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變化
2024-09-10 08:36:29
作者: 秋李子
「我記得你剛到二奶奶身邊的時候,還不愛說話呢,這會兒這樣伶牙俐齒。」獨悠含笑說著,夏荷也笑了:「姐姐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在二奶奶身邊,都快三年了。」快三年了,這日子過得真快啊,獨悠暗自算了算,而這方四四方方的天空,困住自己的日子,似乎還在昨日。
「獨悠來了。」剛走進若玉的院子,秋蘭就從上房走出來,笑著和獨悠說話。
本章節來源於𝖇𝖆𝖓𝖝𝖎𝖆𝖇𝖆.𝖈𝖔𝖒
「是,昨兒二爺幫了這樣大的忙,我該來給二奶奶道謝的。」獨悠的話讓秋蘭笑了:「怎麼,只給二奶奶道謝,就不給我道謝了?」
「我們是姐妹,姐夫幫了我,那是應該的。」獨悠和秋蘭的說笑聲傳進若玉的耳中,若玉手中原本拿著個九連環在給孩子解著玩,這會兒聽到這話,若玉就對一邊的秋霜道:「是啊,你們是姐妹。秋霜你說,我們當初是不是也是這樣?名雖主僕,但情同姐妹。」
「二奶奶您說笑話呢。」秋霜只說了這麼一句,若玉就看向她:「那件事後,我並沒有再問過你,這次我特地把你留在松江,也是想著,你還年輕,哪能這樣過呢。」
「二奶奶心中,還記掛著我,我很感念。」秋霜只說了這麼一句,若玉的唇動了動,想要再說,就聽到秋霜繼續道:「只是,二奶奶,許多事情,變了就是變了,我們之間,也再回不到從前了。」
如同若玉和朱肅,再不能是新婚時候的恩愛情濃,秋霜和若玉之間,也再不能像從前一樣。現在,主僕分別更重,秋霜也再不會去奢望不屬於自己的那些,甚至於,秋霜也並不覺得,當初自己的做法,是在幫若玉。
夫妻之間的事兒,該留給夫妻自己解決,別人是幫不上忙,也解決不了的。若玉看著秋霜,不由長嘆一聲。
秋蘭已經拉著獨悠走進來,瞧見若玉和秋霜相顧無言的樣子,不由笑著道:「怎麼,這是九連環沒有解出來?」
「是啊,我現在,連孩子都不如了。」若玉說著就伸手去摸了摸孩子的發,孩子已經抬頭:「母親,我解得好不好?」
「好,很好,姐兒很乖。」得了若玉讚揚的孩子又轉向秋霜:「霜姨,我解得好不好。」
「好,你母親都說好了,那必定就是很好了。」秋霜說著把孩子抱起來,對她笑著說:「我們走吧,這會兒你獨悠姨姨和你母親,有話要說呢。」
「朱嬸嬸,你快些來,我要和你玩。」孩子雖被抱走,但口中還在叫著。秋蘭應了一聲,就對獨悠道:「你先在這陪著二奶奶說話,我去去就來。」
說完秋蘭也走了,屋內只剩下獨悠和若玉二人,獨悠伸手去摸若玉手邊的茶碗,那茶碗是涼的,獨悠拿過新的茶碗,給若玉倒了碗茶:「我記得二奶奶最不愛喝冷茶了,總是說,要我們記得,給您的茶,要有七分熱,等涼一會兒,到五分熱的時候入口最好。」
「這幾個丫鬟裡面,數你記性最好,那時候我總以為,只有你能陪我到最後。」若玉接過茶,喝了一口,感到這茶水最合適自己的口,笑著對獨悠說。
「那時候,我也曾真心地,真心地想留在您身邊的。」獨悠輕聲說,若玉搖頭:「我不信,你若真心想留在我身邊,為什麼絳離要,要求這樣一道恩典。」
「因為絮兒。」這個名字再次被提起,獨悠已經沒有提起這個名字的緊張,而若玉的手頓了頓:「是啊,絮兒,絮兒她,是個多麼好的人啊。」
聰明美麗能幹,誰都說,絮兒不管是做了陪嫁,還是出去外面許人,都是很好的,都會很有福氣。但誰能想到,所有的期望,都在永平侯夫人那句,既然嬤嬤看上了絮兒,那也是絮兒的福氣,煙消雲散了。
儘管這件事,是永平侯夫人用來磨練若玉的,但過去這麼多年,若玉又聽到獨悠提起這個名字,若玉不由在想,磨練自己,真的要用一條人命嗎?或者該說,永平侯夫人也沒想到絮兒會跳井,那絮兒的幸福呢?
