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赴席
2024-09-10 08:36:08
作者: 秋李子
「我怎麼覺得,比府內的事兒還複雜。」來喜琢磨了下,得出這麼一個結論,秦渝蓉笑了,這笑卻沒有到眼底。
一個小廝急匆匆地跑進來,對來喜道:「來喜哥,二爺的車,就快到城門口了。」
「那我先走了。」來喜說著拿起帽子就走。秦渝蓉把帳本收好,和獨悠說了聲,就往常州知府那邊去。
常州知府那邊,已經報過了官,也讓人把自己家下人無故失蹤的事兒說了遍,算來在京城敘職也差不多了,只等吏部發了憑,就要收拾回去,因此常州知府那裡,正忙亂地收拾著行李。
秦渝蓉走進常州知府書房的時候,書房還亂得無法下腳。
常州知府穿著便服,對秦渝蓉道:「想著你也是熟人,我也就沒有換大衣衫招呼你,勿怪勿怪。」
「您太客氣了。」秦渝蓉坐下和常州知府寒暄了幾句,這才把方才的話說出。常州知府沉吟了會兒才道:「這麼說,你心中,必定是有個什麼主意了。」
「上回我來拜訪,您和我講了一個鄰縣的案子,還想請問您,這案子的卷宗您可還記得了,或者,有沒有人曉得詳細。」秦渝蓉的話讓常州知府瞧向他,接著常州知府就輕聲道:「這麼說,你以為,這兩個案子,是一伙人做的。」
「這人嫁到家父的時候,說的是寡婦,而且手段嫻熟,必定不是第一次做了。天下之間,能做這樣騙術的人並不多,想來,就算不是一夥,也是打過交道的。」秦渝蓉說完,常州知府就伸手端起茶,似乎是在思慮著什麼,秦渝蓉也不催促,過了好一會兒,常州知府才道:「你可曉得,你這話說出來,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這是個潑天的大案,而這樣的大案,做好了,就是功勞一件,做不好呢,就可能身敗名裂。
秦渝蓉在秦國公府的時候,也曾陪著朱肅去應酬,此時聽到知府這話,就明白知府的意思了,於是秦渝蓉笑著道:「您是積年的官員,自然曉得其中的曲直,我呢,只是一個小老百姓,也只想明白家父當年到底為什麼去世。這斷案一事兒,我自然是不清楚的。」
「滑頭!」常州知府搖頭說出這兩個字,秦渝蓉就已經笑著道:「況且,松江府推官是我的好友,想來您也曉得,他今日奉松江府堂官之命,押送犯人上京,大人若能指點他一二,對他以後必定多有裨益。」
常州知府當然曉得松江府那位推官是秦國公府的二爺,此時聽秦渝蓉這樣說,這知府就笑著道:「你倒很會因勢利導。」
「因為我,只想對當年的事,知道一個清楚明白。」秦渝蓉還是這麼一句話,常州知府點頭:「這樣說,也是你孝順的地方。只是,秦國公府門檻太高,我難以進去。」
「明日,我在家中設了桌酒席,原本是只想請一請大伯和舅舅,以表會親,若大人願意屈駕前往,自然有法子的。」
秦渝蓉的話說完,常州知府已經笑了:「果真這京城藏龍臥虎,誰會曉得,這麼一個人也能因勢利導,做出這樣的事兒來。明兒我先瞧瞧,看有沒有空。」
這樣說,八成就是要去了,秦渝蓉對常州知府拱手行禮:「多謝大人。」
「我也很想知道,當初那個案子是怎麼回事。」常州知府感慨地說著,而且,若真能破了這個案子,那就是極大的功勞,可以升官的。若破不了,常州知府看著秦渝蓉,也可以用秦渝蓉為父報仇心切來了結這件事,對常州知府來說,這件事是利大於弊。
至於去秦渝蓉那邊赴席,會不會被人說,常州知府並不在意,這禮賢下士,原本就是很好的品德。
秦渝蓉從常州知府那裡出來,並沒有回點心鋪,而是直接往秦國公府那邊走。還沒走到秦國公府,就看見了朱肅的車,前簇後擁,和原先大不一樣了。
「二爺,秦兄弟在前面。」朱肅坐在車轅上,看到秦渝蓉就急忙對朱肅說,朱肅掀起車簾,對秦渝蓉笑著道:「你瞧,我們真有緣分,我來到這就遇到你了。」
