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城
2024-09-09 01:42:47
作者: 遠望呀
袁星沉默了半晌之後,還是垂著頭苦笑了一聲,抬頭看向面前的人:
「所以李將軍是想利用一個死人來逼我說出點什麼麼?」
李寒寧坦白地搖了搖頭,她從來沒有這麼想過,袁星趕在後面做這些事便說明他已經把那些事情都放下了,從前的事情威脅不了這樣的人:
「自然不是,我沒有什麼好要逼你的,按照我們從前的做法,我這裡有一把用鈍了的小刀,上面生了一些鐵鏽,用小刀輕輕劃開你的脖子,初時你甚至感覺不到什麼疼,後面便是一陣接著一陣的刺痛,鮮血順著你的脖子一點一點的流下來,讓你裡面的衣裳貼在自己的身上都沾滿了血跡,你不會死但你會清楚的知道你正在死,人在臨死之前會有本能的求生想法,只要你撐不過你的本能就會招供,這些血可以放足足兩個時辰,直到你昏迷不醒,但你每次昏迷都會被潑一盆涼水,或者用針扎入能夠讓你清醒的穴位,你會感覺到身體一點點地被抽空力氣。」
袁星皺起眉頭,李寒寧說的這些讓他不寒而慄,看她的眼神這些並不是嚇唬他,袁星看著她問道:
「李將軍從前都是這麼對犯人的嗎?」
李寒寧又緩緩地搖了搖頭,很久之前她還在長安的時候都她抓人或者殺人,李府有專門的人會負責審問,有的事情看得多了也耳濡目染學了一些,不過剛才她說的事情與審問別人自然無關:
「我剛才說的事我遇到過,那個時候因為消息走的風聲和我一同抓起來的十三個人都是武功很高的死侍,只有我撐了下來,多年前我還在長安的時候就曾和你有過相同的處境,綁人的也是這麼高的一個木樁,只不過我自殺了很多次,割腕,咬舌,上吊都嘗試過,後來運氣好,有人救了我出去。」
李寒寧看著袁星有些詫異的目光:「但你不會有這樣的好運氣了,我說這些話是想告訴你,你當奸細也就是一輩子的普通士兵,今夜就算你被我用刑死在這個營帳里,也根本不會有人在意你的生死,但你也可以有別的選擇,我知道你看不起我這樣的人,但我這樣經歷過這些的人都可以做到將軍的位置上,你為何不行?」
袁星聞言目光一震,李寒寧的話的確讓他心裡有動搖,如果可以有往上走的機會,誰會不願意,誰願意和他一樣受人威脅,每日提心弔膽。
本書首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李寒寧看出了他眼裡的動搖,很快繼續勸道:「蕭策殿下的名聲你應該也有所耳聞,今夜過後我會告訴別人你已經死了,戰場之上要死一個人還不簡單,莫雲溪那邊也會收到這樣的消息,你可以一個人離開軍營偷偷回家,看一看莫雲溪承諾你的家人到底是生是死,今夜過後你周圍那些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將士想必已經容不下你這樣背叛過他們的人,你離開這裡的軍營是眼下最好的選擇,如果你答應說出來你知道的一切,我可以以明王殿下的名義予你承諾,在三日後攻打天險城時放了你如何?」
那時他即便選擇繼續為朝廷效力,他知道的東西已經沒有用了。
李寒寧轉過身去,他已經沒有時間考慮和猶豫了,對於一個叛徒來說,不管走到哪裡都是死罪,今天晚上就是他最好的機會,過了明日,李寒寧也不會再給他這樣的機會。
果然她轉身走的沒有兩步,就聽見身後的聲音:
「我答應,只要你們答應放我活著離開,我答應告訴你們,我和朝廷之間的聯絡方式,包括我知道的一切。」
雖然以他的身份不會知道的太多,不過有他和天險城那邊的聯絡方式就可以了,不過說起來面前這個人自然信不過她李寒寧,他相信的是蕭策的名聲,就算是在叛徒眼裡,他蕭策的名聲也是好用的。
李寒寧找了文書來幫他寫下了筆錄,她正準備差人將筆錄送給蕭策時,忽然想起來她與蕭策一起住在一個營帳之中,便順路拿了過去。
李寒寧將手裡的東西放在了桌子上,對著蕭策道:「殿下,這是袁星的筆錄,該招的他都已經招了,剩下的許多事情看來他也的確是不知情。」
洋洋灑灑疊起來也有幾張,李寒寧已經將它們放在了蕭策的桌子上,蕭策倒是抬頭看了她一眼,起身什麼都沒有說,走到李寒寧面前來便抱住了她。
李寒寧有些錯愕,不明白蕭策這是怎麼了,她只得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蕭策在她耳邊道:「其實剛開始問的事情交給你之後,沒過多久我就後悔了,那時我去找你,在營帳外聽到了你和他說話。」
