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狗子撒歡

2024-09-07 22:30:27 作者: 聞芒

  齊罐罐雙手抓住爸爸胳膊,探頭去看地上的肉罐頭,齊鳴禮促狹地笑一聲,在小傢伙耳邊呢喃:「可惜罐罐不能吃呢。」

  那畢竟是給狗吃的罐頭,他不是所里那群不講究的,就愛偷點狗罐頭嘗一下滋味,齊鳴禮不打算讓閨女試。

  齊罐罐露出石化的模樣,癟癟嘴,據理力爭,「昂嗚!」那是老狗給她的,要吃。

  老狗原本坐著舔毛,這一聲後直起身子,朝齊鳴禮低吼。

  齊鳴禮臉色一僵,瞬間想起老狗和羅威納一言不合開打的畫面,他忙跟一人一狗解釋:「這是專門給狗狗吃的,罐罐不能吃,吃了可能會生病,不信問媽媽。」

  齊罐罐看向文雯,眼裡期待的波光發射過去。

  文雯輕輕搖了搖頭,心裡感慨這孩子平時懵懂沒心沒肺,現在卻為了個罐頭好似能聽懂大人的話。

  齊罐罐眼睛瞬間黯淡,失望地收回視線,再看向老狗時突然明白了屬於人類的情緒,那是一種叫惆悵的心情。

  

  到底是人狗殊途了。

  今非昔比,她已經不是一隻可以撒歡,可以吃任何東西的狗精了。

  做人一點都不好,什麼都不能吃,她摯愛的肉肉也不能。

  明白這一點,齊罐罐萎了,傷心欲絕,肉嘟嘟的臉一下子失去神采,看著就叫人心疼。

  齊鳴禮和文雯對視一眼,糟糕。

  帶齊罐罐太過省心,他們都快忘了這是一個不滿三個月的孩子,她會哭的!

  啪嗒啪嗒——

  隨著一顆顆豆大的淚珠滑落,孩子終於迎來了情緒爆發期。

  「哇——!」

  齊鳴禮耳朵差點炸了,忙上下顛孩子,嘴裡說著哄她的話。

  「罐罐不哭,等你再大一點爸爸帶你吃好吃的,媽媽做飯最好吃。」

  「哇——!」不能吃有什麼用!

  文雯給孩子擦眼淚,急道:「以後罐罐想吃什麼,媽媽都給你做。」

  奈何孩子哭聲依舊不停。

  齊鳴禮連忙畫餅:「爸爸以後帶我們罐罐去國營飯店吃飯,裡面有好多好吃的,等你再大點爸爸帶你去!罐罐沒吃過豬蹄、羊肉包吧,那可是一絕。」

  「嗚嗚。」哭聲漸弱,齊罐罐吸溜一下嘴角溢出的分泌物,通紅的狗狗眼看向齊鳴禮。

  見狀,齊鳴禮又列舉了一大堆,齊罐罐這才哭聲漸收。

  可哭得太狠,小臉通紅,奶音一顫一顫的,簡直聞者傷心。

  齊鳴禮看得父愛爆棚,腦仁一抽,口不擇言道:「罐罐快別哭了,爸爸快心疼死了,你就算要吃國宴爸爸都給你弄來好不好。」

  文雯往齊鳴禮腰間一掐,嗔了他一眼。

  這傻爸爸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齊鳴禮輕嘶一聲,把罐罐那張哭得可憐巴巴的臉轉向她,臉上全是心疼,好像在說區區國宴,就算女兒要月亮他也一定滿足的模樣。

  文雯有些無奈地把孩子抱回來,輕拍著她,柔聲道:「等罐罐再大一點媽媽給你做好吃的,現在的罐罐真的不能亂吃東西,要是罐罐生病了,爸爸媽媽還有姐姐該有多難過啊,而且生病要吃很苦的藥哦。」

  雖然不知道才兩個多月的孩子能聽懂多少,但文雯盡力安撫著。

  哭這麼久,她也心疼壞了。

  好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聲音帶有撫慰人心的效果,讓呆在她懷中的齊罐罐有一種安心之感,她停止了哭聲。

