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翻臉
2024-09-10 08:36:17
作者: 秋李子
陳大叔可是見過許多人家為了產業,吵得不可開交的,這一句話就說得秦大伯和鄒舅舅說不出話來。
「好笑,真是好笑,你們自己在那算計別人,倒一口一個我在算計。」李太太的冷笑聲從屏風背後傳來。
秦大伯在那憤怒地說:「住口,住口,當初你可是答應過,把那些都給銷毀的。」
「這話,你爹都沒有信,不然他怎麼會讓你來?」李太太只覺得秦大伯幼稚得可笑,秦大伯的臉都紅了:「你,你這個蛇蠍婦人,我這會兒就讓人休了你。」
「這世上寡婦再嫁的多了,我不但是個寡婦,還再嫁了,你們秦家想怎樣休我?」李太太原本就是不怕這些事兒的,在那一句句地堵秦大伯的嘴。
秦大伯還想再嚷,鄒舅舅已經嘆了口氣:「罷了,罷了,到了這個時候,秦大哥。」
秦大伯看向鄒舅舅,鄒舅舅對常州知府拱手行禮:「我曉得二位都不是本地官,自然也管不了這件事,但二位是可以去和衙門裡面說,今日的事兒,還是當官斷吧。」
當官斷這三個字一說出口,李太太手中的茶碗就掉在地上,秦大伯看著鄒舅舅:「你瘋了,你可曉得當官斷的話,我們秦家,你們鄒家,面子都全丟掉了。」
「不然呢?」鄒舅舅不客氣地看對秦大伯說:「我們今兒若為了面子,不當官斷,這就是筆糊塗帳,這女人隨時都能嚷著把柄,把髒水潑到我們身上。到那時候,你我兩家,為了錢財謀害人的鍋,就丟不掉了。」
秦大伯想到方才李太太的那些話,也閉了嘴。李太太的手緊緊地握成拳,獨悠一直在瞧著李太太,見她如此緊張,獨悠不由笑了,李太太果真很怕去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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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那就著人拿著你我的片子,去衙門裡。」常州知府也覺得,這件事當官斷了最佳,因此和朱肅商量,朱肅喜笑顏開地:「這不用麻煩,我早已經和衙門裡的說好了。既然要當官斷,那就先著人去那邊宅子搜查搜查,再行文揚州,看看那位李太太的丈夫,到底是什麼人,還有……」
朱肅果真不虧是做過幾個月刑名的人,張口就把這件事安排的清楚。常州知府點頭:「既然已經做好了準備,那就先這樣,我們也該告辭了。」
「不許走!」李太太說話時候,就從發上拔下簪子,伸手就要去扯獨悠。獨悠雖然在那不言不語,卻一直瞧著李太太的,見李太太果真要用自己威脅別人,早就雙手一掀,把那張桌子往李太太這邊掀去。
李太太被桌子一擋,手那麼一推,就把屏風推倒。獨悠已經高聲喊道:「抓住她,她方才試圖劫持我。」
李太太見眾人都望著自己,曉得這會兒必不能善了,想著要是真被抓到牢里所受的罪,心一橫,那根簪子就抵住了喉嚨。
秦渝蓉瞧見那根簪子尖尖有隱約的藍色,曉得是淬了毒,情急之下,拿起一個酒壺就往那根簪子那裡打去。
李太太的手被酒壺打中,那根簪子也掉在地上。正好掉在朱肅腳邊,朱肅下意識地想去撿,被常州知府止住:「這簪子,不是什麼好東西,你用張紙包著撿起來。」
原來還有這樣的東西,朱肅依言把這東西撿起來,常州知府瞧了瞧就對已經被陳大叔抓住的李太太道:「你到底姓什麼,叫什麼,從什麼地方來?」
