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宮寒舊事斷人腸(上)
2024-05-04 10:15:25
作者: 邱處機
第三日夜裡,眾人齊聚在天方曲靖分壇,羅雲程將分壇分壇眾多使者聚集在天鳳宮內廳,共同商議要事。不少使者聞聽新教主就在曲靖總壇,紛紛前來拜見。
李北殷一身黑金古袍從後堂走來,頭梳金冠,確有幾分神武不凡,英氣勃發,他左手是亮羽黃杉的曾素懿,右側是藍衫秀骨的令狐小妹,皆是絕世傾城,柔情若水。曾素懿精通醫理,內修真功,容顏不老,又與令狐小妹極為親昵,如同姐妹一般。此絕色雙姝忽然出現在場中,眾人望去不禁失神,更令整座本就聖火熊熊的大廳,平添了幾分亮色。
眾使者遠看李北殷身著黑金古袍,頭戴金冠,身材又與前代教主段明發極為相像,惶恐之下全部拜服在地,高呼「恭迎教主」。待到李北殷走進,笑吟吟將眾人迎起,才看清這少年雖是以段明發有四五分相似,卻並無那股君臨天下,捨我其誰的霸氣,顯得和和氣氣,端是個溫潤如玉的讀書人。
李北殷將眾人迎起,羅雲程走來笑道:「小教主,這幾位均是段教主麾下五大護法,我來給你介紹介紹。」
羅雲程鳳冠一凜,指著一身影消瘦,衣衫飛袂,龍鬚飄飄的中年人說道:「這位是『掌音令』應鐘,掌我教下經律吟誦,善使一把『玉柄長蕭劍』。」
李北殷抬眼看去,卻見這書生面色異常白皙,甚至顯得有些病態,長須飄飛,眼眉均是纖細,白衣上是朗月麒麟,頭梳綸巾。手提一口精緻無比的玉柄長蕭劍,碧玉劍柄,劍身渾圓如柱,劍鋒又成錐狀,上鑽數道通透圓孔,攻可挺劍殺敵,守可洞簫發功,惑人心神。
應鐘也是一派書生做派,溫溫和和低身鞠躬,隨即打量一番李北殷,笑道:「三日前就有弟兄同咱們講,說小教主盡得教主真傳,稍後煩請小教主不吝賜教,讓兄弟們看看真功夫。」
李北殷臉上一僵,不成想剛與眾人相識,便提出要動刀動劍,訕訕笑了笑,看向羅雲程。金鳳使羅雲程卻是朗聲一笑,拍了拍應鐘肩膀,說道:「這書呆子不但是書痴,還是個武痴。小教主莫焦急,這傢伙與我相識近十年,我知他說笑的,就算要與小教主比試,將來有的是機會。」
隨即他又指向一人,說道:「這位是五大護法中的『掌金令』端木賜,這位護法可是咱們的大掌柜,論精量損益,支出收納,這世間怕是少有人能及我這位端木兄弟。」
李北殷定睛一看,這掌金令竟是身著鎏金衣衫,人雖然生的瘦小但面目有神,雙眼微凸,顯得異常精明,朗聲道:「恭迎小教主,端木老兒有禮了。」
卻見那端木賜手上竟拎著一對【純銅大鐧】,方方正正,烈氣斐然,其上有近二十道滾筒,如算珠一般滾滾流動,李北殷從未見過這等奇異兵器,笑道:「端木先生,您這兵器在下可是從未見過,不知如何稱呼。」
端木賜朗聲笑起來,大聲道:「嘿!小教主,我這對銅鐧確是與旁人的不同,乃是以首陽山銅石打制,上懸二十四道滾筒可測算兵器缺憾所在,攻之必破。」
李北殷當下驚奇不已,驚道:「先生這兵器厲害如此,豈不是天下神兵的克星。」
端木賜越發覺著這小教主舉止有趣,忍不住多少了兩句,笑道:「小教主說笑了,這對銅鐧只是仿照太宗年間一柄『大六壬金裝鐧』,用材與做工與那真正的『神兵克星』金裝鐧相比,真是雲泥之別,星月之差。」
