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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六章 追憶

2024-09-10 08:36:05 作者: 秋李子

  冬兒娘每次以為一輩子就這樣過下去的時候,事情就有了變化。在冬兒娘十六歲的那年,方老大用一把匕首,殺死了方舅舅,也宣告他成為這個小團伙真正的老大。

  此後,就是輾轉各地,到底,騙了多少家,冬兒娘不記得了。只記得到了京城,方老大要李太太再嫁秦渝蓉父親的時候,李太太和方老大爆發了爭吵。

  那時候人人都不敢說話,只聽到李太太在那喊著,我想和你在一起,平平安安地過。

  平平安安地過,誰不想呢,但他們,已經失去了這個資格。也不曉得方老大是怎麼哄好的李太太,李太太還是再嫁了,而方老大,也以李太太的兄長的身份常常出入秦家。而那時候,冬兒娘聽到方八說,這家,也許就是最後一家了,而且這一次,要的是他死。

  那時候冬兒娘生出了倦意,但也只能按照李太太的指使去做事。

  「你瞧,娘就是這樣一個人。」冬兒娘說完,看向自己的女兒:「你還覺得,娘是個好人嗎?」

  「娘,你好苦。」冬兒已經泣不成聲了,冬兒娘摟住自己的女兒:「所以我只願你,願你這一生,都可以平順。」

  

  「那你為何,為何要帶冬兒回京城?」王大叔已經不再是十幾年前沒見過世面的人了,他跟隨常州知府多年,也見過了不少案子,此時王大叔聲音嘶啞地詢問。

  「一日為賊,終身為賊,我哪裡能洗得脫啊?」冬兒娘聲音淒涼地說著:「方八找上門的時候,我是不願意的,可是方八他說,他說,他們有的是手段,要我的女兒消失的無影無蹤。」

  冬兒娘曉得自己不能拒絕,一拒絕了,就是無盡的地獄。於是冬兒娘答應了,答應帶著女兒來京城,答應他們的所有安排。

  「我現在後悔了。」冬兒娘伸手撫摸冬兒的臉:「我當時來到京城,就該告訴秦小爺,告訴他所有的真相,要他庇護你。」

  「娘,您也是為了我。」冬兒輕聲說著,冬兒娘把女兒摟進懷中:「娘會一直護著你,直到娘閉上眼睛。」

  「娘!」冬兒哭出聲,王大叔在一邊嘆氣:「還沒到最後一步呢。」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的。」冬兒娘聲音悽厲,王大叔握住了她的手:「你也可以告訴我實情,我不會,不會嫌棄你。」

  「男人在床上說的甜言蜜語,哪裡就能當真了?」冬兒娘這句話毫不掩飾,王大叔急的要發誓賭咒。外面已經傳來一聲冷笑:「小十一,你怎麼還是這副模樣,當初為了他,寧可拿著銀子離開,這會兒,又要和他恩愛情濃?」

