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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踏雪尋蹤(一)

2024-09-05 09:57:14 作者: 愛吃土豆的招財貓

  半夜,封家監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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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伶被單獨關押在最深的一處小牢房裡,眼前夜色濃黑似墨濃,雖已經去掉那強壓枷鎖,可牢房針對傀儡的禁制依在,她只能趴伏在地上,無力動堪,連著聲音都被禁住,無法出聲。

  眼瞼還未合上多久,忽的牢房門口鐵鏈一響,一對侍衛頭戴披風,夾著寒霜夜色,魚貫進入。

  一捂,一架,一扯,一拖。

  桑伶來不及反抗,意識瞬間陷入昏迷,整個人已被拖出了牢房,前後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動作極快。

  ......

  封家看守發現桑伶不見了時,已是半個時辰後。

  牢房洞開,原地只留下寫著「謝寒舟,城外群山。」一張紙,指意明顯。

  得了稟報感覺事情大條的封家長老不敢耽擱,急匆匆將紙張送進院子,還未來得及進門,就被正好出房門,眸色似乎有些幽暗的陸朝顏攔了下來。

  對方從屋裡出來後的神色隱約有些不對,但來不及細瞧,原本的神色已見不分明,仿佛剛才只是錯覺。

  再看時,女子一身天青羅衫,輕便溫婉,舉止得體,款款伸手遞了過來,緩緩的說:

  「寒舟自白日對戰受傷後,就一直在昏睡。如今人還未醒,這份東西就先給我保管吧。」

  封家長老有些遲疑的將紙張遞去:

  「這陌生傀儡貿貿然出現,現又被神秘人突然劫走,也不知是不是與白日裡突然出現的高級傀儡暴動有關?這夥人是不是一夥的啊?」

  陸朝顏目色不辨,然後淺笑搖頭,將紙張捏進了手心裡,大方承認道:

  「這傀儡之前與我們同行過一段時間,可具體是否背後有人指使,我也不知。」

  封長老一驚,萬沒想到那傀儡竟是被謝寒舟和陸朝顏帶進封家的,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

  天道宗,修真界第一大宗。封家高級傀儡莫名暴動,他們又去費力幫著鎮壓,費力不討好,這事應該不是他們幹的。

  這一下,那傀儡身上的線索就變得尤為重要。

  「那仙子這紙條上說的,我們需要去調查嗎?」

  陸朝顏淡淡一笑,月光下,宛若仙子臨塵:

  「屋子裡的醫修還在為寒舟診治,我實在無心這些。倒是等寒舟醒了我自會與他商議,事關重大,其餘還請封長老暫時保密,不得泄露。」

  封長老自無不是的迅速答應下來,轉頭又多問了幾句謝寒舟的傷勢,表達了關心。

  陸朝顏淺笑回應幾句,簡單將人打發走之後。

  她抬手捂住唇邊的一絲冷笑,轉身回屋。

  ......

  桑伶再次醒來,已是被關進了狹小的車廂里,眼前黑沉,只有兩側廂壁上並未關嚴的窗口處有月光透過縫隙。

  車身行進晃動,桑伶眼皮沉重,周身軟綿。她掙扎支起上身,勉力貼到窗口,透過縫隙,極力張著眼皮,睜睜的盯向外面。

  青石板的路從腳下滑過,這是架極簡的馬車,正在城中行進。夜色深沉,可知駕車至少一人,也只見車廂旁側護衛的一人,頭臉藏於深色披風中。

  桑伶搖了搖昏沉的腦袋,察覺不對,就算是封家上頭換了主意,想要將她另找地方處置,也不必下藥帶走。

  馬車一路行駛,出了城門,直奔牽絲城背面的群山中,山路崎嶇高聳,行到最後快成直角,馬車裡的人竟是跪坐都不行。

  桑伶狼狽的又躺了回去,滾到了車廂一角,額角嗑在廂壁,不消一會,便磨破了血痂,淌出了血來。

  她頭疼欲裂,腦中朦朦朧朧,他們要帶自己去哪裡……

  那額角是二次受損,淤血濃厚,不知過了多久,她慢慢伸手撫上左臉,右手上的白骨顯露,很是明顯,額角往下直到眼瞼那片都是疼極.....

