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險城(1)
2024-09-09 01:42:41
作者: 遠望呀
陸長風被帶到了他們營帳之中,軍營里的幾個大夫都被掉到了這裡。
找到他的地窖里只夠一個人藏身,那間住戶放棄了自己活命的機會,還是選擇保護了陸長風。
蕭策和外面等著的一眾士兵都在等著陸長風醒過來,不過短短一日的時間,外界謠傳就滿就已經滿是流言蜚語了,大都是傳明王蕭策路過金陵城時,為了提升洛陽軍隊的氣勢,活著是給天險城守軍一個下馬威,更有甚者還在說,他是為了報當時被囚之辱,所以縱容屬下屠城,眾說紛紜人言可畏,不過任由外面如何流言,軍營之中的人自然知道他沒錯,蕭策從來不會下這樣的命令。
李寒寧心裡也明白,這樣的流言只要找到真相就會不攻自破,而一切的變數就在現在還仍舊昏迷不醒的陸長風身上,她是真的希望陸長風這次可以挺過來,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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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蕭策正在和其他將軍在營帳里商量對策,其他巡邏的士兵來來往往,都在營帳之間走動著。
天險城中自然是另一番景象,一直以來不願意和他合作的那些士兵,在聽說了金陵城的事之後,如今個個都跪在院子裡,院子裡跪不下的都已經跪在了府門外的長街上,遠遠的望過去烏泱泱的一群人,都是在請莫雲溪出兵討伐蕭策,莫雲溪只是安靜地坐在書房內,沒有搭話。
「主子,我不明白,明明費了那麼大一圈的心思,眼下他們都在外面,個個都願意上陣殺敵,為朝廷出生入死,主子為何又不打算重用他們?」
莫雲溪手裡捧著的竹簡旁邊有一盞熱茶,正冒著熱騰騰的氣,他的眼神透過那幾縷煙氣中。
「正是因為要重用,所以先讓他們跪上一會兒。」
身後的侍從聽了這話還是覺得似懂非懂,不過自從他的主子出山以來,從來沒有過錯誤的決斷,他自然是相信他們公子的。
一旁的侍從沉默了一會,然後又問道:
屬下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您讓馮哲將軍做的事,為什麼偏偏要趕在清晨那個時間做,旁邊可就是蕭策的兵馬,萬一讓他們發現了,豈不是前功盡棄功虧一簣?」
莫雲溪一怔,屠城的事情他自然也心下不忍,不管怎麼說那些百姓是無辜的,不該捲入朝廷跟亂兵的紛爭之中,那些百姓並不欠朝廷,是朝廷先虧欠的他們,這些莫雲溪心裡都清楚,他只是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朝廷撥給他的守軍根本就不夠對抗蕭策手裡的十萬精銳,短期之內又沒有讓那些齊安曾經手下的那些士兵服眾的辦法,這是對於他們來說眼下最好最有效的辦法了,所以非要選擇一個的話,他也只能對不起他們了。
至於挑那個時間去,也是因為他很了解蕭策,蕭策對敵人從來心慈手軟,但是對百姓不一樣,金陵城的那把大火再晚些時辰去就會燒得什麼也不剩下了,但是蕭策的兵馬那個時辰去還可以給他們收屍,按照金陵城附近的習俗,死後總要入土為安,這還是齊安的士兵告訴他的道理。
如今眼看著時辰已經差不多了,莫雲溪放下了手裡的竹簡,在別人眼裡他的為難差不多也到了時辰,莫雲溪站了起身,回身側望了一眼身旁的侍從:
「算算時辰已經差不多了,我們去見一見他們吧。」
*
這邊蕭策正在和營帳里的幾個將軍議事,安排接下來的部署,外面有人掀開營帳進來。
「殿下,陸將軍醒了,等一下可要過去看一看?」
是蕭策先前差他們一直在邊上看著,一旦陸長風醒過來就過來告訴他的,蕭策聞言立刻放下了手上的事,他很快站了起身看了一眼營帳裡面的各位將軍:
「剩下的事情你們同軍師商議,寒寧隨我去見陸將軍。」
李寒寧自然也想去看一看陸長風那邊的情況便一揖應道:「是。」
這邊蕭策和李寒寧已經來到了他的營帳之外,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大夫給陸長風清理傷口清洗的血水一盆又一盆從營帳里端了出去,可是他醒來之後卻沒有喊過疼,也沒有哀嚎過,對於自己身上這麼重的傷,連吭都沒有吭過,一旁的大夫都忍不住感嘆,他這些傷要是放在別人身上,早不知道疼暈過幾次了。
過了好一會兒,蕭策掀開營帳,進來身後跟著李寒寧,那些大夫知道他的身份,見了他忙要行禮,蕭策見了立刻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這個時候不用多禮,對於他們來說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蕭策從那些忙碌的大夫之中走了過去,坐在軟榻旁邊看著陸長風道:
「你感覺怎麼樣?」
陸長風已經知道是蕭策又救了他一次。
他如今身上都是傷,臉上自然毫無血色。
「你不用起來,我們在營帳外等著的時候,大夫已經跟我說了你的情況,是你自己命大,換了別人受這麼重的傷都不一定能夠活下來,所以不用謝我。」
蕭策已經猜到了陸長風接下來打算做什麼,一番話將他接下來想說的話都堵了回去,在蕭策眼裡自然是陸長風命大,才能活到他們找到那間地窖。