「我的來歷,你們不是都曉得了?」李太太發上的首飾沒有一點混亂,依舊在那笑著說話。
「你這樣的人,進到牢里,是要吃苦頭的。」常州知府的話讓李太太笑了:「我已經快活了這麼多年,吃上點苦頭算什麼。只是,您既然做了這麼多年的官,就一定曉得,我是女子,若沒有十足的把握,你們不能把我關進牢里。」
「要關你,有的是地方。」陳大叔在那接了一句。朱肅已經往外走了:「來喜,來喜,你在哪兒呢?」
來喜也來了?秦渝蓉吃驚地看著陳大叔,陳大叔笑了笑:「二爺現在和原先不一樣了,擔心這次出事,早早就讓來喜帶著人守在巷子口了。」
「跟了她來的人,想來也不是什麼好的,都先抓起來吧。」常州知府見朱肅去外面找人了,對著朱肅喊了一聲。
朱肅笑了:「這是一定的。」
李太太卻只笑了一聲,方九方才就出去了,那方八也收到了消息,只要方八方九都安全出去了,那這事兒還有轉機。
獨悠瞧著她:「你以為,你們能逃得掉嗎?這世上……」
「你不用跟我講什麼大道理,你不過就是比我命好了一點罷了。」李太太已經打斷獨悠的話,獨悠垂下眼帘:「我並不是和你講大道理,但人在這世上,總要心存善念。」
善念?李太太不屑地笑了:「我若還心存善念,那我早就死了。我沒有你命好,就算被賣,也不用去配冥婚,不用在寒冬臘月里,身著單衣被扔在雪地里,那家子等著我凍死了,才好把我放進棺材裡。畢竟,動手殺人是損陰德的,但是把我凍死,不過就是我自己死了。」
獨悠從沒聽過這樣的話,往後退了一步。李太太又笑了:「你以為這樣就可以了,我僥倖被人救下了,可是救我的並不是什麼好人,他要的,是對他最忠心無二的一幫人,替他去四處行騙,而他呢,只用在家中享受。」
「秦奶奶。」常州知府在邊上叫了獨悠一聲,獨悠急忙瞧向他:「您有事嗎?」
「這等人,專門騙人為生,她口中說的話,那句是真,那句是假都不曉得,您不用放在心上。」常州知府這話讓李太太又笑了:「好啊,好啊,你們真不愧是讀書君子,真不愧曉得禮義廉恥,這世上的苦,看在你們眼中都算不得苦?」
「就算有再多苦衷,也不能去害人。」獨悠的話讓李太太冷笑:「你這話說得輕巧,你又沒有經歷過我的苦。」
「這個世上,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的苦才叫苦。」獨悠平靜地看著李太太:「就像被你殺死的那些人,他們對你無冤無仇,有些甚至對你如珠似寶。」
「他們好色,他們活該,他們想要女子賢良淑德溫柔體貼,那我就對他們賢良淑德溫柔體貼。」李太太不屑地說著。
「那我丈夫呢?他也沒有惹你,可你為了錢財就讓他一個八歲小兒,在京城流浪,甚至也許,他會像你一樣,在雪地里被凍得半死。他又有什麼錯呢?」
獨悠的語氣還是那樣輕柔,李太太被問住,但李太太很快就道:「這也是他命不好,誰讓他爹是那樣的人。」
「如果這樣的話,是不是該說,你的命也不是很好,你既然有了那樣的父母,他們捨棄了你,那你為什麼還要活著呢?按你的說法,你該早早死去毫無怨言才對啊。」獨悠這句話,讓李太太怒視著她:「你,你這是在胡攪蠻纏。」
「你方才的話,又何嘗不是胡攪蠻纏呢?你若真覺得自己很苦,那你報復傷害過你的人,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就好。可是呢,你要報復在那樣無辜的人身上。他們好色,但他們也給出了足夠的代價。而你呢,牽連無辜卻因為自己曾經苦過,覺得別人都是應該的。」
