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瀛瀛花山生玉女(上)
2024-05-04 10:14:49
作者: 邱處機
【天方麒麟教總壇】位於雲南「大理鳳儀宮」,分壇位於雲南【建寧郡】境內。自天方麒麟教教主【段明發】於數年前失蹤後,【天眾部】密使【楚征南】與【龍神部】密使【水銀鯉】出宮尋找,數年未歸,其教內大權旁落於【聖火部】密使【赫連赤】之手。
然【聖火部】密使【赫連赤】並非教主【段明發】欽定之人,教中教眾多數並不服從於其,【金鳳部】密使一氣之下率部眾遠走,教主下屬【五大護法】亦各不相讓,致使麒麟教實則已內部分裂,各據一方。赫連赤雖穩坐【大理鳳儀宮】內,行教主之權,實則無人心悅臣服。因此赫連赤為求「名正言順」繼承教權,不得不下令聖火部教眾四下尋找【九毒仙手】曾素懿下落,重奪教主權力象徵【黑金盤龍杖】。
卻說這赫連赤還真苦尋多年,終是尋得曾素懿的下落,卻見盤龍杖被峨眉六冥師太一劍斬斷。赫連赤本欲強奪【黑金盤龍杖】,卻聽聞曾素懿言道楚征南與水銀鯉竟尋到教主段明發下落,一時震顫,不敢撕破臉皮,這便捉了曾素懿至交【李太冥】之子李北殷,與【崑崙馮虛派】弟子岑元秀回大理鳳儀宮。
赫連赤雖是尋到曾素懿與黑金盤龍杖的下落,但因為極為忌憚段明發與楚征南,耳聞此二人已經匯合,不得不就此罷休。可他轉念一想,若是曾素懿憑空捏造,豈不是被人如孩童般愚弄?當下抓了與曾素懿關係親昵二人,向大理去。
另一邊,六冥師太所率峨眉一系統帥群雄,此番在雲南邊境與【天方麒麟教】苦戰廝殺,大獲全勝,使峨眉聲名於江湖中鵲起。雲南之事了結後便率弟子回到峨眉金頂,掌門【六滅師太】親率峨眉金頂總派弟子迎接,以彰其功。
乃說峨眉原有「五花生八葉」之說法,即有八個門派,分布於峨眉仙山之上,後來「八葉」中實力較強的「僧門」將之逐步統一,因此峨眉一系自早開始便是以「佛門」為基礎,門下弟子皆以「出家人」自居,帶髮修行。自第四任掌門起,修改門規,門下弟子只收女子;第十一代掌門修改門規,取消婚禁,允許門下弟子婚嫁,但須得掌門同意。
峨眉門下規章嚴苛,十二字「峨眉戒律」為總綱,刻在峨眉金頂「十二佛塔」之上,金塔紅字格外矚目,意在時時提醒峨眉門人嚴守門規。
這峨眉金頂上的「十二佛塔」上劍痕無數,刻滿十二字「峨眉戒律」,招招是「峨眉十二路冰清劍法」劍招絕學,乃是峨眉山初代掌門「搖音師太」所創劍法。
曾幾何時,江湖武林「少林、峨眉、北宗」三尊齊立,並稱「三聖神門」,而江湖盛傳的「四派三宮」中,又以「峨眉金頂劍派」為首,一時間峨眉派享盡天下風光。
峨眉金頂劍派融匯「八葉」所長,因兼併八派而受其影響,思想武學皆貫通佛道兩家,陰陽融匯。
「峨眉內功」乃是源自上古內典「太羲神錄」,皆因「峨眉金頂劍派」祖師「搖音」乃是自「蜀山派」出身,創立「金頂劍派」後沿襲「蜀山派」武學,將「蜀山太羲神錄」與「峨眉八葉神功」相融合,創立「峨眉太羲功」。
因受蜀山派內典影響,峨眉內功屬陽,正氣凜然,搖音師太將峨眉太羲功分為「峨眉太羲總綱」、「峨眉純陽築基功」、「峨眉煉陽功」兩篇。其中峨眉純陽築基功注重入門築基,乃是天下間難得的內功寶典;而煉陽功則極難修煉,一旦練成威力絕倫。