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子?絮兒會過得好嗎?
「世間的婚姻,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獨悠輕聲說著:「像我們這樣的人,婚姻也不過是主人的一句話。秋蘭姐姐曾經說過,嫁給誰,都是一樣的過日子。只是,二奶奶,秋蘭姐姐現在過得還不錯,是因為來喜是個好人,若來喜不是個好人呢?」
這個府內,不是好人的管家小廝多了去了,吃酒、賭錢,調戲管家娘子或者丫鬟。若玉的院子裡沒有這樣的事兒,但別的院子,若玉還是聽過一些風聲的。
特別是分家的話傳出來,朱大奶奶和蘇瑤二人也不曉得因為什麼,彼此看彼此越發不順眼了。
底下的下人們,也變得無所適從。就算朱二老爺要被分出去,但他總是這府內的主人,蘇瑤說話,下人們不肯聽從,也是要換來一頓打罵。
更別說蘇瑤鬧到國公夫人面前,輕則打罵,重則被攆出府。這樣的被攆出府的,多有什麼東西都不允許帶走,只有隨身衣服可以穿走,那些經年攢的東西,全都要留在府內。
若玉長嘆一聲:「是我的錯。」
「二奶奶怎麼會有錯呢?」獨悠又笑了,若玉聽著獨悠這句話,想要說什麼,硬生生忍住了,所有的人都說,主人是不會有錯的,錯都在下人身上,是下人沒有及時勸說,也是下人們不懂事,驚擾了主人。
「所以,就是因為絮兒的事兒,你才想要離開?」若玉終於把這句話給問出來,獨悠輕聲道:「也不止是絮兒的事,二奶奶,我曉得跟著您,您不會虧待我,您會對我很好,國公府內潑天的富貴,我都能沾上。可是二奶奶,我是個人啊。」
會哭會笑會有自己想法的人,不能真正做到主人說什麼就做什麼。若玉的手微微緊了緊,獨悠已經繼續道:「自從生出這樣的念頭,我總是睡不好,唯一想的,就是離開府內,不管遇到什麼困難,我都不會回頭。只是,我沒有想到,竟然是絳離的一條命換來的。」
有些人輕而易舉能得到的,另一些人卻要費盡力氣,甚至需要付出命才能得到。獨悠曉得那些規矩,也曉得世間人本就分了貴賤。可是若人真得分了貴賤,貴者可以踐踏賤者,為什麼經書上又說,六道眾生,都平等呢?
