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玉女空嘆憶長思(下)
2024-05-04 10:15:07
作者: 邱處機
法蒂徹幽幽嘆道:「他內力深厚,意志堅定的很,一絲都不肯瞅我,只是溫溫和和的幫我把衣服穿上。我氣的淚如雨下,當即拿出一把匕首,說『你若是不要我不理我,我便死在你面前好了,省的我每天想著你念著你,受這相思之苦』,說著就在脖頸上輕輕一划,血液順著刀身流了下來。」
李北殷定睛看去,見法蒂徹光滑如玉的脖頸之上,正有一道細不可見的肉色淺紋,旁人哪裡會知,那正是法蒂徹一生最愛。
法蒂徹接著說道:「他……他第一次發了那麼大的火,一掌把我手裡的匕首打的粉碎,又是替我止血又是替我擦藥,生怕留下傷疤。他罵我,罵我為什麼這麼傷害自己,不懂自憐。我越發覺著委屈,就哭著問他『你明明那般寶貝我,喜歡我,為什麼不願意和我相守』。他就站起身來,背對著我,說『我是本教的教主,別的教眾可以破戒,可以成婚,我大度能容,也可以寬恕原諒了他們。可我自己偏偏不能這麼做。』他便離去了,再也沒有回到那座小廬。我在那裡等了一天又一天,卻再也沒等到他。」
「那之後回到教中,我要見他之時,他每每都避之不見。我知他心裡難過,也不強求,便寫信給他,卻沒有一封回信。我知道他是個有大志之人,不願被兒女情長分心;我知他有奪天下武功第一的壯志,要保著童陽之身練功,我與他相守,怕是一生都等不到一紙婚約,不會有一個孩子。可這些我都不關心,我只想陪在他身邊,一直伴著他,仿佛就已經足夠了,至於男女之樂,世間俗成,我不在乎。」
李北殷聽著出神,說道:「嬸嬸深情,想必段教主心中清楚得很,可正因如此,他才不願嬸嬸在他身上浪費青春年華,再一再避讓。」
法蒂徹柔柔一笑,道:「明發是個至情至性的好兒郎,他話不多,可卻待我情深似海。他雖對我避之不見,但卻下令教中廢除聖女制,給予我極高的地位和身份,讓我統帥他麾下『四使五法』。」
李北殷心道:「唉,段教主對自己對嬸嬸都太狠心了,誰人都知道麒麟教的聖女是不能成婚嫁人的,段教主是要自己斷了對嬸嬸的念想,也期盼聖女早日尋到如意郎君,忘記了他。」
「雖是如此,我卻不願離他太遠,仍是尋著機會去見他,一來二去,他也不再一避再避,順著我的脾氣留在他身邊。即便如此,我仍感到我與他之間深深地距離感。直到後來,我們遇到了你的爹娘,素懿妹妹遇到了崑崙派的『袁太初』,楚征南遇到了天山派的官扶瓴,似乎是受到大家的感染,他對我的感情似乎微微有了變化,我們常常在一起飲酒作樂,相聚滿堂。」
「明發向來守戒,不飲酒,有一日卻是煩悶不堪,我從未見過他有如此焦躁的時候,就笑問他『我以為這世間之事,沒有你搞不定的,做不來的。到底是為何發愁?』他卻理都不理我,徑直離開,走到夜深人靜的後山,我跟了上去,卻見他拿起一壺酒仰面而下,竟被那壺中之酒喝得精光。」
李北殷笑道:「嬸嬸將段教主說的那般傳神,我是想不出有甚麼事會讓他如此煩悶,竟然破戒飲酒。」
法蒂徹悽慘一笑,隨即道:「我再三相問,他都不肯說,我便去問你爹,你爹極難為情,也不肯說,後來還是你娘把你爹哄著,才說出來,原來是皇帝為了詔安麒麟教,賜婚於我與當朝新任高官,段教主知道後勃然大怒,當著使者的面,一掌便把禮帖揉成碎片,把送來的皇帝御賜寶劍揉成鐵球,一指碎去。」
李北殷嘆道:「這,唉,太難為段教主了,他如此深愛嬸嬸,卻不能相守,如今想將你留在身邊,都變得如此艱難,這種心情怕是誰都無法體會的。」
法蒂徹道:「可這畢竟事關朝廷與麒麟教的關係,我知道後便與楚征南及龍鯉使趕了過去,向那使者公公賠罪。好在那使者公公在宮中見得大風大浪多了去了,已是習以為常,只是問我是否願意嫁到長安,我此時已經沒有選擇了,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李北殷驚道:「我爹呢,他當時在哪裡,為何他不攔著嬸嬸。」法蒂徹笑道:「你爹當晚與教主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你娘挺著大肚子怎麼叫都叫不醒。就算你爹和教主當時都在,都要阻攔,我也不會聽他們的,這事關乎我教生死存亡的大事,容不得出岔子。」
