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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畫地為牢(二)

2024-09-05 10:11:23 作者: 愛吃土豆的招財貓

  謝寒舟從宗主院子裡出來後,便一路下山,卻沒有回自己的院落,而是轉身去了醫房。

  這裡住著不少醫修,平日裡宗門抓藥或是治傷便會來此,只是位置偏僻,又不是什麼宗門主力,一直活得隱形。

  如今,謝寒舟到來,卻像是一道驚雷,一下子將那掌事醫修從被窩裡炸起,忙不迭地穿衣套鞋,一隻腳向前蹦,兩隻手還抓著鞋子往另一隻腳上套,蹦蹦跳跳向門外走去。

  院落空寂,只有月色,月下之人卻是披著滿身清冷月光,轉身朝他看來:

  「人還沒找到嗎?」

  此言一出,掌事醫修只覺得天雷滾滾,強撐住一身馬甲,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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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師兄,我……我不知你在說什麼?」

  「藥老被我派出宗門去了中州,其餘長老也俱在掌控,你這段時間的消息都是我有意泄出,十分順利,你還擔心我的用意?」

  掌事醫修只覺得頭頂那道驚雷嘩的一下,劈到了旁邊的地上,劫後餘生後,只覺得一身冷汗,止也止不住地下流。

  「多謝,謝師兄留情。」

  他的聲音顫顫巍巍,心底卻忽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原來門內傳言都是真的?妖祖曾是那天道宗的弟子,當年還和謝寒舟有那麼一段情?

  他腦中胡思亂想倒是少了很多害怕,猶猶豫豫道:

  「我們並未找見,澤州東州中州連著瓜州和邙山霧林都沒有,不知道尊上究竟去了哪裡?」

  謝寒舟抬手一揮,讓他起來。

  「玄誠子很快該有動作,你們動作要加快。」

  「是。」

  掌事醫修心裡一驚,迅速應下。

  又聽謝寒舟繼續道:

  「中州戰事不能停,否則宗門世家聯合,你們只是刀俎之下。無論如何挑起戰火,我會暗中配合。」

  「是……是的。」

  掌事醫修只感覺額頭上的冷汗又冒了出來,卻是將耳朵死死拎起,一個字也不放過全都記下。

  謝寒舟沒顧得去管對方那眼神之中藏不住的八卦心思,繼續往下道:

  「關於你們尊上的去向我有些線索,等我消息。」

  「線索?」

  掌事醫修就是一蒙,下意識反問了句,卻只看見謝寒舟轉身就走,他追了兩步,見對方無意停留,只能放棄。

  謝寒舟長身玉立的身姿很快消失在了視線之中,掌事醫修立即拿出通訊玉佩,卻是猶豫的撓了記下腦袋,還是將消息全部說了出去,只不過卻在最後加了一句。

  「這是謝寒舟故意透露,而且他似是對尊上去向很有把握,我該如何?」

  對面通訊玉佩里,大毛的聲音停頓了幾秒,最後還是選擇了七分信任:

  「你在門內繼續,今日若無事,就減少聯繫。」

  「是。」

  掌事醫修立即應下。

  這個掌事醫修因為是常駐在天道中,所以都是與大毛之間聯繫,這消息也給的很及時。只是謝寒舟明顯是知道了這事,這話明明就是對大毛說的。

  等大毛掛斷通訊玉佩,更是一頭霧水。

  「這謝寒舟到底是想要做什麼?明明我們將人插在了他眼皮子底下,他竟然還故意放任不管?」

  懸墨揮舞著幾下手中的唐刀,狹長翟身的刀面在他手中寒光凌冽,冰冷嗜血。可他嘴角的笑卻是更冷,更利:

  「他謝寒舟早已與玄誠子面合心不合,我們自然是可以利用一二。至少中州再度起戰也是我所贊成的,不如此,我們妖族根本沒有棲身之地。」

  「是這個道理。」

  大毛這幾日也是在考慮此事,謝寒舟的想法算是和他們不謀而合。只是關於尊上?

