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
2024-09-09 01:46:32
作者: 遠望呀
洛陽城的朝堂上滿朝文武相對而立,太子蕭晟一身紫衣站在左側最前面,另一側便是蕭策,他們身後各跟著洛陽的兩位左右相。
蕭帝已經稱病一連好幾日沒有上朝,今日眼看著氣色好了一些便又再次上朝議事。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工部尚書上前一步站了出來朗聲說道:「臣有本啟奏。」
蕭帝這是居高臨下地看了一眼他:「說。」
工部尚書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蕭策所在的方向:
「臣有本要參明王殿下。」
他提起明王這兩個名字來,滿朝的文武開始議論紛紛,整個朝堂之上都是大臣們低聲議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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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蕭策沒有記錯的話,這個工部尚書應該也是薛家的嫡系,是他們資助考取功名培養出來的人。
如今他們薛家自己不願意有人站出來,卻派了這個棋子出來,難為這個作為棋子的人,還渾然不自知地忠心耿耿,以為自己深受薛家的重視。
這邊被參的人,似乎事不關己地毫無表情,身後那些原本事不關他們的人卻一個接一個地議論。
蕭帝沉聲問道:「愛卿所參何事?」
工部尚書一揖又道:「明王蕭策所率三軍原本應該待在南疆,攻打燕雲十洲,可明王殿下如今沒有陛下詔令就擅自領兵回來,此乃其罪一,陛下本命明王在攻打長安之後駐守長安,可是明王殿下卻違背命令私回洛陽,致使長安附近無人駐守此罪二,明王殿下縱容下屬,李寒寧原本是三軍主帥,卻玩忽職守,私自離開軍營,明王握有兵權卻對此置之不理予以包庇,其罪三,按照我朝律法理當數罪併罰。」
站在最前面的蕭笙聞言微微側過頭去,看了他一眼,似乎工部尚書剛說的這些根本不出他的意料。
說完便自顧自地跪在地上,他這一跪身後的議論聲更大了一些,一旁的太監看了蕭帝的臉色,立馬下去從工部尚書的手裡接過奏摺,放到了蕭帝的面前。
蕭帝看也不看,忽地轉而望向一旁的蕭策出聲道:
「他在參你,你如何看他剛才說的罪名?」
蕭策既然被點了名,不得不站了出來,身後那些顯得有些嘈雜的議論聲由此立刻安靜了下來。
「回父皇,這些事事出有因,陛下在兩年前授我兵權的時候,曾言戰場之上,難免形勢危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必要之時我可以獨自決斷,李將軍並非擅自離開軍營,是受我命令,南疆主帥已由陸長風代勞,此次雖然無功而返,但亦未損兵折將,不知兒臣何罪之有?而是之所以返回洛陽來,也是因為皇兄寫信給我告訴我父皇病重,我久在沙場許久未回洛陽,自然惦念父皇身體,想回來看一看,以盡孝道是人之常情,不知兒臣身為皇子惦念父親到底何錯之有?」
蕭策看了一眼在地上根本就不敢抬頭的工部尚書頓了一頓,而後沉聲又道:
「父皇一直在洛陽,大概還不知道長安那邊的情況,大約在兩周以前長安疫病,有心之人封鎖了消息,不過薛將軍所率領的兵馬圍困了長安,將長安封城的事情,想必今日在場的各位應該也略有耳聞,兒臣在長安時也曾身染重病,這疫病的症狀與兩年前大梁那場疫病一模一樣,那場疾病當時並無藥可醫,這次也不過是運氣好,李將軍在別的地方發現了藥方,又有兒臣的一位朋友李昭帶來了藥材,說到底這次若不是父皇和大周的氣運庇佑,我想現在工部尚書還不一定能看得到,我活著站在朝堂之上。」
蕭策說到這裡,更是意味深長的問了最後一句話:
「不知工部尚書覺得我所言可對?」
工部尚書聽到這句話,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別的事情,指導蕭策現在提起疫病的事情來,就是打算翻長安疫病那時候的舊帳,明顯身體一抖,不敢搭話。
但蕭策根本沒有打算放過他,沉聲又道:「說起來兒臣也有本要奏,工部尚書在長安疫病期間,下令阻撓周圍各城向長安輸送藥材,若不是兒臣和宋將軍及時發現,恐怕現在的長安城百姓的屍體已經是堆積如山了,如今兒臣證據確鑿,此乃物證,還請父皇定奪。」
蕭策從雲袖裡取出一封帶血的書信來,蕭帝身邊的太監連忙下去,從蕭策手裡取過了信,放到了蕭帝面前的書案上,蕭帝打開來看了一眼,立刻變皺起眉頭重重一拍書案道:
「愛卿對此作何解釋?」
工部尚書此刻儼然已經嚇得瑟瑟發抖,他自然知道這封書信的來歷,可是這封書信也是薛相讓他寫的,如今根本不知道為何這封信會落在蕭策的手裡。
他不敢說話,而是默默的看向了薛相,見薛相閉著眼睛皺起了眉頭,他也是個聰明人,便明白此句意味著什麼。
他只有把所有的罪責攬在自己身上,畢竟府邸里還有自己的親人,絕不能讓薛相牽連到他們。
工部尚書嘆了一口氣,認命道:「是老臣罪該萬死,不過臣的家眷卻是無辜的,他們並不知道這件事,還請陛下念在臣忠心耿耿效忠洛陽多年的份上,放過臣的家人罷。」
蕭帝揮了一揮衣袖,外面立刻有侍衛沖了進來將工部尚書拖了下去。
經歷了這麼一場戲,其他的大臣就算是有本要奏,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觸到他們陛下的霉頭。
一旁的太監看了一眼,滿地安靜無聲,又看了一眼他們陛下的臉色,徵得了他們陛下的同意之後,朗聲喊道:
「散朝——」
滿朝文武陸陸續續的向門口走過去,太監卻喊住了蕭策:
「明王暫且留步,陛下請你過去一敘。」
走得慢的蕭晟也聽到了這一句話,不解為何在這個時候他的父皇要去單獨見蕭策,於是轉過身來也朝著太監問了一句:
「父皇只見二弟一個人嗎?」
太監應聲道:「是,陛下只說要見明王殿下一個人。」
蕭晟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蕭策,似乎冷哼了一聲,然後轉身便拂袖離開。
眼看著太監要往後堂走,蕭策便快步跟了上去。
眼下時候還早,不過晌午而已,蕭策陪在他父皇身邊在後花園裡走著,這裡名義上是皇宮的後花園,其實從前也就是他們洛陽的家,只不過他父皇稱帝以後,將這裡修繕得更大了一些而已。
他們父子在前面走著,那些太監跟上也不是離得遠了,也不是只能離這幾步,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後。
蕭帝對著身邊的蕭策道:「你回來就好,這些年在外面怕是吃了不少苦頭吧?」
蕭策卻答得不緊不慢:「這年兒臣在外打仗,想到是為大周,為蕭家,為天下的黎明百姓打仗,便不覺得辛苦。」
蕭帝聽到這句話,沉沉地嘆了一口氣:「這些年我和你母后也的確虧待你了,你在洛陽待的日子,滿打滿算也沒有幾年,甚至算起來還不如你在長安待的時間長。」
蕭策聽到這裡連忙道:「是兒臣不孝,不能和大哥一樣留在父皇和母后的身邊盡孝。」
蕭帝自然是注意到了他這個兒子每一次回答話都處處行雲流水,一般滴水不漏,客套的根本就不像是父子,而是標準的君臣,甚至於他有的時候都感覺面前的這個兒子,還不如待張頜一個外人親近。
蕭帝又不動聲色地問道:「你還是在怪朕和你的母后嗎?」
蕭策停下腳步,說怪的話他自然不怪,也許年少的時候,在長安求學當質子,每逢逢年過節,看著別人一家人團圓的時候的確心裡生過怨懟,可是他的母親也年年給他寫了書信,那些書信,雖然後來他離開長安的時候都已經遺失了,不過信上的內容他一字一句都是記得的。
大梁這些年來不太平,在蕭策眼裡,其實蕭家給他的東西已經夠多了,如果不是因為蕭家名聲在外,他也不可能從小讀大樑上下最好的上清學院,認識那麼多出眾的朋友,見過那些世面,甚至於軍營之中認識的那些將軍和士兵,也不會那般輕易地認他這個殿下。
所以他一直以來都覺得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他根本就不怨他的父皇和母后,天底下哪有不喜歡自己孩子的父母。
蕭策當即跪在地上:「兒臣從來沒有因此怨過父皇和母后,兒臣一路征戰在路上見到過許多流離失所的百姓,兒臣自覺比起他們已經幸運地多了。」
他說的話都是出自真心,蕭帝是他的父親自然也看得出來這一點,他親手將蕭策扶了起來:
「剛才在朝堂之上,在外我們是君臣,但是在這裡只有父子,你不用跪朕,說起來朕要賞你,這麼多年以來南征北戰幾乎從無敗績,朕是老了但心裡也清楚,咱們這大周的江山打都是你這些年來在外辛苦征戰打下來的。」
蕭策第一次沒有答話,說不上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在這位父親的人面前總是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原本在長安的時候,覺得自己處處小心謹慎是對的,可是等到回到家以後,才發現自己在家裡也染上了小心翼翼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