若玉握住了獨悠的手,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沒用,說什麼都會讓人傷心。
獨悠悄悄地擦了擦眼角的淚,對若玉笑著道:「我曉得不該這樣說,二奶奶,我孟浪了。」
「已經許久沒有人和我這樣說話了。」若玉說話時候,看向自己四周的一切,這間屋子如此豪華,身邊的下人們,都畢恭畢敬,可很多時候,若玉卻尋不到想要說話的人。
主人對下人來說,是尊貴的,但妻子面對丈夫的時候,又是卑下的。若玉想起自己和朱肅說的話,也笑了:「這會兒覺得,我的日子,沒意思得很。」
看起來過得很好,但每一步選擇都是別人給的,自己想要做什麼,若玉仔細回想,想不起來了。從此之後,就是一個端莊從容的主母,生兒育女操持家務。
「二奶奶是個好人。」獨悠輕聲道,若玉抬頭,二人的眼裡都有淚,接著若玉才道:「經歷了這麼多,你還說,我是個好人。」
「若不是二奶奶心存善意,那我不會是今天這樣。」獨悠坦然地說著,她對若玉沒有怨恨,若玉已經在世間規矩之中,努力地對獨悠她們好了。
「我也只有這點好了。」若玉努力地笑了笑,接著就對獨悠道:「我有時候想,如果沒有世間規矩,那我該是什麼樣的,可很快我就笑了,我只能在這宅子裡,一天天地過下去,等到年老時候,被眾人稱讚和夫君恩愛白頭,舉案齊眉,兒孫滿堂,富貴榮華的一生。」
是這世間女子最想成為的模樣,生在富貴從中,長在錦繡堆中,一生之中沒有受過多少磨折,笑容永遠動人,行為舉止永遠端莊。
「有時候,我會羨慕三奶奶。」若玉這句話,是獨悠沒想到的,若玉輕聲道:「三奶奶這個人,出身不好,也被人像丟包袱一樣,丟到了秦國公府,但她能抓住機會,成為國公府的三奶奶,還能從老國公夫人那裡,得到許多好處。甚至可以在祖母要把她女兒帶在身邊撫養的時候,為女兒哭鬧那麼一場。」
這樣的行為,會被人說沒規矩,甚至可能遭到殘酷的對待,但起碼是鮮活的,是極力為自己爭取的,而不是像若玉這樣,永遠都要不爭不搶,不疾不徐,做世間人眼中最完美的大家閨秀,舉止端莊,行為周到。讓人挑不出什麼錯來,卻只比泥塑木雕,多了一口氣。
捫心自問,若玉曉得,自己這樣的人,真要落到難堪的處境,不過就是一根繩子吊死算了。要那樣活下去,若玉活不下去的。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也許三奶奶也在羨慕您,您有父母疼愛,有家人為你百般籌劃,一生順遂。而且,二爺也是個好人。」獨悠的話讓若玉笑了:「是,二爺也是個好人,是個好人啊。」
後面的話,若玉沒有說下去,這樣的好人,做了自己的丈夫,該歡喜才是,而不是總有那麼一些悵然。
「二奶奶,夫人請您過去。」夏荷的聲音傳來,若玉應了一聲,回頭看向獨悠:「你瞧,等走出這屋子,我就又是那個端莊的二奶奶了。」
獨悠不由伸手握住若玉的手,輕聲道:「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若玉看向檐下掛著的鳥籠,說白了,自己不過就是那鳥籠里的人,金尊玉貴,什麼都有人伺候,但離開鳥籠,就什麼都不會。
「這些話,您也不用放在心上。」獨悠見到若玉的面色哀傷,急忙加了一句。若玉又是淡淡一笑。
「我心中,是很感念二奶奶的。」獨悠這句話一說完,若玉就笑了:「是啊,你是那不願意在籠中的鳥,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也該這樣去勸勸三奶奶了。」
