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歌罷泣血濺長空(下)
2024-05-04 10:15:46
作者: 邱處機
李北殷跟在後面,他背上背著大鍋,手裡提著鐵杖,又不敢施展輕功唯恐被人發現,自然走的慢些,他想著:「等下若是正道中人再出手屠殺我教教徒,定要阻攔不可,不然真是妄受麒麟教恩惠!」他雖不敢保證能以一敵眾可以取勝,但他此時修為今非昔比,想救下教眾,全身而退還是不成問題。摸了摸白絹中藏著的神哭鐵骨令,頓感信心十足。
李北殷跟在眾人身後,看著北宗與峨眉兩派合流,泱泱開向前方,均是正氣斐然,心中不忍擔憂道:「這還只是正道聯軍中冰山一角,何況兩派武功何其精深,弟子盡得真傳,均是以一敵百。此次三師叔遠道親征,怕是只有金鳳使可與之硬拼。」他隨即埋怨道:「赫連赤這個烏龜,挑撥我教四分五裂,如今更假傳我死於分壇,教內必定人心惶惶,潰不成軍,如何與十二大門派一力相抗。」
澹臺儀隨著眾師姐妹走在最後,仍是失神,不曾想尚未與兒時小官人完成心愿,一起到金頂看霞光,他便已死去,黯然神傷。
貝碧青見沈同光牽馬跟在後面,深情款款的看著小師妹的背影,微微一笑,將石毓英架到自己身側,淡淡道:「師姐有些話先跟毓英說。」說罷將石毓英架走,石毓英何等聰明,眼波流轉,涼聲笑道:「這英俊少年似是對小師妹有情,有戲沒戲啊。」貝碧青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柔聲道:「六師妹,你命都快沒了,還是想想自己吧。」
澹臺儀見貝碧青將六師姐帶走,身邊再無一人,唯有沈同光看出玄機,忙拎著馬頭上前,笑道:「澹臺,上次匆匆一別,都沒來得及與你好好說上幾句話。」
澹臺儀看了看四周無人,柔柔的低聲道:「沈師兄,男女有別,我沒什麼話想和你講。」
沈同光一陣語塞,於是道:「澹臺師妹,你似乎心情不好,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澹臺儀搖搖頭,低聲道:「我聽說小官人死了,心裡有些不舒服……也沒什麼。」
沈同光面露不悅,但只是一瞬,隨即笑道:「我那師弟太不成器,在龍門打傷同門弟子,被逐出山去,本希望他能改過自新,誰知竟和魔教妖人混在一起,還丟了性命,真是活該……」
澹臺儀眉頭一皺,低聲溜著眼睛,道:「他人已經死了,也是可憐,你何必這麼說他。」
沈同光嘆了口氣,拎著馬攔住澹臺儀的去路,說道:「澹臺師妹,你別怪我口不擇言,說話難聽,可人一旦與魔教惹上關係,都沒什麼好下場。我太冥師叔如此,崑崙派的太初師叔也是如此。還有當朝吏部尚書令狐大人,先帝文宗指婚於他和麒麟教聖女,可現在武宗繼位,與麒麟教交惡,令狐大人也是險些死於非命,烏紗搖搖欲墜。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澹臺儀輕嘆一聲,溫柔道:「同光師兄,你別動氣,我沒有可憐魔教妖人的意思,只是小官人他不是魔人,就算是我也不怕,他已經死了,我只有追思幽念,希望他黃泉路上走的安穩些。」
沈同光見她如水溫柔,也是不由的要順著她的意思,不想再提李北殷的名字,隨即笑道:「澹臺師妹,你騎我的馬走吧,前面還有些路途。」
澹臺儀一驚,挽著胸前秀髮驚道:「不必了師兄,掌教和燕道長他們都是徒步而行,這樣不敬,也不好。」
