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牙漏風

  還沒走多遠就碰見了幾個人，嘴裡喊著：「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

  高青陽反應格外的快，人還沒到跟前就喊出來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阿茶也忙不迭的跟了一句「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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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在場的大人孩子都說了句語錄，這幾個帶著紅袖章的人才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遠去。

  高青陽鬆了口氣。

  阿茶沒明白，這啥意思？

  高明成在那嘆氣：「不容易，出門還要對口號。」說完，問高青陽：「你小子反應夠快，你咋知道要這麼搞的？」

  高青陽道：「老師講的。」

  高明成又轉臉看高青峰，高青峰一頭霧水，老師講了嗎？老師啥時候講了？老師講了啥？

  高青陽輕咳一聲：「我們五年級跟其他年紀不一樣，老師講的多一些。」

  到底是圓過去了。

  新的一個禮拜，學校陸陸續續開始新的課程，但是學習語錄依舊是刻不容緩。

  高明遠把通知下達的硬，老師的執行力度也強。書本上的知識，他們教到了，學的好不好，學了多少，那都隨緣。但是語錄，必須人人會念，人人會背，翻來覆去的教。

  在這樣簡單平凡的日子裡，阿茶的門牙掉了。

  她的第一顆牙，她竟然沒注意啥時候掉的，等感覺漏風那裡大門口已經缺了一塊。雖然周漢青一早跟她說了，她心裡還是發慌，悄咪咪的用手摸了摸，裡面確實有小牙了。

  缺了門牙不止是漏風，還被班上的學生嘲笑。

  一下課就在那齊聲喊：「豁牙牙，露齒齒，跟上娘娘（一聲）吃屎屎。」

  好在，班上換牙的不止阿茶一個，立馬就有同學不願意，大聲的反駁回擊：「誰也別說誰，肥也莫說肥，黑老鴉落在豬身上，誰也莫說黑！」

  一點小事情都爭的面紅耳赤，好像誰沒有個換牙的時候一樣。

  要不是上課鈴響，怕是能動手打起來。

  缺了一顆牙，還有一顆好像隨時也要掉，阿茶總感覺不習慣，時不時的都想摸一下。也不想說話，一張嘴都漏風，還被人笑話。

  高青陽覺得好笑的很，真的是一天比一天懂的多了，還曉得美醜了。

  「不要老用手去摸，摸次數多了長出來就不好看了，更不能用舌頭去頂，頂了以後大齙牙更難看。不要吃硬的東西，早上起床晚上睡覺還有吃飯以後記得漱口，等長起來了就好了，牙齒會很好看。」

  阿茶問他：「你換牙了嗎？」

  「當然換了，每個人都會換牙，換牙了才說明我們長了。」

  「那嘴巴裡面之前的牙齒都會掉了重新長嗎？」

  這個，

  高青陽也不太清楚，起碼他自己好像並沒有全部換，他一共掉了十二顆牙齒，八顆門牙，兩邊四顆。陸陸續續的，前段時間還掉了一顆，這會兒還沒完全長好。他都十三了都還沒換完，後面還會不會再換他自己也不知道。