  說話時候,方八把門推開,接著方八就伸手去抓冬兒:「冬兒,跟我走吧。」

  「別碰我女兒。」冬兒娘撲上去,去咬方八。方八嘖嘖兩聲:「你這會兒做出什麼樣子來,好難看啊。」

  「她也要喚你一聲舅舅的。」冬兒娘已經沒有再多的話了,方八笑了:「舅舅,你可要曉得,我們喚做舅舅的人,他對我們,到底做了什麼?」

  那些不堪的過去,又在冬兒娘面前浮現。冬兒娘緊緊地皺著眉,不願意去回想。

  「娘,別怕。」冬兒反過來安慰自己的娘。冬兒娘拉住女兒的手:「若我曉得,若我曉得,當初就不該生下你來世間受苦。」

  「娘,我和歡喜,歡喜這麼多年,你對我這樣好。」冬兒抱住自己的娘,方八又笑了:「這會兒來說什麼生離死別了?十一,你該曉得,我們這樣的人,憑什麼過得好呢?」

  「姐姐現在也過得好。」冬兒娘的話讓方八又笑了:「你啊,總是這樣。罷了,看來我只能動粗了。」就在方八想強行拉走冬兒的時候,冬兒已經對方八道:「我跟你走。」

  「這才乖啊。」方八讓冬兒出去,接著方八就對冬兒娘露出惡意的笑:「你也不想像五哥一樣吧?」

  那個冬夜,是冬兒娘記憶中最寒冷的一個冬夜,那個總是嘲笑他們的,會說笑話的少年,就在眾人的圍觀下被打死了。

  臨斷氣前,他一直盯著眾人瞧,想被人救,但方舅舅只是冷冷地說,誰要敢求情就一併打死。他們都是瀕臨絕境時候被救起來的人,死亡對他們來說太可怕了,於是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沉默地看著那個少年斷氣。

  而方舅舅只是冷酷地站起身,讓方老大收拾殘局,把人拖出去埋了。此時冬兒娘再聽到這句,她看著方八:「我現在覺得,五哥死在那個時候,也算是件好事。」

  方八隻哦了一聲,什麼都沒說,就帶著冬兒出去。

  門重新被關上,冬兒娘又開始哭起來,王大叔不曉得自己該怎麼安慰冬兒娘,只能站在那裡,看著冬兒娘哭泣。

  李太太瞧著冬兒被推進來,笑吟吟地:「你坐啊,不用那樣拘束,真要說起來,你該叫我一聲姨母。」

  「你又想說什麼話騙我呢?」冬兒看著李太太,只問出這麼一句。李太太笑了:「騙這個字,太難聽了,說起來,我也不過就是想過得好一點。」

  「可是,你想過得好一點,為什麼要害人呢?」這是冬兒的疑惑,李太太噗嗤一聲又笑了:「你啊,真是被你娘嬌養長大的,你不曉得世間險惡,也不曉得這銀子有多難賺,你只用撒嬌,就有的吃,有的穿了。」

  冬兒的唇緊緊抿住,沒有說話。李太太淺淺一笑:「你瞧,到了這會兒,你還想勸我,可我經歷過的,哪是你能明白的。」

  「你,你胡說八道。」冬兒的臉漲紅了,李太太伸手撫摸她的臉:「我呢,原本還想著,看在你娘和我做了那麼多年姐妹的份上,對你好一些,也免得到了老的時候,想起你來,覺得對不起你。但這會兒瞧著,你竟如此冥頑不靈。」

  「因為姐姐說,到什麼時候都不能害人。」冬兒脫口而出,李太太笑了:「姐姐?沒想到你到她身邊不過三四個月,倒對她很信服。」

  「姐姐對人很好。」這會兒,冬兒想起臘梅對自己說過的話,再次肯定地說,獨悠對自己確實很好,而且她有一種,冬兒眨巴眨巴眼睛,努力地去想是什麼樣呢?

  或者該說,獨悠從沒有把她們當做不如自己的人,而是把人都當做人來看。李太太見冬兒在那眨巴眼睛,忍不住又笑了:「你啊,終究還是孩子,並不曉得,她對你好,也許是有一天,要你為她賣命?」

  「可你也沒有對我好,憑什麼認為,我會為你賣命?」冬兒這話問的李太太神色突變,她從沒想過有人會這樣問自己,畢竟在李太太心中,要讓人為自己賣命,更多的是威脅。至於對人好,那必定是要得到一些利益回報。

  「姐姐,也不用和她說了,我瞧啊,小十一的女兒,和她性子一模一樣,不是個能聽人勸的。」方九在外面聽了半天,走進來對李太太說。

  冬兒聽得方九這話,嚇得往後一退。方九已經上前掐著冬兒的下巴:「你生得還有幾分俏麗,你說,把你賣了,你娘會怎樣想。」

  「你們,你們說話不算話。」冬兒曉得此時說這話已經徒勞,但還是高聲說出來。李太太噗嗤一聲笑了:「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你當我是做什麼行當的,還什麼說話不算話,我說過的話,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我自己都不曉得。」