說完,若玉就朗聲道:「夏荷,去把你朱嫂子請來,替我送送獨悠。」
夏荷應是,往廂房跑去,很快秋蘭和秋霜就從廂房走出來。瞧見秋蘭秋霜,若玉倒笑了:「你們兩個,索性一起送出去。」
「二奶奶這樣吩咐著,我們哪裡還敢不從呢?」秋蘭含笑說著,就和獨悠上前,若玉扶著夏荷的手也走出院子,來到院子門口,眾人各自分開。
等走出一段路,秋蘭才輕聲問獨悠:「二奶奶和你都說了些什麼?」
「不過是各人有各人的緣法。」獨悠笑著說了這麼一句,一直沒說話的秋霜也笑了:「是啊,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們都一樣。」
「你啊,也不要這樣拗著性子,既然二奶奶都許了,你就和二爺說上幾句軟話,二爺向來多喜歡你些。」秋蘭這話也是真心實意地為秋霜打算,秋霜已經笑了:「不一樣的。秋蘭姐姐,這會兒不一樣。」
秋蘭不由輕嘆一聲,沒有再勸。獨悠已經對秋蘭笑了:「秋蘭姐姐,秋霜和你不一樣。你啊,過日子,和誰都能過。秋霜呢,她選了,就不會後悔。」
當初去勾朱肅是這樣,現在決絕不和朱肅相處也是如此。秋蘭的眼帘低垂:「是啊,人不一樣。我呢,這日子稀里糊塗就過下去了。」
說著秋蘭就拍獨悠一下:「還是你最好,日子過得最好。」
獨悠沒有否認,但所有的好日子,都是要付出辛苦的。就像蘇瑤一樣,蘇瑤只能在這宅子裡面爭,還不是因為公公婆婆丈夫全都靠不住,她不為自己多爭一些,等以後分了家,這日子怎麼過啊。
若玉來到國公夫人上房,還在外面就聽到有隱約的哭聲。若玉側耳聽了聽,只有哭聲,沒有國公夫人的聲音,若玉這才讓夏荷出聲。
「太太,二奶奶來了。」夏荷在外輕聲說著。門口的帘子被從裡面掀起,陳嬤嬤站在裡面:「二奶奶快請進吧。」
若玉示意夏荷留在外面,自己就緩步走進屋內,蘇瑤坐在下面,臉上淚痕縱橫,國公夫人坐在上面,一臉的無奈。
瞧見若玉走進來,國公夫人就用手扶下額頭:「二奶奶,你來得正好,你快勸勸三奶奶,你們年輕妯娌在一起,更好說話。」
說完陳嬤嬤就上前扶起國公夫人,國公夫人逕自往內室去了。蘇瑤還想站起身喊什麼,若玉就挽住她:「先回去吧。」
「回去?」蘇瑤冷笑一聲:「回去是瞧我丈夫的冷眼呢,還是去瞧空蕩蕩的屋子,我的女兒,竟然不能在我身邊養著。」
若玉只能輕聲道:「那去我那邊吧。」聽到這話,蘇瑤這才站起身,跟著若玉離開。
等蘇瑤離開,國公夫人才長嘆一聲:「瞧瞧,這事兒鬧的。」
這事兒,在國公夫人瞧來是大好事,孩子在老國公夫人膝下養著,國公夫人自然也要多有照拂。等以後長大議親時候,別人看在這點上,也好說。
「三奶奶會鬧,我是真沒想到。」陳嬤嬤也嘆氣,畢竟在眾人瞧來,蘇瑤自己都是在老國公夫人那邊長大的,自然會歡天喜地地接受。誰曉得蘇瑤會鬧上這麼一場。
等一走出國公夫人的院子,蘇瑤就看向若玉:「你也不用勸我,道理我比別人都懂,但我從小沒有娘,我不能讓我的女兒從小也沒有娘。」
若玉的唇張了張,所有想要勸蘇瑤的話,全都被咽下去。那些什麼跟著老國公夫人,對孩子前程才好的話,這會兒在蘇瑤面前,不起作用。
「但是你改變不了。」若玉只能這樣說。蘇瑤擦掉眼角的淚:「我只想,只想讓我的女兒知道,她的娘,也曾為她努力爭取過。」
儘管是螞蟻撼大樹一樣,儘管毫無作用,儘管會被人嘲笑,但蘇瑤還是這樣做了。她算計萬千,算計這府內每一個人,唯獨不能算計自己的女兒。那個小小的,會哭會笑的孩子,是蘇瑤在這世間最親近的人。
