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獵妖的獵妖師（11）

  落腳的時候，我頭暈目眩，幾乎不能站定，這是我首次體驗傳行陣，沒想到這般的痛苦，仿佛整個人從頭到外被人翻了一遍，五臟六腑都晾曬在體外，若不是藍清羽將我緊緊抱在懷裡，我定不能堅持到陣法結束。

  暈暈乎乎中，我感覺藍清羽將我輕柔的安置在一個地方躺下，又將他的外袍蓋在我身上，不知在我耳邊說了什麼，我沉沉睡去，在夢中，我眼前仍然晃動著那女子若隱若現的手臂，還有她銀髮黑眸，精緻得難描難畫的面容。

  待我醒來，一眼便看見藍清羽正在清理庭院中的雜草，靠門一側的庭院已清理乾淨，他正在清理另一側，而白澤盤膝坐在廊下，悠閒的喝著茶，我氣惱得一躍而起，卻被白澤厲聲喝止，「別動！」

  氣惱的盯著他，他指著藍清羽的背影道：「我哥清理庭院，你去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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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不住反唇相譏，「那你呢？」

  「我是房東，當然要收房租，」白澤厚顏無恥的眨眨眼睛，「更何況，放眼整個天啟，除我之外，還有誰敢收留你們？」

  房屋的陳設雖然簡陋，但非常乾淨，我們在探幽村的薰制的野味、醃漬糖果子和盛有野蜂蜜的罐子擺放得整整齊齊，忍住怒火，勉強把飯做好，捧出來時，藍清羽仍在清理庭院，我找到井，打好一盆水，便坐在廊下等他。

  我已看出藍清羽心事極重，他借著勞作在分散自己的焦慮，此時，我無論如何不能打擾他。

  夕陽西下，一個衣著乾淨整齊的鎮妖令滿面堆笑的站在院門邊，「白澤大人，白澤大人，您要的文書已送到。」

  手一招，一卷文書自那鎮妖令手中飛到白澤手上，我盯著那那鎮妖令躬身行禮，殷勤的關上院門。

  「哥，陳縣的文書已到。」

  白澤這般說著，手一揮，整個庭院的雜草便清理乾淨，若是尋常，我定是惱他讓藍清羽勞作半日，可是此刻我只擔心藍清羽，待他走到廊前，我已將濕巾遞給他，讓他清洗。

  待他清理乾淨，白澤將文書鋪在木案之上，推到他面前，我坐在他身邊，與他一同查看，文書寫得很嚴謹，完全按照白澤的要求撰寫。

  左側的公文是那幾錠金子的檢驗結果，那幾錠金子純度極高，這樣的工藝，只有神州和蜀地才能達到，但根據律令，神州和蜀地的金子三兩以上都必須打有官印，這些金子卻沒有任何印記，同時，陳縣也核對過妖界通行的墨凰天金，確認墨凰天金工藝極高，人族的工藝目前暫未達到。

  右側的是那幾個潑皮的檢屍公文，他們無一例外是被人在瞬間以大量的靈力灌注入體內，令他們五臟六腑爆裂而亡，這樣的死法，內臟已經盡數糜爛，但表面上卻沒有一點兒傷痕，而且死者在死的那一瞬間，極度的痛苦。

  「哥，你怎麼看？」

  「那些人沒有妖氣，而是以靈力殺人，應該不是妖，」藍清羽面色極凝重，他伸手拈起一塊餅，均勻的塗抹上蜂蜜交到我手中，「若陳縣那名鎮妖令所述無誤，他們靈力被黑氣裹挾，我想，這些人應該想隱藏蹤跡的人。」

  不知為什麼，我極度不願意他們討論那隊人，可是看藍清羽略略有些的神情，我又於心不忍，掙扎半晌，終於下定決心，放下手中的餅，緩緩挽起右手的衣袖，露出右臂上那個額生桃花的狐狸文身，「那些潑皮騷擾那位姑娘的時候，我在那姑娘左肩之上似乎也看到這個文身，這是我們天狐族特有的印記。」

  「放下吧！」白澤吃著餅，一臉的不屑，「又瘦又黃，就像蘆柴棒，聽聞天狐族無論男女都美貌過人，為何你是例外？」

  氣惱的放下衣袖，「你不是說都是紅粉骷髏嗎？」

  藍清羽微笑著摸摸我的頭，我只覺得面上一輕，他已解開我面上的青紗咒，白澤瞟我一眼，「哼，果然是天狐，哥，你在哪兒撿到的她？」

  聽他這般問，我立刻轉眸看著藍清羽，這些年來，我雖知道自己與他並無血緣關係，但他從未對我詳述過我的身世，對此，我心中也有極大的期待。

  也許覺得時機已至，也許覺得我們已置身天啟，若不交待清楚，我隨時有性命之憂，藍清羽輕聲講述當年他撿到我的場景。

  那是十五年前，他還是總衙的白銀鎮妖令，根據鎮妖司與妖靈閣達成的協議，天狐族被永久流放至洪山居住，他被調到洪山駐守，直至所有天狐族人進入封印結界，他在洪山守候半月，不知是否因為天狐族的怨氣惹惱上天，那半月，傾盆大雨不斷，短短十數日，從未泛濫的勝水水位已漫過河堤。

  當日，與他一同駐守的，是北司的四席黃金鎮妖令應龍，應龍令他巡查勝水，一來避免勝水決堤，導致生靈塗炭，二來避免天狐族借雨逃逸。

  那日傍晚，他冒雨沿著河堤巡視，突聽有嬰兒的哭聲，他循聲而去，只見一個木盆在勝水湍急的水流時隱時現，為提防有許，他跟隨木盆而動，木盆不時被激流捲入水中，隨後又被拋出，嬰兒的哭聲在水中停歇，浮出水面後重又響起，但那聲音越來越弱，最終，在木盆再一次捲入水中，又浮出水面後，再無嬰兒的哭聲，他才將木盆打撈上岸，木盆里，是裹著一塊破布的我。

  他再三檢查，我身上並無任何詛咒與法術加持，這才抱起我，在吐出幾口水後，我重又放聲大哭，講到此，藍清羽面上浮出一絲淺笑，「你一直不停的哭，直到我把雞湯灌到你口中，你才停歇，你可知，那時你還未足月，但一氣喝下半罐雞湯。」

  知道自己是棄兒，沒想到連他都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心下一陣難過，他伸手輕輕撫著我的頭，「當日我看到你額間的桃花金印，也曾想過將你交回鎮妖司，可是這般做，你性命難保，我便帶著你連夜逃去探幽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