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阿茶要上學了

  弄好了之後兩個人各自拿著自己的戰利品回家。

  這會兒天熱啥都放不住，就亂七八糟的收拾了一鍋煮。

  一天兩頓飯，吃是有的吃，但是阿茶還是覺得餓，畢竟沒有主糧，靠這些東西想完全的吃飽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吃了飯阿茶就問起周漢青割草的事情。

  周漢青道：「隊上割草的那個筐子比你平時背的那個要大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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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茶想了想，比自己的筐子要大點？

  「那也沒問題，我能背動，我只要吃飽了力氣還是很大的。」

  這個周漢青當然知道：「這個任務領了之後就得天天做，不管忙不忙，每天至少得交一次。你秋天要上學了，你還想餵豬。上學是必須要好好上的，幹活，你還小，不要貪心的這也想那也想。想好了決定好了的事情先干好了再說。」這才是最重要的。接了任務就得完成，這可不是小孩子鬧著玩說接就接說不接了就不接了的。

  因為這個事情，阿茶下午都沒上山，在兩條板凳並在一起的臨時小床上翻過來又翻過去，不時的嘆口氣。

  然後就又聽見吆喝讓去開會。

  今天開會可有些意思了，昨天下午上山掐南瓜葉子的大部分人都被念了名字，被周成發當著全體社員的面狠狠的批了一遍。不狠不行，不狠點沒覺悟。都想著去占集體的便宜了，那便宜是那麼好占的？

  婆娘娃兒都被點名，周成貴一個幾十歲的大男人簡直臊的不敢抬頭。

  阿茶站在人群後面，差點沒興奮的拍巴掌。周正全跟他那個娘真的是阿茶在這隊上最討厭的人沒有之一，看著他們倒霉阿茶就開心，誰讓周正全跟個瘋狗似的逮著人就咬。小小年紀不學好，把他娘那個尖酸刻薄學了個十成十。

  因為這次事情，後面就說到了口糧的事情，可以先預支，然後分口糧的時候就要扣回去。這會兒能預支的就是地裡面的青穗和南瓜。

  苞谷青穗一家可以預支二十斤，南瓜是粗糧，三十斤南瓜抵十斤主糧。

  可以預支口糧了，不管後面還不還，怎麼還，社員都鬆了一口氣。

  周漢青要了十斤苞谷，又要了三十斤南瓜。

  再加上瓜葉子，幾樣搭在一起煮，一點點的往秋收的時候熬。

  十斤青苞谷棒子真的不多，這會兒帶著殼一起，壓秤的不行。

  等晚些周漢青回來阿茶就決定了：「爺爺，那我們先不餵豬了，我還是去領任務吧。」她想了一下午，吃肉是她最大的夢想，但是這陣都斷糧了，糧食都沒了還談什麼肉呢？她勤快點，多割點草攢點工分，明年的口糧也會多點，少餓幾天肚子。

  沒糧食的日子真的是太煎熬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可窮的時候，哪怕只有八歲也已經在為生活而發愁了。

  周漢青看了她半天，笑了：「行，明天我就帶你去申請。」

  阿茶開心的蹦起來，她也是可以掙工分的人了。

  知道她放棄了餵豬接了割草的任務，高青陽覺得她是真的厲害，小小年紀就知道取捨了。

  餵豬真的不是那麼好餵的，他們家也就從頭年才開始餵豬，一大家子一共餵了兩頭豬，豬草可勁的給往圈裡弄，但是見不到糧食豬根本就不長。年頭餵到年尾勉強剛夠交任務，剩下的一個殺了，兩家分還搞的不太愉快。他娘好強，今年直接餵了兩個，不跟他二叔家合夥了。頭年臘月底就逮的豬兒子，這會兒都過了大半年了，也不是太大，架子倒是長了不少，沒有肉。

  所以，他是真的不贊同阿茶去餵豬。畢竟開學要上學，時間真的不多，算起來不如去割草上交。

  一天哪怕就一個工分，一年也能攢三百多，年頭好的時候工分稍微值錢一點她也能掙幾十塊錢，怎麼也比餵豬來得強。

  轉眼到了九月，隊上一下子就忙了起來，阿茶也該去上學了，隊上要去上學的娃娃還挺多，加起來十幾個，當然，大多數都是男娃兒，女娃還是少。這兩年已經好多了，起碼都曉得把人送學校去認幾個字，起碼的能認得錢和票，能算自己的工分。早先根本就沒這回事。

  周漢青老早就在給阿茶準備上學的事情，做了一雙新的布鞋，還買了一對頭繩，教她把雞窩一樣的頭髮捋順綁起來。早先周成安留下的軍綠色挎包也被周漢青翻了出來，上面一個紅五星寫著為人民服務，還是嶄新的，他一直放在箱子裡沒捨得拿出來，這回也拿出來給阿茶裝鉛筆本子用。

