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隱隱察覺

  病來如山倒。

  山裡的溫度潮濕，耳邊劉希夷的話如同羽毛飄落，在心底泛起層層漣漪。

  只是後來的話，她都沒有聽見。意識朦朧間只覺得一陣喧囂，下一秒她便被一陣熟悉的梔子香包裹起來，心中安然，瞬間昏睡了過去。

  「希公子，這山路崎嶇要不還是讓我們來背吧。」隨後趕來的李叔一行人，看見劉希夷吃力的模樣，猶豫的建議道。

  「沒事，我不會摔到她的。」

  「可是公子你的腿……唉，那公子千萬小心。」

  「大傢伙都拿著火把圍過來，將四周的路再照亮些。」

  先前天氣昏暗，加上十一自己的傷，自然是沒能發現什麼異常。這懸崖的路哪裡是那麼好走的。李叔一行人繞了一段小路才迂迴到了崖底，但是劉希夷卻等不及。他自己抄著這條近路一個人爬下來，攀爬的過程中右腿被石尖劃了一條血口子，加上剛才特意露出的皮膚上都是大片大片紅腫的血皰，乍一看他比背上睡著的十一還要慘上幾分。也難怪李叔他們擔心。

  可偏偏劉希夷腳下的步子卻很穩，甚至連身體的顛簸都在小心翼翼的控制著。耳邊是十一清淺的呼吸，不輕不重的拂過他的耳垂，在這寂靜的夜裡，一簇簇火把點燃了回家的路，而他的背上，是他此生最重要的唯一。

  

  他不捨得她受一點兒的難過。

  一路顛簸的回到家中，大傢伙兒輪流關心了一番便離開了。剩下劉希夷抿著唇角在床邊站了一會兒，好看的眉毛揪成了一團。看著十一蒼白的小臉，再看看她身上那刺眼的血跡，他往前走了幾步，顫抖著手指去碰她背後的衣裳，「十一，我……」

  「對不起，但是如果不把傷口處理乾淨會發炎的。」劉希夷自言自語了一陣，可由於十一是趴在床上的，衣服上的扣子都壓在身-下，他不敢硬拉，擺弄了好一會兒衣服沒解開，反倒是因為緊張而出了滿身的汗。

  暗罵自己沒用，視線左右搖擺，正好看見了桌子上的剪刀，劉希夷深吸了一口氣，動作利索的將十一的衣服剪開，瞬間背後那刺目的傷口呈現在眼前，她的皮膚很白，襯得血跡愈發的猙獰。劉希夷的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痛惜，抿著唇，將帕子用熱水擰乾，挨著她的傷口擦拭起來。

  指尖偶爾會碰到光-裸的肌膚，柔軟的觸感幾乎讓他臉上紅的滴血。

  咬著牙飛快的將傷口處理好後，劉希夷這才逃也似的離開了裡間。

  「十一你放心，我會你負責的。」隔著木門，劉希夷望著夜空皎潔的月光，手緩緩拂上心口，目光深情而堅定，「從此以後，你便是我唯一的娘子。」

  午後的清風夾雜著桂花的清香撲面而來。天氣晴朗，大朵棉花般的白雲在空中浮游。

  此時的十一如同老太爺一樣坐在藤椅上，背後是柔軟的蒲團，對面是正任勞任怨餵著小黃雞的劉希夷。

  傷筋動骨一百天，距離上次受傷已經過了小半個月。

  而這小半個月，十一簡直受到了從穿來以後最帝王級的待遇。凡事能動口堅決不動手。而小希希更是好脾氣的有求必應。

  剛開始十一還覺得受寵若驚，想要拒絕卻在看見小希希那自責的眼神時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吸了吸鼻子，最近好吃懶做，體力也有些下降，大夏天的竟然得了熱傷風。

  劉希夷轉頭就看見某個人正可憐兮兮的揉著通紅的鼻頭，眼中閃過笑意：「十一，你看起好醜啊。」

  對於小希希時不時的人身攻擊，十一已經能從一開始的炸毛到之後的反擊，變成現在的徹底無視了。沒辦法，跟他比，她的顏還真的說不過去。

  因為受傷的緣故，這幾天村裡的鄉親-們也不來找她看病了，起先還覺得清閒，可是日子久了難免有些無聊。一旁的劉希夷看見她就差低頭數螞蟻了。想了想試探性的開口：「十一，你想去汝州麼？」

  「嗯？」眼中閃過一道光芒，十一快速的抬頭：「去汝州做什麼？」

  「其實我並不是自小生長在這個村子裡的，只不過是少時跟奶奶過來的，之前我一直生活在汝州，你若是嫌無聊，我們可以去那裡逛逛。」

  她到真的是有些動心。這小村子雖然依山傍水，但看來看去也就那幾樣。半年下來十一閉著眼睛都能將這些景色臨摹出來，說不想出去是假的，但是，「那……你為什麼一直不回去，而是一個人住在這裡呢？」

  果然，劉希夷眼中不著痕跡的暗了暗，「我年幼時父母便相繼故去，這才跟著外婆來了鄉下。現在汝州城裡只有一個舅舅。」

  「不行！我不去！」十一的心臟突然一痛，幾乎是低吼著喊出這句話。

  話音一出兩個人同時一愣，劉希夷奇怪的看著失控的她，而十一則是瞬間抓緊了胸口的衣服，露出一臉痛苦的表情。

  劉希夷以為她身後的傷口又疼了起來，連忙擔心的湊上前去，「十一，你沒事吧？」

  誰知道他剛伸出手十一就快速的抬起頭，仿佛要確認什麼一樣緊緊的握住了他的肩膀，「小希希，你答應我，這輩子都不見你……啊！！！」

  頭，仿佛要炸開。

  心口熟悉的悶痛，讓她痛苦的叫出聲。卻仍舊固執的握著他的手，「不見你舅舅。」

  「好，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十一你這是怎麼了？別嚇唬我啊。」

  也不顧上追問什麼原因，劉希夷慌亂的點頭，雙手僵在空中，無措的看著捂著腦袋的十一，下一秒想都沒想便一把將她摟在懷中，輕拍著她的後背柔聲，「十一，沒事了，沒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低哄起了作用，懷中的人漸漸放鬆了身子，卻反常的一把抱住了他，將臉撒嬌般整個埋進了他的頸窩。

  十一在他的面前總是很強勢，這麼主動依賴自己的次數不多，劉希夷反射性的想要低頭看她，下一秒身體卻一僵。

  一滴溫熱的淚，順著脖頸處流入了鎖骨，她在哭？！

  強抑著自己低頭看她的衝動，劉希夷抿了抿唇，什麼都沒說。只是將她抱得更緊，「十一，若是疼，便大聲的哭出來吧。」

  「.…..」

  嗅著熟悉的梔子香，她的小幅度的搖搖頭，悶悶的聲音傳出來：「你的身上為什麼總有一股梔子花的味道？」

  他停頓了一秒，似乎在反應她這個牛馬不及的問題，「大概是我總是隨手帶著這個香囊吧。」

  十一感覺他抱著自己的手臂一松，一個精緻的小香囊已經塞到了她的手中，「這是我外婆留給我的，裡面用了特殊的制香方法。」

  「現在送給你。」

  握著香囊的手一頓，十一紅著眼睛從他的懷中抬起頭：「我不要，這太貴重了。」

  「沒關係，外婆如果知道了一定也會很開心的。」劉希夷伸手輕輕拭著她眼角的淚水，溫柔的仿佛要溢-出水來，「而且我現在已經有了更加想要珍惜的。」

  十一斜眼望去才發現，他的腰間，正是那串琉璃風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