獨悠這番話說得李太太緊閉上了嘴,常州知府已經讓陳大叔先把李太太給捆起來,不管怎麼說,這個女人,絕對是個很重要的人。
秦大伯見事情變成現在這樣,已經在那坐不住了,拉著鄒舅舅似乎是在商量。對秦大伯和鄒舅舅,獨悠這會兒什麼好感都沒有。李太太有幾句話說的對,他們這些人,飽讀詩書,口口聲聲禮義廉恥,做出來的事卻讓人不齒。但凡他們當初不是被錢財動了心,那秦渝蓉也就不會過得這樣苦。
甚至可能,秦渝蓉並不會去尋找自己父親的死因。所有的事情,有了今天的結果,都是當初的選擇。
屋內頓時平靜下來,臘梅不曉得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瞧見堂屋內一片狼藉,臘梅不敢上前,還是秦渝蓉叫住她:「這會兒什麼事兒都沒有了,你不用害怕。」
「我不害怕,本就要我收拾的,我只是想著,等到嬸嬸她們回來前,我把這些收拾乾淨。」說完臘梅就嘆氣:「要是冬兒還在就好了,她手腳麻利,做事也快。」
「還有冬兒呢。」獨悠聽到臘梅提起冬兒,對李太太道:「冬兒也不過十三四歲,她和你的女兒同樣的年歲,你的女兒卻在家中嬌養,而冬兒呢,卻要因為你,來我家這邊。你說,到時候,若事情暴露了,你的女兒被官賣了,你覺得,別人會覺得你女兒無辜呢?還是會說,誰讓她攤上這樣的爹娘?」
獨悠這句話,讓李太太睜大了眼:「你別動我的女兒。」
說完,李太太就閉嘴了,怎麼可能不動呢,怎麼可能不受牽連呢?自己苦心籌劃,就是為了女兒能順順利利的,而為什麼苦心籌劃,是因為李太太自己都曉得,做過的那些事,如果暴露,那自己的兒女,會被官賣,女兒說不定會被賣進青樓,從掌上明珠變成最低等的妓女。
兒子呢,就會被賣給人做小廝,他們是自己手心上的寶,怎能受到那樣的侮辱。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既然懂這個道理,為什麼還會覺得,你說出口的這些理由,我會被說服呢?」獨悠看著李太太面上陡現的衰敗,彎腰對李太太輕聲說著。
他們,他們都……李太太還是很想說幾句話,說幾句讓獨悠後悔的話,但李太太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秦渝蓉站在那裡,看著李太太的神色變化,良久,秦渝蓉才嘆了口氣。秦大伯聽到秦渝蓉的嘆氣,仿佛想起什麼似的,對秦渝蓉高聲道:「把這人趕緊送去牢里,我們家,我們家就是被她給,給壞掉的。侄兒啊,我可從來沒想過吞沒你的家產。」
鄒舅舅的神色也變得很難看,但他只是看著這些人,什麼都沒有說。
「有沒有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這樣做了。」獨悠淡淡地說著,秦大伯的臉色頓時變了,他看著獨悠,仿佛還想要說什麼長輩不長輩的話,而秦渝蓉已經對秦大伯道:「這些事兒,公堂上自有定論。」
至於那些產業,秦渝蓉又看向李太太:「你用錢財動人心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可以因錢財動心,自然也可以,因錢財而不理你。」