  鉛筆和本子是他托高明遠從供銷社那邊給帶回來的，兩隻鉛筆，還有一大沓子草紙。

  他專門去看了周正興的本子，按著那個把草紙裁了給縫起來的。

  對於他來說，阿茶上學是這兩年裡他們家最不得了的一件大事，必須認真對待。

  準備好了之後，頭一天就早早的叮嚀阿茶：「明天早上的時候，不要一個人跑，跟阿興和阿全他們一起。」

  阿茶道：「我才不要跟他們兩個人一起呢，他們又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們。」反正她跟周家這些人都處不到一塊，見面就得掐起來。尤其是周正全，一個男的學他娘那一道，陰陽怪氣的，阿茶看見他就手痒痒的想收拾。

  周漢青嘆氣：「那你明天跟對門的高青陽一起行不行？他學習好，脾氣也好，你好好跟他學學。」

  阿茶點了點頭：「行！」

  周漢青不放心，傍晚的時候碰見高明遠還特意跟著他說了一聲：「明天要開學了，阿茶頭一天去學校我有點不放心，能不能勞煩你們家青陽幫我帶一回？起碼讓她知道學校在哪個地方，教室在哪個地方。」

  隊上開始收苞谷了，他不去地裡邊，但是他得在在倉庫那邊剝苞谷曬苞谷一刻也不得閒著。

  這不算個啥事，高明遠滿口答應下來。

  晚些回去喊了高青陽：「明天啥時候去學校報導？」

  「吃了中午飯去。」

  老師雖然有工分補貼，但是也有家庭，也要幹活，早上涼快的時候都忙的很，中午熱的時候剛好到學校，第一天就是報名登記，沒有啥大事情，一號二號兩個下午時間足夠了。

  「嗯，那你走的時候喊一聲阿茶，帶她一起去。」

  高青陽應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別的，胡惠英就把話接了過去：「帶阿茶一起幹啥？」

  「去學校報導。那丫頭今年也要入學了，下午碰見周漢青，他跟我說讓青陽幫忙帶一回，小丫頭沒去過學校，啥都不懂。」

  胡惠英一臉的不高興：「找別人不行嗎？他們周家那麼多娃兒上學，非得來找青陽。」

  高明遠蹙眉看了她一眼，她沒在說別的了。但是背過高明遠她就叮嚀高青陽：「你爹已經答應過人家了，你明天就給帶個路。但是以後上學你可別跟她走太近。」

  「娘，你這是啥情況？門對門的要咋走遠？你不要聽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現在新社會了，再相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是會倒霉的。而且我是個什麼人你還不曉得？我會好好學習的，不會學那些壞毛病的。」

  他娘這真的是，跟被人下了蠱一樣，幾十歲的人了，整天聽人胡說八道人云亦云，就不能見阿茶點好？

  他沒指望他娘能一下子對阿茶改觀，但是他會努力讓家裡人都知道，阿茶是個很優秀很了不起的姑娘。

  胡惠英道：「我知道你不會學壞，但是阿茶那丫頭真的邪乎的很，你身體又不好——」

  「娘！」高青陽打斷了她的話：「我身體好不好的跟阿茶有啥關係。你也是女人，也是當娘的，你都知道心疼我關心我，你就不能心疼一下阿茶？她才多大點個人，沒爹沒娘的容易嗎？她爹是為國捐軀，她娘那是不要她自己走了的，又不是她給弄死的。她幹了啥傷天害理的事情值得大家一口一個掃把星的去說她？別人就算了，我一直覺得你跟隊上那些婦女不一樣，是個心地善良明事理的人，你咋也這樣說呢？」

  他還從來沒這樣義正言辭的繃著臉跟胡惠英說過話呢，突然這麼一下還真把胡惠英給震住了，半天都不知道該說啥。

  臨江大隊下邊生產最多，這會兒除了特殊情況，正常家庭里哪家沒有三五個孩子，但是過來上學的還真不多。

  阿茶他們一年級來報名的一共有二十八個人，其中女孩子只有九個，剩下十九個都是男孩子。最小的七歲，最大的十一歲。

  就這還是加上頭一年留級留下來的。

  有好幾個都是冷水溝生產隊的。周成貴他們家的周秀蘭，還有周成發家的周秀梅，以及胡東梁家的胡文明，高明成家的高青青他們，加上阿茶，有六七個。

  報名是在教室里報，今年大隊小學教一年級的是去年六年級的老師李明奎。

  他算是幾個老師裡面年紀最輕的，也是文化水平最高的，高中畢業。

  說是年輕，其實也不年輕了，也三十的人了，有兩個閨女，一個兒子。

  大的叫李冉冉，今年剛好也上一年級，小的那個才四歲，兒子就更小了，這會半歲，都還不到，走哪都還得讓人抱著呢！

  阿茶對他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因為他對學生特別的和藹，跟人說話的時候，聲音裡帶著笑，眼睛裡也帶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