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怕死

  季雲昇語調是一貫的平靜：「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Gia就沒把他這句話當真。

  世界上什麼東西都可以控制，唯獨生命，由天不由命。

  只是後來她沒想到，他做到了。

  他真的想盡辦法的不讓她死。

  但還是把她逼上了絕路。

  當天夜裡，郭正楠是半夜兩點到安全屋的。

  Gia站在陽台抽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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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今夜抽的有點多，手邊的菸灰缸里丟滿了菸頭。

  郭正楠剛進門就說了句廢話：「喲，還沒睡啊？」

  Gia懶得看他：「你聽聽自己說的是人話嗎？」

  睡了還能站在這裡跟他對話？

  郭正楠默默後腦勺，憨憨的笑：「這不是沒話找話嘛。」

  Gia叼著煙：「東西在桌上，自己看。」

  是她的臥底日誌。

  郭正楠昨日回安全部開會了，沒來，她今日的也寫好了，讓他兩天的一起看。

  多年的經驗讓他閱讀的速度非常快，當然也練就了超強的記憶力。

  他習慣性的喊：「曉雅。」

  她立刻糾正：「Gia！」

  出任務的時候，他們約定好不喊真名的。

  郭正楠道了句「抱歉」，隨後晃了晃那本日誌：「今天的怎麼沒有總結？」

  她往日總會在日誌最後加上一點總結和明日行動的計劃。

  Gia又點了根煙：「結不出來。」

  郭正楠走到陽台門口：「瞧這模樣，是有心事？」

  她抽這麼多煙只有兩個理由，要麼有心事，要麼心情很好。

  愁眉不展，沉默寡言，怎麼看也不像心情好吧。

  Gia瞄了他一眼：「沒事。」

  「少騙我，」郭正楠倒是真心拿她當孩子看，臥底工作有危險，但也希望她平安，「有什麼心事不如說出來，總好過憋在心裡，你這顆心啊，本來就承載不了太多的事，我向你保證，絕對不說出去。」

  她沉默了很久。

  郭正楠也不催她，就這麼等。

  突然，她轉身：「我怕死。」

  就因為這？

  郭正楠問：「那你以前不怕嗎？」

  只有心理上出現反差才需要心情不好。

  「不，也怕。」

  「那你有什麼好擔心的？怕死很正常，我也怕。」

  誰不怕呢？只要是生物，不管是不是人類，都有這樣的恐懼。

  「不是，」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總之，我現在比以前更怕死。」

  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

  郭正楠猜測：「是不是任務過程中有什麼困難？」

  Gia腦海中飛快的浮現出季雲昇的臉。

  以及他今天說「我不會讓你有事」時候的表情。

  「我能解決。」

  也就是說出現問題了。

  郭正楠意識到了：「他是不是跟你說了些什麼？」

  Gia不接話。

  猜對了。

  郭正楠嘆氣：「如果你想終止任務，我可以向上頭申請。」

  她還年輕，會陷入情情愛愛的很正常。

  一開始會很濃烈，像暴風雨一樣，但只要找到一個避風港，躲過這場風雨，一切就會恢復平靜。

  Gia反應很大：「為什麼要終止？」

  郭正楠曾經帶過不少臥底，其中也有不少女性。

  「Gia，以下的話，我不針對女性，只針對某一件事，我認為你是一個很優秀很專業的臥底，所以你沒畢業我就向警察學校要了你過來出任務，到目前為止，你的表現讓我很滿意，但同時，我也很擔心。」

  夜裡風大，Gia有些受不住了。

  她拿著煙缸回到客廳：「擔心什麼？」

  郭正楠很認真的看著她：「Andy這個名字，你聽過嗎？」

  聽過。

  安全部里的王牌女臥底，曾經搗毀過兩個黑道社團，前途一片光明。

  「她死了。」

  Gia震驚：「為什麼？」

  郭正楠手一攤。

  她不懂：「幹嘛？」

  「拿根煙來。」

  別的都好說，要她的煙得考慮一下。

  「你不抽菸的。」

  「誰說的，」郭正楠奪了她的煙盒，取出一根，「我只是抽的少，現在要講故事了，抽根煙弄點氛圍。」

  Gia：……

  想抽就想抽，關氛圍什麼事？

  「火。」

  「嘁，自己點。」

  一口白眼吐出，郭正楠硬朗的面容頓時生出幾分滄桑感。

  他繼續講故事：「Andy犯了一個臥底最大的錯誤。」

  「是什麼？」

  郭正楠遲疑幾秒，說：「她愛上了嫌疑人。」

  果然是致命錯誤。

  「後來呢？」

  「值得慶幸的是，她沒有忘記自己是誰，在法庭上依舊指證了罪犯，那個男人被指控多項罪名，判了二十三年。」

  Gia覺得沒有問題：「那很好啊，她沒走上邪路。」

  話音落下，她看到郭正楠夾著煙的手在顫抖。

  怎麼回事？

  「但是她死了，這是我後悔一輩子的事情，」郭正楠說，「她愛上的是那個社團的老大，沒多久那些手下找到了她，為了報仇，把她拖上了天台，七樓，丟了下來。」

  當場死亡。

  他的話很平靜，卻在Gia心裡盪開了無數的漣漪。

  她真的沒想到赫赫有名的女臥底會是這樣的下場。

  「那個，老郭，」她想安慰幾句，「這種事誰能想得到呢，而且過去很久了，你也別……」

  郭正楠狠狠的吸了一口煙：「我當時應該看住她的。」

  那時候的Andy因為親手指證了最愛的人而矛盾不已。

  她知道這麼做是對的，但是看到愛人坐牢，又心痛萬分。

  郭正楠能理解她的難處。

  所以任務結束後也沒急著要她回安全部報導，而是申請讓她休息一段時間。

  在這段時間裡，Andy經常用酒精麻醉自己，仿佛這麼做就可以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她哭，鬧，撒潑，把過去沒做過的荒唐事全做了。

  而郭正楠也不勸，就這麼跟著她，總希望有一天她能想明白。

  「就那麼一次！一次！」他好恨，「那天我回總部開會沒去看她，前一夜她喝的很醉，醒了之後大概出去買東西吃了，就這樣被那群人給盯上了。」

  Gia這時候才明白，為什麼安全部有些臥底在任務結束後就消失了。

  為了保證他們的安全，有必要的話，上頭會安排一個新的身份送他們離開W國，以免仇家追殺。

  「我永遠記得Andy母親趴在地上痛哭的樣子，她是獨生女，又是單親，我當時真的想殺了自己，為什麼我不去看看她，我應該像往常那樣給她送了飯再去開會的！」

  郭正楠說著，閉上了眼。

  腦海中浮現出了當年的情景。

  接到Andy出事的消息，他連會都沒開完，急匆匆的離開。

  現場被警察圍住了。

  他身份很特殊，沒有辦法亮出證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蓋著白布的屍體被抬上了車。

  地上一灘血跡。

  已經幹了。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空氣里仿佛充斥著血腥味。

  「不要，放開我，放開我！」

  是Andy的聲音。

  他抬起頭，看向屋頂。

  那裡也被警察攔住，因為有一片護欄斷了。

  Andy當時該多無助啊。

  幾個人抓住她，她奮力反抗，面對死亡，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