「我是特意去尋你的。」秦渝蓉見朱肅的車停下,也就沒有客氣,逕自上了車。朱肅已經在那吩咐來喜:「快,你趕緊回去,和廚房說,要廚房準備一桌好菜,我和小秦多日沒有見面,要好好地喝上一杯。」
秦渝蓉已經阻止來喜:「今兒你回來,廚房必定會準備好了酒菜,不用再去吩咐了。」
「說得也是!」朱肅笑嘻嘻地說著,也就對秦渝蓉道:「但你還是要跟我回去吃飯。」
「我今兒啊,就不陪你吃飯了,但是明兒,你要去我家赴席。」秦渝蓉話剛說完,朱肅就看著他:「去你家赴席?我等會兒要去刑部,把文書交接了,然後還要和家人說說話,還有……」
朱肅在那掰著手指頭算,秦渝蓉已經笑了:「明兒呢,也不累你多久,只要兩個時辰就夠了。」
「你到底有什麼要緊事?」朱肅這下是真的好奇了,正好這時候,車已經到了秦國公府門口,門口等著迎接的管家都上前和朱肅行禮,朱肅一邊和管家們打著招呼,一邊瞧著秦渝蓉。
「你這會兒進去,必定是先去見國公爺的,既然如此,索性我和你一起進去,也好和國公爺說說。」秦渝蓉見狀,也就跟著朱肅下車。
朱肅這下越發不曉得秦渝蓉要做什麼,只能帶著秦渝蓉走進秦國公府,今日是朱肅遠道回來,朱辭並沒像往常一樣在書房等候,而是在正廳等著兒子前來拜見。
國公夫人也陪著丈夫在等著,至於若玉,還要等到朱肅拜見過父母,回到房內,才能和朱肅見面呢。
因此看到朱肅和秦渝蓉走進來的時候,國公夫人的眉不由皺起,怎麼秦渝蓉又來了?
這些日子的事兒,朱辭也從陳大叔那邊知道了不少,因此朱辭看到秦渝蓉,神色倒和平常一樣,只對朱肅點了點頭,朱肅上前行禮如儀,等朱肅拜見過,秦渝蓉這才上前,先對國公夫人行禮,才又對朱辭行禮:「今日貿然前來,為的是多年前的事兒,還請國公移駕,去書房一敘。」
「秦小爺。」開口反對的竟然是國公夫人,她話語之中,還帶著一點惱怒:「你突然來了,我念在你和小兒的交情上,也說不出什麼,但這會兒你竟然讓國公爺去書房說說,難道說,你的事兒,比我們全家團聚還要緊要?」
秦渝蓉自然聽出國公夫人話中的怒意,但秦渝蓉並沒有解釋,朱辭還沒開口,國公夫人就惱怒地又道:「算來,你不過娶了我們府內一個放出去的丫鬟,算不上什麼……」
「夫人,你今日失態了。」朱辭阻止了國公夫人,就對秦渝蓉道:「這些日子的事兒,我也聽說了一些,你既然來了,那我們就去書房。」
說完朱辭就對朱肅道:「你也來。」
「我自然要去。」朱肅說著就對外面等著的婆子道:「回去告訴二奶奶一聲,就說我跟父親在書房談事。」
婆子應是離去,國公夫人見到朱辭帶著他們去了,眉頭不由皺緊,這一天天的,到底什麼事兒啊。
進到書房,陳大叔送上了茶,朱辭才對秦渝蓉道:「你要說什麼,就說吧。」
「陳大叔也不用迴避。」秦渝蓉叫住陳大叔,陳大叔不由看向朱辭,見朱辭點頭,陳大叔這才站在一邊,等著朱辭吩咐。
「我見到了我那個所謂的繼母,也見到了我的大伯、舅舅,只是他們每個人所說的話,都在推託,把所有的事兒往對方身上推,所以我想請問國公爺,當初的事兒,您到底曉得多少,您知道了一些,為什麼又不聞不問?」秦渝蓉開門見山地說著。
朱辭看到秦渝蓉,並不意外秦渝蓉會直接說出,而朱肅的嘴巴已經張大,對朱辭道:「父親,小秦到底在說什麼?」
「說當年的事兒。」朱辭沉聲回答,朱肅的嘴巴這才慢慢合攏:「難道說,府內那些年的傳聞是真的?」
「胡說八道!」朱辭拍一下桌子,朱肅急忙對朱辭道:「父親,您不要生氣,就是兒子在外面做了這一段時間的官,覺得所經歷的,比兒子這些年在京城中經歷的多抬多了。什麼為了一文錢就謀財害命,為了一隻鳥就殺了一個人……」
朱肅的聲音越來越小,朱辭倒笑了:「你去做刑名,就是瞧了這些。」
