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紅泥土上的罪惡——賭
2024-09-07 22:36:02
作者: 聞芒
齊鳴義手裡拿著兩個饅頭,心裡罵著老三是吝嗇鬼,一面又忍不住想他要和自己聊什麼。
兩個人在街角巷道里跟個接頭的人一樣,鬼祟得很。
「咱們就不能去飯店聊?」齊鳴義忍不住問。
「關門了……」齊鳴禮無語,「你以為我想跟你在這呢,誰叫你屋子裡有個齊大力的。」
他這次來主要是確認點工地上的事,並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你找我究竟什麼事?」齊鳴義咬一口饅頭。
「你現在是在北區開發工地?」
「你知道?你要是再晚點找我我就搬到那邊的宿舍了。」他老婆孩子已經提前住進去了,就等他一點一點把東西挪過去了。
那傍晚看到的人就是他了,齊鳴禮繼續:「你們工地怎麼樣?」
齊鳴義感覺一陣莫名,「你這是在關心我?」
「……算是吧。」齊鳴禮眼神看向四周。
「挺好的,不過你要是有什麼其他活計介紹我也來者不拒哈。」
齊鳴禮瞧他臉上的貪心,想說些潑涼水的話,可想到今天這一出的目的也就沒打斷他的幻想,「我要是有消息一定告訴你。」
「你在工地有關係要好的嗎?」
「我師傅、葉主任,還有幾個工友吧,但是其他的說實在交情一般,都是不同施工隊整合在一起的,還在磨合呢。」
後面齊鳴義說了什麼齊鳴禮沒關注,耳朵靈敏地捕捉到一個名字,「葉廠?」
殺人案的嫌疑還在他心裡壓著呢,怎麼北區施工隊還有他。
齊鳴禮提醒他小心葉廠,隨即進入正題:「你都在工地這麼久了,平常不幹活的時候都在做什麼?」
「咋可能不幹活,人老闆給你發工資,恨不得讓你整天長在工地上。」
齊鳴義笑他說胡話,齊鳴禮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總有休息的時間吧,這時候做什麼?」
「躺著。」
隨地躺下休息。
「沒別的活動?」齊鳴禮已經覺得不對勁了,怎麼跟供銷社售貨員的話對不上,「比如做些打發時間的遊戲?」
齊鳴義嚼巴嚼巴饅頭,使命咽下去的同時,搖頭。
「老三你到底想知道啥?」齊鳴義含糊不清地問。
老三是警察突然關心起他上班的地方可不是什麼好兆頭,齊鳴義其實一直擔心著,「是不是工地有問題,不會要封吧?」
他緊張地盯著齊鳴禮的神情,好在他很快地搖頭否認。
「那是啥事?」
齊鳴禮看他一眼,有些猶豫該透露多少,這在齊鳴義看來是真有事發生,心情一下緊張起來。
再三斟酌過後,齊鳴禮問:「你們工地上有沒有一個手指套好幾個金戒指略顯富態的人,穿的……」
兩次見面下來其實也看不出他什麼穿衣風格,第一次很正常,第二次很邋遢,不好定義。
「我料想帶戒指下工地的不是工人,如果是你們工地領導你就幫我留意,如果不是你就不用管了,不過如果工地上有什麼異常情況你一定要第一時間跟我說。」
他透露的很少,主要看齊鳴義觀察和領悟能力,要說他有多指望他也沒有,只是不願意放棄任何一個可以努力的方向。
那個買牌的人進的是施工隊附近的民宅,抓他不過是時間問題,可他更想知道點別的東西,找出他們無可辯駁的證據。
