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蒲公英

  【嘆惜：跌宕起伏的人生！】

  「媽，爸怎麼了？」

  段伊橋匆匆忙忙趕到黎城東禹區的第一醫院，來到了急診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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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一點鐘了，整個醫院已是寂靜一片，急診室更是，靜得讓人心慌。

  只見清瘦的沈茹芸正在急診室外站立不安。

  兒子的出現讓沈茹芸稍微鎮定了一點，段伊橋伸出雙手緊緊握住了她顫抖的雙手。

  「我回到家看見他一個人在客廳踱來踱去，嘴裡碎碎念個不停，我問了他也不說，讓他坐下，他也不坐。我想著他自個念一會應該就停下來了，便先進去洗澡。等我洗好出來後，就看見他躺在地上，怎麼叫都不醒。我害怕就給打了120，也打給了林醫生，他住附近，剛好還沒睡下，就過來親自檢查，還沒出來。」

  「媽，別著急，應該沒事。爸可能又想起白天一直在找匯款單的事，精神出現了混亂吧。」

  安慰著沈茹芸的段伊橋也焦急地看向了急診室。

  五六分鐘之後，隔簾被拉開，躺在急救推車上還未醒的段廣平被兩個護士推了出來，林醫生跟在後面。

  「林醫生，我先生他沒事吧？」沈茹芸疾步上前詢問。

  林醫生簡單整了下身上的白大褂，「段先生沒其它問題，還是精神狀態不太好。先給他掛個瓶，安神鎮靜的。護士先安排他進病房，你們跟我到診室來說下具體情況。」

  段伊橋一家到東禹區長期居住之後，段廣平都是固定到第一醫院醫治。這家醫院的精神科很有權威，是許都的媽媽陳雨檸介紹的，林醫生也是她幫忙聯繫的。

  「伊橋，聽你媽媽說，快中午時，你爸爸就發病了，具體什麼情況？」林醫生坐在診室的辦公位置上詢問著。

  「是的。」段伊橋便把事情如實跟他講了。

  「果然還是被往事給糾纏著，喚起了他以往的壓力，產生焦慮加上疑神疑鬼，以致大腦功能出現紊亂，承受不住才昏倒的。」

  「林醫生，是我爸爸的病情又...」

  林醫生對他擺了下手，「沒有，其實相比之前的病發，這次也不算嚴重，至少沒出現嚴重的破壞或是自殘等過激行為。昏倒只是暫時的，沒多久就會醒來了，不用擔心。對了，最近藥都有按時服用吧？」

  沈茹芸點下頭，「有的，林醫生，三餐一頓不落，我都是親眼看著他服下，上次派的藥應該再過幾天就吃完了。」

  「那就好。他中午病發後，沒多久就恢復得差不多，這麼晚又復發，說明那件事對他的影響很大，又或是他記錯。不過都不重要了，歸根結底是他的精神又出現混亂了。讓他留院觀察兩天，晚上你們可陪可不陪，不大礙。出院時，我會開新的藥給他，等現在那些藥吃完了續上。」

  「好的，林醫生。那我們還可以做些其它的嗎？」

  林醫生搖了搖頭，「不用很特意，和往常一樣照顧陪伴，關心愛護他就行。你們的愛才是他恢復的最佳良藥。就他的病情而言，能有今天這副精神面貌，已經十分幸運了。慢慢來，別心急。」

  和林醫生交談完畢，他們來到了段廣平所在的病房，是一個兩人間病房。

  此時的段廣平仍沒醒來，但一臉平靜地躺著，倒讓人覺得心安些。因為他們見過他發病的各種壞情況，壞到讓他們懼怕，一向嬌弱的沈茹芸甚至會痛哭流涕。

  「媽，要不您回去，我留下陪爸爸。」

  沈茹芸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段廣平，憂傷得不行，「不，我要留下來陪他。你明天還得上課，很晚了，既然你爸爸無大礙，你趕緊回學校吧。」

  段伊橋又怎麼可能放著未醒來的段廣平不管，讓沈茹芸一人孤零地守著呢。

  「我沒事，不會影響明天上課的。來，媽，坐下，累一天了，爸也還沒醒來，您就挨靠著床邊眯一會，等爸爸醒了，我再叫您。」

  在店裡忙了一天，又因段廣平昏倒而過於擔心，沈茹芸確實有點累了。坐下後，挨靠著床邊，雖姿勢不舒服，但她還是蠻快就睡著了。

  段伊橋趁著這會出去打了熱水，等段廣平醒來可以喝。

  兩人間病房裡的另一位病人沒有人陪護，貌似睡得很沉，從段伊橋和沈茹芸進到病房之後，就沒見他醒來過。

  段伊橋站在段廣平的病床尾，看著累得沉沉的沈茹芸的單薄後背，再看看躺在床上的段廣平，年近五十的他們相比三四年前蒼老了許多。

  沈茹芸的個性溫婉賢淑，又知書達理，長相標緻，身材高挑，屬於清瘦型的氣質美人。出生在豪門的她自小養尊處優，嫁入段家後，也過著舒心的富太太生活。

  但她還是有經營自己的寵物店產業，在黎城各個區都有兩家以上的寵物店。作為每家店的大股東，她的收入很高。而且，寵物店不需要她親自打理，她也就有時間照顧兩個孩子的同時還可以做些自己喜歡的事。