他那時只顧著程安他們可能和仲孫慈關係好,往後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李寒寧的身份是最方便做這些事的人。
可是那一刻他竟然全然忘記了她從前也是死侍,定然也經歷過類似的事,蕭策明明不想讓她回憶起從前那些不好的事,可是當李寒寧十分平靜地對袁星說出來那些話的時候,蕭策還是後悔了,後悔把這件事交給她。
李寒寧一怔,原來是因為這些事,對她來說也實在不是什麼大事,過去的事情她早就已經放下了,不過有蕭策的關心她還是難免心裡一暖,還從來沒有人在意過她的想法和過去的事情,就連李昭其實也不曾真的關心過。
李寒寧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伸手回抱住了面前的人。
「殿下不用擔心,過去的事情我已經忘得差不多了,自從來到洛陽以後,我還是挺喜歡李將軍這個身份的。」
蕭策給她的這個身份。
剛才也只是因為審問的需要,她才提起了過去的事。
「殿下!我路過營帳里,看見天下這邊的蠟燭還沒有熄滅!想著跟你進來問一聲,今天早上——」
在蕭策這裡,程安一向不用怎麼遵守規矩,可是今日掀開營帳卻見到這一幕,雖然在他的意料之中,不過想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程安從來沒有如此尷尬過,怪就怪他為什麼非要這個時候進來,程安十分後悔自己剛才路過老馮的營帳的時候,為什麼沒有叫上他:「打擾兩位了,我出現的不是時候。」
李寒寧很快鬆開蕭策,倒是站在一旁沒事人一樣地看著他:
「沒事,程將軍要是找殿下有事的話,就留在這裡吧,我正好清晨有些事情要去找仲將軍。」
說罷便步下生風似得從程安身邊走了過去,留下一臉尷尬的程安看著蕭策:
「對不起啊殿下,打擾你們了,我可真不是有意的,殿下和李將軍可不能往心裡去。」
蕭策無語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因為什麼事情找我來著?」
程安這才想起來這次過來是有要事的,目光一沉道:
「陸長風他非說自己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他不想待在這裡,想跟我們一起前去戰場,我去他那裡時,他甚至連身上盔甲都已經穿上了。」
蕭策心下瞭然,國讎家恨在身,誰都不可能在這裡一個人安心養傷,更別說他還是陸長風。
「那就讓他跟我們同去吧。」
「是。」
洛陽三軍行至天險城門不遠處,三軍行得很慢,烏泱泱的一片灰色盔甲,只有騎馬的幾個人穿著銀色盔甲,放眼望過去倒是十分醒目。
往前的一座山脈之間的孤城便是天險城了。
兩軍交戰總有前去叫陣的人,只是這次在城門之前為朝廷衝鋒陷陣的是陸長風昔日軍營之中那些所謂的兄弟。
那人指著長槍,遙遙的望著遠方的蕭策:
「狗賊,金陵城裡的百姓本本分分,從來沒有參與過朝廷與任何一軍之間的紛爭,他們只是想活下來,你們竟然對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下如此毒手!金陵城的數千冤魂今日可都在天上看著呢!看著我們娶你蕭策狗賊的性命!」
蕭策騎在馬上,面無表情地聽著他們一口一個狗賊罵著,他這邊倒是知道事情的原委並不生氣,只是他手下的那些洛陽城帶過來的士兵一個個義憤填膺,他們要是想殺金陵城早就殺了,區區金陵他們殿下又何曾放在眼裡,偏偏這些人混淆是非黑白不分青紅皂白,用這些栽贓陷害下作的手段,實在是令人不恥,戰場之上打就打了,偏偏還這般不光明磊落,來日等他們拿下天險城,必然要他們好看。
兩邊都是義憤填膺,正要開戰,莫雲溪一身便衣,羽扇綸巾親自站在城門口上督戰。
「各位莫急,我這裡有一人證可以證明當時金陵城裡發生的一切,皆是你們主將莫雲溪所為!」
那些士兵聽到對面高呼這些話,看上去多少神色有些遲疑,可是末了不知人群之中是誰又知道高喊了一聲:
「朝廷的兵馬已經接受了我們投降又何必冒險再做這一些?誰知道你找來的人證是不是自導自演?怎麼會那麼巧,你們經過金陵城,金陵城就被他人屠城?你們找來的人證又是什麼人?」
對面蕭策的兵馬就像是受到了什麼命令一樣,中間的人齊齊散到兩邊讓出了一條道路來,有人騎著馬緩緩走過來,離得近了他們才看清楚馬背上的身影,竟然是本來應該死了的陸長風。
怎麼會是他?