齊鳴禮最終無功而返,留下一個一頭霧水又莫名恐慌的齊鳴義。
回到住處,本該收拾東西準備搬家的齊大力不在。
他們一家和齊大力合租了北區一套三房的屋子,這幾天一邊上班一邊忙搬家事宜,可他又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在工地上的時候就常常這樣,教完他東西人就跑沒影,齊鳴義都習慣了,在心裡不知道罵過多少遍,教人的時候也不再那麼盡心。
他收拾一陣,將衣服打包好,直接和衣躺下,腦子想了很多今晚讓人沒頭尾的事,打算深入想想的時候門被打開,齊大力推門進來。
「你去哪了?」齊鳴義語氣不大好。
齊大力摸著腦袋,雖說臉上有笑容,可又讓人覺得勉強,齊鳴義多看了兩眼。
「我剛剛把一袋子東西帶過去了,每天搬一點沒多久就可以退房了。」
原來是這樣啊,齊大力的東西沒多少,早就在北區的住處了,他帶的東西想畢是他的,齊鳴義嚴肅的神情收起來。
「今晚就這樣吧,早點睡。」
一陣細細簌簌地脫衣服聲,隨後齊大力支支吾吾的話傳來。
「義哥,我,我剛剛出門丟了點錢在路上,黑燈瞎火的一直都找不回來,我能找你借點錢嗎?」
齊鳴義剛合上的眼睜開,難掩驚訝:「你這是丟了多少還要找我借錢,別是丟一大筆連吃飯錢都難了吧……」
大隊長給這個孫子的錢少說好幾百,這要是都丟了簡直不敢想。
齊大力臉一下蒼白下去,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全丟了,我這麼晚回來就是找錢來著,可是一直找不著……」說完,眼淚唰的就下來了。
齊鳴義都跟著頭疼了,這麼多錢都丟了,「要不我陪你找找?」他也不是個有錢人,要是齊大力錢丟了那他跟他合租什麼,不說合租了接下來肯定要他接濟,一想就是一大筆錢,齊鳴義可不想當這個好心人。
說著就要翻身下床。
「真找不著,找百八十次了。」齊大力形容絕望,「只能求你借點錢了。」
齊鳴義覺得這樣不行,「我陪你再去一趟,被別人撿去可虧死了……」
齊大力只能帶他在去北區的路上找尋,來來回回連蠟燭都用上了,兩個人最終無功而返。
最後齊鳴義肉疼地借給他五塊錢應付之後的吃飯問題。
齊大力接過錢的時候辨不清神色,嘴裡說著感謝話。
之後幾天,齊鳴義一邊工作一邊觀察工地,想看看有沒有齊鳴禮說的那個人,可惜都沒什麼重大發現,反倒是知道了齊大力如何偷奸耍滑。
齊大力總在他忙的時候玩消失,說是幫忙其實不知道去哪,他又是他一力引薦進來的,賣的還是他師傅的面子,他敢這麼作賤這種機會,齊鳴義一陣火大,誓要揪住他偷懶的證據,狠狠教訓一頓。
找到一陣空閒的時候,他尾隨著又要不知去向的人,從不引人注意的小門離開工地來到附近的民宅,只見他輕車熟路地走到一間不起眼的小院外,小心撥開腳下的泥土取到鑰匙,打開院門外的鎖後又在同一個位置埋回鑰匙,閃身進院,一下就沒了人影。
齊鳴義正要跟上,不知道從哪走出一個胖子將原本的院門鎖上,製造出這戶無人的模樣,做完這些他才鬼祟地離開。
齊鳴義一下不知道該不該上前,他腦袋跟團亂麻一樣想著齊大力怎麼有這麼個秘密,一會又想到那個鎖門人鬼祟的模樣,感覺就不是什麼好人。
等等!
