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關於阿茶的謠言

  一群孩子是踩著上課的鈴聲跑到教室里的。各個年紀教室外面和教室後面放著的裝草的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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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級好一些，一年級的大部分都還小，十歲十一歲的就那麼幾個，一般像阿茶這麼大的很少去接什麼任務，所以教室外面的房檐下擺的筐子大概是最少的。

  進了教室，阿茶將筐子放在教室後面放掃把的地方，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朝自己位置上走去。

  屁股剛挨板凳，老師也進來了。

  早上上的是數學，下午就要上語文。

  語文學起來了比數學就複雜多了，除了前面開始的漢語拼音，還要從後面最基本的字學起。

  下午也是四節課，因為是開學的第一天，除了數學語文兩門課，就沒再學別。

  阿茶一直記著周漢青叮嚀過她的，幹啥都得認認真真的端端正正的。寫的真的非常認真，連下課都沒有出去玩，但是不管是拼音還是數字她都寫不端正。

  當然，態度是很端正的。

  山裡的孩子在外面野習慣了，一下子到學校里，一節課四十分鐘都得端端正正的坐著還真的有些困難。

  早上還好，畢竟還很新鮮。到了中午，教室裡面挺熱，再坐著不動就不行了。

  第二節課留著給他們練習寫字，班上的學生交頭接耳嘀嘀咕咕的，還轉來轉去。

  李明奎坐在講台上也在學習，下面學生的小動作他盡收眼底，只不過暫時的沒去理會。

  目光從李冉冉身上掃過，最後落在阿茶身上。

  小丫頭沒什麼特殊的，頭髮亂糟糟的梳了跟沒梳一樣，兩隻骨瘦如柴的小爪子上面都是黑乎乎的草漿。唯一和別的學生不一樣的就是她坐的特別的端正，脊背挺的直直的。握筆的姿勢還不對，手滿把捏著筆，力大的不像是在寫字，像是握著一柄鋼刀，時時刻刻準備著穿透敵人的胸口。

  態度，倒是很值得表揚。

  他站起來到跟前看了一眼。

  態度跟寫出來的字實在有些不符合。

  這寫的都是什麼東西，敢不敢把字往正了寫？坐的那么正，但是字都是躺著的。

  能把1寫成一，把一寫成1，也是要點本事的。

  李明奎嘆了口氣，重新回到講桌上，教鞭棍敲了敲，拿起自己的鋼筆：「好了，先停下來看著我的手，看見了沒有，筆是要這樣拿的。筆拿對了，拿穩了，拿順了，字才能好。」

  阿茶仔細的看著他的手，突然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怪不得自己寫不好，原來是拿筆的姿勢不夠正確。

  但是老師教的握筆的姿勢感覺好奇怪，怎麼都覺得不習慣，不舒服。

  她忙著跟筆較勁跟字較勁，也沒有發現左右兩邊同學的異樣。早上還很熱情的同坐下午來了之後沒有一個人找她說話的。

  第二節課下，為了防止後面的課憋不住，阿茶打算去一趟廁所。

  她喊了李冉冉：「李冉冉，要去廁所嗎？一塊去。」

  李冉冉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甚至還往邊上挪了一點：「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阿茶也沒注意，讓李海生給她讓了一下，就跑出了教室。

  她跑出去了之後，李海生和李冉冉都輕輕地鬆了一口，轉過去問周秀蘭：「她真的那麼厲害嗎？誰挨著她她就克誰？」

  周秀蘭道：「可不是，我們隊上的人都曉得。不信你問問周秀梅和高青青，哪個敢跟她一塊玩，誰沾她誰倒霉。」

  「那就是個掃把星，厲害著呢。把她爹剋死了，她娘都不敢要她了。上回我哥在樹林裡撿菌子碰見她，一下子就摔了一跤，磕的滿腿都是血，留了好大一個疤。」

  李冉冉蹙眉：「那也太可怕了吧？」

  李海生也說：「那我們也太倒霉了吧！剛好跟她坐在一起，坐的這麼近被影響到咋整啊？」

  周秀蘭輕笑一聲：「座位是老師安排的，坐在一起是沒辦法了，但是可以離她遠一點，不跟她玩不跟她說話，這樣總是沒錯的。」

  李海生和李冉冉點了點頭，覺得她說的非常有道理。邊上幾個學生聽見她們說的也去找周秀蘭和周秀梅問，教室裡面熱鬧的很，都是關於阿茶的話題。

  阿茶從廁所里出來還沒到上課的時候，她拐了個彎去了五年級教室那裡，五年級的學生都在教室外面玩，高青陽一個人坐在教室里孤零零的。

  太陽的光亮透過窗戶照進了教室里印在他的身上，給他整個人鍍了一層神聖的光暈，阿茶覺得，自己看見過最好看的人大概就是眼前這個人了。

  見過最好看的景也就是現在了。

  像是有什麼感應一般，高青陽突然轉臉。

  阿茶轉身就跑，像是偷了別人東西的偷兒，心虛的不得了。

  跑進教室，原本說的很熱鬧的人一下子停下來看著她。

  阿茶愣了一下，覺得奇奇怪怪的，還沒到座位跟前，李海生蹭的一下就站起來，站到走廊里給她讓路。

  阿茶回神，笑著跟他說了聲謝謝，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翻了翻自己的本子嘆氣，就很愁，咋就寫不好呢？這個跟老師在黑板上寫的字差距也太大了吧？