起源於峨眉八葉的劍法眾多,但尤以金頂劍派劍法最為精妙。「峨眉劍法」與峨眉內功的路數完全不同,峨眉內功『純陽而紮實』,但劍術則『柔陰而走靈』,其中尤以「峨眉十二路冰清劍法」及「峨眉九虛劍法」最為知名,為江湖難得的劍法絕學。
內功絕世稀有,劍法柔靈飄絕,造就了峨眉武學之盛世;而金頂劍派地處四川峨眉仙山之上,凝聚無盡天地精華,峨眉門人盡皆鍾靈毓秀,體態高挑而輕盈,加上峨眉受宗旨影響,隱而避世,行跡飄忽,更引人神往、深思,在江湖武林中留下無盡傳說,凡峨眉門下弟子出世,皆被江湖人士尊稱為『峨眉仙子』。
峨眉一系自第十一代掌門修律,取消婚禁之後,門下鼎盛,屢有門下傳人仗劍江湖,斬妖除魔。昔日蒙古大軍入侵中原之際,峨眉門人為捍衛神州國土而出世,浴血奮戰,雖損失慘重,但功績為江湖武林所傳頌,被當地百姓奉為正派領袖。
峨眉金頂劍派因護川蜀一帶有功,而被朝廷親賜一對金匾,上書「三峰之真境,天下之娥眉」。峨眉一系與川蜀官府關係交好,且歷來如此,沿襲至今,每逢戰亂峨眉一系則有傳人出山,匡扶道統,統帥川蜀武林。但也因新君更替,和其他種種原因,峨眉一繫於第十一代掌門之後逐漸落寞,漸漸失去與北宗、少林兩派競爭的實力,曾經的「三聖神門」也逐漸被遺忘,北宗、少林並稱為「武林至尊」。
究其原因,一是因為新朝整肅厲治,引得武林結構大變;二是因為峨眉一系受先帝恩惠眾多,先帝勢力傾倒後武宗繼位,大興【滅佛法難】,峨眉亦以佛門自居,因此便隱居峨眉金頂,鮮少出世。
峨眉一系所在地【川蜀】,屬中土西南之心腹要塞,歷代君主皆對峨眉極為看重。但峨眉對朝廷示好皆不為所動,一意歸隱,伺機重建回歸武林一線,絕不插足國政大事。不慕名利,自力更生,峨眉一門又有「隱世」之美譽。
峨眉歸隱後武林對其記載逐漸減少,《江湖本紀》上對於峨眉多年的歸隱也只是淡淡幾筆。「憲宗年間,峨眉記:飛升殛,降天火;失龍刀,得北震;扶瓴死,求崑崙。」《江湖本紀》中對峨眉近十年歸隱歷史中,唯獨對這一年歷史著墨眾多,其他更是寥寥,而這一段不過18字的草記中,卻隱藏著峨眉金頂劍派一段不為人知的歷史。
【六冥師太】一行人回到峨眉,已是秋季,峨眉金頂常年積雪,氣溫較低,正午天陽普照,白雪青天,積雪盛發升騰起萬丈白霧,襯得本就鍾靈毓秀、瑤草琪葩的峨眉恍如隔世,隱約若現,如同仙境。
這一日,六滅師太並未驚動其餘人,單單將其門下小弟子【澹臺儀】喚到屋內。掌門之寢歷來嚴禁他人出入,澹臺儀方方回到金頂總派,便得此殊遇,自是又驚又怕,生怕她那陰冷刻薄的大師姐【武金簡】拿她說事。
六滅師太見澹臺儀在屋外徘徊,不禁問道:「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
澹臺儀向四周望了望,見空無一人,這才放心走進屋內,向師傅行禮,半跪問道:「徒兒拜見掌門師傅,不知師傅親自召見有何事。」
六滅師太將她扶起,輕輕笑道:「今日是何日。」澹臺儀微微一怔,輕搖玉首道:「徒兒愚笨,還望師傅明示。」
六滅師太奇道:「今日十月十五,自是拜祭祖師之日,你在花山這麼久,竟毫不知情?」