李太太笑了:「此時,不過成王敗寇,你這會兒贏了,自然說什麼都是對的,但昔日,我贏了的時候,所有的人都說我才是對的。」
「你從來沒有贏過。」獨悠說完就對秦渝蓉笑了:「我的丈夫,儘管經歷了那麼多,吃過那麼多的苦,但他依舊心地善良。如果不是他心地善良,你所想的一切,都已經實現了。」
若秦渝蓉不善良,那他會留在秦國公府,也娶不到獨悠。也許因緣際會,他會和秦家的人聯絡上,而到那時候,他會接受秦家給出的這份產業,而不去追究父親的死因,甚至,他也會另外在家鄉再娶一房,心甘情願地被拿捏。
而李太太呢,依舊會過著她原本的生活。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因為,秦渝蓉本性善良。
李太太很想說,善良完全沒有用處,見過那麼多善良的人被踐踏成泥,可李太太抬頭看到獨悠和秦渝蓉眼中的笑,李太太不由低頭。這樣的笑,李太太永遠都不可能見到了。
「秦兄弟。」來喜的聲音從院子那邊傳來,接著來喜就走進堂屋,對秦渝蓉笑嘻嘻地道:「那些人都抓到了,這會兒,二爺正和常州知府一起,要帶人去搜那所宅子。」
聽到搜宅子這三個字,李太太的頭又抬起,宅子裡面,可還有王大叔他們三人。
一旦被搜出來,李太太還沒有想出法子,來喜就拍一下腦門:「我竟然忘了。」說完來喜就走到李太太跟前,伸手把她下巴給卸掉。
「這是為什麼?」秦渝蓉不解地問,來喜笑嘻嘻地:「這是防止人犯咬舌自盡。」
李太太這樣的人,看著溫溫柔柔的,但秦渝蓉覺得,李太太確實有可能咬舌自盡。
被卸掉下巴,李太太說話都已經變得嗚咽。來喜已經把李太太捆起來,交給自己身邊的人:「這官府的事兒呢,就到這了。至於你們家裡的事兒,那還是你們家裡人自己說吧。」
說話時候,來喜已經看向秦大伯和鄒舅舅,秦大伯和鄒舅舅的神色都不大好看,這話,是個人都能聽得出來,來喜在暗示,秦家當初吞沒的產業,一分一厘,都要交給秦渝蓉。
想到要把這些產業交給秦渝蓉,秦大伯就一陣心疼。上回說的,給秦渝蓉的五百畝田地,兩間鋪子,已經是秦大伯能拿出來的全部了。現在,當初那份產業,完完全全地給秦渝蓉,秦大伯想著就要一口血吐出來。
「那些事兒,都要慢慢來呢。」獨悠笑著對來喜說,來喜也笑了:「確實該慢慢來。那我就先走了。」
說完來喜就對秦渝蓉拱手,轉身離開。
陳大叔也笑了:「那我也該走了,至於你們的家事,我們這邊,雖說管不了,但有時候,要說上一句話,還是可以的。」
說完陳大叔就轉身離開,秦渝蓉看著面前的長輩們,也笑了笑:「今兒這麼多的事兒,您看……」
「我還要回去,和你祖父商量商量。」秦大伯沉著臉說了這麼一句。
「當初,我家只拿了一千兩的現銀,這些,還是能湊出來給你的。」鄒舅舅心裡明鏡似的,事兒到了現在,秦渝蓉和秦家鄒家,雖不能算撕破臉,但之後,就只是面子情了,這一千兩銀子,鄒家也不傷筋動骨,拿了出來,以後就橋歸橋路歸路,再也不提有這麼一個外甥了。
秦渝蓉唇邊現出一抹笑,但這笑容有些莫名,鄒舅舅也不去管秦渝蓉這抹笑因何而起,只往外走去。
「我也先走了。」秦大伯也往外走,屋內只剩下獨悠夫妻和還在收拾的臘梅了。
「先歇一歇吧。」獨悠輕聲安慰秦渝蓉,秦渝蓉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才對獨悠笑著道:「我覺得,心裏面空落落的。」