  齊罐罐吸了吸鼻子,抽噎,蹭了蹭媽媽的脖子,好像在說『你要說話算話。』

  齊鳴禮呼出一口氣,總算哄好了。

  這時邊上早就急得不行的齊悠悠一跳一跳的舉高手裡的糖葫蘆:「給妹妹,妹妹不哭,糖糖給你。」

  糖葫蘆帶回的時候早就凍得梆硬,逸散不出半點味道,到了溫暖的室內化開了些許香甜。

  齊罐罐聳聳鼻子,渴望地伸出手去。

  這回齊鳴禮和文雯都不敢阻止了,但還是要看著她嗦糖。

  孩子還小,腸胃弱,不一定具有分解糖的能力。

  齊鳴禮和文雯緊盯著罐罐。

  舔的第一下,罐罐的狗狗眼亮了,砸吧砸吧嘴,她感覺世界都美好了,糖葫蘆怎麼這麼好吃。

  第二下,她快樂地扭動身體。

  第三下時她開始用無齒的牙床啃糖葫蘆,沒成功再要嘗試第四次的時候齊鳴禮和文雯忙拿開糖葫蘆。

  齊罐罐小眉頭蹙起,齊鳴禮忙不迭說:「這是姐姐的,罐罐難道要搶嗎?」

  齊罐罐想想也是,那是小姐妹的,不能拿。

  齊悠悠大氣道:「給妹妹,都給她。」

  齊鳴禮:「……」大閨女你不能這麼拆你爹的台啊,不好收場的。

  文雯蹲下來,在齊悠悠耳邊耳語幾句,她瞬間改了口風,還把糖葫蘆背到身後。

  雖然齊罐罐不想搶小姐妹的糖葫蘆,但是你別那麼善變好不好,她只能把希望落在夫妻倆身上。

  文雯硬著頭皮:「媽媽給罐罐泡奶粉。」

  齊罐罐還不肯放棄,可對上小姐妹躲閃的眼神,她知道糖葫蘆是沒有希望了,於是再看向媽媽的時候綻開軟乎乎的笑容。

  全家都因這個笑容鬆弛了一下。

  齊鳴禮連忙去泡奶粉。

  抱著孩子的文雯低頭看懷裡的這個,難免想的更多點,都說三歲看老,她家這個差不多就能看出以後是個什麼性子了,這麼愛吃,她是不是要再精進一下廚藝。

  這麼一想,本就很會煮飯的文雯在研究菜品的道路上一路狂飆。

  夜裡,狠哭過的齊罐罐發起燒,她從出生開始身體就不錯,這次正兒八經地發燒嚇壞了一家人。

  一個晚上雞飛狗跳,第二天清晨燒才退去。

  老狗為此守著幼崽寸步不離,連上班都不去了。

  為了方便照顧齊罐罐,夫妻倆把她從小嬰兒床抱到兩人中間,整夜照看。

  早上,齊鳴禮看著閨女泛白的嘴唇,和連睡覺也皺起的眉頭,也不想去上班,但沒有辦法。

  他頂著黑眼圈,最後用手試了下閨女的體溫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剛到警所後院,杜賓、拉布拉多、馬犬最先從狗捨出來。

  它們一下就注意到老狗不在訓練員身邊,走向他的腳步一下子遲緩了。

  狗舍里的羅威納悄悄把頭轉向場中央形單影隻的人,粉紅舌頭吐出,一下又一下。

  齊鳴禮沒意識到幾隻狗停頓一瞬,拍拍手,哨子吹起。

  第一周是磨合他和幾隻受訓犬,了解它們的基本情況,今天他要做動力開發的訓練,做興趣培養。

  這一基礎訓練利用得好,他可以知道受訓犬是喜歡物品獎勵還是食物獎勵,對食物有興趣的,可以在接下來的訓練里用食物誘導它進行訓練,對物品有獵取心的,可以開發它的捕獵能力,激起它的找尋欲。

  這麼基礎的訓練齊鳴禮覺得一個小時就可以摸清楚。

  他興沖沖地開始。

  開始十分鐘,三隻狗都很配合。

  在第十一分鐘時,羅威納從狗舍里跑出來,齊鳴禮心裡一喜,這隻狗終於不再鬧變扭了嗎。

  他以一種老懷甚慰的心情看著它,臉上做出鼓勵的表情。

  快來加入我們吧,這個家沒有你不行。

  羅威納覷了他一眼,同手同腳蹦跳著,將三狗一人圍起來轉圈。

  一圈,兩圈,三圈……

  齊鳴禮看得眼睛只抽。

  「……」

  他看明白了,它不是來加入他們的,它是來搗亂的。

  沒有老狗在,羅威納本就是一霸,現在更是一朝得勢便張狂,齊鳴禮罕見地從一隻狗身上品出一股賤味。

  他想把狗牽進狗舍關起來,羅威納叼起自己的狗繩撒丫子狂跑。

  齊鳴禮追不上,索性不管它,他若無其事地拍拍手,想引起看熱鬧的三狗注意。

  成功了。

  但是它們的眼神變得不對勁了。

  齊鳴禮吹哨讓杜賓鑽障礙物。

  杜賓原地躺下朝他露肚皮,舌頭掛在嘴外傻笑著。

  齊鳴禮:「……」

  他看向拉布拉多。

  拉布拉多追著自己的尾巴跑,看起來很開心。

  剩下一隻馬犬,已經回到狗舍,矜持地趴下舔毛了。

  齊鳴禮:「……」

  「回來!」齊鳴禮向馬犬吼。

  高貴優雅的馬犬看了他一眼,叼著狗舍的門直接關上。

  好一個閉門羹,狗給的。

  齊鳴禮氣笑了。

  老狗不在,羅威納重新示威,一朝回到解放前。

  好一個兩副面孔!這些狗成精了嗎!