「不然我也不會審案,不看這些卷宗,怎麼知道人心險惡。」朱肅聽到父親這樣問,頭又抬起來,一副很自豪的樣子。
「當年的事兒,我雖不知道全部,但我也曉得其中必定有蹊蹺,但是,你們秦家都不管你了,送靈柩回鄉的時候,不過隨意問了你一句,也沒有人表示要跟著上京看看你好不好,那我自然也不會去查這件事。」
朱辭開口說話,說出的話並沒有出秦渝蓉的意料,秦渝蓉不由長嘆一聲:「原來如此。」
李太太的計謀,看起來是很高明了,但其中還是有不少漏洞的,而每一個漏洞,都因為能追究的人不願意追究,讓李太太就此逃脫,過了那麼多年逍遙快活的日子。
「你的父親,去世前一天都還是好好的。」陳大叔在一邊說著。秦渝蓉當然曉得這一點,父親在前一天還和秦渝蓉說,要給秦渝蓉再請個先生,說現在的先生教得沒有那麼好。
可是第二天早上起來,秦渝蓉去請安的時候就說父親起不了床,等到自己從書房出來,父親已經停床,竟是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開頭操辦喪事,都是你那位繼母辦的。」說起來,陳大叔也要夸一下李太太是個能幹人,喪事辦得井井有條,誰都沒有想到,不過就是第三天,眾人起來時候,李太太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隨著她一起消失的,還有跟著她陪嫁過來的那些下人。
至於別的下人們,見李太太和李太太身邊人都消失了,自然也就各自去拿了幾樣李太太沒有卷乾淨的東西,一鬨而散。
那些往事,秦渝蓉並不願意回憶,但這些往事,也在不經意間,常常浮現。
「後來我曉得的時候,你已經流浪了好幾天了。」朱辭說完就道:「其實,我也想著去尋你那繼母,但到了她娘家那裡,空無一人,我就曉得人海茫茫,尋不到她了。」
既然這邊尋不到,那朱辭也就讓陳大叔把靈柩送回家鄉,誰曉得秦家的人對秦渝蓉只是輕輕問了一句也就不再關心,那朱辭當然也就順水推舟,把秦渝蓉正式收留,讓秦渝蓉陪伴著自己兒子,希圖給兒子培養出一個一生忠心的人來。
只可惜,自己的想法,終究還是成了泡影。
到了今日,秦渝蓉拼湊起了全部,原來自己的遭遇,都是在一個個人的推動下變成今天這樣。秦渝蓉看向朱辭:「家父儘管只是想攀上秦國公府,但對您,也是付出了真心的。」
「真心在我這裡,並不值錢。」朱辭坦然地說著,朱肅原本就瞪大的眼睛,在這個時候瞪得更大了,他吃驚地看著父親:「爹爹,您怎麼能這樣說?」
「不然呢?」朱辭反問,接著朱辭才道:「你家鄉的消息,其實我也能聽說一些,你外祖仕途還算順利,我自然不能讓你寫投靠文書啊。」
真讓秦渝蓉寫了投靠文書,朱辭也不要做人了,脅迫士紳子孫為奴,這條罪名是很重的。
「原本,我以為這些,都是您的好意。」秦渝蓉只能說出這麼一句,朱辭笑了:「難道我對你不夠好嗎?」
「爹爹,您對小秦,也是有所求的。」朱肅膽子很大地對朱辭說了這麼一句,朱辭已經笑了:「如無所求,那我怎會讓他跟著你?」
朱肅又被父親這句話給堵住,秦渝蓉低低地道:「若我沒有想著離開,那您已經得到您想要的了。」
「我也沒想到,你竟然想要離開,畢竟,那時候你沒有尋到秦家的人。」朱辭感慨地說著,而這件事,也讓朱辭十分不滿,想要給秦渝蓉一個教訓。
「若當日,我真的喪命,您也有千萬種方法,掩蓋這件事吧?」秦渝蓉的話那麼直白,直白到朱肅忍不住握住秦渝蓉的手想給秦渝蓉一點安慰,但秦渝蓉並不需要朱肅的這點安慰,他甩開了朱肅的手,還是看著朱辭。
「是!」事到如今,朱辭已經不需要再掩飾什麼,他站起身看著秦渝蓉:「說起來,你這孩子,倒是很有幾分運氣,能讓我兒子想辦法違背我的命令,把你救了出來,也能尋到秦家人,我確實沒有看錯你。」