長久壓在心中的疑惑,已經得到了解釋,而這種空落落,從什麼地方來?或許是對秦家人還有一些期望,或許……秦渝蓉不曉得。
「你該好好歇一歇。」獨悠還是這句話,接著獨悠就對臘梅道:「你收拾好了,就去給我們下碗面。」
「姐姐,這些很快就收拾好了。」說著臘梅就嘖嘖兩聲:「這些菜,都是些好菜,大半都沒動筷子呢,就這樣被推到地上了。」
「你要心疼這些菜,等明兒,你再這樣原樣置辦一桌酒席,讓我和姑姑吃上一回,好不好?」
臘梅聽到獨悠這樣說,也拍手笑了:「自然是好的,只是這酒,姐夫,這酒你是從哪兒來的?」
秦渝蓉曉得她們說這話,是在開解自己,於是秦渝蓉也帶笑回答:「是我去前面打的,五錢銀子一斤呢。」
「難怪好酒,和平常喝的五加皮不一樣。」臘梅說話時候,屋內該歸置的都已經被歸置了,那扇屏風也被扶起來,那些碗筷收一收,地上的東西掃一掃。這屋子,就又是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
除了偶爾能聞到的酒味,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秦渝蓉看著在那和臘梅說話的獨悠。心中不該空落落的,畢竟現在的自己,有妻子,有女兒,還有這麼一個溫暖的家。
院子外面傳來孩子的哭聲,獨悠只聽了聽就笑著說:「她們回來了。」
果真阿嫵的聲音已經傳來:「好奇怪,家裡的大門怎麼開著。」
「是不是客人還沒有走?」阿梨的聲音就跟上。獨悠還沒走到堂屋門口,就見阿嫵阿梨二人手拉手地跑進來。瞧見獨悠,阿嫵叫了聲就說:「姐姐,侄女只怕是餓了,我娘哄了半天也沒哄好。」
「既然姑姑哄不好,你怎麼不把你小侄女抱進來?」獨悠說著戳阿嫵的額頭一下,阿梨在一邊嘰嘰咕咕地笑:「阿嫵啊,想要趕緊跑回來,和姐姐你說,嬸嬸給她買了新衣衫,她要學著自己做呢。」
市井中人的衣衫,要不就是自己買布料回來自己做,也有些人家不會裁縫,就買些已經裁好的衣衫回來,再自己縫一縫就好了。和高門大戶里要用繡娘做衣衫自是不同。
「哎呀,阿梨,你也買了新衣衫呢,你也要自己做呢。」阿嫵向來都是不肯在嘴頭子上吃虧的,在那和阿梨嘰嘰喳喳說話。
獨悠已經走到門口,看到周嫂在那給車夫付錢,許嫂子抱著孩子在那哄,瞧見獨悠走出來,許嫂子已經笑著說:「你這做娘的,也狠心,孩子哭了這半天,不見你出來。」
「我這不是出來了嗎?」獨悠說著就從許嫂子懷中接過孩子,孩子一到獨悠懷中,就停止哭泣,開始尋奶吃。獨悠抱著孩子往裡面走,要進屋給孩子餵奶。
周嫂見獨悠進去了,就想跟著進去,許嫂子拉住她:「你這會兒不要去問她,這事兒啊,遲早會說出來的。」
「哎呀,你方才進來這邊,可都聽到了,說我們家門口啊,來了許多的人,還有什麼,什麼……」周嫂的眉皺得越發緊了:「說什麼有許多衙役,還來抓了人走。」
秦渝蓉正好走出來,聽到周嫂這話,秦渝蓉就走上前道:「這事兒,和你們家沒有什麼干係。」
「我這也是和你姑姑說上幾句閒話。」周嫂急忙掩飾,秦渝蓉也笑了:「我這會兒還要去衙門,還要辦許多事情。」
「去吧,把事情辦完了,就回來吃飯。」許嫂子說著拉著周嫂就往院子裡走,秦渝蓉能聽到許嫂子和周嫂二人的議論,但秦渝蓉只是笑了笑,這些事兒,這些原本就該了結的事兒,在多年之後,終於可以了結了。
「怎麼秦大哥不見了?」臘梅從廚房裡面端出兩碗面來,不見秦渝蓉,奇怪地問。