想著女兒被養在別的地方,蘇瑤就鑽心地疼。
若玉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跟著蘇瑤沉默地走著。蘇瑤在路口停下:「你瞧,這就是去姑祖母那裡的路,以後,想看孩子,我只能走這邊。」
「下人們會照顧好孩子的。」若玉這句話如此蒼白無力,蘇瑤又笑了:「是啊,下人們會照顧好孩子的,她有奶娘,有嬤嬤,有丫鬟,那麼多人圍著呢,可我,還是寧可聽著她的哭聲入睡。」
「以後……」若玉的話沒有說完,蘇瑤就低低地:「沒有以後,生下女兒之後,我才曉得,沒有以後。」
不會再有第二個孩子,會替代她的地位,這是蘇瑤的第一個孩子,愛若珍寶。甚至,可能是蘇瑤唯一的一個孩子。蘇瑤曉得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討好丈夫。但生下女兒之後,蘇瑤覺得丈夫面目可憎,甚至不願意和他相處。
好在朱三爺房中多的是嬌花軟玉,青兒已經生了兒子,蘇瑤到時候只要對孩子好一些,自己沒有兒子也不怕。
女兒,是蘇瑤這一生最大的慰藉。以後所有的打算、算計,都是為了女兒不是為了別人。
若玉曉得蘇瑤是個什麼樣的人,但看著蘇瑤的神色,若玉說不出任何一句幸災樂禍的話,還有什麼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話。她只能拍一下蘇瑤的肩:「你只有過得好,你的女兒才能好。」
「我曉得。」蘇瑤站在那裡,看著不遠處:「我曉得,我這一生,本就是這樣了。」
說完,蘇瑤又落淚了,若玉看著蘇瑤這會兒不鬧了,對一邊的夏荷道:「你回去稟告夫人,就說,三奶奶這會兒好了。」
夏荷應是,蘇瑤看著若玉:「你為什麼幫我?」
「因為我也是做娘的。」若玉說完就對蘇瑤道:「而且,你和大嫂再怎麼爭、再怎麼搶,其實也和我沒有多少關係。」
秦國公府,總是要到朱大爺手中,朱二老爺這房也是會分出去的。朱肅已經考上進士做了官,若玉和朱肅夫妻,已經可以不依仗秦國公府,甚至可能,秦國公府以後還要靠朱肅。
凡此種種,讓若玉不用去爭搶,該屬於若玉的,一個銅板都不會少。
「我真羨慕你,被父母疼愛長大,為你百般籌劃。」蘇瑤的話讓若玉想起獨悠說過的話,若玉不由淡淡一笑:「既然如此,你就要讓侄女成為我這樣的人。」
一說這話,蘇瑤就有了鬥志:「是,我要讓我的女兒成為你這樣的。她的爹不靠譜,我這個娘,就要很靠譜。」
銀子、首飾、衣料,服侍的人,都要自己為她百般籌劃,若自己不行了,那女兒得多可憐,甚至可能,比自己還要可憐。
蘇瑤想到這點,就打了個寒戰,不能讓自己的女兒比自己可憐,畢竟自己還能嫁到秦國公府,女兒也不能嫁得很差。
若玉看著蘇瑤面上神色,蘇瑤或許不是一個好人,但她是一個好母親,一個願意為了女兒去違抗別人的母親。
獨悠一路想著自己和若玉說的那些話,不知不覺就已經走到了家門口。許嫂子正好出來,瞧見獨悠就笑了:「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獨悠抬頭望了望也笑了:「原本我是要去鋪子裡面的。」
「你也不要走。」許嫂子拉住獨悠:「那個人帶著冬兒來了,說要把冬兒的身價銀子還給我們,我和他說了好半天,也說不清楚,正打算出去尋個人,要他去替我叫你們回來。」
獨悠哦了一聲,就聽到屋內傳來王大叔的聲音:「嫂子,你到底找到人沒有,不如我直接帶著冬兒去點心鋪吧。」