  說完李太太就對方九道:「把她關到後面,頭兩天水米都不用送進去,第三天再送點稀粥,餓上她幾天,她就曉得聽話了。」

  方九應是,扯著冬兒出去,冬兒被方九扯著出去,回頭對李太太高聲道:「你自己日子過得不好,為什麼還想要別人的日子也過得不好。」

  「給我堵上她的嘴。」李太太厲聲,方九早就把一個布團塞到冬兒口中。外面沒有了聲音,李太太才坐下來,想著冬兒說的那些話,李太太面上現出冷笑,真的是孩子才會這樣說話,若是她曉得,她曉得……

  李太太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瀕臨死亡的感覺,真得很糟糕。那樣的寒冷,連氣都喘不出來,若不是這張還算端莊的臉,李太太拿起鏡子,那自己只怕早就死在雪地上。

  這個世間,從來都是別人對不起自己,所以自己有了能力,才要把那些人踩回去。李太太眼前仿佛出現紅色,什麼樣的爹娘,才能為了自己的兒子,把九歲的女兒用五十兩銀子賣掉,賣去給別人配冥婚。

  而那家子,也沒有把自己的命當一回事,李太太伸手撫摸自己的脖頸,這是那家子把自己丟在那裡過了一夜,發現自己沒有凍死,於是就想勒死自己,當繩子套到自己脖子上的時候,有人阻止了,阻止的目的不是救自己,而是擔心脖頸上有了勒痕,自己的父母會來尋事兒。

  於是,本就單薄的衣衫被人又扯下了一件,沒有吃的喝的,被丟在雪地里,過一晚上,怎麼都能死透了。

  人的命,怎能這樣賤?連那家人的狗都不如?這是李太太渾身凍僵時候,心中掠過的念頭,能看見那家人的狗被丟了骨頭,在那啃得很香。

  狗叫聲漸漸遠去,李太太也閉上了眼,醒來時候,被溫暖的大氅包住,方舅舅還是用他一貫的話說,要自己聽話。

  李太太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只有從小嬌養長大的孩子,才能說出,害人是不對的話。自己當初做錯了什麼,不過就是因為是個女子,才被爹娘賣掉。多年以後,李太太曾回去過,看著過得很糟糕的那一家子,李太太發現,自己連報復的興趣都沒有,他們永遠活在泥里。

  但自己呢,真得過得好嗎?李太太攏緊了大氅,仿佛寒冷襲來,自己也不過是身處地獄,想要讓自己的兒女過得好一些。

  「姐姐。」方九已經回來,李太太收起思緒,對方九道:「真沒想到,現在這樣縮手縮腳了。」

  「這會兒,人人都盯著呢,自然不好做事。」方九回答的平靜,李太太點了點頭:「等事情完了,就把他們三個都放在這宅子裡,一把火燒了吧。」

  這宅子自然是李太太租的,但李太太說起燒這個宅子的時候,一點都不放在心上,這個世間虧欠了她,她就報復這個世間,在李太太瞧來,這是非常公平的事兒。

  方九應是,李太太已經瞧著她:「你這會兒和方才不一樣。」

  「我啊,是擔心姐姐的太平日子過久了,有些事兒,不敢做了。」方九笑著回答。李太太也笑了:「想要過太平日子,不容易啊。」

  冬兒被拉走以後,冬兒娘如同沒有了任何嚮往,只是坐在那發呆。王大叔長嘆一聲:「沒事兒,冬兒一定會活著,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你還真是,真是……」冬兒娘連續說了兩個真是,卻沒有說出什麼。

  「我曉得,你一定在背後說我,說我這個人怎麼這樣天真。可是我和你不一樣。」王大叔這話十分坦白,冬兒娘瞧著他:「是,你和我不一樣,你爹娘雖說賣了你,可也是為你好好地尋了一戶人家,秦爺這個人,也很好。」