李北殷嘆了口氣,沉默不語。
法蒂徹柔聲道:「那以後,我便嫁到了長安,也就是我女兒的爹爹家中。他複姓令狐,單字一個楚。」
李北殷聞言瞠目結舌,忙道:「當朝的吏部尚書,竟是嬸嬸的相公!是小妹的爹爹?」
法蒂徹點點頭,卻聽令狐小妹冷冷道:「李家哥哥,我沒這樣的爹爹,你切勿再將我與他牽扯。」
說著鬆開李北殷的雙手,冷冷坐向一邊,目光生寒。
李北殷忙道:「小妹別惱,我也不知這其中是何緣由,但我絕對不提了,好不好。」
令狐小妹轉過身來,柔柔歉笑,卻也不再言說。李北殷問道:「嬸嬸,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嫁到長安之後,莫非是令狐楚對你不好嗎?你怎麼會又回到這裡來。」
法蒂徹搖搖頭,幽幽嘆道:「令狐對我怎會不好,他初初入朝為官,每日忙於政務,卻一點都沒有冷落於我,早中晚都要抽空回家,與我相見。他似是知道我心中另有其人,但依然極愛護我,喜歡我,這份恩情,我亦不知如何當如何報答他。可是……可是他做了一件讓我和女兒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的事情。」
李北殷怒道:「莫非他有負於嬸嬸?!」
法蒂徹搖頭道,「令狐對我一片真心,絕非此事。而是……他親手殺死了他的父親,我的公公。」
李北殷聞言大驚失色,忙道:「他……他怎會如此?!」
令狐小妹臉上帶著冷冷的笑意,聲音冰寒刺骨,道:「李家哥哥,你現在明白,為何我會如此憎恨這個禽獸,這個畜生了吧。」
法蒂徹似是最不願提起此事,搖頭苦嘆,旋即半晌後接著說道:「我家相公複姓令狐,祖上為姬姓,乃是當今武林『三情宮』的少宮主,他出身顯赫的武林世家,卻對江湖之事毫不關心,一心求功名。三情宮有本秘書叫做《五陰羅織經》,令狐前人便是以這本秘笈為本,創立了如今北方赫赫有名的三情宮。這本秘笈為前朝時期一名太監所寫,其上記載無數陰毒狠辣的武功絕學,權謀篇章,以及本朝建國時一些皇家極不光彩的秘聞,一直是本朝皇帝的心頭大患。皇帝對我相公極為賞識看重,但同時也忌憚三情宮珍本寶典,於是向我相公許官,條件是讓他交出三情宮那本《五陰羅織經》。」
「我相公是寒門學子,苦讀詩書十餘年才得以功成名就,鯉躍龍門。如今成就大業的機會擺在眼前,任誰都不肯輕易放棄,他痛苦了許久,還是回到山西三情宮總壇,向他父親,也就是我的公公索要這本經書。我公公性子極為剛烈,不喜我相公對武學不屑一顧的態度,因此他娶我過門後,也只是我與女兒常常探望公公,相公從未去過,父子二人感情淡薄了,自然不歡而散。」
令狐小妹聞言痛苦的閉上了雙眼,用頭輕輕在李北殷肩膀上砸著,悽然道:「李家哥哥,我多希望,那一日我不在爺爺府上,也不會看到我爹……我爹用匕首割下了爺爺的頭顱,拿走了那本寶典。」
李北殷聞言大驚失色,連忙把令狐小妹緊緊抱著安慰她,一邊難以置信的看向法蒂徹,那法蒂徹已是淚流滿面,情難自抑,一絲都不肯再講下去。
令狐小妹在李北殷頸後開口,冷冷道:「我那年只有七歲,是娘親和爺爺看著我長大的,可我怎麼都想不到,我的父親會在給爺爺奉茶的時候下毒,我躲在爺爺身後的長椅上一聲都不敢出,我生怕我爹會發起狠來,連我一刀殺了。」
李北殷心疼無比的把令狐小妹緊緊揉在胸前,忙說道:「妹妹別說了,別去想這些不開心的事。」
令狐小妹冷笑道:「李家哥哥,那一幕,我怕是一生都忘不掉了,他拎著爺爺的頭顱,拿著那本書離開……我當時嚇極了,我哭著,喊著,搖晃著爺爺的身軀,卻只看到碗大的斷頸的不斷湧出暗紅鮮血,把我澆得滿身都是。」