  思緒疼痛中逐漸清晰幾分,此處視線昏暗,更沒有鏡子,桑伶不知道自己的臉傷到了何種程度,美貌是她的武器。

  很重要。

  她作為高級傀儡,有手段有技巧,但真要論及,本身武力值並不高。之前於邙山霧林,那邪修將她買回去挖修士金丹,就是憑藉著這荏弱艷麗的容貌,才無往不利。

  如果,如果她真的傷及了容貌,她心中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陸、朝、顏……

  車架一下抖動,突然止住。

  桑伶直覺閉上了眼睛,然後車門「哐」的打開,一隻手將她扯了出來。

  不知到了何地。

  只感到一隻大手擒在她後領,力道極大,將她整個身軀都拖拽著向前向上走。地勢向上,腳下是濕軟的泥地,沒有半分阻力,似乎是在山間小路上。

  模糊聽到將自己劫持走的人似在交談。

  「……我帶人過去,你後面的痕跡清掃乾淨些,謝寒舟必會發現人送去了哪裡。但若是被其他人發現,反倒橫生枝節,易惹是非。」

  「這是去那兒的必經之路!誰敢不怕死往這裡走?怎麼還會被其他人發現?」

  這道聲音恭敬裡帶著不以為意。

  原來那人沉聲繼續道:

  「既然知道是那兒,就該知道這裡世家宗門長期把守,戒備森嚴!莫說進去了,就是死了後都沒法子出來,就連旁人從旁閒過,都要被抓住問押。行事定要小心!」

  桑伶的眼驀地睜大了一下,再顧不得假裝昏迷,什麼地方?他們要把自己送到哪裡去?

  不能!

  絕不能受他們擺布!

  這一路藥力已漸消,桑伶立即用盡了全身力氣,只想逃脫。

  眼睫猛地睜開,眼神維持清明,桑伶一把推開鉗制的侍衛,反身一拍地面,借力彈起縱越飛出了數米外,堪堪穩住身體。

  那侍衛驚詫一瞬,卻是不慌不忙,任由桑伶先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背手來追。

  「你留下。」

  另一侍衛,聽令留在原地,將痕跡清掃。

  這一邊廂。

  桑伶慌亂逃走,身上酸軟無力,連著靈氣攻擊都是不足。

  她只能拼命穿破樹叢矮樹,一路向著漆黑小路逃跑,期待這崎嶇難行的山路能將身後那人甩脫。

  那人繼續背著手,宛如貓捉老鼠般的戲耍:

  一會極近,近到桑伶都能聽到身後的呼吸聲;一會極遠,遠到她都恍惚自己能逃脫升天。

  可在下一個轉角!又能害怕的聽見身後那人閒庭散步的腳步聲,逃無可逃。

  桑伶被逼的忽然生出一種勇氣,匆忙一停,腳下一錯隱藏到一處樹身後,見那人要來,手中激出靈火夾雜著鳳凰果,汁水疊加靈火,瞬間爆發出巨大的火球,急速衝去。

  電光火石間,那人明顯是被這突然出現的火球攻擊驚到,抬手應對。

  打鬥間,能明顯看到披風神秘人帽檐有著焦色一片,明顯是桑伶剛才扔出的火球所傷,只可惜對方武力太強,桑伶的全力一擊也只能傷到這一點。

  桑伶還在失望,對方卻是一臉趣味,在他眼裡猶如老鼠般困於執掌之間的玩意,也能傷到自己。

  手裡幾下擋開桑伶的攻擊,明顯是武力更勝一籌。可他卻不急著抓住桑伶,抬手應對時,開口嘲諷。

  「你可知你要去的是何地?我告訴你,是九層塔,你可知自己為什麼會被抓進去?呵,可憐你被人賣了,還不知警醒啊。」

  桑伶悚然一驚,連著攻擊的招式都停滯了片刻。

  他什麼意思?