  「秦爺還教我讀書寫字,還教我算帳,還說,等我以後歲數再大些,可以到鋪子裡做夥計,到時候他把我身契還給我,還說,到那時候,我也能尋一門好親事。」王大叔的話讓冬兒娘笑了笑:「是,你命比我好。」

  「那時候我想的是,等我做了夥計,我就和爺說,讓爺做主,把你許配給我。」王大叔這話是冬兒娘沒有想到的。

  冬兒娘十分吃驚地看著王大叔,王大叔的面上有微微的紅:「但我怎麼也沒想到,我就被趕走了,然後就……」

  「是姐姐,姐姐她覺得,你知道的太多了,而且那份產業,姐姐也想知道詳細。」冬兒娘說出這話,還帶著遲疑。王大叔已經笑了:「我就曉得,好端端的,怎麼就會這樣呢。」

  那份產業,那份足以讓秦家鄒家動心的產業,也是李太太在發現自己無法吞沒那份產業之後,想出了利用秦家鄒家的法子。

  冬兒娘垂下眼帘:「其實,看到秦家鄒家的人笑嘻嘻地在那商議,要怎麼分這份產業的時候,我心裡很難受。」

  原本這些,都該屬於秦渝蓉,秦渝蓉的人生,原本該是生在富貴叢中,活在錦繡堆內,榮華富貴對他來說,該是唾手而得的。

  「那你,怎麼又離開了?」王大叔不願意冬兒娘去想那份產業的事兒,又順著問她別的。

  冬兒娘笑了:「我發現自己有喜了,我不曉得這孩子的爹是哪一個,但我不願意自己的孩子也落到這樣境地。原本,是要打死我的,但那時候,也許是姐姐萌生了退意,也許是姐姐腹中也有孩子,於是我不但沒被打死,還拿了三百兩銀子離開。」

  說到這裡,冬兒娘神色有些痛苦,若早曉得多年之後,還是要回到原來的境地,那時候會不會選擇離開呢?冬兒娘不曉得,王大叔伸手想摸一摸她的頭髮,但忍住了。

  王大叔只能喃喃地道:「也不曉得小爺能不能尋到蛛絲馬跡。」

  秦渝蓉此時一副什麼事兒都沒發生的樣子,依舊做著點心鋪的生意,和獨悠商量著生意上的事兒。

  獨悠心中暗自納罕,但還是和秦渝蓉像往常一樣,但獨悠偶爾提起秦家那邊的事兒,秦渝蓉卻不接話,甚至還和獨悠說,讓獨悠在初八那天,帶著孩子,還有許嫂子她們,一起去外面上香。

  這情形和秦渝蓉原先並不一樣,獨悠口中答應著,就和許嫂子說了。許嫂子聽到秦渝蓉說要自己去上香,眉頭就皺起:「你和姑爺,到底怎麼了?」

  「姑姑,沒有什麼,想來他是覺得,您這些時日太操勞,想讓您歇歇。」獨悠自然也是能瞞的就瞞住,許嫂子拍一下獨悠的手:「胡說,哪裡就這樣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呢。」許嫂子和獨悠還在這說話,就見臘梅走了進來,許嫂子瞧見臘梅手中捏著些東西,就笑著問:「你捏著什麼?」