李北殷身為武林中人,也難免對江湖神兵利器有著濃厚興趣,問道:「敢問端木先生,那柄『大六壬金裝鐧』現在何處?怎的這麼多年,在下還是第一次聽說。」
端木賜與應鐘對視一眼,笑了起來,應鐘道:「教主有所不知,『大六壬金裝鐧』是太宗時期的神兵,但已經消失匿跡了近百年,我多年行走江湖,曾想過為端木兄尋來這絕世神兵,四下打聽卻杳無音信。直到十多年前,有江湖傳言,這把『大六壬金裝鐧』在京都長安一帶出現,誰都知道是真是假。」
李北殷心道:「竟是如此,若是黃龍神刀,北震神劍這兩把名器,若是遇到這所謂『神兵克星』金裝鐧,又當如何。」
羅雲程見李北殷與眾人聊得投機,心裡也一陣寬慰,接著介紹道:「教主,這位是『掌谷令』楊味軒,掌我教上下糧草後勤,物資調度,可是名副其實的後勤官。」
李北殷向微微行禮,卻見此人身披一身白袍麟衣,手提一把花紋烏茲鋼刀。他生的非常高大,體態微胖,眉骨鼻樑均比中原人高了一截,眼窩深陷,皮膚微微發黑,他極為謙卑的向李北殷行鞠躬禮,隨即溫和道:「恭迎小教主。」
羅雲程笑道:「這位兄弟不是咱們中原人士,而是回疆人,早年便離開了回疆,投奔咱們天方總壇而來。」
那楊味軒雖是西北人氏,但性子極為溫和,顯得十分熱情,他握住李北殷的雙手,笑道:「小教主,我聽說你早年是道家人氏,想必是忌諱葷腥,我已備下了菜譜一份,你請過目。」
李北殷笑道:「楊先生有勞了,咱們雖是道家人士,但只是俗家弟子,何況現已經離開龍門,下山而來,便沒那麼多顧忌。」
楊味軒長長出了口氣,笑道:「那就好,我服侍段教主十年,可段教主絕忌葷腥,十年間盡食素。素菜味道翻來覆去就那麼幾樣,我就得想方設法變著法子做,可算是累了我十年啊。」
眾人一聽皆是仰面而笑,不成想雖是初次相見,但卻聊得非常投緣。
羅雲程招呼眾人端坐席上,李北殷與羅雲程居於首座,曾素懿坐在羅雲程身後,令狐小妹則坐在李北殷身邊。羅雲程招呼僕人將地圖一展,眾人皆是一陣驚嘆,不成想這幅地圖之廣闊,之精緻,皆是罕見,囊括雲滇全境不說,甚至精細到每戶村落,一覽無餘。
羅雲程手提一縷鎏金銅杆,指著地圖四域,簡要的為李北殷分析了一番當下教內局勢,說道:「小教主,現在我教分布大致如下,赫連赤一支聖火部把持教權,屯兵在大理東側邊境;我們分壇多數以金鳳部舊部為基礎,在東邊曲靖;楚征南麾下一支天眾部從外歸來,把持著求州玉溪一帶;其餘各派分支都四散在曲靖與大理之間的兩座城鎮。這三支大勢力中,以曲靖分壇兵力最為雄厚,版圖也最為廣闊;以大理總壇教徒教眾最多,根基最為紮實;天眾部雖然人數最少,可全都是你爹和楚征南一手提拔的舊部,不但各個武功高強,而且極善奇門遁甲,工程架橋,可說是以一當百,厲害非凡。」
李北殷看著地圖,若有所思,沉吟片刻,說道:「幾位護法有何意見。」
掌音令應鐘拎起玉柄長蕭劍,指著圖中道:「教主,這些年教主離宮,著實令弟兄們措手不及,那赫連赤雖與咱們不是一條心,可絕非泛泛之輩,依我看,還是先圖南部求州一帶,將楚征南這一支拿下的好。」
李北殷點點頭道:「端木先生有何見教。」