  段家破產之前，她也算是豪門貴婦圈裡人人羨慕的，將家庭和事業平衡得極好的一位富太太。

  段家破產之後，她不得不將所有產業轉賣變現抵債，再也不是富太太的她還得趕緊找份工作賺錢生活。

  她雖清瘦，但養尊處優也讓她一向紅光滿面。自從公司破產，老公病倒，還欠著巨額債務，心力交瘁的她整個人變得更加瘦弱，面容憔悴了不少，臉上的皺紋漸顯。

  段家發生的一切讓她一下子老了快十歲似的。

  她跟著段伊橋和段春枳來到東禹區開咖啡店，和她以前富太太的生活相比肯定是辛苦非常多。但她踏實，也因一切的穩定讓她又有了快樂，因此才讓她多少恢復了以前的容光。

  而段廣平作為這場巨大變化的主角，他是最痛苦的，受到的傷害也是最大的。

  或許是他前半生太順遂了，幾乎可以說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從而導致他在被背叛後承受不住就病倒了。

  段廣平也是屬於清瘦型的氣質男人，儒雅且挺風趣的，比同齡人真是年輕許多。可這一些在他病倒後，全部都消失了，他的髮絲里甚至冒出了不少白髮，和沈茹芸一樣一下子老了快十歲。

  他從一個時刻都有人鞍前馬後的風光大老闆變成了一無所有的窮光蛋，不僅欠著巨債，而且精神失常。

  因發生巨變後，段家的那老洋房也由原來的門庭若市變得冷清到門可羅雀。

  現實一次又一次在那段時間裡上演，也讓對人情世故不太懂的段伊橋和段春枳徹底感受到了。

  由於段家欠著債務，一些素來和段廣平生意上交好的人都不敢上門，只怕到了就會被借錢。想當初在段廣平風光時，那些人可巴不得借錢給他，都想著從他手上的好項目分一杯羹。

  如今，截然相反。

  段廣平受到好友背叛，已很難接受，卻又面臨破產後無人雪中送炭。

  他的債務不是一般的小額小債，他的好人緣給他籌借到不少錢，但也只是冰山一角。

  而真正幫到段家的是同在西道區的豪門夜家，夜家用一個條件作為抵押，借給了段家一筆巨額。一筆可以讓段家東山再起的巨額，可惜當時的段廣平別說東山再起，生命都時刻面臨危險。

  但是，那筆巨額暫時解決了段家大部分的債務，至少因爛尾樓盤上門討債的業主沒有了。

  回想著過往的段伊橋，眼睛濕潤了不少，他脫下大衣輕輕給沈茹芸披上，可她還是醒了，第一反應就是去看段廣平醒來了沒。

  「媽，爸還沒醒。」

  「這麼冷，把大衣給我，你自己怎麼辦？」沈茹芸準備將段伊橋的大衣拿下。

  他伸出雙手搭在她的肩上，不讓她拿下，「媽，這病房裡有開暖氣，我不冷。您睡著了，還是披著大衣，以防感冒。」

  沈茹芸一隻手搭在他的手上，輕柔地撫摸著，寬厚卻感覺得到粗糙了，她瞬間有些心疼。

  在家變之前，他的雙手可比現在柔嫩許多，雖然也喜歡各種搗騰，但至少不用干粗活，現在又是忙這忙那的，要操心的事一大堆。

  段伊橋何嘗不是有著她的感受呢，他一樣感覺到自己母親那雙手粗糙了。以前，她可是很愛惜她那雙芊芊玉手的，如今，想愛惜也做不到了。

  這時，段廣平的身體動了，緊接著，他的雙眼也慢慢睜開了。

  「媽，爸爸醒了。」段伊橋激動地說著。

  自從段廣平病倒之後，他每次進醫院醒來，不管是段伊橋，還是沈茹芸等人都會激動。因為他們經歷過段廣平第一次病倒昏迷一天一夜之後，就特別害怕段廣平會在哪一次之後不省人事。

  「廣平啊~」沈茹芸輕柔地喚著他。

  段廣平看著有些昏暗的病房，問：「這是在哪啊？」

  「醫院，你在家裡昏倒了。」這時，段廣平大力晃動了他插著針管的右手，沈茹芸按住了他，「別亂動，你正吊瓶呢。」

  段伊橋也趕緊雙手撫住了他的身體，怕他激動，「爸，我和媽媽在呢，您先別亂動，想要幹嘛和我們說。」

  段廣平倒也沒再亂動，睜著雙眸盯看著天花板，回想了下之前的事。

  沈茹芸想要開口說話，段伊橋讓她先別出聲。段廣平的目光仍有些呆滯，但沒再病發讓另兩人都鬆了一口氣，他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段廣平移過眼神看向他們，「我是不是又...」

  沈茹芸趕忙招手，「沒有，你只是昏倒了，沒有任何不妥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