  臘梅的手揚起:「姐夫給了我一兩銀子,還讓我按了單子上的去操辦,說他要請客。」請客?許嫂子和獨悠相視一眼,獨悠就笑著道:「哪天請客呢?」

  「姐夫沒有說,只讓我在初七準備好。」說著臘梅就把單子遞過去:「這上面的,點心是不用了,自己家就有,只有這酒,唉,這酒還不成,姐夫說,這酒啊,他自己已經準備了。」

  許嫂子點頭:「那這一兩銀子買些雞鴨魚肉,盡夠了。」臘梅也笑著說:「就是呢。」

  獨悠讓臘梅出去操辦,就往外瞧去,見秦渝蓉還坐在那裡,似乎在想事情。獨悠想走出去問一問秦渝蓉,倒被許嫂子按住:「他啊,這心事只怕你去問,他還不肯說,還是我去問。」

  說完許嫂子就走出去,獨悠剛想跟著出去,孩子已經醒來,獨悠只能把孩子抱起來哄著,耳朵就聽著外面動靜。

  「你要辦酒席請你大伯?」秦渝蓉還在那呆坐,就聽到許嫂子問自己。

  「是,那日,只怕這酒席,這酒席,會很不一樣。」秦渝蓉只能含糊地說著。許嫂子哦了一聲:「那這日子,是哪天的?」

  「我日子還沒定下來,姑姑您……」許嫂子瞧著秦渝蓉,秦渝蓉被許嫂子瞧得有些不自在了:「姑姑為什麼瞧著我。」

  「我啊,就在想,你明明是個連撒謊都不會的人。」許嫂子這句話讓秦渝蓉又笑了:「姑姑怎麼這麼說?」

  「我說錯了嗎?」許嫂子反問,秦渝蓉想了想搖頭:「您沒說錯。」

  「你有什麼心事,如果不好對我說,也要對獨悠說出來,獨悠是你媳婦,而且,獨悠比我見識要多多了,你又何必什麼事兒都放在心上?」許嫂子的話讓秦渝蓉面上露出一些很奇怪的神色,許嫂子繼續道:「你和獨悠,兩個都不願意和我說實話,冬兒身份必定有蹊蹺,不然不會那日來抱走孩子,落後又不見了。」

  「是,這事兒,獨悠不願意告訴您,是怕您擔心。」秦渝蓉的話隨即就被許嫂子打斷了:「還有,你這會兒,也在發呆,我就曉得,你還有些不能說出來的話,沒有和獨悠說,還是怕獨悠擔心。」

  「我不是怕獨悠擔心,我只是,只是一時也不明白,到底要怎樣說。」秦渝蓉說完就長嘆一聲:「原本,我們不該過這樣的日子。」

  「你和獨悠是夫妻,夫妻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許嫂子反問,秦渝蓉也笑了:「您說的是。」

  「橫豎,那日,你別打什麼要把我們送走去躲一躲的主意。」連許嫂子都這樣說,秦渝蓉的笑變得有些飄忽:「姑姑,您怎麼突然說這話。」

  「好端端地,你怎麼讓獨悠和我說,要讓我們去上香?我們這邊,老的老,小的小,獨悠自然也要跟去,那這家裡,只有你一個人,這個世上,要會親也沒有這樣的道理。」許嫂子一口氣說完,秦渝蓉笑了笑:「姑姑,是這樣的,我不過就是想著,我大伯對獨悠,有些成見,所以索性就讓獨悠不要見我大伯,免得和大伯吵起來。」

  「只是這樣嗎?」這話秦渝蓉相信,誰都不會相信。秦渝蓉很想說,只是這樣,但話到嘴邊,怎麼都說不出口。

  「我呢,曉得你對獨悠好,但我不是為我自己侄女說話,獨悠這個人,要論對事情的果斷,可能還比你更強。」許嫂子這話,算是非常不客氣了,秦渝蓉的眉微微皺起,接著秦渝蓉就笑了:「是,獨悠確實比我果斷。」

  「她既然是個很果斷的人,你們又是夫妻,你這會兒把她遣開了,等真發生什麼事兒,你要她怎麼過?」許嫂子這話,已經是質問了,秦渝蓉的汗都有些出來了,但秦渝蓉沉默不語。

  在屋內的獨悠已經哄好了孩子,索性抱著孩子出來。秦渝蓉看到妻子孩子,唇張了張,似乎不曉得自己該說什麼,而獨悠已經溫和地說:「你想要做的事,我已經曉得了。」

  「我沒有想做什麼偷雞摸狗的事兒。」秦渝蓉脫口而出,獨悠淡淡一笑:「是,我曉得我的丈夫不會去做什麼偷雞摸狗的事兒,但你也不能因為你是個男人,就想著獨自扛下這一切。」

  「我害怕了,獨悠,我害怕了。」秦渝蓉只連續說了兩遍害怕,許嫂子聽清楚了,卻聽不明白了,秦渝蓉害怕什麼呢?