端木賜沉吟片刻道:「應書生說的不錯,按理來說先圖求州,再圖大理確是上上策。但現在現在赫連赤深受重傷,總壇內聽聞新教主必然人心惶惶,倒也是一舉反攻的良機,且失不再來!反倒是那楚征南脾氣雖是古怪的很,但算得上教中武功最高強之人,且機智多謀,手下更有『掌律令』為他出謀劃策,前瞻後顧,想拿下求州必然是一場硬戰,付出的代價或許比強攻鳳儀還要慘烈。」
李北殷點點頭,想了想,說道:「無論與哪一方貿然開戰,都有可能讓第三方趁虛而入,坐收漁利。段教主當年也真是不易,統一雲南全境尚且不易,何況要穩坐這麼多年。」
應鐘道:「不錯,當年我教尚未成形,雲滇四分五裂,段教主當機立斷先取懷柔,恩威並施,耗時近五年才將我教整合一體。可當時情況與如今完全不同,且不說教中再無如段教主一般,一騎當千的絕頂高手坐鎮,就是連當年替教主南征北戰的李太冥,楚征南,如今也都死的死,離的離。最關鍵的,還是當年雲滇四處戰亂,我們尚可借止戰說法,在四周傳教興兵。可如今麒麟教分裂全是因為各部勢力巨大,都有爭霸野心,再拿這等說法做綱領,只會令赫連赤這等大魔頭笑掉大牙,雲南境內婦孺老幼聽著也會不屑一笑。」
羅雲程指著遠端天眾部盤踞的求州,淡淡道:「求州這一代有高山長河做天險,易守難攻,且最怕的就是有精通工程架設,奇門遁甲之人設下機關陷阱。楚征南此人內富機隱,無論內政軍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遠勝於我。小教主,我的想法是,放楚征南一系在求州一帶,先直取大理。赫連赤狠辣老道,但教中精銳均被我部帶出,他手下僅有一個『掌禮令』且都不情不願的為他賣命,遠征大理雖是路途遙遠,兵馬疲憊,但比貿然圖求州玉溪,把握要大得多。」
李北殷看掌谷令楊味軒一言不發,若有所思,於是問道:「楊先生,若是真按羅密使所言,遠征大理,糧草物資調度可來得及?」
楊味軒盯著地圖,手中摸了摸那口紋花烏茲鋼刀,低聲道:「小教主,糧草物資調度倒是其次,諸位卻都忘了一個極為重要的人物,此人的立場,恰恰將決定我們三方的走勢。」
李北殷想了想,眼中精光一閃,道:「是龍神使!教主麾下四使五法,卻遲遲只有她尚未露面,態度不明。」
楊味軒點點頭道:「小教主猜的對,這龍神使名叫『水銀鯉』,教主麾下四使五法,唯有她一個女子,且一直把持著教內順列第二的『龍神部』,足見此女武功謀略均是當世罕見。我聽聞她與楚征南關係極近,若是我們遠征大理,金鳳分壇必然空虛,水銀鯉楚征南一旦匯合,必然東出曲靖,直搗黃龍,屆時我們首尾難顧,就算打下鳳儀宮,分壇根基已然大動。」
羅雲程淡淡點了點頭,道:「水銀鯉算是四大密使中最後一個被提拔上來的,此女與楚征南親密,與赫連赤不和,教中人盡皆知,若是她真的與楚征南與求州匯合,那可真難辦了。」
曾素懿在羅雲程身後淡淡道:「其實也不是沒法子把水丫頭籠絡過來,她雖與楚征南關係密切,但畢竟是教主的人,如今我等興義軍,她或許會心有餘悸。」
正當眾人在內廳中議事,卻聽見門外大殿之前悶雷滾滾,仿佛天崩,炸裂聲此起彼伏,李北殷一驚,向外奔去,便說道:「何人在殿前生事!」
眾人一齊跟在李北殷身後,向外走來。卻聽見一道女聲從殿外傳出,霸凌英氣,冷冽清澈,朗聲道:「背後嘮叨人,可算不得什麼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