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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野藕淨妖(尾)

2024-09-05 09:57:01 作者: 愛吃土豆的招財貓

  「酉時,直接來院裡搶得,一晃眼就不見了。」

  村婦小聲的補充道,聲音沒有之前的足了,顯然是對那藕妖有了愧疚。

  果然是這般!

  桑伶對自己猜測到的結果有些難以相信,她猶豫的看了眼謝寒舟,欲言又止,最後兀自嘆了口氣。

  四目相對,謝寒舟從桑伶的眼神里讀懂了什麼,眉心微微動了動。

  申時是他們從野廟離開的時間,且猶在酉時之前,那麼他們下山的時辰只會更早,藕塘就在他們下的那座山的半山腰,這個藕妖早就明知村子裡來了修士,還是從他地盤過得,必然要多加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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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反其道而行之,直接當著修士的面搶了孩子,幾乎是頂風作亂,搶了後還大張旗鼓的帶回了老窩,留下那麼明顯的妖氣,就怕別人找不來。

  要麼就是仗著自己法力高強有恃無恐,要麼就是妖智不全無知者無畏。

  結合眼下,而也更可能是第三種情況......

  桑伶想到酉時到他們找來藕塘之時,這麼長時間內完全足夠藕妖吸食孩子精血取小孩性命,然而孩子從始至終安然無恙,可見那藕妖並未存傷害小孩的心思。

  再回想方才與藕妖打鬥時的那些細節,對方的意識分明處在某種非常不穩定的狀態,時而清醒,時而狂躁兇狠,聯繫血煞一事,可見是煞氣沉入肺腑,無可挽救,走火入魔的邊緣。

  這種情況下,還能控制自己不傷到孩子……

  桑伶有點難平,默了會,感觸道:

  「藕妖血煞纏身,走火入魔,這次怕又是意識不清醒時抓了孩子,很快意識恢復幾分,事情已然發生,恐就生了藉機讓我們殺了他的打算了。山野精怪修煉不易,多年修為為了一個孩子毀於一旦,身染因果血瘴,再難寸進,還要去傷害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他也是迷茫和掙扎的吧。」

  謝寒舟垂了眼去,長長的羽睫掩蓋住了眼底的神色:

  「不論如何,身纏血煞便結局已定,此時不除,必成後患,多想無益。」

  桑伶渾身一震,霎時抬起了頭,這一句話,幾乎是落在了她的心臟上。

  先是回想自己最初也是身纏血煞被謝寒舟提劍剿滅的事,與此同時,心間也有個聲音恍然反駁。

  身纏血煞,不一定就無可挽救結局已定,比如她。她乍然想起了藕妖最後的那句話。

  妖祖血脈……

  她抬手望向自己的掌心,那上面是上山時被灌木枝椏不小心劃破的幾道口子,已然止血凝痂。

  就是這一開始帶血的一掌打在了藕妖胸口,血跡沾染而上,然後像被發現了什麼——

  藕妖起初分明生了了斷的念頭受掌待死,後面卻突然轉變沖她襲來,仔細回憶,對方的招式多是擒拿,似乎並未有多少殺意。

  可見想將她捉到手裡才是主要目的。為的,怕就是想弄清她這身能消除血煞的能力。

  從藕妖三言兩語中分析,就算,如她猜測那般,消除血煞的能力是因為那什麼妖祖血脈帶來的,可她也不明白,妖祖血脈到底是什麼東西,她一傀儡之身又和妖祖血脈有什麼關係。

  思緒停在這裡,桑伶又抬眼望向了謝寒舟,她眸光久久不動,稍許複雜。

  從鬼市到臨近牽絲城一路走來,期間大大小小的妖物也碰到過幾隻,不是沒見過謝寒舟滅妖除魔時的狀態,凜冽又果決,卻又會全須全貌的探清事情始末,雖不喜妖魔,卻也不會僅憑一方之言就斷定。

  不像方才,朝藕妖刺去的那一劍完全不留餘地。

  略顯霸道了。

  對此,她忍不住自嘲的是,此時她唯一能推斷出的猜論,居然是謝寒舟不會是為了她,才這麼猶顯迫切的殺了藕妖吧?為了阻止藕妖說出更多涉及她和關於她能消除血煞的秘辛,防止在場人聽到?

  是出於對她的保護?還是出於其它她所未知的原因呢?

  無需糾結,直接放到明面,一試便知。

  可還沒等她開口試問清楚,周圍村民已經接受了藕妖是個好的,做的壞事原因還是出在救孩子身上,頓時議論紛紛起來。

  之前清一色的指責,現也轉變成了藕妖做的好事,諸如將迷路的人送下山等等......