「這面做得真香。」阿嫵已經聞見了,獨悠從屋內抱著孩子走出來:「既然香,你就和阿梨把這碗面分了吃了,你姐夫啊,只怕要再過會兒才回來。」
「姐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阿梨聽說自己也有好吃的,也探出個腦袋來。臘梅轉身去廚房拿了個小碗出來,好給阿嫵阿梨分面,轉出來的時候,臘梅就在那說:「哎呀呀,我這輩子,只怕都會記得今天的事兒,那來赴席的人,原來有一個不是好人。」
「真的嗎真的嗎?」阿梨和阿嫵兩個,就像聽說書一樣地圍著臘梅。獨悠把孩子放到一邊,拿了筷子開始吃麵。
許嫂子已經走了過來:「我就是怕。」
「您不用怕,事情都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獨悠安撫著許嫂子,許嫂子搖頭:「我不是怕這個,你和姑爺都是聰明的人,這樣的事兒,不用和我說,我怕的是,你以後。」
秦家認回秦渝蓉,這是確鑿無疑的,還有那些產業,那秦家,會不會再逼秦渝蓉另外娶一房?這會兒秦渝蓉和獨悠恩愛情濃,自然不會答應,但以後呢?人心易變。
「姑姑,該害怕該擔心的不是我。」獨悠這話說的許嫂子睜大了眼,接著就聽到獨悠輕聲道:「這會兒,你侄女婿的擔心害怕比我多呢。」
不然秦渝蓉也不會連歇都不歇,而是直接去了衙門,因為秦渝蓉需要忙碌,來讓自己不去想,不去想秦家當初是怎麼對他的。
李太太再狠毒、朱辭再有自己的算盤,他們都是外人,甚至可以直白地說,李太太就是做這行生意的,她們選中秦家,只能算秦家倒霉。
朱辭再怎麼說,也庇護了秦渝蓉十多年。而秦家人呢,卻是和秦渝蓉血脈相連的,但凡秦家人心存一點善念,多問一句,秦渝蓉就不用在秦國公府十多年。而這筆帳,秦渝蓉卻很難和秦家算清。
此時,再多的安慰都無濟於事,只能讓秦渝蓉自己想明白。
許嫂子不由長嘆一聲:「原本,多好的一件事啊。」
自己的侄女和侄女婿,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的,也有了孩子,生意呢,做得也不錯。尋到了族人,原本該是歡喜的,該是團圓的,可誰曉得背後還有那麼多不能言說的污濁事兒。
「沒事兒,總會過去的。」獨悠的聲音還是那麼平和。許嫂子點頭:「是啊,家裡家外,這些事兒啊,都歸你管了,我啊,就管做做點心,養養孩子。」
「這些事兒,要做好可不容易。」獨悠還是笑吟吟地說著,許嫂子也笑了,做好不容易,但總要有人去做。
「姐姐,姐姐。」阿嫵又在堂屋裡面叫獨悠,獨悠回頭對阿嫵微笑,不管遇到什麼事兒,最要緊的,就是家裡人的心,都往一處使。
秦渝蓉去到衙門,正好遇到朱肅帶著人要去李太太的宅子那邊查抄。瞧見秦渝蓉,朱肅就笑著說:「正好,正好,你也跟我們去,好好地瞧瞧你的仇人啊,都藏了些什麼東西。」
「那所宅子,是她們租的。」秦渝蓉曉得官府這邊查抄,有時候會損壞宅子,只能提醒一句。
「曉得曉得,你放心好了,我懂規矩的。」朱肅說著就伸手拍一下秦渝蓉的肩膀:「看到了嗎?我這樣神氣的樣子,你以後可要多誇誇我。」
秦渝蓉不由噗嗤一聲笑來,朱肅對秦渝蓉做個鬼臉。好在他們走在前面,後面的人什麼都沒聽到。
眾人走到那所宅子那裡,衙役已經帶著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在等著了。瞧見朱肅,管家就上前磕頭:「見過官爺。」
