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變化

  接著秋蘭就對若玉道：「以後，我們要像蘇媽媽說的那樣，要好好地照顧姑娘，遇到什麼事兒，也要能反過來護住姑娘。」

  「好丫頭。」若玉這才贊了一聲，瞧向眾人：「以後我們五個人，勁兒要往一起使，等進了朱府，就只有我們了。」

  秋蘭急忙應是，眾人也跟著應是。若玉的面上這才露出一絲笑，從這一刻起，若玉覺得無憂無慮的少女時光，似乎就這樣結束了，等成了親，做了朱家的兒媳，萬事都要自己做主，而不能再像原先一樣，依靠著自己母親。

  若玉的變化，獨悠看在眼中，她的眼帘低垂，什麼都沒說，以後的日子，誰曉得是什麼樣的？總要等到那個時候，才能說。

  日子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過去，獨悠和絳離是住一間屋子的，不值夜的時候，絳離總比獨悠睡的早也睡得好。獨悠偶爾夜間醒來，看著絳離那一派天真爛漫，就在想，若是像絳離一樣什麼事兒都不放在心上就好了。但獨悠知道自己做不到，絳離能一派天真爛漫，因為她也是張府的家生子，從小生在張府，爹娘都是張府的下人，有什麼事兒，她爹娘會替她兜著。

  而獨悠被賣掉的時候已經記事，記得自己家住何方，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也記得娘不得不把自己賣掉時候的哭泣。

  那時候娘哭的是，在家也是一起死，倒不如狠心把你賣了，還能換幾兩銀子活命。從那時到現在，獨悠想的就是，到底人活著是為了什麼，還有，怎樣才能活得更好。

  

  原先獨悠覺得，能在張家做個丫鬟也好，有吃有住，主人有和氣，只要不和別人結仇，日子還是很舒服的。

  絮兒的事兒發生之後，獨悠才猛然被驚醒，絮兒這樣有頭有臉的大丫鬟，只要主人一句話，就能決定她的命運。而趙婆子呢，看起來比絮兒風光多了，她男人在外面管事，她跟在夫人身邊，兒子也是世子的小廝。

  一家子如此風光，平常也是許多人吹捧拍馬。不然趙婆子也不會敢直接開口和夫人要絮兒做兒媳婦。但也只是夫人的一句話，趙婆子全家就被趕到莊子裡面去，據說他們全家被趕出的時候，連一些積蓄都不許帶，只能帶上幾件衣衫還有一些動用的傢伙。

  還有不少人在那看他們家的笑話，當初有多風光，現在就有多落魄。

  可是，離開張家，又能到哪裡去呢？獨悠不知道未來在何方，而現在能做的，不過就是照往常一樣服侍若玉。

  若玉出嫁的日期越來越近，永定候夫人見女兒學得差不多了，也就放鬆了些，好讓若玉在屋裡養上一段時日，容光煥發地出嫁。

  若玉有了空閒，也能偷懶睡個午覺。這天若玉在睡午覺，獨悠坐在廊下刺繡，就聽到背後有雜沓的腳步聲，獨悠還以為是哪個小丫鬟不曉得收斂，回頭卻瞧見秋蘭滿面歡喜地跑上台階。

  獨悠不由愣住，秋蘭是她們四個裡面歲數最大的，平日裡也是最講規矩的，怎麼今兒就這樣歡歡喜喜甚至不顧禮儀地走進來？

  獨悠還沒問出來，秋蘭已經上前拉住獨悠的手：「你曉得嗎？方才我遇到了蘇媽媽，蘇媽媽對我說什麼來著？」

  獨悠搖頭，秋蘭已經掩飾不住面上的歡喜：「蘇媽媽說，讓我再挑個人，和她一起學著怎麼管家。」

  這對丫鬟們來說，確實是件大喜事，蘇彎是永定候夫人的陪嫁，這會兒要挑人跟著自己學，自然是等這個陪嫁去到朱府之後，就好輔佐若玉。

  「確實是好，恭喜姐姐了。」獨悠的話讓若玉皺眉，她鬆開握住獨悠的手：「你是不是還是在怨我。」

  「我怎麼會怨恨你呢？」獨悠借著秋蘭鬆開手的機會，伸手拿起針線繼續做起來，這繡的是一隻小狗在撲蝴蝶，那蝴蝶就跟能飛出來一樣。

  「你怨恨的是，當初絮兒的事兒，我沒有說話不說，在絮兒沒了之後，我還說絮兒她做錯了。」秋蘭一字一句地說著，獨悠的手一抖，針戳到了手，接著獨悠把手指頭放到口中嗦了一下，對秋蘭笑著道：「那些事兒，都過去了。」

  「我還不曉得你？」秋蘭索性坐在獨悠身邊：「你平常不聲不響，卻總是把心事放在心裏面，你怨恨我，我也無話可說。畢竟絮兒姐姐在的時候，對我是最好的。可你也要為我想想，我也是被賣進來的，進來時候已經八歲，那時候嬤嬤們說的是什麼，說我歲數太大了，這樣的丫鬟，是服侍不得主子的。」

  歲數越小的丫鬟越好教，越沒有什麼心思，能教得忠心耿耿。這是嬤嬤們毫不避諱的言語。這麼些年，秋蘭能成為若玉身邊的大丫鬟，她怎樣的小心謹慎，獨悠都看在眼裡。

  「我曉得，所以我確實沒有怪你。」獨悠把蝴蝶的觸鬚給繡好，這才解開繃子，對秋蘭認真地說。

  「那你為什麼不願意跟我一起，去跟蘇媽媽學管家。」秋蘭反問，若玉想了想才抬頭對她微笑：「我笨，學不會。」

  「你不過是害怕，學會了這些之後，就要生生世世都在這裡了。」秋蘭的話讓獨悠手中的帕子掉在地上，接著獨悠勾唇淺笑：「你要願意這樣說，那就這樣說吧。」

  「獨悠，外面又有什麼好呢？」秋蘭扯住獨悠的衣衫，認真地說。

  獨悠曉得，外面確實有那麼些不好，要自己賺銀子花用，累死累活可能也就只能夠吃夠穿。甚至還會被人欺負，這種欺負可和府裡面那些管家欺負不聽話的人不一樣，不然娘也不會把自己給賣了，還說自己是掉進福窩了。

  「就算做到了趙媽媽這樣的人，只要夫人一句話，幾十年的心血，全都白費了。」獨悠輕聲說著。

  「那是因為她家做錯了事。」秋蘭衝口而出，獨悠看著秋蘭，一雙眼十分清澈：「那，絮兒姐姐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