沈同光燦然一笑,真如春風拂面,動徹人心,隨即笑道:「沒事的,來!」說著伸出一隻手要將她纖纖玉腰攬入懷中,架著上馬,澹臺儀一聲驚呼,見躲不開沈同光纖長的手臂,忙道:「師兄,我自己來就好,你……你不必扶我。」
六冥師太與燕璣珏等人聞聲回頭看去,見沈同光正把澹臺儀笨笨拙拙的扶上馬,險些把澹臺儀頭上束髮的白玉冠碰落在地,滑稽不堪,都是搖頭一笑,隨即繼續回身趕路。
貝碧青與石毓英對視一眼,也都巧笑連芳,武金簡回頭看去,見那清沐無雙,英武俊朗的沈同光竟如此傾心小師妹,竟讓她騎在馬上,自己在下牽馬而行,眯起雙眼,拎起長劍沒好氣的向後走去。
澹臺儀見大師姐面若寒霜向她走來,當下神色一變,就要從馬上爬下來,卻聽武金簡冷笑道:「呵!沈師兄,你這如何把我師妹哄得這般開心,我還沒見她下山以來笑過。」
沈同光知武金簡年紀尚大自己一歲,隨後淡淡笑道:「武師姐見笑了,論輩分你才是在下的師姐。」
武金簡瞪了一眼馬上惶恐不安的澹臺儀,冷冷道:「既然如此,是否願意聽師姐一言。」
沈同光拱手朗笑道:「還請指教。」
武金簡冷笑道:「咱們峨眉是佛門正派,門下弟子均是出家之人,男女有別!別再糾纏我師妹。」
說罷一把將馬韁繩奪在手中,牽著馬向前走去,沈同光目瞪口呆,在原地極為尷尬,隨後又看了看澹臺儀在馬上的回頭瞧他,心裡一暖,又笑著跟了上去。
澹臺儀哪裡敢讓這喜怒無常,性子陰冷的大師姐給她牽馬,於是忙道:「師姐聽馬吧,我這便下來。」
武金簡心中有氣,冷冷道:「坐穩了,不許下來。」隨後見掌教等人已經走遠,面生冷笑,拎起劍柄對著馬肚子一紮,白馬立刻飛奔出去,停不下來,澹臺儀甚少騎馬而行,一時間驚得面無血色,連忙勒住韁繩,輕撫馬頭,那馬竟然被她溫柔的小手撫順了性子,輕輕停下。
武金簡見澹臺儀要從馬上下來,捻起一道碎石彈指神通,擊在馬臀之上,白馬嘶鳴,又是一陣翻騰,澹臺儀半個身子已經凌空,被這沒由來一頓折騰就要摔在地上。
沈同光知道澹臺儀被她大師姐捉弄,見狀一驚,正要飛步上前將她抱住,卻被武金簡攔在身前,冷冷道:「我都說了!男女有別,別糾纏不清,毀了兩派清譽。」
澹臺儀正欲被馬掀翻在地,柔弱無骨的身子就要掉落在地,忽然叢林間探出一道輕柔的明月真氣,無形無色,將她身子輕輕托住,卸去重力,安穩的落在地上。
武金簡一驚,不知師妹何時又學了些高深內功,竟能散發護體,以為又是掌門掌教偏心傳授,氣的狠嘆兩聲,遠遠離去。
沈同光上前想將澹臺儀扶起,澹臺儀見他走來,忙拎起長劍站身,撫摸著胸前長發忙道:「師兄,我師姐說得對,男女有別。」
澹臺儀難為情的向前走去,一邊悄悄向四周探望,不知方才是哪裡來的一方柔力,替她化去險情。但見四下唯有高樹雜草,並無人影,一陣疑惑。
待澹臺儀趕到前行隊列時,遠處已是一陣叫罵聲怒吼聲四起,數十名龍門弟子將麒麟教教眾圍在其中,六冥師太定眼看去,方是燕璣珏與她趕到已遲,眾多龍門弟子屍橫遍野,死狀欺凌,足有上百人之多,身首異處,血流滿地。端是純陽派仗著人多勢眾,將其餘魔人圍在場中,聽候發落。
燕璣珏與六冥師太並肩而行,見此地亦是死傷慘重,北宗純陽派子弟竟有上百人折在這裡,死狀觸目驚心,皆是倒吸一口冷氣,六冥師太微皺眉頭,心道:「北宗七星得沈真人親傳武功高絕,縱橫無虞,其門下弟子亦是不弱於人,可這伙魔人卻兇悍至極,竟以極小的代價斬殺北宗百人。」旋即又想到:「這才哪裡到哪裡,還連魔教首腦的影子都摸不到,就死傷這麼多正道子弟,亦不知魔教聖女教主,四使五法,修為高絕到何種程度。」