「你家主人是?」朱肅前來,也有衙門裡的私心,畢竟朱肅是秦國公府的二爺,這些人家總要賣他一個面子。畢竟京城地面,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官員,勛貴,若這宅子的主人,真是什麼不得了的人家,那朱肅也能出面說一說。
「這宅子,是永平侯府的。」管家這話一說出口,朱肅就瞧著他:「你可曉得我是誰?」
管家仔細看了看,就低頭:「看著有些眼熟,但不記得了。」
「我媳婦,是永平侯夫人嫡嫡親的女兒。」朱肅說完就對管家道:「你若真是永平侯府的人,那你該曉得我是誰。」
這下管家嚇得直接癱坐在地上:「我,我並不是永平侯府的人,只是家主人要租這宅子出去的時候,和我說的是,他是永平侯府的人,我因此才,才……」
「打開門!」朱肅也不和這人囉嗦,既然是永平侯府的,那就算是把這宅子給拆了,那朱肅也承擔得起。
這管家就被人提到一邊,門被從外面撞開。
朱肅帶著秦渝蓉走進宅子裡面,上回秦渝蓉來的時候,這宅子裡面還僕人不少,這會兒卻很安靜。
「我瞧這些人只怕都被預先遣走了。」朱肅邊走邊說,秦渝蓉也點頭:「我聽來喜說,那些轎夫也是雇的,看來,她也曉得,今兒這事兒,不能善了。」
若能脫身,這位李太太自然是要飛快地離開京城,自然要把僕從遣散。京城地面,臨時尋幾個僕從很簡單。
前廳,二門,再到後面的內宅,都沒有人影,至於那些家具,都是這所宅子原本的。
「這些家具,都是我們合著宅子租出去的,誰曉得就租給了這樣一戶人家。」管家戰戰兢兢地跟著,生怕那些衙役們把家具打翻,到時候要重新配齊,還不曉得要多少銀子。
「這裡有人!」突然有個衙役從後面高聲叫著,朱肅正百無聊賴,聽到這句話,就衝到衙役喊叫的地方。
這間屋子裡面只放著一張床,冬兒被捆在床上,眼裡全是淚。秦渝蓉也跟著朱肅進來,瞧見冬兒這樣,不由驚訝地:「冬兒。」
「秦大哥,快救救我。」冬兒已經被捆了一天一夜了,水米都沒打牙,從出生到這會兒都沒受過這樣大的罪,見到衙役冬兒又擔心衙役對自己做什麼。突然看到秦渝蓉,冬兒就大喊出來。
「你竟然認識?」朱肅驚訝地問。秦渝蓉點頭:「原本是我家裡的丫鬟。」
朱肅也點了頭:「這麼看來,就是這人也是被騙了來。」
秦渝蓉沒有糾正朱肅的想法,畢竟冬兒到底是什麼身份,秦渝蓉到現在都有些沒弄清,但當務之急,還是先問問王大叔的去向,於是秦渝蓉開口就問:「王大叔呢?」
王大叔是誰?冬兒不曉得這個人,秦渝蓉愣了下:「就是追著你來的那個人。」
「他,他和我娘,還被捆在柴房呢。」冬兒說完就看向秦渝蓉:「我想,想問問他,他到底是不是我爹。」
朱肅愣住:「這都是什麼事兒啊,什麼叫,想問問他是不是你爹。」
「他也問我娘呢,問我是不是他女兒,可是我娘說,我娘自己也不曉得。」冬兒說完這幾句話,臉都紅了,世間怎麼會有這樣荒謬的事兒。而秦渝蓉已經轉身去柴房,好在這些宅子,柴房的地方都在一個方向。
秦渝蓉很快就尋到柴房,這門上還鎖著,如果不是官府來查抄,可能這柴房裡的人就會被活生生餓死。
秦渝蓉想著就把門打開,王大叔正坐在地上,看著外面。看到秦渝蓉,王大叔眼睛一亮:「你來救我了。」
「大叔,你受苦了。」秦渝蓉見王大叔並沒被捆著,不需要解開繩子,秦渝蓉才鬆了口氣:「既然沒捆了你,你為什麼……」