秦渝蓉對朱辭躬身行禮:「這些年的養育之恩,我還是記得的。」
朱辭聽到秦渝蓉這樣說,還想再說什麼,就見秦渝蓉已經直起身:「我這些年吃的苦,有一半也是因為您來的,我不能再說什麼一筆勾銷的事兒,只能請國公爺,幫我一個忙。」
「你說。」朱辭已經看見朱肅激動地要替自己答應了,急忙趕在朱肅開口前,對秦渝蓉說出這句。
「我曾在常州知府那裡,聽說了一起類似的案子,明日,我會請大伯、舅舅,還有那位繼母前去我家赴席。還請國公爺讓二爺也去,到那時候,若有什麼,就請國公爺尋人下令,去那邊宅子搜一搜。」
秦渝蓉的話剛說完,朱肅就急忙點頭:「我一定去,還有,我會和衙門裡面說,還……」
朱肅話沒說完,朱辭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朱肅急忙閉嘴,接著朱辭才道:「你為什麼認為,我會答應?」
「因為,這是您欠我的。」秦渝蓉還是只有這麼一句,朱肅已經迫不及待地道:「對,欠你的,爹爹,您當初怎麼會這樣做,明明知道小秦有族人,還阻止他的族人接觸小秦,害得小秦在我們府內,身份不明,有些還欺負他。」
「你懂得個屁!」朱辭覺得兒子這幾句話,簡直是白白地在外面做官了,這些話,哪裡就能當眾說出。
朱肅急忙低頭,但他臉上,分明寫著不滿。
「是,這是您欠我的!」秦渝蓉輕聲道:「家父昔日還在家鄉,為我置辦了一份產業,有了國公府的撐腰,我接了這樣一份產業,也沒人敢欺負,更沒有人會吃了我的絕戶。我也能請名師,讀好書,甚至可以……」
「小秦,你還有份產業,這份產業值多少?」朱肅已經激動地打斷秦渝蓉的話,秦渝蓉淡淡地道:「兩千畝好田、三所莊房、五間鋪面、一千兩銀子。」
這確實是很大一筆產業,朱肅算清楚了,就看向自己的爹,眼中已經有責怪了。朱辭原本還想端著架子,但到了這個時候,端架子已經端不住了,於是朱辭咬牙道:「是,你說的很有道理,但這世間所有的事兒,都敵不過我願意不願意。」
「那您當初還不如索性看著我死了。」秦渝蓉這句話,就是明明白白的誅心之言,朱辭嘆氣:「你和你父親確實不一樣。」
秦渝蓉的父親要能幹許多,也更圓滑,而不會像秦渝蓉一樣,想到什麼就直接說出口。
秦渝蓉看著朱辭:「我確實不像我的父親,如同二爺其實和您也不一樣。二爺是個好人,本性純善。」
「所以容易被騙。」朱辭接口說了這麼一句,朱肅就要嚷出來,但朱肅還是忍住了,只對秦渝蓉道:「小秦,明兒我一定去!」
「你!」朱辭剛說出這個字,朱肅就已經笑了:「爹爹,兒子還要去刑部那邊,就不陪爹爹您說話了。」
說完朱肅就對朱辭行禮,走了出去。
朱辭並沒喚住朱肅,而是看著秦渝蓉:「你這個人,比我想得還要好,也更……」
更什麼呢,朱辭沒有說下去,或許是更善良,如果秦渝蓉不是心中有善念,就他的經歷,這麼多年在秦國公府所見到的,他想要報復秦國公府,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朱辭仿佛這會兒才想起這些來,後面的話終究不能說出口,只能長嘆一聲。
「這麼多年,二爺對我很好。」秦渝蓉還是只有這麼一句。朱辭點頭:「是啊,對你很好,對你很好。」說完朱辭就對陳大叔道:「既這麼著,明兒,你也就去酒席上吧。」
「是!」陳大叔恭敬應是,秦渝蓉又對朱辭行禮,也就告退了。
走出書房的時候,陳大叔才瞧向秦渝蓉:「當初你在府內的時候,是我看低了你。」
「大叔也沒有看低了我,只是我出去這麼長時間,總是會遇到些人和事的。」秦渝蓉還是這樣回答,陳大叔又笑了笑:「你這人,還真有意思。明兒,我一定到。」