  想了想趴過去問李冉冉：「你的字寫完了嗎？能不能讓我看看？我咋就寫不端正呢？」

  李冉冉往右邊挪了挪，想儘可能的跟她保持距離，後來卻又嘆了一口氣，把本子交給她。

  聽周秀蘭那樣說，她也有點害怕阿茶。但是上學之前她爸爸再三叮嚀過她，要跟同學團結友愛，和睦相處。

  她能做到不主動跟阿茶說話，但是阿茶跟她說話，她沒法做到不回應。

  實在不行，下午回去她跟爸爸說說，看看能不能幫她換個位置，這樣坐著實在太難受了。

  畢竟是教師子女，沒上學之前就已經認得很多字，會寫字了，這簡單的數字和拼音李冉冉寫的非常的工整好看。

  阿茶看的羨慕不已，忍不住讚嘆：「李冉冉同學，你好厲害啊！字寫的好工整好好看。」

  李冉冉笑了笑：「你多寫寫也會寫的好看的。」

  阿茶看著她笑，覺得她是自己見過的第二個好看的人。

  李冉冉家庭條件好一些，身上穿著的格子布衣裳雖然也是舊的，但是一個補丁都沒有，頭髮梳的整整齊齊，用紅頭繩扎了兩條辮子。臉上乾乾淨淨的還帶著點少見的奶肥，一笑起來嘴角邊上就是一對兒梨渦。

  跟別的一身亂糟糟髒兮兮滿臉青黃的同學完全不一樣。

  阿茶來不及再說別的，上課鈴又響了。

  最後一節課算是思想品德課。

  老師給仔細的講了講在學校的要求，並且要選班幹部。

  一年級人少，班幹部人員要求也不多，班長，學習委員，勞動委員體育委員，暫時的就只需要四個。

  因為剛剛開學，李明奎對學生都不了解，所以鼓勵班上的孩子自己舉手。

  阿茶在那瞅瞅這個瞅瞅那個，最後瞅見了邊上的李冉冉舉了手。

  李明奎看了她一眼，點了她的名字：「你想當班長？」

  李冉冉搖頭：「我要當學習委員。」

  李明奎看著自家姑娘笑了笑：「行，學習委員。但是學習委員是要學習能給班上同學起帶頭作用的，期中考試要是考不了第一，那學習委員就得交給班上的第一名來做知道嗎？」

  李冉冉點頭：「知道。」

  「很好，坐下。」

  學習委員確定了，班長還沒影。一群孩子在家裡胡天胡地的膽子大的很，但是到老師面前一下子就怯了。

  不過有李冉冉起這個帶頭作用，其他三名班幹部陸陸續續的都定下來了。

  班長叫陳向前。勞動委員高志華，體育委員許國利。三個都是男生，而且都算是班上年紀比較大個頭比較高的。

  李明奎當著全班學生的面一一交代了他們要負責的事情。

  最後說了一點：「咱們教室里的掃把這些東西還是上一年同學留下來的，很多都不能用了，大家回去積極主動一點。有條件的紮上一把掃把，棕葉的竹子的都可以，帶到學校里來。雖然我們是一年級，但是也要逐漸的跟高年級的同學一樣參加各種勞動，工具是必須得有的。」

  交代完了之後，從教室門口從右往左留下四個學生打掃教室，其他人就可以放學了。

  一群孩子迫不及待地衝出教室往回跑。

  李冉冉今天值日，四個人掃教室不費多大功夫，沒讓李明奎等她她就弄完了。

  挎了書口袋幫著把教室門鎖上之後一起朝家走，走到半路上的時候她喊了李明奎一聲：「爸爸！」

  李明奎轉臉看她：「怎麼了？」

  「能不能，能不能給我換個位置，我不想坐那裡。」

  李明奎停下腳步看著她：「為什麼？」

  臉上的嚴肅和在學校里的時候判若兩人，李冉冉半天才開口：「我不想跟周阿茶坐一起，他們隊上的人說她是個掃把星，沒人敢跟她呆一起，誰跟她走得近誰就會倒霉。」

  「李冉冉，上學之前我是怎麼跟你說的你是不是都忘了？」

  小姑娘低頭道：「沒忘。」

  「沒忘就好。學校是搞學習的地方，每一名同學都是一樣的，他們決定不了自己的出生，但是只要他們夠努力就應該被尊重。學校是個集體，集體就要團結友愛互相幫助，而不是因為一些莫須有的東西搞小團體搞分裂。」

  「你不願意和周阿茶坐一起，覺得挨著她會倒霉？那我該把你換到哪去，又該讓哪個同學坐你現在的位置繼續倒霉？或者把周阿茶一個人丟教室後面，最好把她趕出教室不許她來上學？你覺得這樣對嗎？」

  「什麼掃把星？不管別人怎麼說，你的嘴巴裡面永遠不許出現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