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見世面

  阿茶認真的應了。

  雖然小，但是也還是曉得美醜的。

  「明天要跟人去公社也行，給你幾毛錢你帶著，去了買二斤鹽回來，剩下的錢買點鉛筆和紙，回頭好訂本子。要有剩餘的買幾顆糖，記得分給青陽吃，人家照顧你的地方太多了。」

  

  揣著錢和票，阿茶激動的半夜都沒能睡著，然後一覺睡了個通天大亮。

  醒來就是一驚，鞋都沒顧得穿就跑出去，外面沒有人，她爺爺去幹活了。

  她套上鞋就往對門跑，看見高青陽還在門下邊的田坎上扯豬草，她這才鬆了口氣。

  「你這急急忙忙的幹啥？」

  阿茶道：「我睡過頭了，我以為你們已經走了。」

  高青陽蹲在那裡道：「咋可能，都答應了你的，走的話肯定要喊你。要吃了飯才去呢，還早。」

  阿茶看著他：「不是要交任務豬了，你咋還扯豬草？往養豬場交的？」

  「交任務也得給吃的啊，還得給多吃一點。再說，家裡還有一個呢！」

  這話不假，交任務這天，大概是任務豬這一年之中吃的最好的一頓。哪家都是一樣，恨不得塞了又塞。

  從這邊到公社要走一個多小時一路上，社員都會緊緊的盯住豬屁股，生怕它不爭氣，多拉幾泡屎，少斤頭，回頭到了公社那邊交任務的時候不夠稱，還得弄回來。

  人吃了飯，豬也吃了。

  高青陽喊了阿茶跟在胡惠英他們後面往公社那邊跑。

  今天去交任務豬的不只是高青陽他們一家，隔壁高明成家也湊熱鬧，也要去。高明遠跟他弟弟關係處的還不錯，這種事情一起走也熱鬧，互相還有個照應，於是就應下來。

  劉淑芳沒去，所以高清峰就跟著他爹一起。

  豬這個東西說是笨，其實也聰明，在圈裡關了差不多一年了，這會兒趕出來，自己好像也感覺大事不妙。怎麼著也不願意往院子下面走，就在那院子裡團團轉，幾個人跟打仗似的總算是給弄下去了，套著個繩子，拿著個小棍往河對面的大路上趕。

  邊走胡惠英邊憂心忡忡的跟高明遠講：「這也不曉得到底夠不夠斤頭。」

  高明遠安慰她：「肯定夠秤了，有這麼大個子在那，咋樣也夠120了。」他們兩口子加上高青陽三個人趕一頭豬倒是沒問題，後面高明成加高青峰就不行了，爺倆都是個急性子，豬不聽話，恨不得一腳就給踹到公社去。

  高明遠就使喚高青陽：「去，跟阿茶一起去跟你麼大幫忙去。」

  一個大人，三個小孩，好說歹說把豬給弄過了河，趕到了大隊部下面的大路上。

  高明成抹了一下臉上的汗：「我的個娘嘞，累死我了，這畜牲太難搞了。」

  高青峰道：「爹，這跑了這麼大一圈，豬肚子都沒有早上剛剛吃飽的時候圓了，到時候過去不夠稱咋整？」

  高明成呸呸呸的吐口水：「別亂說，咋能不夠秤？肯定構，兩頭豬挑的最大的一頭，這不夠秤弄回來，你就等著哭吧！」

  這會兒離過年還有一段時間，就想著趕緊把任務都交了，交完之後手上有錢了不說，就剩下那麼一頭好生養著，到年底的殺的時候能坐一點膘，家裡人吃著也都能見一點點油。這要是趕去得任務豬不夠秤，那就得弄回去繼續喂，過年豬也別想殺，殺時候任務交了啥時候才能殺豬。

  「大哥，給你個老實話得建議，你考慮一下。」

  「啥建議？」

  「這個交任務，各個隊上是不是規定個時間，要交都那一天交，去公社找個拖拉機來，到大隊部一車就裝走了。這人攆著豬走一個多鐘頭，累還是其次，關鍵問題是豬，還沒吃飽都跑餓了。這在路上再拉兩泡，好幾斤不得下去了。有時候差的可就是這麼一點點就不夠。」

  高明遠沒好氣得看了他一眼：「你說話怪輕鬆，嘴巴一張就出來了。那隊上養豬場交任務豬得時候你跟著一起不就行了？那是真的來隊上過秤的，你不願意我有啥辦法？」

  「那不是看著夠斤頭了，想著早點把任務交了早點了事嘛！養豬場要養到臘月間，誰能等到那個時候去。」養豬場那邊二十來頭豬，一口氣餵到年底，回頭公社會來收任務。一半夠斤頭的收走，剩下的就能殺了。隊上的社員可以拿錢去買，那個不需要工分。剩下的就送去了肉聯廠。