澹臺儀想了想,自己在花山數年,除了每日習武練劍,便是幫著宋嫂燒菜做飯,過得安穩平實,這些禮典之事鮮少參與,也不關心,只能訕訕笑了笑,摸著脖頸搖搖頭。
六滅師太嘆了口氣道:「若非當年你被送下金頂,去了花山,沒了師傅們指點,何以武功進展如此緩慢。」
澹臺儀低頭不語,六滅師太知這孩子天性純良,不喜言辭,隨即緊閉房門,又走到桌前輕按機栝,澹臺儀聽聞房內一陣搖動,那窗前壁畫屏風後竟現出一道石門,其內燈火通明,煙火繚繞,不僅一驚。
只聽六滅師太道:「傻站著做什麼,隨我來。」
澹臺儀聞言點頭,緊跟師太身後,走入石門之內。卻見石門內竟是一方密室,紅燭繚繞,一片光明,卻見那牆上懸掛著一幅畫像,其下是一方紅木長桌,煙鼎繚繞,即逝乾淨整潔。
澹臺儀見六滅師太跪在蒲團之上,祭拜畫上之人,也跟在其後雙膝跪地,心中道:「既然是祭拜祖師之日,緣何不在大殿前廣納其他師姐妹一齊祭拜。」
澹臺儀抬眼望去,那人被妙筆丹青畫在畫像上,短髮齊耳,面容絕美,仿佛只能用精緻來形容,只是眉宇間盡皆是難言的鬱結和凌厲,隔著畫卷,都能感到那百年前撲面而來肅殺之氣,不禁問道:「師傅,這便是我派祖師『搖音』師太了吧。」
六滅師太並未回身,只是淡淡笑著點點頭。
澹臺儀笑道,「從未聽師傅提起過呢,原來祖師爺竟是如此精緻的俊俏郎君。」
六明師太聞言冷道:「小儀膽敢無禮,祖師乃是女兒身!」
澹臺儀一驚,連忙低頭抱拳行禮,嬌聲細語道,「祖師在上,弟子有眼無珠,祖師恕罪……只是師傅哇,祖師可真是個難得大美人……」
六明師太白了她一眼,冷聲道,「容貌之說儘是色相,不可再在祖師面前提及……祖師被臨摹之時已是五十餘歲,只因功參造化容顏不老罷了……」
見師父怒語相向,澹臺儀知道自己踢到鐵板了,連忙低頭閉嘴,一雙動人的媚眼卻連翻靈動,趁師傅上香不注意之際偷瞄著畫上凌厲的眉眼,精緻的鼻樑,心道:「祖師婆婆美的像畫裡才有的人一樣,而她本人又端端的坐在畫裡,豈不真是仙人?」
香燭焚灼,為趕吉時祭祀,六明師太也不再理會小徒兒在搞什麼鬼,跪倒在蒲團之上,彎腰側目,「澹臺,還不快隨師傅拜服,參拜祖師。」
澹臺儀連忙伏倒於六明師太之後,十指交叉,柔若無骨,低頭祈禱。
「祖師在上,弟子方文璇參見,弟子不才,任峨嵋掌教二十餘載,才疏而學淺,志大而行難,自知德才遜色,早生退位之念,然天不遂人願,十年天火今未熄,後起之輩皆愚鈍,余忍辱負重,率峨嵋於天災人禍夾縫間求生……」
澹臺儀聽師傅所言,也覺得心裡一酸,她服侍師傅多年,自是知道掌門辛苦難當,然而今日面先祖,不提功績,但說疏忽遺憾,令她不由得敬佩。
她見師傅低頭說個不停,便抬頭望向祖師畫像,卻不知是心理作祟,還是眼拙昏花,祖師畫像不知何時起有些不一樣了,那眉宇間的凌厲變淡了許多,反倒是變得柔和了不少,一雙輕靈秀目仿佛與澹臺儀四目相望。
澹臺儀驚奇的揉了揉眼睛,努力看去,只覺得祖師婆婆柔和的樣子莫名的親切,竟朝她眨了眨眼睛!仿佛她就在眼前一般,親昵的笑了笑。
澹臺儀驚喜到捂唇睜目,只以為自己眼花了,既是畫像又如何能如人一般動彈呢。
