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高青陽跟阿茶一起，把她送到一年級教室，順便的幫她報了名，然後才去五年級那邊給自己報名，叮嚀著讓她等一下自己。

  阿茶報完名之後就站在邊上看著老師跟別的學生說話，再打量了一下一年級的教室。

  桌椅板凳都是早先各個大隊上集資的，一年級的桌子都比較的矮，是用土坯壘起來的，上面鋪著木板子，凳子也是配套的矮凳子。一個長桌子一分為二，可以坐兩個人。桌子已經坐的不像樣子了，上面坑坑窪窪的，被學生糊塗亂抹的髒兮兮的，早就不是原來的顏色了。

  九月一號報完名之後，要到三號才會領書，學校里的老師要根據報名的情況去公社那邊把書背回來。

  一開學，隊上的氣氛都不一樣了，早上天剛一見亮，大人起來下地上工，孩子就起來上學。

  

  周正全他們幾個挎著書口袋在田坎上你追我趕的往學校跑，跑著跑著就開始唱起來。

  「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

  三大紀律八項要注意.

  第一一切行動聽指揮

  步調一致才能得勝利.

  第二不拿群眾一針線,

  群眾對我擁護又喜歡.……

  他學習不咋地，但是《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這首歌卻唱的抑揚頓挫的非常的有激情，聲音響亮的驚的路邊上秧田裡的麻雀撲騰著翅膀，嘰嘰喳喳的飛出去老遠。

  周正興在那裡哈哈大笑：「別唱了，別唱了，唱的難聽死了，麻雀都聽不下去了。」

  周正全不服氣：「我唱的咋難聽了？老師都表揚我唱的好。」

  周正興無話可說，確實，周正全這個大嗓門，一上課就會被老師罰站，但是一唱歌的時候就會被老師表揚。因為聲音比他們響亮還不跑調。

  阿茶挎著書口袋從小河溝上去，看了眼高青陽家，喊了一聲：「高青陽，走了沒有，上學啦！」

  沒見高青陽應聲，她就先走了。慢悠悠的跟在周正全他們後頭，聽著周正全在那唱歌，覺得怪有意思，還挺好聽的。

  高青陽從後面大步攆上來喊她：「阿茶，等等我！」

  兩家雖然是門對門，但是暑假的時候，高青陽基本上沒再去找過阿茶，阿茶也忙的根本就記不起他，開學之前兩個人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再見面

  這段時間，高青陽一直在鍛鍊，現在還早上不止打一套拳，還能在隊上跑上一圈。堅持不懈的鍛鍊了一個來月，他覺得身體真的是已經好多了，吃飯胃口也好了，好像還長了一點。上山也沒先前喘的那麼厲害了，不用歇氣就能到地方。

  攆上阿茶，伸手輕輕拉了一下她梳的亂七八糟的頭髮：「怎麼喊一聲就跑了，不是說好一起去學校？」

  阿茶道：「喊了你你沒見應，我以為你先走了。」

  「我是那種說話不算數的人嗎？」

  阿茶嘿嘿笑。

  高青陽從書口袋裡面掏出來一把彈弓遞給她：「這個給你！」

  「給我的？」

  「對啊！」高青陽道：「恭喜你成為一名小學生，這是禮物。」

  阿茶本來就想要這個，一點都沒推辭的就接了下來：「謝謝你！」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禮物，心裡就想開了花似的，開心極了。