法蒂徹失魂落魄,扶著床頭,悽然道:「我趕到那裡時,公公已經……我看著女兒這個樣子,便知道他父親做了什麼,頓感天旋地轉,卻也知道他爹爹若是知道孩子目睹了一切,或許還會向自己的親骨肉下手!我便帶著孩子逃離了長安,再也沒有回去。」
李北殷剛想說話,卻覺著肩膀一痛,一濕,懷裡令狐小妹的身子起伏著顫抖著。那是她人生中永遠無法忘記的噩夢,她銀牙輕輕咬著李北殷的肩膀,淚水卻早已將他肩膀沾濕。李北殷只覺得心疼極了,忍不住輕輕在她耳邊安慰著,一邊轉頭問向法蒂徹,道:「那嬸嬸你們怎麼會來到這裡。怎麼不去尋麒麟教。」
法蒂徹搖搖頭道:「我怕令狐楚對孩子不利,便離開長安,來到雲南。可當時麒麟教當時已經大亂,明發也已經不見了蹤影。後來我才聽說明髮帶著教眾在雲南一代濫殺無辜,我本是絕不相信的,便帶著孩子前去一看究竟。誰知……竟是真的,段明發當時已經入了魔,殺人無數,血流成河,屍骨成山。女兒年幼,忍不住驚叫了一聲,被段明發看到,他竟然想我母女二人殺來,要動手殺我。」
李北殷驚了又驚,搖頭道:「這怎麼可能,段教主武功天下罕逢敵手,內功深厚,怎麼可能輕易就走火入魔。」
法蒂徹幽幽道:「當時我母女二人並不知曉,只以為是明發走火入魔,竟然屠殺了四個村莊的人。此時段明發武功修為更勝十年前,我們根本無力反抗,只能閉眼等死。又是女兒忍不住啼哭了一聲,那段明發一雙麒麟爪赫然停在我面前兩寸處,頓時清醒過來。我見他認出了我,也是歡喜不已,但他似是對他當時所犯罪行渾然不知,此時肝腸寸斷,幾欲自盡,我便攔在他身前,喝道『你若是要自盡,便一掌打死我吧』。其實我當時心裡痛不欲生,我相伴十年的相公毫無人性,十年未見的明發也變得嗜殺入魔,忽然覺得萬念俱灰,心想著若是他真要殺,便一起殺死我算了!可我不知道,十年生死兩茫茫,他還是如此寶貝我,愛護我,一絲都不肯傷到我,於是便跪在地上痛哭不止。」
「後來我才知道,明發是被一黑衣人所陷害,他假傳北宗沈山崇真人的劍令,說是沈真人約戰明發於嵩山頂峰,切磋武學。明發一生嗜武成性,能與沈真人切磋讓他欣喜若狂,答應前往。明發一人前往,剛行到古玉林附近,一名武功極為高強的黑衣人向他動手,明發修為奇高,可那黑衣人武藝亦是絕頂一流,兩人拆了近百招,那黑衣人忽然使出一招極為詭異的武學,竟然能反彈天下所有武功!明發出手猶如泰山崩塌,北海驚濤,卻被反彈回來,重重傷在腦部。那黑衣人不但武功奇詭,而且手裡擲出一瓶魔血,全數滴在明發臉上,那魔血如有魔性,竄入他皮膚之中,直躥腦顱,登時令他腦中如有刀戳劍攪,痛苦不堪。其後段明發只得罷去此行,回到教中修養。可那魔血根本無法煉化,反而令明發頻頻走火入魔,失去理智,脾性越發暴戾,待他再也無法抗拒之時,已經入魔了……」
李北殷聞言大驚,喝道:「這黑衣人不但傷了段教主,我沈爺爺也是被這黑衣人暗算,至今仍在閉關!」
法蒂徹先是一驚,隨即道:「連沈真人都著了這妖人的道?」
李北殷點點頭,道:「昔年沈爺爺本欲到我上少林寺求醫,誰知這黑衣人半路殺了出來,他所用的武功匪夷所思,似乎是北雲州失傳已久的絕學『北斗天河』神功。他傷段教主的手法與沈爺爺一般無二。」
法蒂徹暗探一聲,道:「沈真人武功參天,修為造化,想必想必是吉人天相,終有一日能化盡魔血,重出關來。可憐明發……他生前時時刻刻受那魔血影響,幾度入魔,才濫殺無辜,我麟教的聲名亦是從此一落千丈,背上罵名。」
李北殷怒而捶地,喝道:「實則沈爺爺與段教主最可憐,都是受害者,還要背上這等罵名。這黑衣人卻是罪魁禍首,至今依然逍遙法外。」
法蒂徹道:「正是當時女兒一聲啼哭,喚醒了教主心中一片清明,壓抑魔血。他醒來後忙著回到天方教領域內,但已經無力對抗體內魔血,怕自己再度入魔,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來,隨即令我與素懿妹妹在這古牢下再開鑿一處石室,並在地底鑄就一尊『玄鐵牢籠』,一根『混鐵鎖鏈』將自己關在石牢里,再也沒出來過。我和素懿妹妹怕那黑衣人再找上門來,加害教主,便帶領工匠在地牢上層設下機栝,一尊用於引水殺敵,一尊用於日後教主煉化魔血後,離開時用。」
