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細
2024-09-09 01:42:44
作者: 遠望呀
「原以為莫雲溪年少時便名聲在外,至少該是一個可敬的對手。」
可是今日看來不過如此,至少這些手段,不是蕭策想像中的那樣。
陸長風低頭沉思片刻,莫雲溪當初殺了他們那麼多兄弟,害得他墜崖傷重,將齊安的頭顱高懸在城門之上,又縱火燒城害死金陵城那麼多百姓,每一件對於他而言自然是化不開的死仇,他再抬頭的時候,一旁的燭火映在陸長風的臉上,他沉沉的目光落在蕭策的身上:
「二殿下若是需要,我自然可以前往對峙,雖然齊安已死,但軍營里的那些兄弟隨我出生入死多年,還是會相信我的。」
陸長風在軍營裡面待了這麼久,就不相信他們真的會輕易相信莫雲溪。
蕭策其實在過來之前也考慮過直接對上天險城的守軍,只是他們若是將金陵城的死仇都歸咎在他們身上,除了正常的打仗以外,國讎加上舊恨,對於洛陽來說天險城是很重要,但不能以過大的代價取得,眼下陸長風肯幫忙,蕭策自然是不勝感激,於是一揖道:「那便多謝陸將軍了。」
陸長風受之有愧,忙要起身:「是我先要謝二殿下。」
蕭策連忙按住了他,且不說他身上有傷,更別說他今日來看陸長風自然還有別的目的。
「你如果真的要感謝的話,我忽然想起來昨日聽軍師說,父皇新調給我的那幾萬士兵正在南下,還未與我們會合,眼下我這營帳之中還少一位能征擅戰的將軍。」
正好幫他統率那些將士,再一個若是陸長峰答應下來,還可以再養幾天的傷,那些兵馬大約還要幾月的時間才能到這裡。
陸長風心如明鏡,蕭策其實待他不薄,不僅對當時被囚帳中的事隻字不提,不計前嫌,年少時就曾在長安旱災中救過他,昨日又在金陵城裡救了,眼下陸長風已經沒有比他這裡更好的去處了。
「多加殿下這份恩情,我必當銘記於心,來日哪怕是以死相報。」
蕭策聽到他說這話總覺得有些不大吉利,搖了搖頭:「可別說這樣的話,雖然我不信鬼神,不過這樣的話你還是少講一些的好,等你傷養好了,我帶你去見寧玉和程安他們,程將軍在這次臨行之前,總是心心念念要和你在戰場上打一場,後來聽說了這裡發生的事,又第一個吵著要給你報仇,我手下的那些將軍,等你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難免要打交道,不過你放心,他們都是很好相處的人。」
也都聽過陸長風的名字,大都很是欣賞,武將之間沒有那麼多心思,是不會為難他的。
蕭策末了又親自替他掖了掖被角:「今天時候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快些養好身上的傷,我和寒寧就不打擾你了。」
陸長風看了一眼蕭策又跟著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寒寧點了點頭。
剛出營帳,看得出來今天蕭策心情不錯。
李寒寧跟在他身後不遠處道:「恭喜二殿下又得一良將。」
從前李寒寧就從不同的人那裡幾次聽說過陸長風陸將軍的威名,從前那些害怕齊安的人,未必都是敬重他,大都是忌憚他麾下的陸長風,可惜齊安有些剛愎自用,將功績都攬到了自己身上,陸長風在他那裡並沒有得到他多少重用,不過蕭策不一樣。
蕭策也不否認,坦白地道:「的確是件值得開心的事。」
而且陸長風還送了他一份大禮,他還知道金陵城的事。
蕭策看了一眼李寒寧:「說起來,救陸長風回來的事——」
李寒寧立刻意會,封鎖消息本來就是她最擅長的事,李寒寧看著他道:
「殿下放心,早些時候他們算準了時間放火燒城,我和程安便懷疑軍營之中有朝廷的奸細,這次救回陸長風,但凡知道消息的那些人,我都已經派人暗地裡跟著了,軍營之中的幾位將軍都是從小與殿下一同長大的,自然可以放心。」
只有他們,李寒寧沒有差人去跟,一方面是因為蕭策信得過他們,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將軍們的武功都不低,現在是外出打仗,警惕心自然也高,若是發現有人跟蹤他們,必定明白蕭策並不信任他們,如此以來也不是蕭策想要看到了。
蕭策對著李寒寧沉聲道:「那便等對方去給天險城送信吧。」
陸長風還活著這麼重要,可以扭轉戰場局勢的消息,安插在他們軍營里的奸細不會坐視不理的。
入夜。
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只有篝火的聲音和周圍士兵來回巡邏的腳步聲。
「都打起精神來,殿下白日裡可是親自吩咐過,這幾日咱們巡查都仔細一點,可千萬不要偷懶省事。」
「是。」
在他們沒有看到的地方,一個顯得有些鬼鬼祟祟的身影迎著火光映在了帳篷上,趁著沒人的空檔,悄悄跑到了另一個帳篷外。
他學著鳥叫聲,引來了白鴿落在樹上,白鴿順著他的聲音又落在他的手臂上,只見他從手中取出了一個白色的小竹筒,綁在了白鴿身上,完成了這一切正要將它放走,那白鴿撲騰了兩下還沒有離開半人高的地方,便被乾淨利落的一箭射落了下來。
那人看到中間的白鴿,直直倒在地上,立刻便道不好。
不過他的反應還是慢了一步,被周圍埋伏的士兵按在了地上。