  「他真的知道尊上去了何處?」

  懸墨嘴角一勾,放出嗜血的寒芒:

  「盯住他,一旦有了動作,我立即過去,不管他有什麼目的,我都會將尊上救出來。」

  言下之意,若是可能,謝寒舟他也會去殺一殺。

  大毛看著眼前的大妖,心裡不住的嘆氣,自從尊上被玄誠子重傷失蹤之後,懸墨便像是一頭拴不住的野獸,殺氣滿溢,出手狠絕。對待四處搜尋妖族的天道宗弟子手段尤為殘忍,仿佛能藉此為尊上報仇一般。

  可是在這樣的殺戮之後,懸墨身上那被反噬的血煞之氣,便是止也止不住。

  儘管尊上當初留下壓制血煞之氣的藥丸,還有很多。可在那般兇猛的藥理之下,還是有殘存的血煞之氣縈繞在懸墨的骨髓之中,不斷影響著他的心智。

  大毛微微嘆氣,將這種不安的情緒壓住,將目光從懸墨的身上移到了地圖之上。

  .......

  計劃很快敲定,中州很快因為一件滅門慘案,重燃戰火。世家,天道宗,還有中州宗門,城池都被牽連其中,所有勢力都被牽制,從尋找妖族的事情上轉移了注意力過去,妖族占得一席生存餘地。

  謝寒舟將此事稟告給玄誠子,得到的卻是一個滾字。

  然後他就離開了,他猜到玄誠子復活陸朝顏的事情已是到了關鍵。

  思緒紛亂,一時竟胡亂走到一處斷頭路上,他被阻停,卻是抬頭去看頭頂的天,忽然笑了。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嗎?可若是天地生了私心,萬物又該如何?」

  .......

  在這般的形勢下,桑伶的院子裡卻是一派和諧安靜。

  她在前一日便能下床,然後很快就能走出屋子,還在軟磨硬泡下,讓蘇落給自己做了一根竹棍。

  「嘟嘟嘟」的聲音響起,便是她前進的地方。

  今日,是難得的好天氣,在她向蘇落抱怨了連續幾天下雨,都不能出屋子後,便終於等到了一個燦爛的晴天。

  中午,太陽暖烘烘地照下來。照在人的身上,很快便溫暖了起來,即使是她因為病重總覺得寒涼的身子也在此刻暖了起來。

  這樣的溫度下,她更是不想離開,儘管她坐在了一條門檻之上。

  門檻是木製的,表面很光滑,沒有任何倒刺。又有巴掌寬,很適合坐著。

  她在這裡曬了許久的太陽,都不見蘇落過來。

  然後,她便有了動作。

  手指攥著那竹棍,嘟嘟嘟地響起,卻不是向著院內而是院外。

  眼前模模糊糊能看見大片大片的綠色,還有微黃的泥土,還有遠處的紅色。

  她其實並未告訴蘇落,她的眼睛在這幾天內也隨著身體的恢復慢慢能看見一些什麼東西,只是在發現蘇落幾次的試探,她還是裝作猶如之前一般並未暴露。

  今日,便被她尋來獨身一人行動的機會。

  嘟嘟嘟,聲音慢慢敲進遠處,她沿著腳下那微黃該是小路的地方,一步步向著遠處的桃紅色行進。

  很快,一種沁人的花香便被吹來鼻腔之中。

  「這是?桃花?」

  腦中電光石火間,忽然想起如今不還是在冬月嗎?怎麼會有四月才開的桃花?