「大叔,哪裡能去點心鋪裡面,打擾他們做生意呢。」冬兒的聲音還是像原來一樣,細細弱弱的。
獨悠笑著走進堂屋:「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姐姐!」冬兒急忙站起身叫了一聲,她穿的還是昨兒那套衣衫,但神色比昨兒要好多了,甚至還有一種舒展。也許是那些重擔都從她身上拿走的原因。
「是秦奶奶啊。」王大叔見獨悠走進來,就把一錠銀子放下:「這有十兩銀子,還一還冬兒的身價銀子。」
「這契呢,自然是要還你們的。」獨悠瞧見桌上還擺著契,想是阿嫵尋出來的,於是獨悠就把這契往王大叔那邊推去,笑著道:「這銀子,我們先不收。冬兒不是說,要去住的地方,把那些東西都拿回來,想著,能贖一贖她娘的罪。那這十兩銀子,就當是路費了。」
「我娘,我娘原本就,就害了你們,哪裡還能再要路費。」冬兒聲音很低地說著。
獨悠伸手摸一下冬兒的發:「事情還沒完全查出來呢,再說,你娘也不過就是個小嘍囉罷了。也許是她受了脅迫呢?」
「受了脅迫也不能做壞事。」冬兒的話讓王大叔也笑了:「這孩子,她娘教得可真好,我這是什麼福氣,竟然有這樣好的女兒。」
冬兒被說得臉紅:「我也沒那麼好。」
「你啊,信我的話,這世上的壞人,我可見得多了。」王大叔粗聲粗氣說話說慣了,見冬兒臉色變了變,王大叔急忙把聲音放低一些:「無妨無妨,我們明兒就走,我已經和主人家說清楚了。他還特地讓兩個衙役陪著我們去呢。」
讓衙役陪著去,也有順便查查,看能不能再搜出什麼證據。冬兒點頭,獨悠已經笑著道:「這事兒,早了結總是好的。冬兒,你不是最愛吃臘梅做的面了,我讓她給你做碗面。」
冬兒乖巧地點頭,臘梅已經探進個腦袋來:「那冬兒,你去給我幫忙。」
說著臘梅就對冬兒招手,冬兒應了一聲就往外走。等冬兒走了,獨悠才對王大叔道:「您還是想,能開脫她娘吧?」
「秦奶奶,我也不瞞你,我這幾日,細細地想了,想來想去,總覺得,她罪不至此。」
王大叔搓搓手,說破大天去,冬兒的娘不過是被脅迫的,而且她早早就離開了。
「有什麼話,你就要和冬兒說,不要讓冬兒猜。」獨悠的話一說出口,王大叔的臉就紅了紅:「我沒有讓冬兒猜,可是這小姑娘,就算是我女兒,我也不曉得該怎麼對待。」
「你是男人,難免粗心,這也不能怪你。」獨悠說完話鋒一轉:「但常常和冬兒說說話,問問她那時候怎麼過的,總會做到吧。」
帶孩子帶孩子,孩子總是要帶在身邊才能親近。不然蘇瑤也不會鬧這麼一場,而且是明知道這一場不應該鬧也要鬧。因為蘇瑤擔心孩子被帶在老國公夫人身邊,天長日久就和自己不親近了,這是蘇瑤無法接受的。
王大叔聽到獨悠這話,點了點頭:「是,您說的是,我啊,一定會……」
「大叔,我給你也做了一碗麵。」冬兒端著面進來,眼中滿是期望。
王大叔眨了眨眼:「給我也做了一碗?」
「是啊。」冬兒還是這句,王大叔不由嘟囔聲:「果真有閨女就和沒閨女的人不一樣。」
「那您嘗嘗,我做的面好吃嗎?」冬兒說著就把筷子遞給王大叔,王大叔這會兒別說冬兒做的面還是不錯,就算冬兒往裡面放了毒藥,王大叔也會心甘情願吃下去。這是女兒做給自己的面,這是王大叔想了許多年,終於實現的願望。
王大叔吃了一口,淚就不自覺地落下。冬兒的眼眨了眨:「您怎麼哭了。」
「這面好吃,太好吃了。」王大叔說著就端起面碗喝了兩口湯:「這湯也很好喝,我從沒喝過這樣好的麵湯。」
「真的?」冬兒眼睛閃閃發亮,王大叔還是只能點頭,獨悠唇邊現出一抹笑,這才是過日子原本該有的樣子,希望那些迷霧早點散去,所有的人都可以過上庸常平靜的生活。