城門上的莫雲溪也是一怔,那麼高的山崖他竟然沒有死,那是對金陵城的心慈手軟,果然成了這場戰爭裡面唯一的變數。
莫雲溪的手放下了手裡的紙扇,扣在了城門的磚瓦之上。
他既然是主將,越是變數最大的時候就越不能慌亂,莫雲溪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他叫過來一旁的是從低聲吩咐了些什麼,那侍衛跟著便很快下了城牆。
「弟兄們可還記得我?」
眼看著陸長風活了過來,那是他們從前一起出生入死的將軍,他們自然認識。
「我知道你們投降之後並不完全聽命於朝廷,莫雲溪這次代朝廷出征只要了四萬兵馬,如何抵抗蕭家的十五萬良騎,他必須籠絡你們才能守得住城,我在金陵城養傷的時候,親眼見到朝廷的兵馬屠城,我手裡的寒槍便是證據!」
手裡的寒槍不會作假,更重要的是他們相信陸長風。
前一刻還準備為朝廷出生入死的下面的人回望城門之上的莫雲溪。
「莫將軍陸將軍說的話可是真的?」
莫雲溪毫不否認,只是點了點頭道:「自然是真的,他是你們的將軍,又怎麼會騙你們呢?」
「朝廷狗賊!」
城牆下的人立刻滿腔怒意,這些人不僅饞人殺了他們的親人,還想讓利用他們為他們衝鋒陷陣。
憤怒的他們手裡的槍劍已經調頭轉向了城門,不料莫雲溪先一步將城門關上了,還沒有來得及進來的幾千朝廷兵馬也被一同關在了城門外,被那些殺紅了眼的原先齊安的部下很快殺了個乾淨,慘叫聲混淆著馬匹和人墜地的聲音瀰漫開來,紫紅色血濺在城牆之上,處處都是殘肢與屍體,過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周圍便安靜下來,只剩下了原先那些齊安的部下。
陸長風看著這一幕皺起了眉頭,遠遠地看著城門上那些朝廷士兵:
「看見了嗎?有用的時候你們是朝廷的士兵,沒有用的時候,他們連你們的生死都不會管。」
那些士兵也有心裡滿是動搖。
此刻本應該慌亂的莫雲溪卻冷靜異常:「別忘記了,你們的親人可都在長安。」
他只是這一句話就讓那些心裡有動搖的人只好站在了原地。
侍從做完了他差遣做的時候又回到了莫雲溪的身邊:
「主子接下來有何打算?」
這下他們守城的士兵甚至不夠四萬,怎麼面對城門下那些如狼似虎的叛軍?
「不用守城,昨天夜裡父親寄來了北境的軍情急報,朝廷的意思也是先放棄這裡。」
莫雲溪看著城下的陸長風,又跟著抬眼遠遠的望了一眼不遠處的蕭策,可惜他要走了,不然就算是這裡只有四萬兵馬,他也想要和他們一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