住,道:「駝子,他傷的太重了,你救不了他的。」李北殷看了一眼地上的血水,皺眉道:「他好歹是龍門弟子,我不能看著他這麼死了,我心裡難受。」石毓英怒道:「駝子!我真見過你這麼笨這麼蠢的人!這個人明明假扮你的名諱,是龍門打進你們麒麟教的奸細!你這麼緊張他做什麼啊!他身上有劇毒的!你碰了會死的!」
李北殷點點頭,仍是走了過去,石毓英在原地氣的跺腳,罵道:「噫!!迂腐的大笨駱駝!」隨後也氣呼呼跟在後面走去。
李北殷地下身子一看,見他周身儘是毒粉,肉掌觸之必腐爛,於是扯下身上的衣袖,將雙手纏了五層之厚,然後小心翼翼的將他扶起,那人已是面目全非,見有人來救他,忍不住顫巍的道謝:「多……多謝。」
他睜開潰爛的眼皮看去,見這駝子面目黝黑,問道:「高……高人,你是何人……我雖快死了,但也想知道救命之人是誰,黃泉路上也好為高人祈……祈福。」
李北殷看著他全身滲血,肌肉被毒粉腐蝕成滲人的肉塊,心裡酸楚,嘆了口氣,道:「你不該頂著我的名諱,李北殷這三個字太不祥了,你變成這樣,都是這個名字害的。」
那人本是全身潰爛,已經瀕死,聽到李北殷的名字卻登時如迴光返照,撐著最後一口氣抬手拉住他的衣領,激動道:「是你!你是李北殷!你還活著……還打扮成了這副模樣!」
李北殷見他激動如斯,自己的衣領已被他一雙血手染成暗紅,忙問道:「你是龍門弟子,莫非你認得我。」
那人卻忽然鬆了氣,用潰爛的嘴唇喃喃道:「北殷,是我啊,我是周朗月啊……」
李北殷大驚道:「你是朗月師兄!是你!你怎麼會!怎麼會落到蜀中派人手裡!他們怎麼會把你折磨成這個樣子。」
周朗月搖頭道:「北殷,我當年和金師兄當年那樣對你,你不怪我嗎?你為什麼還要救我。」
李北殷心裡一痛,怔怔搖了搖頭道:「以前的事了,我們不提了,可你怎麼會落得這般田地。」
周朗月奄奄一息道:「北宗與魔教交戰在即,齊掌教派我潛入魔教打探虛實……可那時並不知道,你已經是魔教教主,我將魔教三壇布防圖藏好後,就準備下山而去,誰知道蜀中派的人誤把我當做是魔教妖人,動手打了起來,他們說世上身為魔教中人,卻會龍門武功的,只有李北殷一個人。他們瘋狂的折磨我,讓五毒爬滿我的身體,給我下藥逼我承認我是李北殷,逼我交出啟天無相神功。我沒辦法,只好為了保命承認了,於是我為了騙他們,帶他們四處亂走,我本以為活不過今日了,誰知道碰到了你……」
周朗月吐出一口黑血,虛弱慘笑道:「北殷,你雖然是魔教人了,但你還是那麼善良,不因為我當年欺負你,就對我下山,還救了我……」
李北殷見他全身血液全部被毒液腐蝕,連忙將他抬起,將滾滾真氣順著他後背輸入,誰知周朗月後背上已經被挖空了血肉,一掌探去,竟然冰冷的人骨。
李北殷怒吼道:「狗賊!狗賊!蜀中派和巨闕幫的狗賊!他們身為名門,怎麼可以對同道下這種毒手!我要他們血債血償!」
周朗月虛弱道:「北殷,我不行了,別白費力氣了。我現在最內疚的,就是當年和金師兄,撅了你父母的墓碑,還那麼欺負你,辱罵你爹娘,還夥同沈師兄趕你下山,我好愧疚……可你不計前嫌,還這麼救我……」
石毓英在一旁聞言氣的秀目倒立,指著周朗月怒罵道:「你與他是有多大的仇!竟然撅人父母墓碑,你簡直不是人!」
李北殷聞言大驚,顫聲問道:「朗月師兄,你說什麼,我……我真的是沈師兄設計陷害,才被趕下山的?」
周朗月已是元神盡散,神智渙散,沒把李北殷的話聽進去,只是緊緊攥著他的衣袖,雙目無神的喃喃道:「北殷,剿滅魔教,剿滅魔教。剿滅……」話未說完,已經咽氣,全身的筋骨碎成一團,變成一灘肉泥灑落在地。
石毓英見此人已死,心想死者為大,心頭的怒火也便平息了些,嘆道:「人已經死了,駝子,咱們走吧。」
李北殷雙目無神的把周朗月的屍身抱在懷裡,雙目無神的搖頭,一言不發。
石毓英怒道:「人已經死了!他身上有劇毒的,你這麼抱著他也會死的!」
說罷石毓英就要將周朗月死屍拖到一邊,誰知道李北殷哇一聲哭了出來,哭的撕心裂肺,一把將石毓英手臂打開,正打在她手上的臂痕上,痛得她面露苦色。李北殷大哭大叫著:「別碰他!別碰他!」
二十年了,李北殷從沒像今天這麼哭過,大哭大叫著,石毓英被嚇了一跳,躲到一邊去,可他哪裡見過一個大男人哭的這麼傷心,撕心裂肺,山間迴蕩著他痛苦的哭聲,令石毓英眼底一熱。
山間大雨忽然大雨瓢潑,將地上的血水沖刷,李北殷仍是抱著那屍身在大雨中痛哭不已,哭聲比雷聲還大。他心底從未這麼難過,他被趕下龍門山,他沒哭過,法蒂徹死在他面前,他沒哭過,岑元秀與他折筷斷義,他也沒哭過,可現在這個明明對他萬般不好的人死在他面前,他卻心底疼的仿佛碎裂。
他覺著委屈,明明他也曾有父母兄弟,曾有恩師如父,卻都因為世俗偏見而被無情奪走。
他不明白,為什麼所謂的正魔之見,欲望人心,可以比一條人命還重要,他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像瘋了一樣要逼他說出黃龍神刀下落,不管他知道還是不知道,他不明白,周朗月明明已經死了,他死前為何念念不忘的仍是剿滅魔教。
他只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爹不是被人追殺致死,他娘也不是生他難產而死,而是被人心的險惡活活逼死。
大雨中李北殷屍體不停的哭,石毓英躲在山洞前向外看去,定定的看了不知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