  高青陽跟她講：「不用跟我客氣啊，我們不是朋友嗎？再說了，你不上學的時候我來去都是一個人，跟我說話的人都沒有，你來了我就有伴了。」

  阿茶歡喜的看著手裡的彈弓，心裡又開始琢磨。

  上回她送了高青陽兩隻兔子，結果人家回了兩條魚。這回人家送自己了一把彈弓，那自己要回送點什麼好呢？

  再送兩隻小兔子？那東西也不好遇，她好些天沒碰到過了。

  「高青陽，你的兔子還在嗎？」

  「在啊！長的挺好，我每天都扯草餵的。」那是小姑娘送他的第一樣東西，當然得好好餵著。

  阿茶轉身看著他，皺巴著小臉：「你咋餵的啊？我也是每天都扯草餵著，但是已經死了兩隻了，還有兩隻，不知道能不能活。」

  這——

  高青陽道：「那我抽時間去你們家看看，看看到底啥情況。」

  阿茶點點頭：「能行！」好像高青陽多厲害似的，一看兔子就能成功活下來似的。

  今天是第一天正式上課，早上過去之後學校就開始大掃除。

  一年級的教室裡面的掃把已經破舊的不成樣子，但是也只能湊合著先用著，操場什麼的有高年級打掃，廁所也是由高年級的去沖洗，但是教室裡面得自己弄乾淨。

  學校可不只是學習文化，要德智體美全面學習。

  一群小崽子們一進教室，不用老師指引就主動的找到了自己要坐的地方。

  周秀蘭跟高青青一起坐了，周秀梅也認識了新的同學。

  教室里一張桌子原本是坐兩個人，但是這會兒剛剛來，規矩都沒有，有一個人霸占一張桌子的，還有關係好的幾個人圍一張桌子的，跟開動員大會差不多，亂七八糟的。

  阿茶一進教室，周秀蘭就看見她了，哼了一聲低頭跟高青青講：「她竟然也來上學，還跟我們一個教室，想想都覺得倒霉透了。」

  高青青跟周秀蘭一直玩的很好，自然是不喜歡阿茶，附和的點點頭：「但是沒辦法，我們只能離她遠一點，回頭跟同學也要說一下，離她遠點。」

  阿茶還不知道生產隊上的惡意已經逐漸延申到學校裡面來了，在教室里這瞅瞅那看看，挎著口袋走到了堆放掃把的那個角落裡，在那張沒人坐的桌子上坐了下來。

  李明奎走進了教室，點了下人數，來報名的都到了，站在講台上掃視了一圈才開口：「好了，現在全體起立！」

  教室裡面的學生三三兩兩陸陸續續的站了起來。

  阿茶看著人家都站起來了，也跟著站了起來。

  「現在，從講台邊上開始排成兩排，個子矮的往前站，個子高的主動往後挪。」

  教室里一陣躁動。

  排隊這個事情也是第一回，一群完全摸不著頭腦，李明奎在那裡等了半天還沒搞好，只能走過去一個一個的刨，把矮的往前扒，高的往後弄。

  阿茶很光榮的站到了第一的位置。

  全班她最矮。

  教室裡面的桌子一共分了四列，兩邊靠牆各一列，中間兩列是挨在一起的，一排可以坐八個人，一共是四排，所有的學生坐下之後還有空。

  按著個子不分男女排座位，阿茶迷迷糊糊的坐到了剛剛給她分到的位置上。這個位置絕了，第一排正對講台的位置，左邊是個男同學，右邊是個女同學。

  老師站在講台上看著他們：「剛剛排隊自己站的位置都記住了沒有？」

  阿茶他們在下面回答：「記住了！」

  回答的聲音大大小小，前前後後，雜亂無章。

  新學生入學都是這樣，李明奎已經習慣了。剛入學的孩子都沒規矩，到學校里來就得學規矩。

  手裡的教鞭棍在講台上敲了敲：「再回答一遍，這次一起跟老師講，剛剛自己站的位置記住了沒？」

  「記住了！」這回聲音倒是整齊了不少。

  李明奎稍微滿意了一點點，小孩子嘛，慢慢來，啥東西都得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阿茶瞅著他手邊上那手指頭粗的竹棍子抿了抿嘴。她覺得這學生就跟生產隊那耕地的牛似的，走不動的話肯定會被棍子抽，還是有點可怕的，沒她原來想的那麼好。

  李明奎繼續道：「記住了就好，從明天開始，早上六點四十到校開始上早操，要集合站隊，排隊的時候就按照剛剛老師給你們排的那樣站，知道了嗎？」

  「知道了！」

  阿茶不知道六點四十是啥時候，也不太能理解他說的早操是個什麼東西，但是不妨礙她聲音響亮的跟同學齊吶喊。

  「嗯，座位也要記好，這學期咱們就按著現在的位置坐了，不要弄錯了。」

  位置安排好之後就是發書，一年級有兩本書，一本語文，一本算數。

  這會兒沒有規定的統一的教材，各地根據情況編寫，小學的課本還是早兩年編寫統一印刷的。

  阿茶他們這會兒領到手上的是解放後安南地區第三次印刷的課本。

  早先是黑白的，這會兒已經成了彩色的，還帶著插圖。但是彩色也只是除了黑色之外的紅色和綠色以及藍色的線條。好看是很好看，但是上面的字阿茶一個也不認識。

  書本被發下去之後，李明奎在講台後面坐下來：「好啦！現在從門口第一張桌子開始，把你們剛剛領到的書和本子拿過來給老師。」

  一群小崽子不知道他想幹嘛，為啥剛剛發下去的書又要拿給老師，但是出於內心底里對老師的敬畏，還是乖乖的按照他說的，一個一個的依次把書和本子拿了過來。

  李明奎拿著鋼筆，一個一個的問名字，幫著把名字寫在了書上和本子上。

  阿茶也是一樣。

  她不會寫自己的名字，連認都不認得，她只知道自己姓周，大家都叫她阿茶，因為她出生在山茶花開的最好的季節。

  老師問的時候她就如實回答了：「我姓周，叫阿茶。」老師就在她的書上寫下「周阿茶」三個字。

  整整一節課，先是排座位，緊接著就是名字，把二十八名學生的名字都給寫上之後，李明奎對班上的學生也有了個大概的印象。

  阿茶看著自己的名字稀罕了老半天，原來自己的名字是長這樣子的。

  翻著手上新得的書，就覺得上面那些畫怪好玩，其他的她一個也看不懂。坐了一陣子，老師還沒忙完呢她就有點坐不住了，扭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兩條腿不安分的扭來扭去的，憋了半天，喊了一聲：「老師，我想——」

  老師抬眼看著她：「想什麼？」

  阿茶憋了半天才把尿尿兩個字憋回去，換成三個字：「解個手。」說完，教室里的其他學生就笑起來。她茫然的看了看，不明白這些人笑什麼，要解手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們難道光吃不尿？

  李明奎問她：「還能憋得住嗎？馬上要下課了。」

  阿茶搖了搖頭，能憋住的話，她都不會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