那個胖子鎖門的時候手上帶了好幾個金戒指……
齊鳴義欻地調轉回工地。
他裝作沒事人一樣幹了一天活,也不問齊大力去哪了。
晚上,齊大力跟他回去,路上支吾半天:「哥,你再借我點錢唄……」
齊鳴義腳步一頓,古怪地看向他,「不是才……」
「褲口袋破了,又丟了,我怎麼這麼倒霉啊。」他苦著臉把破洞的口袋給他看,那股倒霉的委屈勁活靈活現。
「你再借我點唄,我這幾天就寫信給我爹讓他寄錢過來,很快就還你。」
這回齊鳴義沒說話了,齊大力咬咬牙還要說什麼的時候,他說:「你今晚就留在北區吧,我回去收拾最後一點東西,也沒多少了。」
「哥……」齊大力不妨他這招轉移話題,還要再說,可齊鳴義很快走得沒影,一副生怕他找他借錢的模樣。
等見不到人,齊大力對著他離開的位置罵了句「窮鬼」。
齊鳴義當晚找到齊鳴禮,將今天的事一一告訴他。
一個怕卷上什麼案子積極反饋給警察,另一個正愁沒有新進展,一拍即合,露出多日來的笑容。
「你確定那個胖子是停在了一戶鎖了門的院子?」
他跟蹤的時候,那胖子是進普通民宅,可不是什麼院子。
齊鳴義很肯定地點頭,他有心問齊鳴禮在調查什麼案子,話到嘴邊卻慫的不敢發出聲音。
「就,咱們村那個齊大力也摻和進去了,你也可以把他抓了。」
他賣人賣得毫不心虛。
「好!」
……
第二天,齊大力又一次偷奸耍滑離開,卻再也沒回來。
第三天,齊鳴義回北區的住處,馬佳佳跟他說後面一片院子鬧出點動靜,不知道怎麼的被人圍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什麼人……
他嚇得上班都要繞路走。
第四天,他就被通知工地暫停施工,身邊一個個工友被聚集起來,挨個被叫去了警所談話,有安然無恙回來的,自然也有怎麼都沒回來的,通過回來的人透露,幾個工地領導都在裡邊兒喝茶,這些人里也包括葉廠。
齊鳴義當晚直接失眠,第二天只能頂著黑眼圈去找齊鳴禮求他給個明白,天天戰戰兢兢的,他要嚇死了。
……
他整個人都是憔悴的,鬍子拉碴沒有剃,眼窩深陷,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齊鳴禮百忙之中來見他嚇了一跳。
「怎麼弄成這樣?」
齊鳴義幽怨地看他:「工地到底咋了,整的都停工了。」
「犯事了唄。」齊鳴禮輕飄飄帶過。
這事齊鳴義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他提供了一個很有效的嫌疑人——齊大力。
齊鳴禮現在十分慶幸沒有立刻抓那胖子,而是先抓了齊大力。
那胖子是老油條,審訊的時候什麼都問不出來,齊大力不同,他一進警所就慫,什麼都說,也願意帶警察進那間院子。
後來齊鳴禮才知道院子裡有密道,可以助人立刻撤離,如果他先抓胖子以院子的秘密威脅他,他也是不用怕的,因為裡面的人一聽到響動會立刻離開,他們警方什麼便宜都得不到還會打草驚蛇。
由齊大力帶進去就可以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那些人還以為是什麼新人入伙,根本沒想到逃跑,於是他們端了那個小院,查獲一堆賭資和賭具。
挨個審問後,工地的秘密徹底告破。
原來他們這樣的工地不在少數,常設有賭局,本來只是小打小鬧,下面那些工友或者工頭玩個樂子而已,追溯到五年前確實是這樣,不過隨著南區開發多有魚龍混雜混進來開始,這些遊戲漸漸引進港城人才,於是乎規模不小心變大了。
這幾年由南區擴張到了北區。
玩牌的開始分三六九等,工人是最低等,上頭的領導才是大頭,甚至有些局還是他們自己組的,葉廠在裡面也充當著很重要的角色。
他是組織人也是牌局上的莊家,透過這些玩意兒,一邊給工地上的人發工資,一邊賺回他們的錢,一整套迴旋鏢下來資金又回到他手上,他成了工地上最賺錢的存在。
每個工地領導都管轄著一片區,開展這樣的活動,而後他們自己走入更大的名利場——南區鬼門灘。
自此鬼門灘終於顯出真正的雛形。
齊鳴禮這幾天忙上忙下就是為了這件事,只要葉廠幾個領導能鬆口帶他們進去所謂的鬼門灘,地下賭場的案子就成了一半。
葉廠和那幾個人在做最後的掙扎,不過他知道他們也快抵擋不住了。
破案在即,齊鳴禮是真沒空和齊鳴義多說,這件事真不是他可以摻和進去的。
黃,賭,毒,只要沾了其中一個,哪個不是慘,齊大力如今還在所里進行戒賭教育。
「總之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大力呢?」齊鳴義問,這總要告訴他了吧。
齊鳴禮覺得這可以說,於是說了他的近況。
「就是小額聚賭,正教育著,等這事過去再給他放出來,你也知道這件事很嚴重,所里的意思是不能走漏消息,所以不僅是你還有你那些工友都要在我們的監視下,這幾天就不要隨便亂說話了。」
「監視!」齊鳴義打了個寒顫,他是真沒想到嚴重到這個地步。
他不知道的是,更嚴重的在後面,這場風暴持續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