  所以那都是要餵到臘月份的時候，就那幾天，交任務殺豬，這邊核算工分，同時進行。

  日子再難，也比早先好得多，反正是有盼頭的。

  「所以你說的不是廢話，一個大隊多少人，各家有各家的打算。我就是個書記，說白了就是給老百姓跑腿。又不是土皇帝，我叫哪門個搞就哪門搞。」

  高明成乾笑兩聲，扭頭問阿茶：「你咋也跟著往公社跑啊？」

  阿茶這會兒被高青陽帶的跟高家這邊的人接觸的多了，時不時的也能說上兩句話了，聽見高明成問自己，便回答：「我跟高青陽一起啊，去見一下世面，我沒去過公社呢，都不知道是啥樣的。」

  高明成在那裡笑：「到公社算是見啥世面，要好好學習，以後到城裡去，那才叫見世面。」

  說完看了高青峰一眼：「你們一個兩個的多跟青陽好好學學。你那個學習可得上點心，不上不下的，現在不好好學，以後想學都來不及了。」

  高青峰最煩的就是家裡大人拿他跟=高青陽比，手裡棍子狠狠地在豬屁股上抽了一下，豬哼唧一聲就在路上跑開了。把高明成氣的拿著棍子在他屁股上抽了一下：「小兔崽子，老子跟你說話呢，你打豬幹啥？」

  高青峰捂著屁股嘶了一聲，怒目而視：「我打豬叫它走快些，你打我幹啥？」說完，狠狠的瞪了高青陽一眼。煩死人！

  高青陽也是無語的很，他麼大啥都好，就是一天到晚的愛拿他說事，搞得高青峰對他意見大的不行，他么娘對他意見更大。

  喊了阿茶一聲，換了地方，跟在高明遠兩口子後面，遠遠的落在最後。

  上了大路就好走的多了，高明遠跟高明成在那裡說著話，胡惠英跟高青陽說話。阿茶沒事幹，就跟在後邊這瞅瞅那看看。

  兩旁的房子確實比他們隊上好多了，大部分都是瓦房，他們隊上都還是茅草頂，也不知道啥時候能住上瓦房。

  到公社那邊就更明顯了，根本看不到茅草房和石板房，全部都是清一色的草泥牆青瓦房，整整齊齊的，咋看咋順眼，房子高高低低的錯落著，跟年畫似的。阿茶看啥都稀罕，高青陽走著就往後面看，生怕把她給帶丟了。

  把豬趕到地方，過了秤，還超了兩三斤，任務交了，都鬆了一口氣。

  交了任務也有錢了，胡惠英就帶著高青陽去了供銷社。

  還大手筆的給了高青陽一塊錢，讓他自己看著想買啥買點。

  高青陽還真不知道要買啥，他的本子筆都是他爹給弄好的，吃的呢家裡有。他是想給阿茶買東西，但是這會兒不行，這會兒他自己不會掙錢，拿著他爹娘的錢給阿茶買東西，回頭他娘對阿茶又該有意見。

  只拿了一毛錢買了糖，剩下的全部都揣在兜里。

  阿茶買的東西倒是不少，買了厚厚的一沓紙，兩支鉛筆，還買了兩斤鹽，全部都裝在帶過來的口袋裡提著。剩下一毛錢，她就花了兩分錢買糖，剩下的全部都收了起來。

  這是她得到的第一筆錢，她要好好攢著，攢多了以後才能買別的東西。

  買的糖，還沒出供銷社的門就分給了高青陽一半。

  一分錢兩顆，兩分錢就是四顆，她大方的給高青陽了一半。至於高青峰，她壓根就沒想起來。不是誰都能讓她捨得把那口吃的讓出去的。

  高青陽幼稚的把她的糖接過去，然後又把自己買的分了一半給她。一毛錢和二分錢買的糖數量上的差別還是相當大的。

  阿茶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這給來給去的，自己還賺了。

  高青陽拍了拍她的腦袋：「走吧！」

  阿茶道：「我只給了你兩顆，為什麼你給了我這麼多？」

  「因為我買的多呀。我又不吃糖，除了給你就是回去給我姐姐，然後再拿兩顆哄下我婆婆。」

  出了供銷社，該回去了。

  高青陽卻道：「爹，要不你們先走，我想去公社那邊中學看看。」他答應帶阿茶卻肉聯廠那邊看看的，就這麼回去算咋回事？

  高明遠沒同意：「中學有啥看頭，回頭小學上完考取了初中，天天都能看。好了，趕緊往回走。」這段時間亂的跟啥一樣，區上那邊鬧哄哄的，一群初中生高中生跟造反了一樣，毫無人性。那邊都停課了。公社這邊也有波及，是不是的就看見帶著紅袖章的小年輕牛氣沖天的在路上到處逛，一不小心撞到他們手裡那可就麻煩了。

  他不同意，高青陽也沒轍，嘆了口氣只能跟著一起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