送走了王大叔,許嫂子站在獨悠身後:「我也聽說了一些,冬兒這孩子,還有她娘,命也真苦。」
獨悠回頭看著許嫂子:「姑姑,您想說,讓想想法子,把冬兒娘也給救出來?」
「我這不是,唉,我也就是想起了我自己,你說,我當初如果不是被這家子賣到這裡,而是賣給了別人,說不定也會被拿去騙人。」許嫂子輕聲說著。
女子在這世間是漂泊無依的,落到什麼地方,就成什麼樣的人。因此又有說法,女子無分貴賤,她們的身份是靠父親、丈夫、兒子,或許還會再多一個主人。
「我想,這事兒啊,就交給王大叔了。」獨悠這話讓許嫂子皺眉,怎麼就交給王大叔呢?獨悠看著許嫂子,又笑了:「姑姑,王大叔對冬兒娘,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但冬兒娘又是什麼念頭呢?這要萬一冬兒娘覺得自己罪孽深重,用死才能贖罪?那外人再想什麼都沒有法子。」
許嫂子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王大叔去救,去幫忙,再加上冬兒,也許能讓冬兒娘想要活下去,而不是這樣茫然地,接受即將到來的命運。
在牢內,總是要吃些苦頭的,特別是女人進了牢里。獨悠輕嘆一聲,但這些話不能和許嫂子說,說了,許嫂子又該擔心了。
「我瞧瞧,臘梅今兒做了什麼好吃的。」獨悠笑著進了廚房,臘梅正在灶上忙碌,聽到獨悠這樣問就笑著說:「我還能做什麼好吃的,不就是你們喜歡吃什麼,我就做什麼。」
「臘梅這手藝,可真不差。」婆子在灶膛跟前燒火,也在那笑著說。
「只要您啊,不偷吃就好了。」臘梅這話說的婆子的臉紅了,獨悠也笑了,日子,就該這樣過啊。
「你們倒說得熱鬧,我聽到孩子哭了。」秦渝蓉抱著孩子走到廚房門口,獨悠急忙走出去,從秦渝蓉手中接過孩子:「你還不肯進廚房,君子遠庖廚?」
「不是,我是怕進了廚房,那煙味,熏到我們女兒。」秦渝蓉笑著點一下女兒的小臉蛋,孩子被娘抱在懷中,又被爹點了點小臉蛋,笑得十分開心。
「還怕煙味熏到了她,女子主中饋,以後啊,這廚房她遲早要進來。」獨悠說著給孩子換了尿布,又逗著她玩。
「唉,這麼一說,等她以後長大了,要嫁人了,我可真不喜歡那小子。」獨悠聽到秦渝蓉這樣說就抬頭瞧他:「這都十多年後的事兒,你這會兒就操心了?」
「今兒二爺又來了一趟,不外就是問了些過去的事兒,然後就說閒話,二爺說,等忙過了這陣,就該給他大兒子議親了。」
議親兩個字一說出口,獨悠都嚇了一跳,算了算:「這也太早了吧。」
「說是國公爺的主意。」秦渝蓉說著就搖頭:「既然是國公爺的主意,那二爺也只能先聽著,好在二爺也說了,這親事,不管怎麼說都要二爺點頭。」想起今兒去秦國公府遇到的事兒,獨悠不由笑了:「是啊,那樣大家子,人多口雜,誰曉得什麼時候,這事兒就變了。」
「你今兒去了國公府了?」秦渝蓉換好衣衫,聽到妻子這樣說就笑著問她,獨悠點頭:「我去和二奶奶說了會兒話,還謝了謝二奶奶。府裡頭什麼都好,就是三奶奶啊,和原來不一樣。」
「二爺也說呢,這回回來,覺得這府裡頭和原先不一樣了。二爺還說,經過了這麼多,才曉得早先只想做個富貴閒人的念頭,多麼幼稚。」若依靠著自己父母,父母自然是能容忍自己的,可若是父母不在,兄長和嫂嫂當了家,情況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