她旋即回頭看了看本門弟子,皆是秀目含嗔,怒火中燒,但也是心驚膽戰,銀牙緊咬,手中長劍都在微微顫抖,心道:「尚未開戰,軍心要定。」
說罷便要挎劍而出,欲斬幾名魔人安定軍心,誰知燕璣珏已是先走一步上前,喝道:「你教分壇現在如何分布,說出來饒你不死。」
那伙魔人卻是紛紛冷笑向天,喝道:「嘿!一夥子正道老狗,咱們金鳳部與天眾部的兄弟共存亡,必不可能告訴你們。還是別費口舌!快送爺爺上路吧!」
「不錯!可憐爺爺們在前線鎮守多年,還沒來得及回家喝口肉粥,和媳婦親熱親熱,就被閻王爺催著去報導!快動手吧!」
峨眉姑娘們聽到魔人說些不三不四的話,均是面紅耳赤,秀目含芳,手中握緊了長劍,只待掌教一聲令下,便衝上去解決了魔人俘虜。
麟教眾人紛紛起身傲立,威武不屈,齊聲高唱:「英主在上!厚土黃天!射陽高領!賞善鋤奸!可憐蒼生!孽障十多!生未可喜!死為何悲!皈我麟教!蕩滌明初!」
李北殷順著麒麟教眾徒高唱震天,尋聲而來,見一夥教眾被困其中,足有百人,均是受了極重的內傷外傷,再無還手之力,心中焦急萬分,心道:「這伙教眾已是無力還擊,若我再不出手,只怕會折在這裡。」
他想到六冥師太手中【北震】劍為當世第一神鋒,銳不可當,他手中沒有合適兵器萬難與之鏖戰,於是悄悄從手中拎出神哭鐵骨令,收斂其上光芒,手中不動聲色的運起啟天神功中【明月在抱挪移功】,將鐵骨令懸浮其上,在手中騰挪,只待有人動手傷害麒麟教眾,便以蓄千鈞之勢,將其兵器震斷。
燕璣珏聽聞魔人高唱,不為所動,他雖是對麒麟魔教恨之入骨,但卻是出身正道的翩翩君子,從不殺不還手的魔人,更不折磨手無縛雞之力之人,正欲想法子撬開魔人的嘴巴。六冥師太已是長眉倒立,秀目含嗔,手握北震劍欲拔劍刺出。
林間忽然飛出一把渾銀鐵骨令,蘊含磅礴挪移之力,速度奇快無比,六冥師太已將北震劍拔出一半,卻被鐵骨令擊在劍柄之上,生生震了回去。六冥師太手腕已被其上巨力震得酸軟發麻,驚道:「大家小心!四周有魔人埋伏。」
燕璣珏眼疾手快,手捻劍指想著鐵骨令飛出之處而去,眾弟子紛紛跟上前去,紛紛怒喝一聲,舉起長劍刺入雜草,李北殷既已出手便不會再掩藏,手起一記麒麟掌將自己反震飛起,令眾人長劍撲了空,他不忍與三師叔交手,只是拍出一記柔和光掌直奔其面門。燕璣珏修為高絕仍是一驚,忙側向一邊。
隨即他手中飛起一記麒麟爪將迴旋的神哭鐵骨令握在光掌之中,橫劈而去,正是一招峨眉劍法【碧血殘陽】,鐵骨令何其鋒銳,將衝上來眾人長劍紛紛劈成兩截。
六冥師太見那鐵骨令如同銀笏,銳不可當,挺著北震劍直上而去,一劍直刺李北殷心窩而去,李北殷落在地上手起一記【除昏啟明反彈神功】,全身真氣赫然反震而出,將六冥師太劍勢反彈出去,六冥師太見一招【戴霜履冰】竟反彈而來,也是一驚,不得不再劈出一記劍氣化去,退回原位。
燕璣珏與六冥師太雙雙被逼退回原位,見這駝子拎著一把銀笏,右手拄著一根鐵杖,臉膛漆黑,滿面蕭然,不住地咳嗽,不由得對視一眼,心道是麒麟教何時有這麼個貌不驚人,卻武功古怪的駝子。
六冥師太挎著長劍冷聲問道:「敢問閣下是麒麟教哪個堂口龍頭,是聖火部還是金鳳部。」
李北殷見眾人均未認出他的模樣,心道:「雖是掩去了容貌身材,可人的聲音極難隱瞞,若被聽出來可就不妙了。」