  剛有點起色的訓狗計劃因此擱置,沒有老狗這個威脅狗舍七狗又故態復萌。

  齊鳴禮朝狗舍眾狗:「小心我給你們燉了!」

  「噗——哈哈哈哈哈。」不知道什麼時候來此的顧衛國。

  他笑得毫無形象,被狗咬過的地方感覺瞬間好了。

  齊鳴禮淡淡看去一眼,收起那副在狗面前獨有的氣急敗壞。

  「有事?」

  「沒,就是這些狗精貴,可別嚇到它們。」

  齊鳴禮從喉嚨輕嗤一聲。

  他知道這小子有一肚子壞水,打從第一天他帶他來狗舍的時候他就有所察覺。

  他和顧衛國這小子往日無怨的,他對他卻有隱隱的敵意,齊鳴禮相信自己的直覺,這些直覺在很多時候給他帶來了許多意外收穫。

  那天報導瞥見顧衛國桌上有一本訓狗筆記,他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他之所以對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就是因為這份訓練員的工作。

  據齊鳴禮所知,警所絕大多數人都不太喜歡這崗位,怎麼偏顧衛國和別人不一樣。

  他甚至都快懷疑這小子是不是知道這職位背後的由來。

  由於近幾年那場眾所周知的閣命,警犬技術和刑事系統被全盤否定,被認為是沒有用的技術,以至於在68年時被取消,大量犬舍被拆除,許多警犬撤離警所,失去工作,更有甚者上令下達,調走相關的技術幹部,一通操作下,導致警犬技術工作徹底癱瘓。

  關於怎麼訓練警犬在治安、刑偵、緝毒、搜爆等領域的方法從此銷聲匿跡,沒有相關資料可以借鑑就得重頭摸索,這個崗位重啟就是一次試水,也是國家重新恢復警犬安保系統的提前鋪墊。

  如果顧衛國知道這些而對他產生敵意也不是不能理解。

  這樣想著,齊鳴禮狀似無意,「我看你天天往我這跑,是對這些狗有興趣?」

  顧衛國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他對狗沒什麼興趣,倒是對能訓好狗得到領導賞識感興趣。

  「同志初來乍到,李主任讓我來看看你這邊進展怎麼樣,」他下巴抬起,沖狗舍那邊,笑:「看樣子是不怎麼樣了。」

  「確實遇到點麻煩,你要來幫忙嗎?」齊鳴禮看著他。

  顧衛國可疑地停頓一息,感覺大腿那裡還隱隱作痛,尤其是場中那隻羅威納還在撒歡跑動。

  還有,他可不願意給齊鳴禮打下手。

  他換了個問題:「你身邊跟著的土狗呢?沒它在不好訓吧。」

  經過這幾天觀察,有一隻能聽懂人話又有威懾力的狗在一邊帶著,訓練確實會事半功倍,顧衛國將這點記在了筆記本上,就等著齊鳴禮撂挑子那天接手了。

  到時候他去買只藏獒來,專門震懾這群狗,那隻羅威納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場中,羅威納的尾巴搖成螺旋槳,在兩個人中間經過。

  齊鳴禮:「……不好訓。」

  顧衛國又一次哈哈大笑,走出後院的時候,腳步帶風。

  迎面遇到腳步匆忙的李主任,顧衛國連忙打招呼,叫停他。

  李主任雖忙,但是不忘關心齊鳴禮,一上來就問訓狗的情況。

  顧衛國裝模做樣地嘆息,搖搖頭,臉上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

  李主任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語重心長拍拍他:「這份差事不好做,鳴禮初出茅廬還需要和這群狗磨合,你看看又什麼能幫上的儘量幫吧。」

  顧衛國臉上扭曲一瞬,心裡腹誹就算是這樣李主任也沒苛責齊鳴禮一句,真他.媽無語,以往最喜歡從雞毛小事上做文章的李主任竟然轉性了,齊鳴禮是救他全家了吧。

  但他面上卻是一副可靠應承的模樣,李主任看著十分滿意。

  正要走,顧衛國露出猶豫的神色,他向李主任提議道:「您什麼時候有空去看看吧,小齊同志訓練的方法我不太苟同,他氣極的時候還說要把狗燉了呢,我勸也勸過了,但是看他不以為然的樣子就怕受訓犬最後還是要遭殃,您看咱們警所總共才七隻呢,要是有一隻出意外……」

  到時候不光要打報告,可能還有屍檢,最後領導還會來燕省問責,警所要做檢討,罪責就大了。

  李主任也想到這些,頭皮都麻了,忙不迭:「明天!明天就去,我先處理好手上的事。」

  顧衛國笑:「好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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