六明師太自然不知自己的弟子在她身後做鬼臉,依然在虔誠的禱告訴說著,「……弟子今日所拜,皆為峨嵋百年興衰之關鍵,望祖師英靈有聞,庇佑悲憫。特請祖師所證,弟子將峨嵋無上絕學峨嵋飛義功與峨眉冰心劍法,傾囊相授於澹臺儀……」
澹臺儀聞言一驚,一雙媚眼迷離困惑,萬分不解師傅為何將峨嵋絕學傳於她這個「燒柴女」,思來想去都想不明白,一雙長眉已經皺的不能再皺。
她慌忙站起身來,皺眉搖頭,柔聲婉拒,「師傅師傅,弟子年幼無知,只覺得配不上這無上絕學,也不明白,弟子何德何能……」
六明師太見香燭已滅,禮畢起身,疑惑道,「師傅這些年留你在山下燒飯,實則是想要有獨傳你武藝的空間,這般用心,你竟不能理解?」
澹臺儀面露難色,搖頭道,「師傅,師傅大恩徒兒怎會不解,只是徒兒……徒兒不要學。」
六滅師太驚道:「那你今天倒是說個所以然出來。」
澹臺儀難為情的抬頭道:「徒兒自知不是驚世之才,也與眾師姐妹修為差距巨大,何況徒兒心慈手軟,做菜連殺只雞都下不了手,實在不堪造就,還望師傅三思,將這絕藝傳於其他人才,莫要荒廢在徒兒身上……」
六明師太驚愕不已,尚未等她說完,左手雙指已如鐵鉤一般擒住她右手腕,一手把她拉到跟前,伸手撫摸她眉心間的硃砂元陽,驚道,「怎麼的,我的好徒兒,好徒兒。你莫不是在山下燒飯燒久了,熏壞了腦子?你……說的什麼勞什子混帳話。」
她拉著澹臺儀小腕,指著門外大聲道:「你可知道,這飛義神錄乃是百年絕藝!是武林人可夢不可得的蓋世絕學,你那些師姐們,在山上終其一生都苦求半式不得!你竟然告訴我你不學?」
澹臺儀見師傅大發雷霆,登時嚇得魂飛魄散,她自是從小最怕雷聲,卻更怕師傅發脾氣,忽然嚇得哭了起來,跪倒在地上哭訴,「師傅師傅,峨眉山生出那麼多靈秀人兒,必定有人比徒兒更合師傅心意!徒兒只想一生在師傅左右侍候,為師傅洗衣沐浴,替師傅燒菜做飯……」
六明師太始料未及,自己一番苦心,弟子竟如此「不解風情」,不成想她最中意最用心栽培的弟子竟然「愚鈍」至此,登時氣的干叫了兩聲,怒不可遏道,「澹臺儀,你身為掌門親傳弟子,卻如此不識大體,你!你是要氣死師傅,好繼承師傅在花山那間廚房不成?!若是換作其他人,我非一掌劈碎了她不可!你這沒出息的東西,沒出息的!」
澹臺儀只是跪倒在畫像前,蜷縮著不止的啜泣,心道,「怎的師傅今日是動了真怒,幼時我只是一傷心,忍不住一哭,師傅便軟了下來,怎的今日情況不妙,師傅是真的在生氣!」
六滅師太拂袖怒道,「十年啊,師傅和掌教為了尋你在世間遊歷了十年,才破解了崑崙馮虛宮為峨眉所演道卦!你倒好!在山上白白浪費了我十年的糧食!養了這麼個沒出息的東西!」
澹臺儀見師傅動了真怒,便蜷縮在一邊低聲啜泣,也不再言語,六滅師太閉目向天,一聲悲嘆後轉身離開祠堂,室內光線明滅,離去的背影顯得悲憤而落寞。
自那日後,一連三日,澹臺儀每日均在掌門門前靜候,望掌門消氣原諒。那峨眉掌門卻是動了真怒,一見澹臺儀便拂袖離去,亦不再噓寒問暖,傳其武功。這已是第三日,澹臺儀見掌門拂袖離去,一眼不瞧,便暗自嘆了口氣,向廚房走去。
宋嫂本是在花山派伺候諸位師太用餐,六滅師太見澹臺儀這幾年無人照顧,只與這一齊燒飯做菜的宋嫂關係親密,宛若親人,將澹臺儀帶到金頂時一併將宋嫂帶來,以解澹臺儀思親之苦。