李北殷背著鍋,佝僂著身子,咳嗽了兩聲,沒好氣的揮了揮袖子,盪起一片煙塵,惡狠狠的提起鐵杖跺了跺地板,又拿起銀笏在脖子上一橫,示意他們趕緊走,不然死的難看。
六冥師太眯起雙眼,冷冷道:「啞巴?麒麟教何時出了個啞巴高手,不可能啊?看著樣子似是五十歲六十歲的人,若麒麟教真有這麼個高手,怎麼會多年不在江湖上現身?」
燕璣珏說道:「唉!這也不難理解!魔教之人行事乖張偏激,並無常性可言,千奇百怪什麼樣的人都有。」
六冥師太點點頭,冷笑一聲,道:「方才使得好手段,貧尼平生還真未有過劍都拔不出來的時候,再請賜教。」
說罷六冥師太飛出一劍,傾注全身五成內力,身影瞬間飄飛漫長,六記峨眉劍法赫然殺得四周一片蕭索,全然是峨眉十二路冰心劍法中的殺招,【以冰致繩】從左攻,【渙爾冰開】從右攻,【陰凝冰堅】從後攻,【鏤玉裁冰】與【火上弄冰】分別從斜側兩方飛劍而入,然而五道劍影均是劍氣,唯有頭頂上直飛而下的【冰星飛墜】乃是絕命殺招。
李北殷曾在劍湖山路見過六冥師太使出十二路冰心劍法,也曾與曾素懿在佛堂內對陣貝碧青與武金簡,對這套劍法已是熟悉些,他修煉有【峨眉煉陽神功】,對同樣熾熱的內功流動非常敏感。隨即手中合十而分,捏出一捧明月真氣,熔煉在手,神哭鐵骨令頓時如通人性一般,飛速旋轉繞著李北殷周身將五道劍影打散化去,湛湛神光頓時將整片天地籠罩在一片赤紅,刺的眾人睜不開眼。
李北殷定睛看去,眾弟子均眼望蒼穹,他在人群中看到澹臺儀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場中,忍不住對她熱忱一笑。澹臺儀望著場中那個從未見過的駝子對她誠懇一笑,心中竟是不明所以的一暖,覺著奇怪無比。
他心知六冥師太一招冰星飛墜從天而降,手中赫然飛出一記金光璀璨的麒麟神爪,實質化的鱗爪指爪分明,金紅色的鱗片仿佛可見,竟直奔六冥師太面門而去!
六冥師太劍招奇快,但未料到此人對峨眉武學如此熟悉,招招均刺破劍招要害,見一招實質化的鱗爪已撲向面門,大吃一驚,赫然收起冰星飛墜,內力激盪胸腔一陣悶痛,一劍再去才將麒麟爪刺破。
李北殷手疾眼快,見六冥師太落地,手中飛出一記極為柔和的【明月挪移手】,一掌反彈將六冥師太打回遠處。燕璣珏一驚,將六冥師太拉回場中,驚道:「掌教!有事沒事。」
六冥師太難以置信的搖搖頭,驚道:「是麒麟教的啟天無相神功!這怎麼可能!段明發那個魔頭明明已經消失了十年了!這武功怎麼還會流傳世間!」
燕璣珏見這個啞巴修為高深,招招深入峨眉武學要害,絕非泛泛之輩,心道:「段明發英武一世,聰明絕頂,怎麼會把啟天神功交給一個口不能言的駝子?」她見六冥師太雖是深思,那駝子卻並未下殺手,甚至連傷都不曾傷她。
燕璣珏平生痴武成性,平生最喜與江湖高手對陣切磋,隨即朗聲大笑道:「好!好功夫!魔教臥虎藏龍,竟有這等高手掩藏至今!讓北宗燕某來回回你!」
燕璣珏一生痛恨魔教,但見這駝子出手有致,內功深厚卻不以強壓人,頗有俠武豪傑風範。於是翻身而去,卻沒有殺招,只是定定落在駝子不遠處,忽然沒由來的覺著此人可敬,甚至可親,心中也是一陣微微詫異。
燕璣珏向來以龍門武學舉世無雙自居,眼中飽含痴武熾熱,一時間心潮澎湃,直欲與此人較量一番,朗聲笑道:「閣下雖是魔教中人,但卻出手柔和,咱們對付暴徒魔人當以暴制暴,但對付俠武之士當以禮相待。閣下身有殘缺,似有肺疾,就請先出招吧。」