李北殷若有所思道:「難怪,原來那兩枚銅環是用來做這使喚的,怪不得兇險萬分,可那石室的屍體又是新鮮的,並無多少時日,又當如何解釋?這地牢堅固無比,根本無路可走,他又是如何進來的。」
法蒂徹道:「這處古牢原本是天方教舊牢,明發在任時教內清明,寬容開放,便廢棄了。那古牢上玄鐵閥門,正與鑄造『玄鐵牢籠』、『混鐵鎖鏈』材料一樣,若無鑰匙萬難打開。」
李北殷忽然想到,驚道:「可那日便是赫連赤將我扔到地牢內,他卻是知道如何解開那閥門。」
法蒂徹也是一陣驚異,隨即幽幽道:「原來如此,聖火部密使赫連赤本就是奉命鑄造這方牢籠之人,他竟留了後手。北殷你在密室中遇到的死屍,或許就是赫連赤關在牢里的人,也是發現了機栝上的秘密,但被毒霧所傷。」
李北殷聞言,又是想到了現在走散,下落不明的岑元秀,心想她那般愛哭愛鬧,膽子又小,會不會困在這地牢里走不出去了,正一個人放聲大哭,心裡一陣擔憂。
法蒂徹嘆道:「明發一生英雄,卻不成想最後敗在小人手上,慘遭算計,這方牢籠竟成了他最後的歸宿。」
李北殷道:「段教主將自己關在鐵籠之後,你們沒有去看看他嗎?」
法蒂徹幽幽道:「自然是有的,但明發後來已是入魔極深,根本無法自拔。他時而在牢籠中日日夜夜,時而魔性大發痛苦掙扎,時而又恢復神智,輕頌詩文,女兒年紀尚輕,我怕傷著她便不讓他去見教主,可女兒心地善良,一直哭著要去見她段叔叔,一日偷偷溜了進去,卻見……教主已經散了元神,就此西去了……」
李北殷聞言幽嘆道:「可憐豪傑心未老,卻落得這般下場。」
他隨即問道:「既然如此,嬸嬸又為何留在這裡,不肯離去。」
法蒂徹柔聲輕嘆道:「孩子,你說說,這紛紛亂世,又有哪裡比得上這一處牢籠清靜無憂呢?世人都活在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無形牢籠中,都拼盡全力去掙扎,到頭呢?」
李北殷聞言恍然大悟,連聲道:「嬸嬸看得真是通透。」
法蒂徹微笑搖頭,道:「自我送教主到另一間牢房後,便再也沒有離去,我覺著這十年若是我能陪在教主身邊,他何以活的如此痛苦,還遭奸人暗算,我心裡實在愧疚,便想一生留在這裡,雖然看不到他,卻能讓他感覺到我一直陪他,伴他,他或許不再那麼寂寞……可我又怕我會有一日心軟,又去尋我那心狠手辣,滅絕人性的相公,便對不起女兒,對不起明發,索性……舉掌拍斷了自己的雙腿,好永遠斷了這份念想。」
李北殷聞言卻是又震驚又欽佩,當即心潮澎湃,感慨萬千,嘆道:「有嬸嬸這份深情在,想必段教主走的時候是安然的。」
法蒂徹慘笑道:「我時常擔心,明發走的時候,孤寂一人,黃泉路上是否太寂寞了。」
李北殷微笑道:「嬸嬸多慮了,段教主生前能有嬸嬸這樣絕世傾城,又胸懷大義,深情厚誼的紅顏知己,或許才是他最大的福氣。」
他下意識的瞅了眼那面牆壁,幽幽道:「或許這麼多年過去了,我該過去給段教主掃掃墓,替我父親祭拜一番。」
法蒂徹極是感動,點頭道:「好孩子,你去吧,段教主已經死了,再不會傷人了。」
李北殷點點頭,隨即站起身來,但他體內一陣刺痛,九襄真氣隱隱作痛,身子搖晃,面色慘白,靠著令狐小妹扶著才不至於倒下去。
法蒂徹忙問道:「孩子,你體內『九襄真氣』又發作了不是?」
李北殷溫溫道:「不礙事,不礙事,去見段教主要緊。」
法蒂徹嘆道:「若是段教主並未西去,他修為高絕,咱們麟教武功又玄妙無比,或許能替你治癒療傷。」
李北殷笑道:「曾婆婆總愛說一句『時也,命也』,我覺著一分不錯,人各有命,豈能相強。」
法蒂徹點點頭,若有所思,目送李北殷在令狐小妹攙扶下離去,幽幽道:「命也,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