話都說完了,事兒也辦好了,秦渝蓉也就離開秦國公府,剛走出一段路,秋蘭就從背後追上:「小秦爺。」
秦渝蓉停下腳步:「姐姐怎麼這樣客氣。」
「禮不可廢。」秋蘭還是那個一直堅持禮數的秋蘭,秦渝蓉聽到秋蘭這樣說,也只笑了笑。
秋蘭上前一步:「我來尋你,只是想讓你告訴獨悠一聲,二奶奶這邊,對她,還是和原先一樣。」
「多謝秋蘭姐姐。」秦渝蓉拱手行禮,秋蘭對秦渝蓉笑了笑:「我也不曉得你這會兒要做的事兒是什麼事兒,我所能做的,也只有幫你在二奶奶跟前說說好話。」
「這就足夠了。」秦渝蓉語氣溫和,秋蘭看著秦渝蓉,似乎還有什麼話想說,但終究沒有說出口,只是看著秦渝蓉離去。
等秦渝蓉的身影消失不見了,秋蘭這才轉身回去。若玉還等在那裡,今兒朱肅先是去了書房,從書房出來後又匆匆地往刑部去了,這些行李,還有跟來的人,都送到若玉這邊,若玉要收拾整理。
秋蘭走進去的時候,若玉正在和秋霜說話,若玉問一句,秋霜答一句。看見秋蘭走進來,若玉倒停下說話,對秋蘭道:「你打聽出來,到底是什麼事兒了?」
「是和秦小爺的父親去世的原因有關係。」秋蘭回了這麼一句。若玉就啊了一聲,秋霜的眉皺起:「這都是十幾年前的事兒了,難道說國公府……」
「你在胡說什麼。」若玉嗔怪地看向秋霜,秋霜急忙笑著道:「二奶奶不在的這些日子,有時候我在書房伺候二爺茶水,二爺拿了卷宗回來,會問我幾句。原來這世上的人,有千奇百怪的想法。也有人仗勢欺人。」
「是啊,原先在京城裡的時候,我只能看到這一片天,只曉得往來應酬,還有這京城裡各家各戶的事兒。去了任上,我才曉得,原來這天下,還有那麼多的人,而每個人的想法,也是不一樣的。」若玉聽著秋霜的解釋,過了好一會兒才笑著說了這麼一句。
「怨不得有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們這一路上,來來回回曲曲折折,只怕也有上萬里了。」秋蘭見若玉不再追究秋霜的失言,也笑著湊趣。
「我這會兒想,若這事兒真和國公府有關係,秦小爺,會不會怨恨二爺?」若玉的話讓秋霜秋蘭都嚇了一跳,過了好一會兒秋蘭才笑著道:「不會的,這事兒,和二爺也沒有什麼關係。再說,這事兒和國公府關係不大。」
要按秋蘭知道的,國公府頂多就是個見死不救,趁機把秦渝蓉收留了,別的,國公府什麼都沒做。
「沒事就好。」若玉看起來沒情沒緒的樣子,秋蘭也就幫著秋霜在那收拾行李,又陪著若玉說了好一會兒話,直到外面來報,說朱肅回來了,若玉才露出個笑臉來,讓人趕緊傳晚飯。
秋蘭答應著出去,見秋霜也跟著出來,秋蘭笑著道:「你怎麼不在裡面伺候?」
「我瞧瞧,還有沒有什麼事兒我能幫得上忙的。」都說聽話聽音,秋蘭一聽秋霜這話,就悄聲道:「你和二爺?」
「自古破鏡難重圓,況且我和二爺,連破鏡都沒有。我以後啊,也只用服侍他,不用去想那些有的沒的。」秋霜這話,聽的秋蘭十分糊塗。
秋霜已經推秋蘭一把:「快些去廚房傳晚飯吧。秋蘭,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秋蘭聽出秋霜話中的嘆息,秋蘭也顧不上再細問問,就去廚房傳晚飯,朱肅回來用飯時候,秋蘭在一邊服侍,也仔細瞧了瞧秋霜,秋霜面色如常,只是那眉眼之間,早沒有了當初對朱肅的那絲愛戀,甚至,當初在絳離死後,秋霜對朱肅的那絲怨恨都消失了。
如同秋霜所說,她對朱肅,已經沒有任何牽掛,既不戀慕也不怨恨。只是頂著個名分做事罷了。
秋蘭想清楚了這一點,不由為秋霜嘆息。晚間回到家,秋蘭忍不住和來喜說了。來喜聽完也笑了:「你們啊,總是把這些事兒想得這麼地,這麼地愁腸百轉,其實二爺真沒想這麼多。」