  忽然,身後匆匆衝來一人。

  她立即踩上前一步,像是不穩般腳下一個踉蹌,就要向著地上摔去。

  然後,理所當然地被接住,那人的懷抱里又是一陣熟悉的草木香氣。

  她故意抓住那人的衣襟,有些無措:

  「蘇落,院子怎麼這般大?我這是到了何處?怎麼還有桃花香?」

  防守最好的方式就是進攻。

  桑伶一連串的問題很快打亂了蘇落想要出口的質問,他沒懷疑桑伶想要逃走的想法,只將人抱起,轉身向著院內走去。

  「你出了院子,走錯了地方,我直接帶你回去。」

  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那根探路的竹棍被他丟在原地,並沒有撿起。

  等桑伶發現她沒了竹棍的時候,也是到了晚上。

  此時,屋子裡一片漆黑,並沒有點燈。

  這般的黑色下,她的心也慢慢變得不安起來。是蘇落對白日他出逃的事情有所懷疑,所以才想著懲罰自己?

  還有她的竹棍,她發現之後,立即去催桑伶撿回來,可她催了幾次,蘇落都並未去撿。

  種種事情串聯在一起,等她發現蘇落重新回屋子,還帶著一股不散的濃苦藥氣,這種不安便被放到了最大。

  「這是什麼?好苦,我不想喝!」

  她故意撒嬌想要將那碗藥推出去,卻不想伸手撲了個空,手腕一緊,竟是被蘇落抓住了。

  他口氣還算溫和,維持著之前的良善溫和:

  「這藥材來之不易,你先喝了,喝完睡下,明日身上的傷便會徹底好的。」

  桑伶是半分不信,可到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只能軟了聲音,哀求道:

  「蘇落,我感覺我最近好多了,我不想喝藥,這藥味太怪,聞著便苦,我不喝。」

  不想,她唇上一重,那碗邊竟是壓了過來!

  濃重古怪的藥氣一個勁地往鼻子裡鑽,光是聞著就讓人想要吐出來。

  可那端藥的手,卻還傾斜著將藥準備倒下來。

  桑伶已是閉緊了嘴巴,死命掙扎:

  「我不喝!」

  蘇落所有的神情都隱藏在那一片黑中,看不清任何神情,只是那端藥的手很穩,抓住手腕的手更緊,沒有半分鬆開。

  一角月光落下,只看見一雙痛苦掙扎的眸子一閃而過。

  「只要你喝下去,將一切都忘光,我們便能長久地在一起。阿伶,阿伶……對不起。」

  親近的小名被一點點磨碎了,從心口沿著嗓子一點點地吐出來,帶著不得不為的野心,和著那瘋狂偏執的愛,像是刀子,像是毒液,像是所有一切能殺人的東西,順著那碗毒藥拼命塞進心上人的口中。

  還強迫她不得不和,不得不從,不得不成全。

  桑伶只覺得眼前人就是個瘋子!

  她抬腳去踹,死命閉緊嘴巴,將頭偏得死死,就算那藥湯因為她的掙扎被不斷灌進了鼻子,難受的她窒息。她也絕不去呼吸,去咳嗽。

  這藥,她絕對不能喝!

  屋子裡很快狼藉一片。

  等那湯藥的碗幹了之後,已是半個時辰之後。

  桑伶早已經因為藥液昏迷了過去,天樞看著她呼吸重歸虛弱,才緩緩鬆開了那手,將那藥碗放在了矮几之上。

  然後,狠狠甩了自己一個巴掌!

  「啪——」

  力道極大,臉上紅印突出,嘴角帶血,嘴唇都被劃破了。

  他低低在笑:

  「瘋子,都是瘋子!都瘋了,瘋了!」

  頭頂上的刀子終於掉下來,要做的事情他終於做了,事到如今,他已經是沒有回頭路。

  只是,在這條絕路上,他還不死心,孤注一擲地想要去抓住這根浮木,覺得自己還有救。

  他暗罵自己,你簡直就是個瘋子。

  「瘋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蘇落那癲狂的笑容不絕於耳,床榻上的女子緊閉的眼睫忽然一顫,卻立即平復下來,快得像是殘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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