宋嫂本是忙活著峨眉諸位師太做午餐,卻聽聞澹臺儀推門進來,問道:「怎么小儀,你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澹臺儀笑著搖了搖頭,接過宋嫂手中青菜,道:「宋嫂今日要做些什麼菜,我幫你做啊。」
宋嫂用圍巾擦了擦手,問道:「掌門仍是不理你?」
澹臺儀摸了摸臉頰,說道:「唉!一連三日了,師傅既不罵我也不理我,我看啊,師傅是對我死心了。」
宋嫂一驚,問道:「這可如何是好。」
澹臺儀擺弄著手裡的青菜,婉然一笑道:「不過啊,這樣也好,我不要殺人,也不要學什麼神功……我很早就同掌教和師傅講過,我不是學武的料子……」
宋嫂嘆了口氣,摸了摸澹臺儀如玉容顏,輕聲道:「小儀,你還是去練武堂舞劍吧,若是你師傅知道了又要遷怒於你,更惹得她不快……你看你,生的花容月貌,宛若天人,天天陪著我這老婆子在這煙火灶前對著這鍋碗瓢盆,也不合適的。」
澹臺儀聞言微微皺眉噘嘴,委屈道:「宋嫂,你不要說了,沒來金頂之前,你從來不說這話,也不逼我練劍的。」
說著澹臺儀蹲下身子,一根根把柴火塞進灶內,心裡委屈不已。
卻聽見門前腳步聲頻頻,宋嫂看去不由得驚慌,忙低頭道:「掌門,您怎麼來了。」
六滅師太從門外挎劍而來,見澹臺儀低頭添柴,心中更是一番薄怒,冷聲道:「澹臺,你在這裡做什麼。」
澹臺儀聞言大驚,忙站起身來道:「師傅……我幫宋嫂做菜。」
六滅師太冷聲道:「我且問你,今日峨眉殿前弟子會武,你為何不來。」
澹臺儀低頭道:「弟子自知劍法不精,內力微薄,不是眾位師妹對手,便未前往,怕惹得師傅不開心。」
六滅師太冷哼道,「隨我來。」轉身之際隨即冷眼看了看宋嫂,冷冷道:「宋嫂也一起來大殿。」
澹臺儀猛地抬起頭,心中千迴百轉,只覺得師傅神色不對,卻又不容置疑,隨即挽著宋嫂手臂跟在後面。
峨眉金頂劍派分為總派及其他三大分派,總派名為「金頂總壇」,其他三大分派分別是「綏山、西皇山、花山」今日乃是峨眉掌門掌教一同檢閱門下弟子修為之日,各派弟子齊聚金頂。峨眉金頂「六合殿」前,總派及其他三大分派弟子眾多,本就雄偉壯麗的金頂六合殿內香火鼎盛,煙氣氤氳,金佛璀璨,浩氣凌人。一片煙雲氤氳中,峨眉眾女弟子皆身著長衣,長發盤起,腰系長劍,手捻道指,靜看場中峨眉大弟子武金簡與四位花山首徒比試。
卻說這武金簡乃是六滅師太座下首席弟子,得其真傳,那花山四位弟子雖是劍招凌厲,密不透風,但尚且未得峨眉真傳,四條劍網被武金簡一招【冰銷霧散】一劍刺開,漫天劍氣冰寒刺骨。那四人皆是大驚失色,武金簡手中【金剎劍】再起一招【戴霜履冰】,盡數刺破四人手腕,鮮血橫流,長劍落地聲不絕於耳。
「冰銷霧散使得不錯,可戴霜履冰怎使得這般走偏。」
六滅師太領著澹臺儀二人從殿後緩緩走出,武金簡率峨眉弟子半跪於地,恭迎掌門。
武金簡半跪輕笑道:「回師傅的話,方才使出冰銷霧散後,弟子覺著已是勝券在握,便使這戴霜履冰一劍了事,免得傷了師姐妹間的和氣。」
六滅師太穩坐金椅之上,淡淡冷笑一聲:「若非你這些花山師妹皆是草包,你這一劍可留下無數空檔,若是在外給麒麟教武藝高強之魔人碰上,你當如何。」
