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端端正正

  行吧，李明奎暫時放下手裡的工作，喊了一聲：「全部起立！」

  座位上的孩子三三兩兩地站了起來。

  「現在，男同學和女同學分開，排成兩排，就像剛剛那樣。」

  這回不論高矮只論男女，倒是好排很多了。

  隊伍排好，李明奎打頭帶著一班的學生從教室里出去，從學校東北角後門過去，沿著教室屋後的房檐子拐了個彎，然後指了指那邊低矮的土房子。

  「從左手邊過去就是女廁所，右手邊過去是男廁所，自己是男娃還是女娃曉得不？」

  一群學生齊吶喊：「曉得！」男女都不知道那怕是傻子吧？

  「曉得就好，男同學走右邊，女同學走左邊，自己去廁所，看好地方，下次不能走錯了。」

  

  學校真的是個教書育人的地方，屙屎尿尿都得從頭教起，不得不說老師真的是不容易呀！

  一年級早上除了早操和一節早讀，還有四節課，六點四十早操到七點鐘開始早讀，七點半早讀結束，課間十分鐘之後七點四十正式上第一節課。

  除了早讀課之外，早上還有四節課，一節課四十分鐘課間，十點四十放學，下午要到一點十分才又開始上課，中間兩個半小時，附近生產隊的學生回去吃飯幹啥的時間十分的寬裕，甚至稍微大一點的還能幹點啥。

  一年級和二年級的課比較簡單，除了語文算數，語文除了拼音就是簡單的漢字，數學就是寫123，認識一百以內的數，到了後面會漸漸開始十以內的加減法。

  臨江大隊下面的生產隊多，老師人數暫時的也比較寬裕，一個老師帶一個年級，不像特別偏僻的大隊，一個老師得帶幾個年級。課都是根據老師自己的情況來安排的，老師也相對輕鬆一些。

  除了語文，數學，老師要是願意，還能上一下音樂課。

  三年級往上就沒那麼輕鬆了，到了三年級就算是高年級了，不止要學習語文算數，每周還有兩次課間大勞動。

  所謂的課間大勞動，就是到大隊邊上最近的生產隊的地裡邊幹活。

  只要是學生一個也逃不掉，就連高青陽那樣的，在家裡從來不幹活的人也去地裡面扯過草。

  這算是義務勞動，沒有工分的，為的就是提高學生吃苦耐勞的精神，打磨他們身上還沒萌芽的驕奢風氣。

  不僅如此，五年級開始，就要增加一門課程，叫做記帳常識

  六年級還要再加一門，農業常識，

  現在小學還是要上六年的，分初小和高小，一到四年級算是初小，五年級和六年級就是高小，這兩門課就是高小的課程。

  有的地方只有初小，高小還得去公社或者別的大隊上。像臨江大隊初小高小都有的就叫完小，學校門口的院牆上還印著九江公社第六完小几個字呢！

  當然，這些對於阿茶來說還有些遠。

  對於很多孩子來說都是如此，能初小畢業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開學第一天的早上第二節課李明奎就幹了一件事，就是把全班的同學的名字寫在了黑板上。然後按著名字一個個的叫起，他再次認識一下順便也讓班上別的同學都知道一下。

  阿茶的收穫不小，最主要的是知道了周阿茶三個字怎麼寫。雖然她還不會寫，但是她能認得了，她也知道了她的同桌姓李，叫李海生。

  右邊的女同學也姓李，叫李冉冉，李冉冉邊上那個虎頭虎腦的男孩子姓向，叫向鐵柱。四個人坐在一塊，很快就熟悉起來。

  等知道了名字認識了同學兩節課就過去了。

  後面兩節課就開始正式上課。

  早上上的是數學課，學的就是最簡單的1。

  阿茶的本子跟班上大多數人的本子一樣，是周漢青托高明遠從公社捎回去的草紙，用刀裁了厚厚的一沓，用針線給縫起來的。

  本子最外面一頁，是李明奎給她寫的一年級周阿茶六個字。

  她按照老師要求的，翻了一頁本子，疊的整整齊齊的，開始從左上角寫「1」和「2」。她覺得寫字怪簡單的，不簡單的就是鉛筆有些不聽話，沒法跟老師在黑板上那樣寫的十分整齊，在一條線上。