「你是男人,自然護著男人了。」秋蘭見來喜這樣說,伸手就把被子扯了:「可是秋霜才二十出頭,難道說這輩子就這樣過了。」
「這輩子不就是這樣過?」來喜衝口而出:「如同你我,很快也就一輩子了。」
說完來喜也覺得自己這句話說錯了,想要解釋,或者想要掩飾,似乎都找不到理由。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秋蘭低聲道:「我曉得,我曉得了。」
秋蘭曉得什麼?來喜不敢問,也不能問,只是把被子給秋蘭蓋好:「睡吧,明兒還有事兒呢。」
秋蘭背對著來喜躺下,來喜看著妻子,這麼幾年,來喜曉得妻子是個很好的妻子,溫良賢德,把這家裡操持得井井有條。可是,這心裡,似乎總是有個地方,空落落的。
秋蘭背對著來喜,悄悄地擦了擦眼角的淚,當初和獨悠說的話又在耳邊,那時候秋蘭說的是,嫁誰都是一樣吃飯過日子。可是,等到了這個時候,秋蘭才曉得,有些事情是不一樣的。
如同現在的秋蘭,她希望丈夫心中,自己的位置能多一些,再多一些,但這樣的話,秋蘭是不能說出口的。
而所有的哀怨,都只能是自己吞下去,然後化做一聲嘆息。秋蘭感到來喜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秋蘭又想哭了,但秋蘭只能咬住嘴唇忍住將要出口的哭聲,就這樣吧,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
二月初八,今日在黃曆上說,宜請客,宜訪友,也宜,追尋往事。李太太早早就起來梳妝打扮,看著鏡中的自己,李太太伸手扶了扶鬢邊的珠釵,就對一邊的方九道:「給我換一支簪吧。」
方九依言從首飾匣子中拿出一根簪子來,這簪子簪頭做得十分精緻,是用寶石鑲成一朵花,花心是用金絲纏繞在一顆紅寶石的。
而簪子尖,閃著隱約的藍光。方九給李太太簪上這根簪子,瞧了瞧李太太才輕聲道:「真要用這根簪嗎?」
「防人之心不可無。」說完這句話,李太太都笑了,這麼多年下來,還真是,真把自己當做一個良家婦女了,竟然連這樣的話都說出口了。
方九卻沒有露出笑,只是扶了李太太起身,外面的轎子都已經備好了。
「那邊的席,說的是什麼時候?」李太太坐上轎子的時候,還問了一邊的方八一聲,方八已經笑著道:「說是巳時才開席呢。」
「真晚。」李太太這才坐進轎子中,卻仿佛是說給方八聽的:「你說,今兒,他們要給我們,唱一出什麼戲呢?」
「我不愛聽戲。」方八恭恭敬敬地回答,而轎子已經被抬了起來,前後簇擁著,往小巷子行去。
李太太坐在轎子裡面,根據轎夫們行進的地方,判斷著自己要到了什麼地方。
當轎子停下,李太太從轎中走出,眉不由皺起,這宅子也著實太小了。
方九上前攙扶李太太,方八已經上前敲門,門應聲而開,秦渝蓉站在門內,對李太太點頭:「您來了。」
「我上了年紀,睡不著,所以早早就起來了,而且,我想著我孫女,真是越想越覺得她可愛,所以也想早早地來,好看看她。」李太太含笑回答,仿佛真的是久別重逢,十分想念。
秦渝蓉並沒有做出任何表示,只對李太太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太太扶著方九的手走了進來,這宅子,方八也是第一次來,見四周收拾得也還乾淨,方八不由點了點頭,就對李太太道:「這宅子,小爺住著,著實委屈了。」
「是啊,你不如就搬過去,畢竟我那邊,宅子也要大些。」李太太含笑對秦渝蓉說。
「多謝您的好意了,不過我們在這做生意,離鋪子近些更方便。」獨悠站在堂屋門前,笑著對李太太說。
李太太瞧著獨悠,也笑了:「你的品性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