  「我們是夫妻!」獨悠的語氣還是那樣平靜,接著獨悠就道:「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我把我自己的命看得很要緊,而我,把你的命也看得很要緊。」

  秦渝蓉不覺握住獨悠的手,獨悠淡淡地道:「初八那天,我讓周嬸嬸陪著姑姑去上香,帶著孩子,而我呢,和你在這,一起迎接客人。」

  「我擔心他們,擔心他們狗急跳牆。」秦渝蓉終於把自己的擔憂說出,許嫂子也聽懂一些,伸手拉住獨悠的手:「那日你遲遲未歸,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兒了。」

  「姑姑,都過去了。」獨悠還是這樣溫柔,許嫂子搖頭:「你這是把我的心掏出來在踩啊,我好不容易尋到你,我還願你好好地過日子,哪裡願意你涉險。」說著許嫂子就道:「不行,初八那天,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出去。」

  「姑姑!」獨悠輕輕地拍了拍許嫂子的手,對許嫂子依舊笑著:「我這不是涉險,我很有分寸的。」

  有分寸?真得有分寸嗎?許嫂子只覺得自己的侄女侄女婿,一個比一個膽大包天。獨悠又笑了:「我當然很有分寸,姑姑,你真得不用擔心。」

  「獨悠,你還是聽姑姑的吧。」秦渝蓉沉吟一會兒,怎麼都捨不得妻子冒險。

  「那不是冒險。」獨悠語氣溫和卻很堅定,面上也露出了笑:「那是揭開他們的真面目,看著他們狼狽,狼狽地承認,承認自己錯了。」

  那位李太太,她當年到底做了什麼,也許很快,就能被揭穿,還有秦家鄒家的人,他們三方,看起來是很穩固的,但終究不過是為了利益。

  「獨悠。」許嫂子擔憂地叫了獨悠一聲,獨悠笑容依舊溫和:「姑姑,沒事兒的,不會有任何事兒讓我們不能過太平日子。」

  「唉,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啊。」許嫂子曉得說服不了獨悠,只能在那長嘆一聲。

  「對不住!」秦渝蓉這聲對不住是真心的,若獨悠沒有嫁給自己,那獨悠和許嫂子的生活,還會這樣平靜安寧。

  「你是我選中的人,而我,不會看錯。」獨悠的話讓秦渝蓉想緊緊地抱住妻子,上天對自己還是公平的,在自己經歷了那麼多之後,給了自己獨悠,這個全天下獨一無二的人。

  「你啊,你啊,你以後,若敢對獨悠有半點異心,我拿起擀麵杖把你打出去。」許嫂子也忍不住在那擦淚,獨悠已經扯一下許嫂子的袖子:「姑姑,不會的。」

  「永遠不會。」秦渝蓉在那加了個期限,永遠不會。獨悠又笑了,一家人,只要把話都說開,心往一處使,有什麼好怕呢?

  王大叔的無故失蹤,常州知府也去報了官,來喜也曉得了,初七那天,來喜就來到點心鋪尋秦渝蓉。

  「這是給您找的錢。」秦渝蓉剛把客人送走,就見來喜站在自己跟前。秦渝蓉不由笑了笑:「你今兒得空來尋我。」

  「原本呢,我今兒忙得不行。」來喜說著自己就給自己倒了杯茶。秦渝蓉哦了一聲:「這麼說,你是偷空出來的。」

  「也不是偷空,二爺說的是今兒進京,二奶奶讓我帶了人在城門處等著,我想著,這會兒還早,就來尋尋你。」說完來喜還笑嘻嘻地:「再說了,我來尋你,二爺也不會生氣,只怕還會高興,也說不定二爺也會來尋你。」