武金簡臉色微微一變,見師傅所言尖銳,便站起身來立於一側,低頭聆聽教誨。
她微微一轉頭,卻見那宛若玉人的澹臺儀不知何時回到派內,心中微微一凜,又看向另一側明眸皓齒的貝碧青正淺笑看著那小師妹,兩人均是眯眼相笑。
六滅師太冷眼看一周,卻不見掌教身影,向台下諸位弟子問道:「掌教呢?她人何在。」
武金簡垮劍拱手,答道:「師傅,掌教今日受相國大人之約,便往長安去了。」
六滅師太眼中閃過一絲冷色,隨即回神,看著場下問道:「不成今日,你四派其他人等均敗在金簡劍下?」
武金簡乃是峨眉首席弟子,在金頂派內聲威齊高,並無人敢觸之鋒芒,貝碧青與其他幾位弟子雖未與師姐交手,卻也不想招惹禍端,紛紛低首點頭。
六滅師太寒寒冷笑一聲,道:「澹臺,你與你師姐比試比試。」
澹臺儀聞言大驚失色,低著頭揪扯著衣衫一角,搖頭道:「師傅,我不行的。」
六滅師太絲毫不理,見她一身粗布長衣,身上並無挎劍問道:「你劍何在?」
澹臺儀低聲道:「那日……那日與花山的師姐比試,已被削斷。」
六滅師太聞言甚是奇怪,見這弟子身無長物,一身粗衣,雖是生的冰肌玉骨,卻點點沒有峨眉弟子威儀,當即冷喝道:「用這把!」
澹臺儀聽聞師傅一聲冷喝,忙抬頭一看,卻見一把奇長無比的金柄長劍已被擲來,慌忙接劍,定睛一看卻神色大驚,竟是六滅師太本人佩劍【金頂劍】,乃掌門所有,為峨眉金頂派權力象徵,極其尊貴。
【金頂劍】乃昔日【搖音師太】登上峨眉山,融合峨眉八葉成立【金頂劍派】。八葉掌門心悅臣服,遂將八門派內武器全數融化,取其中之最精華製成金頂劍,贈予搖音師太,喻意誠信歸順,消除疑慮。這乃是效仿昔日秦皇「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鏑,鑄以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
因此【金頂劍】乃成峨眉金頂派最高權力象徵,坐金頂以御峨眉,與六冥師太手中【北震劍】同為峨眉至寶,而【北震】為峨眉掌教所有,掌峨眉門下戒律執法。
場中弟子見六滅師太將金頂劍擲於澹臺儀使喚,皆是一陣騷動驚呼,不知這小師妹如何哄得掌門如此歡心,竟甘心以金頂劍相贈使用。看在武金簡眼中更是刺目惱怒,只覺得其中滋味晦澀難明。
雖是驚愕,但武金簡卻心知這師妹劍術不精,內功淺薄,絕非自己對手,當下也便拎劍而起,挺身而出,冷笑道:「師妹可要小心了。」
澹臺儀顫巍巍將手中奇長無比的金頂劍拔出,拱手鞠躬,道:「望師姐手下留情。」
只見電光火石間,那武金簡已是飛身前來,一招【冰銷霧散】場中是虛影飄飛,劍氣橫生,五道劍影從不同方位直刺而來。
澹臺儀心中驚慌,腳下步法全亂,見師姐來勢洶洶,不可摧其鋒芒,忙手起一招【靈柔劍法】招架,卻見其劍上之氣若流雲綿柔,若江水奔涌,五劍雖是艱深凌厲,卻盡數被其劍上化去。
六滅師太低聲自語道:「金簡這一招出的橫霸凌利,招招削骨,有以強壓弱之嫌,雖是猛攻之勢,卻盡數被化去;澹臺儀這丫頭看著話少冰冷,卻是極為內秀之人,她師姐這一劍出的奇招,她雖是步子亂些,卻以靈柔劍化去,倒是靈巧。」