李寒寧收起了弓箭,一旁已經有士兵將白鴿上綁著的書信遞給了她,李寒寧看了一眼地上被壓著的士兵,周圍的士兵只是快了一步,不然就他就要服毒自盡了。
可惜他的忠心還是晚了一步。
李寒寧拿著手中的弓箭,轉過身去:「帶著他去見殿下吧。」
眾人來到蕭策的營帳,蕭策今夜今天睡得晚,就是為了等這一齣好戲,白日裡的時候大家都醒著,周圍都是人,間隙自然不好將消息傳出去,可是晚上卻不同,除了安排巡邏的一少部分士兵以外,其他人都在安睡,如果要傳遞消息便是最好的時候。
一連兩日終於等到了他。
那人身上被五花大綁地送到了蕭策面前,跪在地上卻什麼都不肯說。
「我無話可說,殿下還是殺了我吧。」
李寒寧微微抬眸,這樣的人她從前見的太多了,但有的是辦法讓這樣的人開口,死是最簡單的,他要是真有骨氣的話,現在就已經咬舌自盡了,現在看上去是有點骨氣但是不多。
蕭策坐在主座之上,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一旁的仲孫慈,他在蕭策麾下也已經當了許久的將軍了,資歷甚至還在程安之上。
「仲將軍,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是你兵營裡面的人吧?」
仲孫慈立刻站看來了一步跪了下來:
「殿下明查,我和這個奸細並不認識,但他的確是我軍營之中的人,確實是我御下不嚴。」
其他將軍都明白他和這件事並無瓜葛,蕭策也沒有打算罰他,軍營之中的幾萬將士,也不可能一一排查的清楚。
蕭策於是又道:「我當然知道這件事不關將軍的事,我只是想問一問他的情況。」
仲孫慈跪在地上沒敢抬頭,雖然這件事情的確跟他無關,他問心無愧,不過這人的確是他軍營之中的人,出了這樣的事情並不光彩:「我軍營之中的人都是原本祖籍都是洛陽或者洛陽周邊一帶出生的人這個人名叫袁星,也是如此,他入洛陽兵營已有三年,只是家中沒有老小。」
所以這個人是孑然一身無牽無掛,普通的士兵出門在外服兵役時總要顧及自己的家人,
李寒寧看了那個奸細一眼,不動聲色地道:
「這裡離天險城不過也只有一日的時間,他的消息要是傳不出去對於莫雲溪而言就沒有用了,能問出更多的消息最好,問不出來就地殺了也罷。」
的確如此。
蕭策揮了揮手道:「仲將軍還是先起來說話吧。」
至於那個奸細——
蕭策看了一圈營帳里的將軍,人自然不能交給仲孫慈審問,其他幾個將軍又與他關係親近,這件事情如果交給他們來審的話,不管能夠生出來什麼,於情理上也實在是尷尬。
李寒寧自然也清楚這些,不過她的身份不一樣,是最方便查這件事的人。
「殿下,審問他的事情交給我吧。」
審問她也算得上是擅長。
蕭策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人讓李寒寧帶到了隔壁的營帳里,已經用拳頭粗細的繩子綁在了木樁上。
袁星對著面前正在打量他的李寒寧,冷笑了一聲:「將軍還是殺了我吧,不要白費心機了,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對於他們這樣高高在上,養尊處優的將軍,袁星心裡一直都是不屑的。
李寒寧在他的身邊環著這個木樁上的人走了一周,周圍的桌子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用來嚇唬人的刑具,不過她對這些都瞧不太上,她的話倒是對著一旁的袁星說的:
「我倒是挺欣賞你的忠心和勇氣的,不過我剛才聽仲孫慈將軍說了,雖然你剛到軍營里短短不過一年的時間,不過你當初來的時候,可是帶了一包袱的衣裳和鞋子,那些草鞋都是人編好的,只會這般用心的,自然是自己的親人,你的親人不在洛陽,你又為朝廷做事,所以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的親人是在莫雲溪那邊吧?」
袁星眼底忽然閃過一絲猶豫之色。
她猜到了。
可那又如何,如果他不死,莫家的人是不會放過他們的,所以他什麼都不能說,哪怕是這些日子以來,與他們一起出生入死的那些軍營里的兄弟也不能。
「你進洛陽郡的這一年,那一年朝廷的兵馬攻打洛陽城,相信你也送了信對吧?與你一同吃住的士兵里有一個叫做方玉的人,他的名字原本沒在兵冊之上他是自願參軍的,就是想要一腔熱血追隨蕭策。」
袁星聽到這個名字,就像是勾起他內心最深處的回憶與歉疚一樣,心裡一震,眼裡滿是不忍之色,低下了頭。
李寒寧知道他對這個人一定心裡有愧疚。
「他那樣仰慕蕭策殿下,可惜進入兵營的時間太短,就已經迎來了戰爭,他從來都沒有見過蕭策,如果我記得沒有錯的話,他的死是為你擋下了一記暗箭,你應該感謝他,沒有他的話,你根本就活不到今日,可是如果不是我今天提起他來的話,你想必已經把他忘得差不多了吧?」
這些話像是一記冷箭,比讓他千刀萬剮還難受,他花了很長的時間忘記那些事情,忘記壓在他身上的那一聲悶哼聲,他推開好友的時候,他的後背都是血,那是他們第一次上戰場,他那個一遇到雞毛蒜皮就怕疼的好友,不要命地保護了他。
可是李寒寧說的沒有錯,那麼重要的人,如果不是她今天提起來的話,袁星的確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