李北殷見他三師叔就在他眼前十步之內,他已是年近四十中年,卻仍是一派頂天立地的俠骨傲立,迎風飄逸,像極了他父親李太冥,李北殷眼中一濕,險些把眼淚擠出來,立在原地,呆呆的立在原地足足有半刻鐘,一招不發。
燕璣珏覺奇怪,忙問道:「閣下不似耳聾,怎的還不發招?」
李北殷看著三師叔雖是煉化心魔,走出困境,但也是兩鬢斑白,蕭然憔悴,心裡吶喊道:「三師叔,我是李北殷啊!我們在龍門曾有過如師徒父子般的感情!我如何忍心向你動手!」
眾人見這駝子只是痴痴盯著燕道長看,也是面面相覷,心道是魔教的駝子沒見過這般神郎俊秀的正道君子,一時間傻了眼,紛紛暗自取笑。
燕璣珏見這駝子也是有絲絲熟悉,心裡奇怪不已,但見眾人看著,怎可丟了龍門名聲,隨即怒道:「閣下仗著武藝高強,不屑先發招治人,那好!咱們先獻醜了!」
說罷他手中催出一道先天劍氣,浩正青霄,璀璨清冷。燕璣珏手中催出的正是北宗劍氣訣中一招【一劍如是】,李北殷曾以此劍招與貝碧青交過手,這一招威力無窮,絕天霸地,需內力極其深厚之人才能發揮威力,當時李北殷身患九襄道典,且內力不足,這一招使得非常勉強。貝碧青眼見燕璣珏手中一招【一劍如是】覺著眼熟,卻比在李北殷手中強大了百倍。
李北殷對著這套「北宗劍氣訣」再熟悉不過,這套劍氣訣總綱便是龍門真氣訣,只是以內力催出劍氣,做劍招使喚。李北殷深知這套劍招威力巨大無窮,縱使是他如今身負峨眉、龍門、麒麟教三派武學精華也不敢與之硬憾,手中吸氣一粒石子,以明月真氣做驅彈飛出去。
明月劍氣正正輕柔點在燕璣珏催出劍氣的手腕處,乃是這一套劍招唯一的命門,燕璣珏手中先天劍氣赫然消失,引得在場一陣驚呼。峨眉、北宗兩大絕頂高手竟在一個醜陋不堪的駝子面前連起手式都拿不出來!
燕璣珏心中也是大驚,不知駝子是江湖上哪一位學究天人的奇人,竟讓他第一招頃刻化為烏有。燕璣珏仰天大笑:「厲害!厲害!人生最快意的就是酒桌逢酒友,殺場逢對手!接我一招!」
說罷燕璣珏真氣一頂,背部一把璀璨無比的文劍赫然出鞘,飛向前去,燕璣珏身成劍影,飛步上前,長劍正正好好落在他手中,轉身飛刺一劍,整套劍招之流暢之迅速簡直駭人聽聞!令無數弟子連聲驚嘆。
燕璣珏見這駝子厲害非凡,棋逢對手萬萬不敢怠慢,隨即使出一招北宗劍氣訣外招【海客瀛洲劍】,乃是一招看似人劍分離,實則渾圓合一的劍招,李北殷深知這招劍法燕璣珏使得不弱於沈真人,連忙驟起明月挪移手,將刺到咽喉處的劍氣挪移向別處,瞬間將身後縱列十顆參天古樹刺穿,一劍穿心,枝葉枯萎。亦連天下劍道宗師級人物六冥師太都低聲嘆道:「沈真人所創武功,仿佛參天人之道!」
李北殷雖是化去一劍,但他深知【海客瀛洲劍】真正殺招不再劍上,而在於人!燕璣珏修為高深,整個人仿佛一把傲立於天地間的利劍,他左手上必有真正殺招。李北殷心知若論身法劍速他仍遠不及三師叔那般凌厲,絕不可與之纏鬥,全身暴起一尊明月光環,護在四周,果然燕璣珏從身後襲來,劍指瞬間刺破他周身氣盾,但也被化去速度,李北殷右手猛然向後一拍,一招【除昏啟明反彈神功】拍在燕璣珏身上,將他震回原地。
駝子氣憤的提著鐵杖跺了跺地板,一頓張牙舞爪,那幫麒麟教教眾才幡然醒悟,紛紛向遠處逃去,李北殷見前路尚有大批峨眉龍門弟子看守,飛身而去傾注十成功力,一記【明月挪移手】砸在地上,挪移神功瞬間將數十名弟子震飛,眾麒麟教弟子在李北殷掩護下紛紛向外逃走。