沒有逃這幾個字沒說出口,秦渝蓉已經看到一邊的冬兒娘,冬兒娘雖然頭髮亂了,衣衫也髒了,但還是能瞧出來年輕時候的俏麗。
「我,我這不是,要好好地尋找機會啊。」王大叔見秦渝蓉突然不說話,臉上倒先紅了下,對秦渝蓉期期艾艾地說著。
「先出去吧。」冬兒娘說完就看向秦渝蓉:「她,他們,都已經被抓到了。」
「是!」秦渝蓉覺得冬兒娘的問話很奇怪,而且,冬兒娘的身份,秦渝蓉也不曉得到底是好還是壞,只能回答這一個字。
冬兒娘面上現出奇怪的笑,接著過了很久,冬兒娘才輕聲道:「世間的事兒,就是這樣,以為自己能逃掉,可是誰能逃得掉呢?」
「你在說什麼?」王大叔不解地問。冬兒娘卻對秦渝蓉跪了下去,秦渝蓉往後退了一步:「你做什麼。」
「我雖被脅從,卻也是做了些許多不該做的事兒,我並不是為我自己求情,我只想為我的冬兒求情。她什麼都不曉得,就算來到京城,也是被我騙來的,她所求的,只有和我過一輩子。但這隻怕難以實現了。」
冬兒娘語氣平靜,王大叔的手已經伸出去,想扶冬兒娘起身,但聽到冬兒娘這幾句話,王大叔卻只能望向秦渝蓉。
秦渝蓉曉得,自己這會兒很應該說上幾句大氣凌然的話,好讓冬兒娘曉得一飲一啄、莫非天命。
可是秦渝蓉的腳就跟生根一樣無法離開,而口中的話也說不出來。
「這孩子從小雖然什麼都不缺,我也並沒有嬌養她,大大小小的事兒都會做。以後,跟著你們,做丫鬟也好,你們不願意,把她送給別人也好,只求讓她能活一命。」
說著冬兒娘的淚落下,王大叔長嘆一聲:「這事兒,我自會去尋我家主人想法子,畢竟,這孩子,這孩子……」王大叔沒有把,只怕是自己的孩子給說出口,畢竟冬兒娘言之鑿鑿地說,她也不曉得冬兒是誰的孩子。
「你能這樣想,也算我們沒有白相識一場。」冬兒娘卻很冷靜,甚至還對王大叔笑了笑。
王大叔也轉向秦渝蓉,神色之中帶著些乞求,秦渝蓉輕聲道:「這事兒,我只能盡力而為。」
「這就夠了。哥兒,多謝你,當初我瞧見你,就說,你是個好孩子,好孩子該一生平安順利。」冬兒娘站起身,對秦渝蓉笑著說。
這會兒冬兒娘面上的笑該如何形容呢?大概就是那種知道自己逃不了,但女兒能有一線生機,她就很歡喜,什麼都可以放下的笑。
「其實,其實,我可以,我可以。」王大叔在一邊急切地說,冬兒娘已經笑了:「你可以什麼?就忘了我吧,好好地尋一房妻子,生一個孩子,過著這個世間,最平常的生活。」
這個世間,最庸常的日子,卻是冬兒娘不敢想的。那十三年,和女兒相依為命的十三年,恍若偷來的一樣。
冬兒娘輕嘆一聲,因為曉得是偷來的,所以時刻告訴女兒,要她小心謹慎,因為曉得是偷來的,所以再心疼女兒,也要讓她學會什麼都做。
沒有了自己,女兒也要能活下去。冬兒娘抬頭看著外面,外面陽光正好,春風吹過大地,正是大地復甦的時候。
記得和女兒在一起,每逢春日,冬兒總是撒嬌,要去樹上摘榆錢,摘槐花,拿回來做香甜的榆錢窩窩,做好吃的槐花餅。
這偷來的日子,是要還回去的。冬兒娘收起思緒,對秦渝蓉道:「他們所做的事兒,我都記得。」
可以作證,把他們,和自己,都送進地獄。以此,為那些被傷害的人贖罪。秦渝蓉看著冬兒娘,不曉得要說什麼。
王大叔的唇張了張,剛要說什麼,陳大叔就已經走了進來,瞧見王大叔,陳大叔眼中露出歡喜:「好了好了,總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