  最後一節課，外面的鈴聲一響，老師喊放學，阿茶把筆和本子往口袋裡一塞，挎在身上就往教室外面跑。還沒跑出操場就是一個急剎車，回頭看了眼，五年級還沒有下課。

  上學路上高青陽跟她講了，說放學的時候一起走，她差點給整忘了。

  跑出去一截之後又轉身回去，去了五年級教室那裡，剛剛到跟前，教室里就響起了響亮又整齊的聲音：「老師，再見！」

  下課了。

  高青陽往外面看了一眼，剛好對上阿茶往裡面看的目光。

  他輕輕地笑了笑，收回目光麻利的把東西往口袋裡裝，挎在身上出了教室，喊了一聲：「阿茶，走了，回家！」

  阿茶蹦跳著到他跟前，和他一起跟在同學後面往學校外面走。

  高青陽問她：「怎麼樣？學校里好不好？」

  「嗯嗯！」阿茶使勁點頭：「好，我喜歡上學。」才一早上她就喜歡上了學校這個地方，不管是左邊的李海生還是右邊的李冉冉都特別的好，他們不會像隊上的周正全他們那樣罵她，抱成團孤立她，課間十分鐘的時候他們還一起出去玩了。

  高青陽看著她眼裡的光亮，也跟著開心起來。

  「喜歡就好。上課要好好聽老師講課，下課的時候可以跟同學一起玩，或者來找我也行。」

  「對了，下午來的時候可以把筐子和鐮刀也帶上。」

  阿茶：？

  「下午放學的時候出校門就可以割草了，等到隊上就能去交任務。」

  阿茶一下子來了精神：「好，帶上！」

  這會兒隊長已經開始忙了，阿茶到家之後門還是鎖上的，周漢青在倉庫那邊剝苞谷還沒回來。

  每年秋收的時候就是最惱火的時候，早晚兩頓飯，一天忙到晚，有條件的還能帶點乾糧中午墊墊，沒條件的就勒緊褲腰帶熬著。

  阿茶放學了也不得閒，煮了飯之後，自己吃了一點，然後背著筐子提著飯送去了倉庫。

  老遠就看見周漢青在那邊忙著。

  阿茶喊了一聲：「爺爺，吃飯嘍！」

  周漢青抬眼，看見她來了，那張飽經風霜緊繃著的臉瞬間就柔和了許多，朝她招了招手。

  爺孫倆蹲在倉庫邊上的棚子下面陰涼處。

  周漢青端著阿茶給他送來的飯問：「你吃了沒有？」

  「吃了吃了，我吃了才給你送來的。」

  「那你等會直接到學校里去？」

  阿茶點頭：「我還帶筐子了，還沒上課的話，我還能到附近去割草。」

  周漢青問她：「學校咋樣啊？早上都學了些啥？」

  阿茶蹲在邊上跟他講：「我覺得學校挺好的，比咱們隊上好，我認識了好幾個同學，都挺好的。我們在一起說話，還在一起玩了。老師也好，還幫我把書和本子都寫了名字，你看。」

  說的就從隨身挎著的口袋裡把本子掏了出來，先給周漢青指：「我的名字，周阿茶。」然後翻過頁給他看：「這是我們早上學的字。」

  周漢青看著她那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字，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艱難的誇獎了一下：「嗯，寫的怪好看，但是要往整齊里寫，你看你這從最上面一行字都寫了半中腰去了，中間空出來的咋整？」

  阿茶撓撓頭：「就是寫不直嘞，人家老師在黑板上就寫的很直，不行的話回頭中間再填一點，本子也不能浪費了。」

  這是浪費不浪費的事情嗎？

  周漢青到：「那還是要好好學好好寫的，往端正了寫。這就跟人一樣，要端端正正的，歪來扭去的那像個啥樣子？」

  阿茶點了點頭。

  「去吧，不是還要去割草嗎？碗回頭我下工了帶回去就行。」

  阿茶應了一聲，把框子拎起來背著就跑了。

  她實在是太瘦小了一些，那筐子下面抵著她的小腿肚子，上面完全將她的頭遮了起來，從後面看去，只能看見下面一小節和兩隻套著草鞋的腳往前飛快的移動。

  路邊上都是草，這個季節熟草，雞窩草，車前草，麻葉到處都是，但是路邊上的就別想了，早就被社員弄得乾乾淨淨，長都來不及長了。

  阿茶到了半道上才發現，不是自己一個人這樣干，周正全他們都背著筐子，和她一樣的都是想趁著中午這會兒有時間加班加點的割草，回頭好往養豬場那邊交任務。

  倒是沒看見高青陽。

  阿茶也沒等他，背著筐子在田間地頭亂竄，一點點朝學校那邊靠攏。

  中午上課之前能割上一筐子的話，下午就還能割一趟，一天就是兩個工分。就算這會兒框子割不滿，下午還能繼續完成任務，輕輕鬆鬆。

  周正全接連在她手上吃了好幾次虧了，就今年最近兩個月都已經兩回了，算是徹徹底底的把她記恨上了。

  看見她就齜牙咧嘴的，恨不得要喝她的血似的，更恨不得她就是那路邊的雜草，一鏟子上去咔嚓一下就能成兩段。

  阿茶忙著呢，現在連一個眼神都吝嗇於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