六冥師太眼見駝子將人一個不落的放走,當下怒目含嗔,飛出一劍直刺逃竄的魔人而去,眼見要將十人背心洞穿,卻見一尊神光璀璨的鐵骨令掀起滔天聖火,竟生生將六冥師太劍氣化去,直飛而來。
六冥師太知這鐵骨令奇詭無比,不敢貿然與之硬憾,只得停下腳步向後遁去任由麒麟教眾四散逃去。
燕璣珏立在場中,雖是被拍了一掌但毫無內傷,他已是思忖許久,竟想不出麒麟教有何人不但接下段明發絕頂神功,還能將正道兩門至尊武功爛熟於心,忙探步問道:「閣下雖是麒麟教人,但宅心仁厚,咱們技不如人,你可就此離去,但煩請留下聲名,在下也好心知對手是何人。」
李北殷落在地上,鐵骨令在空中一個轉折飛回手中,斂入衣袖,頻頻搖頭。燕璣珏心底一陣薄怒,喝道:「閣下不肯留下姓名,在下只好再討教兩招手上功夫!」
李北殷心知燕三叔以一套【渾然天成手】縱橫江湖,刀劍功夫本不是他的強項,若是燕三叔真拿出渾然天成手,他萬萬不能敵,何況他與燕璣珏有如親人般的情誼,每每交手都心如刀割,幾欲落淚。燕璣珏見這駝子眼眶濕紅,忽然又向後退了三步,搖頭擺手,不肯交手,隨後雙手合十,彎腰鞠躬三下,自動認輸,令他心裡奇到了極點。江湖上哪有有這麼一號宗師,還沒開打便彎腰鞠躬。
李北殷見燕璣珏多年來仍是君子作風,絕不會出手偷襲,於是看向一側,見澹臺儀貝碧青架著石毓英的劍微微放緩,心道:「差點忘了此處還有一個教徒。」
他正欲飛身沖向眾派弟子,奪走石毓英,卻聽身後一聲劍鳴,如雲海翻滾之霧嘯。這聲音再熟悉不過,是他師兄沈同光的一口寶劍【因夢】。
「妖魔留下命來!」
李北殷聞聲冷眸看去,出劍奇襲之人正是他師兄沈同光,李北殷見他飛劍而來,手中飛出一記神哭鐵骨令,令劍雙擊,在空中盪出萬道火花,刺的一眾弟子紛紛捂面遮臉。
沈同光招式飄逸靈動,深得北宗龍門真人沈山崇真傳,劍勢綿長而宗遠,李北殷不敢怠慢,手中捏出一記【明月真氣】,以無上大神通挪移手驅動鐵骨令四下飛轉,竟將沈同光手起十三劍連同後招盡數化於無形。
燕璣珏看出端倪,知道駝子方才已經留手,忙道:「同光!罷手吧!」
沈同光怒劍長嘯,仍是刺出一劍,李北殷見這一招【因夢吳越】,心頭頓時火起,當年在龍門洞不知敗在這一招手下多少次,沈同光每每使出這一招都險些要了他命。登時心裡一橫,雙臂快舞,手中【明月在抱】赫然轉化為【日御光明】,化極真氣傾注在鐵骨令上重砸因夢劍,化極神雷登時震得沈同光全身劇痛發麻,長劍脫手砸飛出去。
李北殷見眾人眼光均隨著沈同光落去,手中極快催出一記金紅璀璨的【景星麟鳳麒麟手】,落在澹臺儀與貝碧青之間,待兩女反應過來,一聲驚呼,李北殷已一把將虛弱無力的石毓英奪了過去,飛身而去。
六冥師太見此人趁她不意,竟將石毓英在她面前搶走,如同當面打了她一記耳光,登時火冒三丈,怒喝道:「追!」
眾弟子在六冥師太帶領下縱身飛去,沈同光將長劍從地上拔起,亦是覺著這駝子出招雖是麒麟教武功,但根基真氣卻隱隱相似,當下眼中冷光一閃,隨即拎劍走入龍門弟子中,正欲見【因夢】劍插入劍鞘,卻聽周遭弟子一陣驚呼竊語,向劍看去,登時面如土色,雙目絕眥,眉頭皺到不能再皺。那削鐵如泥,凜若寒霜的因夢劍,竟被駝子一隻奇形怪狀的盤龍銀笏震出一道裂縫,一片劍刃碎裂滑下,掉落在地上。
沈同光雙目幾乎噴火,冷冷從牙縫中擠出一句:「魔教狗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