  沒隔兩天，另外一顆牙也掉了，阿茶更加不習慣了，一個禮拜都沒啥精神，也不想說話。一直到禮拜六，放禮拜了，這才滿血復活。

  沒有班上那幾個討厭鬼時不時的提醒，這兩天她可以暫時的忘記豁牙這件事情。

  一放學，高青陽破天荒地的主動約阿茶進山。

  該去看看他弄的陷阱了，這幾天他做夢都夢見那地方，明明感覺有東西掉進去，可去了一看卻什麼都沒有，夢裡一場空歡喜。

  得去看看，免得一直惦記著。

  這回阿茶學乖了，頭一天太陽大的時候早早的把作業寫了。

  禮拜天兩個人背著筐子拿著削的溜尖的棍子老早就往山上跑，邊走邊嘀嘀咕咕。

  高青陽問阿茶學了幾句語錄了，阿茶把學的給他背了一遍。高青陽又撿比較重要的教了她幾句。

  說著話走路倒是很快，不知不覺就到了柏樹坡。

  還沒走到跟前，阿茶就聽見了動靜。

  高青陽攔住她：「不要再往前走了。」

  前面不遠就是他挖的陷阱，動靜大得很，像是有野豬在咆哮，十有八九是有東西掉下去了。

  那天他折騰了一天，渾身的力氣都用盡了，就挖了兩個，山那邊那個挖的淺一點，主要是下面都是石頭，不好弄，他也沒勁了。

  這邊這個就深了，掏了一兩米，老大一個坑，下面還埋了好粗的樹茬子，樹茬子上面都是用刀削過的，溜尖，有東西掉下去不死也得殘。

  這會兒有野豬在咆哮，不知道是掉下去了，還是因為同伴掉下去了別的豬在那裡發狂。反正不能貿然的過去，危險的很。

  「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悄悄看一眼，看一眼我就回來。」

  阿茶一下子明白過來：「你在這裡等我，我去看。我跑的比你快，你放心好了，我就看看裡面有沒有東西，然後就跑。真的被發現了，它也攆不上我。」

  高青陽哪裡敢讓她去涉險，把筐子往那裡一放：「聽話啊，在這裡把東西看著，不要跟我犟。」

  說完拿著斧頭就跑了。他這回上山沒拿柴刀，把家裡的斧頭磨了又磨，就是想著玩意遇上了啥砍起來利索，當真要用上了。

  阿茶氣的跺腳，到底誰跟誰犟。上回被野豬攆的一路上摔跟頭，這回又逞強。

  高青陽也不敢托大，畜牲東西不管是嗅覺還是聽覺都靈敏的很，不然又怎麼會在森林裡生存下來。

  他沒敢靠太近，躲墳頭後邊朝那邊看，聲音是從陷阱裡面發出來的，可以確定是掉進去了，還是個大傢伙。

  野豬掉下去，就憑著他跟阿茶兩個拖不一定能拖上來，而且太危險了，這麼大動靜誰知道還會不會再把別的東西給引過來。

  他仔細的聽了聽周圍的動靜，沒有什麼異常，才靠了過去。好傢夥，裡面那頭豬至少有小二百斤，實打實的大傢伙。

  也不知道在這林子裡養了幾年了，個頭不小，那麼大個坑差不多填滿了，也不曉得它是怎麼把自己裝進去的。下面的木頭茬子確實是戳到它了，但是也沒傷到要害，還在艱難地用蹄子刨著土想爬出來。但是看樣子不太容易，不只是受傷那麼簡單，它好像把自己給卡在那裡了。

  高青陽膽子大的很，拿著斧頭到跟前，夠到它搭在上面的蹄子，一斧頭就劈了下去。

  野豬的嚎叫聲不絕於耳。

  阿茶到底沒一個人老老實實的蹲在那裡等他，聽見這聲音就擔心的不得了，帶著兩個人的筐子摸到了跟前。

  看見下面的東西眼睛都直了：「哇，這麼大個！」

  高青陽道：「我在這裡看著，你趕緊回去找你爺爺跟我爹，不要告訴別人，就找他們兩個，然後讓趕緊過來。」

  「我們不等天黑的時候再弄嗎？這麼大傢伙抬回去全生產隊的人都知道了，到時候肯定都要分的。」

  他們時不時的弄個野雞兔子啥的，好多人都眼紅的不行了，整天嚷嚷著說什麼山裡的東西都是集體的。這整這麼大個東西，回去不分那不得鬧翻天？

  高青陽道：「那沒辦法，不管是天黑還是啥時候弄回去，這麼大的東西，那肯定都是集體的，到時候肯定是要分的。不過東西是咱們弄到的，要分的話咱們也是拿大頭，所以暫時不能讓別人知道。先找你爺爺跟我爹，讓他們兩個過來搭手，把它弄回去再說，嗯？」

  反正只要不讓別人沾手，弄到家就跟別人沒關係，免得說不清楚。

  就算是要分給社員，那也就是一家分一點意思意思，他們家跟阿茶家那肯定是要拿大頭的。

  阿茶明白過來，把背上的東西放下：「你小心一點啊，不行你就在樹上去蹲著，我先回去喊人。」既然註定不能吃獨食，那就只能這樣了。

  高青陽點頭：「快去吧，跑快些，不要擔心我，我有分寸。」反正他是不會讓這頭野豬活著爬出來的。至於會不會引來別的東西，那就只能看運氣了。

  阿茶哪裡敢耽擱，拔腿就朝山下竄。

  她先去找的高青陽他爹。

  阿茶人雖小，心裡還是夠數的。她很清楚自己爺爺那個腿一直都不利索，走路都要比別人慢一點，先找他起不了作用，得先把高青陽他爹找到才行。

  高明遠這會兒可沒在家裡，還是在大隊部那邊。這回隊上閒著，但是他還忙得很。

  阿茶跑過去的時候，他正在跟幾個生產隊的隊長說話，說的還是要組織社員學習的事情。

  「反正這個你們要重視起來，隊上現在都有會認字的，就算是沒有，每個隊都分了知青過去。他們都是文化人，必須得合理的利用起來。你們幫著把人組織起來，這個語錄必須得去學。人人都要知道，人人都要會講才行。不然回頭上面要來檢查了，還真是個麻煩事。」

  公社那邊都亂套了，周邊幾個大隊也被波及到了，那些人到處亂竄，到處搞事情，回頭要是碰見了說不出來，扣個思想覺悟低的帽子那真的是個麻煩事情。

  幾個人在那裡說的阿茶也聽不懂，站在牆邊上探頭看了一眼。

  高明遠是看見她了，但是這會兒正在說正事，也沒功夫管她。

  把該說的都說完了，幾個生產隊長也都不多留了，回去還要干自家的活。

  周成發從裡面出來看見她了，喊了一聲：「阿茶，今天不上學，你跑學校來幹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