  「你來尋我,就是來說這些廢話的?」秦渝蓉搖頭,來喜又笑了:「還是不是連襟了,這樣說話。」

  「那你要說什麼?」秦渝蓉說著就在算盤上打來打去,來喜瞧著他打算盤:「我就想問問,常州知府那個管家,上回被人用花瓶砸到頭,這回呢,無故失蹤了,這事兒,你清楚不清楚。」

  「我也想曉得他到底在哪兒,畢竟他曾服侍過家父。」秦渝蓉自然不會完全說實話,這件事,說起來也算家醜,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說,這京城要拐人,也拐的是孩子,或者年輕的姑娘小媳婦,怎麼會有人拐壯年男子?」來喜還真煞有介事地想要分辨一番,秦渝蓉看著他:「你這是跟著二爺去做了幾日推官,就想著自己也學著勘磨一番?」

  「這不是二爺常常把卷宗拿回來瞧,有時候還問問我,那我不是不會也得學嗎?」來喜笑嘻嘻地說著,說完了就道:「你說,會不會是仇家?」

  秦渝蓉當然不會告訴來喜,就是仇家,這仇家結的仇可大了。秦渝蓉還沒開口說,就聽到耳邊傳來一個聲音:「你們說的,是有人無故失蹤的事兒?」

  「你也曉得麼?」來喜笑著問,這客人皺眉:「可是初三那天?」

  秦渝蓉聽到這話,不由身子前傾,看著那客人:「正是初三那日不見的,就在……」

  「就在前面那條街旁邊的宅子門口。」客人的話剛說出口,秦渝蓉就已經激動地站起身,上前對客人道:「可是門口貼著個李字的宅子?」

  「似乎是個李字。」客人還在思索,秦渝蓉已經拿起筆,把那個字寫給客人看,秦渝蓉是學過畫的人,畫都畫得很像。客人已經笑了:「就是這個。我那天抄近路,見到有人在門口爭執,就只看了眼就走了,這兩天聽說有人無故失蹤了,仔細一琢磨,似乎有些不妥,還在想,要不要去問問里正。」

  「多謝多謝!」秦渝蓉鬆了口氣,就對客人連連作揖,還順手拿了包點心遞給客人:「這事兒,我要去和那家主人說,還請您不要把這事兒告訴別人。」

  「為何?」這客人雖然伸手接過點心,但面上神色卻帶著遲疑,秦渝蓉笑了:「這裡面牽涉的多了,況且,若他們曉得我們曉得了,只怕就對王大叔不好了。」

  這個不好了是什麼意思,客人自然曉得,於是客人點頭:「原來如此,但是……」

  「遲不過三日,必定有消息了。」秦渝蓉在那再三地說著,來喜也回神過來,對客人笑著道:「這事兒有些棘手,所以我們也在打聽信,但這信若人人都曉得了,那就不好了。」

  「說的是。」這客人看來打消了疑竇,對秦渝蓉拱手告辭。等客人一走,來喜原本以為秦渝蓉會去尋一尋那戶人家,誰曉得秦渝蓉又坐下了,來喜的眉不由皺起:「你怎麼不去尋人?」

  「去了也尋不到。」秦渝蓉十分坦白地說,來喜看著秦渝蓉,就聽到秦渝蓉道:「那戶人家的主母,就是昔日那個繼母。」

  來喜差點驚叫出聲,秦渝蓉已經笑了:「所以我和你說,這事兒,尋到了,她也不會承認,反而可能打草驚蛇,倒不如我裝作不曉得,這樣王大叔的命只怕還能保住。」

  若秦渝蓉貿然上門去要人,只怕李太太會讓人對王大叔下狠手,畢竟鬧市之中,著人扔花瓶的事兒都敢做了,誰曉得李太太還會做什麼呢。

  自己的父親,還真是給自己娶了一位好繼母啊。雖說做兒子的不能這樣腹誹父親,秦渝蓉還是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了下。

  「你家的事兒,還真是牽扯甚廣。」來喜見秦渝蓉這樣,伸手拍一拍他的肩安慰,秦渝蓉已經對來喜笑了:「這也許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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