「不論如何,這次如果不是遇見殿下,我想我是活不到現在。」
李寒寧看了周圍的幾個大夫一眼,眼下病人身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蕭策擺明了是想要和陸長風單獨說話,那些大夫自然也是聰明人,李寒寧只是一個眼神,他們便很快明白了意思,安靜的收拾好了東西,很快退出了帳篷,如今的帳篷之中就只剩下了他們三個。
蕭策坐在床邊看著陸長風。
陸長風心下瞭然,他當然明白蕭策的意思,蕭策這次是救了他的命,他除了對應的消息之外身上也實在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
「我知道二殿下想問什麼,我也沒什麼不可以說的,事情的起因外面傳的沸沸揚揚,想必二殿下都已經知道了。」
那時他們還在洛陽的時候,最先的軍情是說陸長風墜崖已死,齊安被朝廷砍下頭顱,頭顱懸掛在天險城門之上以示警戒。
可是真實的事情並非全部如此,因為他們在這裡看到了陸長風。
陸長風像是回憶起了過去的事情,對於他來說,每次想起來都滿是遺憾與惋惜,對於齊安他曾的確是並無二心想要效忠的,蕭策和李寒寧看著面前的陸長風嘆了一口氣道:
「說來話長,主公那時不肯信我,一意孤行打開城門,莫雲溪的人雖然比我們的人少了不少,但是他卻用兵出奇,他看準了時機趁虛而入,很快帶著朝廷兵馬占領了天險城,城池既已丟失,朝廷軍心大振,我想那個時候短時間內我們是拿不回天險城了,但主公不相信,其他將軍也都勸他,趁著朝廷根基未穩再試一試,我勸不了他,也不想眼睜睜的看著主公前去送死,於是冒死違背了軍令,再後來應該就是莫雲溪派人四處散播謠言,說我想取而代之,又說當時天險城丟失與我有關,我不知道主公聽進去了多少,總之我被關在自己的營帳里,再出來時已經聽說他們吃了大敗仗,要撤軍了,我出來的時候外面一片混亂,莫雲溪派了一隊兵來捉拿我想讓我投降,我們一路殺上金陵城邊上的山嶺,我掉了下去,若是普通的山林那般高度,我決計再無活著的可能,偏偏那幾日山雨,連山上的青苔苔蔓一起壘了厚厚一層,我摔下來後遇到了認識的金陵城百姓,他們救了我,並且給我找了城裡的大夫,養了半個月。」
後面的事他們大概都已經知道了。
「對了殿下,那一家人,當真沒有一個活口了嗎?」
陸長風看著蕭策,蕭策搖了搖頭,整個金陵城幾千人也就只活下來了他一個人。
陸長風眼看著他沉默,自然也明白了他是什麼意思。
蕭策自然知道剛才他說的一切都是自己不願意回憶的過往,可是路長風還是說了出來為的就是也許能夠幫得上他,蕭策於心不忍又看著面前的人寬慰道:
「雖然沒有能救下他們,不過他們的屍身都是完好的,走的時候也沒有經歷太多痛苦,我已經差手底下的人將他們安葬了,就在金陵城附近,將來你要是覺得好一些了,大可以去看望他們。」
陸長風低下來頭,不過一會兒李寒寧便看到了他手上沾上了滴下來的淚水,肩膀也在抖著,那個大夫縫針的時候,清理傷口的時候,甚至包紮傷口的時候都沒有哭過的人,現在哭得像個孩子一樣泣不成聲。
如果不是在那些士兵屠城之前,把唯一可以藏身的地窖讓給了他,那家人至少可以活下來一個人的,但是他們還是選擇保全了陸長風。
李寒寧知道陸長風在想什麼,越是這個時候,人越會心生愧疚,陸長風大概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以為金陵城被屠城是因為他自己,李寒寧看著他道:
「這是他們的選擇,你不用內疚,要是他們在天上看著你這樣,大抵也不會高興,你是他們自己用命救回來的將軍,是我和明王殿下都認識的陸長風,得儘快振作起來,因為他們不能白死,因為我們還要給他們報仇。」
陸長風身體一震。
對。
報仇。
既是為自己也是為那些金陵城裡的百姓。
「殿下。」
陸長風抬頭看向蕭策的時候,眼底里的眼神已經變成了另一副樣子,變得更加銳利:
「屠城的也是莫雲溪的人,那些人特意蒙面,身上披著黑色的斗篷,但我知道那不是洛陽軍,我跟他們交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手,我做鬼也不會忘記那些朝廷兵馬的長槍。」
可僅僅只有他一個人的一面之詞還不。
「這個,是我貼身藏著的。」
他從身上摸出一個銀色的槍頭來,這是他一直帶著的物證。
這次莫雲溪帶著的那些朝廷兵馬與一般的朝廷兵馬自然有所不同,他帶的都是精銳,而且身上的鎧甲跟長槍的寒槍槍頭都是出自長安名匠之手,一看便知。
蕭策想了一想開口道:「我知道有件事情可能會讓你很為難,不過眼下這是減免傷亡最好的辦法了。」
「倘若有機會兩軍交戰之前,你願不願意作證,將你看到的金陵城裡發生的一切告訴給你們從前的那些將士聽?」
陸長風聞言一怔:「殿下是說他們還活著?」
他原本以為那些兵馬,那些他曾經的部下,在那一戰之後應該死的死散得散。
李寒寧擔心有些事情以蕭策的身份不方便說,便索性先一步道:「外面的人都傳你和齊安已經死了,他們走投無路之下也只能暫時歸順朝廷,他們既然已經歸順朝廷,金陵城中有大多是他們的鄉親,莫雲溪原本也沒有理由動金陵,屠城是他想把這些事推在洛陽頭上。」
推在蕭策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