武金簡見一招不成,便連出三劍,左側劃出一招【冰影飄搖】,右側刺出一記【陰凝冰堅】,實則其中【冰魂素魄】才是真正殺招,場下之人見大師姐手中金剎劍劍舞長龍,劍氣四射,招招狠辣,均是一陣喝彩。
唯有貝碧青長眉顰蹙,為小師妹捏了一把汗,心下不由道:「大師姐出劍不留餘地,勢必去盡,小師妹劍法凝柔卻每招都略有不足,亦不知大師姐對多年不見的小師妹有何仇何怨,竟出劍如此狠毒。」
六滅師太見武金簡全力施之,手中長刃亂舞亦不知比方才快了多少倍,微微點頭心道:「金簡畢竟跟了我多年,內功底子深厚,手中持劍紋絲不亂,這個年紀也算是不錯了。」又見她三招儘是殺招,又覺著出劍略狠。
澹臺儀見三側長劍均是難以抵擋,心下一陣驚亂,腳踩凌虛步躲向一邊,手中金頂劍卻是無力招架,見師姐三劍猛攻之下全然卻進展機會,便再舞靈柔,紛紛化去。武金簡三劍齊出,大有戰場大軍壓境之勢,已是勝券在握,但澹臺儀手中金頂劍看似緩慢無力,實則密不透風,久攻不下心下一驚,竟被澹臺儀一劍刺破身勢,心中雖是憤惱不已,卻不得不向後退去,收了攻勢。
六滅師太見澹臺儀只守不攻,心中一陣奇怪,只道這孩子太過心慈手軟,如此下去如何取勝。隨即冷聲道:「澹臺,莫非我峨眉十二路冰心劍法只存得一招『靈柔劍法』不成?」
此時武金簡鳴金收兵,身後已是大片空當,澹臺儀本不欲趁機刺劍,免得傷到師姐,卻聽六滅師太一生冷喝斥責,當即「哦」了一聲,挺出一劍【鏤玉裁冰】,直奔武金簡而去。
六滅師太卻知為時已晚,澹臺儀此劍刺去必然被破,心中忙喊道:「傻孩子,時機已失!此劍切莫再去!」然而澹臺儀一劍一出,身勢全然挺去,武金簡卻從六滅師太話中聽出其中意味,見身後師妹一招【鏤玉裁冰】綿軟無比,全無峨眉劍法凌厲簡潔,仿佛劍上纏著千絲萬線向後扯去,沒了劍招凌厲與快速,當下心中一陣冷笑,猛然刺出一記回馬槍,一招【戴霜履冰】直此澹臺儀面容而去!
這一劍刺的石破天驚,出人意表,場下一陣驚呼,誰都料想不到武金簡不但留有後手,且劍招狠辣至此。貝碧青已是瞠目心涼,輕捂貝齒,雙目蘊淚,不忍見小師妹如玉容顏被一劍刺破。六滅師太亦是心頭一震,先是欣慰金簡之前那盛氣凌人的脾氣和招式終是收斂了些,變得沉穩許多,後是眼見金剎劍一劍刺去,澹臺儀一張如玉的璞子必定血痕一片,卻已無力阻止。
澹臺儀眼見一劍刺來,心中涼了一截,反倒手中金頂劍赫然收勢,變得奇快無比,輕靈有序,【當】的一聲巨響竟於電光火石間將金剎劍擋下,護住臉頰,然而手中金頂劍已被武金簡一劍震飛,秀指脫劍,痛苦鑽心,勝負已分。
眾人見武金簡一劍終空,都忍不住鬆了口氣,貝碧青亦是連忙衝上台去,將澹臺儀微微發紅的雙指捧在心口,連忙問道:「怎麼樣,痛不痛,嚴不嚴重。」
澹臺儀淡淡展了展眉,娓娓道:「沒事,讓師姐擔心了。」
六滅師太卻是冷眼相看,一是覺著澹臺儀手上功夫和腳下步法確是凌亂,當輸的心服口服,莫非是自己看走了眼。二是方才最後一擊,澹臺儀又偏偏打的快如流星,轟然而至,讓她好生疑惑。
六滅師太淡淡抬眼,卻見澹臺儀嘴角不為人所察覺的彎起一抹笑意,似是得逞了一般,當下看的明白透徹,喝道:「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