  孩子從地上爬了起來,不顧母親的詢問,走向了藕妖最後消失的地方,神情灰暗的跪了下去。

  ……

  重新回到村莊借宿的屋子,桑伶神情萎靡的坐在了凳子上,手臂疊在一起,將頭靠著,發著呆。

  看著謝寒舟坐到了自己對面,桑伶忽地喚了他一聲:

  「謝寒舟。」

  「何事?」

  他看了過來,目光很淡,臉上攏著常年不化的似是寒冰的冷漠。

  只要靜靜坐在那裡什麼都不干,就讓人覺得他難以接近,像是一座俯瞰世間的雕像,還是冰做的那種雕。

  桑伶被自己的想像逗笑了,她忙低頭想要隱藏掉,可對面的謝寒舟卻是立時捕捉到了。

  「在笑什麼?」

  桑伶撐起身子,擺了擺手,笑呵呵的回道:

  「沒笑什麼,哈哈哈。」

  謝寒舟:……

  他難得有點啞然,但之前在山上心裡那點陰霾卻是被這點笑意霎時抹去,轉晴幾分。

  桑伶見他眉眼舒展,猜測他眼下大約心情還行,不再拖延,開門見山的問道:

  「仙君,之前那藕妖提到的妖祖血脈,如果我沒想錯的話,意思是,我是因為有那妖祖血脈,才因此有了能消除血煞的能力,可是?那麼,妖祖是誰?為何妖祖血脈就具有能消除血煞的能力了?」

  謝寒舟沉默了一瞬,他不知想到什麼,目光落下,神色微斂。

  桑伶見此,本以為對方不打算解釋了,沒想片刻後,就聽謝寒舟緩緩開口道:

  「藕妖口中的妖祖,尤以鯤祖為先。」

  桑伶瞬時神情微振。

  謝寒舟抬起眼,看向桑伶:

  「傳聞千百年前,天柱傾倒,浩天洪水將大地淹沒,這是一場人和妖共同的浩劫。結局是,妖族鯤祖用妖族秘法獻祭了自己,以身化為大地,鎮壓天洪,讓人族和妖族可以棲息在世上。侖是神名,是被救的後人給鯤祖的敬稱。所以,這片大陸才會以鯤侖二字命名,受世人崇敬。」

  這真的算是謝寒舟說的最長的一句話了,娓娓道來,透著淡淡的耐心。

  而桑伶卻聞言怔怔,仿佛沒有預料到能聽聞此事,也為話里的內容感到吃驚。

  半晌,反問道:

  「可鯤侖大陸上,就我所知,市面上流傳的無論是正史還是野史故事裡,都沒有這項傳聞的記載,更沒聽人說起過,這怕是極少數人才知道的秘辛吧?」

  謝寒舟不至於在這上面騙她,那麼此間所包含的信息量就足夠人琢磨了。

  當今世道,妖族生存艱難,比人人喊打也好不了多少了,似乎妖族和人族是與生俱來的宿敵一般。

  何曾聽聞過!

  妖族和人族自古還有如此和諧的時候,以至妖族的妖祖願獻祭自己化身大地,供人族踩踏生存。

  如果當初人族和妖族真有如此融洽和睦的時候,那之後又是發生了什麼事,才導致人族和妖族兩族破裂,人族對妖族談之色變、痛惡至極?

  總不可能是無緣無故變成現在這種局面。

  另一方面,也可推測——這類兩族和諧共存的記載肯定不止這一件。

  那又是誰將這些記載刪除,不讓明面上流傳。導致如今人族對妖族更是不屑於口,讓人族對妖族的印象只有反面沒有正面,讓妖族生存愈加艱難。

  ……

  如上種種甚至更多環節,實在惹人深剖。

  至於謝寒舟作為當今修真界新秀第一人,能知道這個秘辛便不足為奇了。

  對於桑伶的這番問話,謝寒舟卻並未回答。

  她知道,她這話問得犀利,細究起來,怕又是不夠光明正大的兩族之爭,事情到底久遠,又難以追尋,那便暫且放下不提。

  桑伶心思如電,腦中既轉完了一輪,立馬換回了一開始的模樣,嘴上則不放過下一輪。

  仍然是下巴枕在手臂上,不過神情,卻是垮著臉有些生氣的樣子了。

  說道:

  「妖祖貢獻這麼大,為了眾人犧牲了自己。但現在呢,妖族凋零,不是受人欺壓壓榨,就是被命運捉弄。掙扎者身纏血煞,走火入魔而亡;屈從者生如浮萍,一世不得翻身。這一切的結局,還真是讓人唏噓呢。您說是不是啊,仙君?」

  謝寒舟聽出了她的陰陽怪氣,只當她還沉浸在剛才的事情里,默然道:

  「除鯤祖外,上古妖祖還有其他存在。你的血既能消除因果反噬的血煞,就說明你身體裡有能與天道抗衡的因果。縱觀歷史,唯有這些妖祖的血脈與傳承里能擁有這份能量。野史有聞,這份代表福澤的能量還會降在一些妖族修為有成的大妖身上。妖祖血脈如今銷聲匿跡,大妖之事更是秘不可傳。此前我並未想過這點,所以很疑惑你能消除血煞的緣由。」

  桑伶臉上細聽,心裡已經暗哼:

  怕是不敢想到這點才是!

  畢竟是正道天之驕子衛道之人,對妖魔一氣無匹排斥,自然不願回想關於妖族的光輝歷程,也自是下意識就忽略這點了。估計也是不敢相信,妖祖一事,時間終歸太過遙遠。

  然後她又忍不住想到——

  能消血煞的除了可能有妖祖的血脈和傳承,還有修為有成的大妖。

  藕妖竟是一眼就排除了繼承妖祖功法傳承,和修為有成的大妖這兩種選項,直接認定她有妖祖血脈。還真是不知道是太過瞧不起她,還是瞧得起她。

  「藕妖雖法力尋常,但見那片藕塘淤泥烏黑泛青,藕節過大,應是活的時間很久,能偶然得聞此中秘辛,知曉消除血煞事關妖祖,不無可能。」

  又是一大段話,這一會的功夫,桑伶不合時宜的想,覺得謝寒舟怕是將接下來一年的話都快講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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