  九層塔?

  囚禁踏雪的地方?

  那個囚禁無數大妖,千百年都無法逃出的地方?

  為什麼將自己丟去那裡,這些神秘人究竟是被人指派而來?

  是陸朝顏?

  還是?

  思及記憶中那張冷若寒霜,眉眼卻是舒展暖意的臉.....

  腳下微一個踉蹌,竟直直迎上那神秘人的攻擊,桑伶回神後匆忙閃身躲避。

  兔起鶻落間,腦中思緒還未釐清,一道大力直面一瞬襲來,扯著後領,狠狠慣在地上。

  身上的傷口瞬間崩裂,一點血漬不經意的撒在一片葉上,無人察覺。

  此時,桑伶只覺眼前一黑,失去了片刻意識,再睜眼時,視線上方是那披風神秘人惡毒的冷笑。

  「將一個邪物永久封禁在一個地方,不讓她死,不讓她逃,不讓她胡作非為,還有什麼比九層塔更好的地方嗎?至於我們背後是誰,你可以大膽猜一猜,呵呵,往最親近的人身上猜哦。」

  那人緩慢抬手,以手作刀,顯然是要將桑伶打暈,亦或是,殺死?

  滿心絕望看著那手刀越來越近,又不能反抗,桑伶愴然的睜大了雙眼,一雙荏弱美麗的眼眸里,滿是絕望和怨恨。

  眼眸含淚,眼尾通紅,那荏弱的五官,在烏木般的發雲里,艷麗的像是一幅畫。仰倒在地上柔柔望來,像是水下沉溺的妖般,等待著世人的拯救。

  面前神秘人,手中動作稍停頓了片刻,似乎動容,下一秒卻是更為不留情的用力敲了下去。

  昏迷前,桑伶咬牙切齒的喚出那個名字:

  「謝......寒......舟......竟然是你下了黑手!」

  ......

  「桑伶……」

  謝寒舟眉心蹙起,汗珠滑下,薄唇瓮動,在旁人看來卻只是夢囈一言,難以聽清。

  此時的封家客院,燈火通明。

  陸朝顏已經守了許久,才勉強一歇。見他似有動靜,立馬著急走到床邊,關切望去。

  床榻上,謝寒舟雙眼緊閉,靈氣紊亂,毫無清醒的徵兆。

  一塊絲帕捏在手裡,想要落在謝寒舟布滿冷汗的挺括額頭上,只是還未靠近,一隻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直直推開。

  陸朝顏驚詫間,原本昏迷的謝寒舟竟睜開了眼,勉力的想要站起身。

  瞧著人好了,陸朝顏緩舒出半口氣,顧不上另外半口氣,忙道:

  「寒舟,你還傷著呢,你莫起來!」

  對面的動作還是不停,伸手已是掀開了錦被,踉蹌著就要下榻。

  「你想要去哪裡?」

  陸朝顏著急忙慌下直接伸手去攔,卻又被謝寒舟不容拒絕的推到一邊,險險被床腳絆倒。

  她勉強穩住身子,見謝寒舟似乎意識不清的模樣,慌亂道: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寒舟?謝寒舟!」

  女子驚喝聲響亮刺耳,一下子穿透了層層夢魘,似乎將意識昏沉的謝寒舟喚回了半分理智。

  謝寒舟抬眼看她,那凝固混沌的眼珠輕微地轉動了一下,沙啞的吐出了一個字。

  「滾。」

  「什麼?」

  謝寒舟直直盯來,目光里是平靜表面下再也抑制不住的洶湧暗流。

  「我說,滾!」

  陸朝顏有一瞬間忘了言語,滿腦子嗡嗡的鳴響,都是那個「滾」字。

  她從未見過如此失態的謝寒舟,譏諷,弒殺,還有想要摧毀一切的死寂。

  不。

  她見過的。

  曾經,在三百年前她是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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