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受不受得起，你都得受著

  窗間過馬，烏飛兔走。

  不知不覺，李纖雲在東宮又待了半年，她已經九個月了，身子越發不便，這幾日幾乎只待在寢殿了。

  這半年過得倒也還不錯，七公主和宋皇后……現在應該叫太后，總是過來陪她說話解悶。

  同時李纖雲也管著錦繁街的兩間鋪子，每個月也有幾百兩入帳，這是她生活里最大的樂趣。

  至於江臨簡，他總回來的，只是李纖雲依舊不想搭理他，但她不想繼續吵下去了。所以每每對著江臨簡，她都行大禮，恭迎太子殿下。

  最初一次，江臨簡直接氣走了。過了幾日再來，他就伸手把李纖雲提了起來，勒令她不要再行那種禮，可李纖雲自然不會聽他的，照樣行大禮。

  後來江臨簡也就索性當作沒看見，面對李纖雲的冷言冷語亦是不在乎了。還在寢殿歇了不少回，都是抱著李纖雲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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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無論如何，李纖雲依舊對他難展笑顏。江臨簡雖惱她如此，但後來終究也未再計較。李纖雲還有一個月就要臨盆，他最近來得勤了些，還親自瞧著御醫把脈。

  「皇后娘娘胎象極穩，陛下大可安心。」陶御醫跪下地上恭敬道。

  江臨簡立在窗邊，他三個月前舉行過登基大典，已經是名正言順的一國之君。他一身暗金色十二章紋窄袖勁裝，上頭還繡了蛟龍騰雲之態，此乃泯繡，乃中洲北承國邊境泯江一帶繡娘所繡，四國皇帝衣飾幾乎皆出於泯江，那一地乃中洲大錦朝時期司織局繡娘避難之處，過了幾百年，亦只有那一地後裔繼承了此等繡工。

  一件衣裳需要十個泯江繡娘繡半年之久，是用錢財再也買不來的。

  「阿追，賞。」江臨簡望著窗外淡淡道。

  阿追依言照做，陶御醫接過金子，恭敬叩頭：「謝陛下隆恩。」

  李纖雲則倚在貴妃榻上，手捧十二花神纏枝手爐，無意義地用小鉗子搗著裡頭的炭火，她如瀑青絲以魁絲髮帶簡單系起，她微微垂首，飽滿的天倉輪廓精妙，眉眼如畫似精心描繪，鼻若懸膽唇似丹朱。

  只是她臉上略有浮腫，身子也豐腴了些。懷胎十月，胖些也正常，她亦不在乎外表，故而並不在意。

  「娘娘，奴婢替你弄吧。」阿茵見她搗著炭，恐燙著哪裡，低聲道。

  「我自己來。」

  江臨簡聞言徑直走了過來，一把將那手爐奪過來，遞給了阿茵：「拿下去。」

  阿茵顫巍巍地接過，低頭退下了。

  李纖雲這才微微抬首，她淡漠地掃了一眼江臨簡，「陛下，臣妾乏了，請回吧。」

  「這是朕的寢殿，回哪去？」江臨簡立在榻邊，劍眉輕挑。

  「這是東宮，陛下該去玄光殿。」李纖雲不咸不淡地一笑，「我只是住在東宮的一個無名無分之人。」

  江臨簡眉間輕蹙：「你也該鬧夠了，我已下了詔書，你就是東臨的皇后。」

  「臣妾……」李纖雲抬眸，溫婉一笑，「出身微寒，受不起。」

  「受不受得起，你都得受著。」江臨簡已經對她的話習以為常，他在榻上坐下，伸手將她攬到懷裡，她身上有一股說不出的馥郁芬芳。

  李纖雲擰眉，欲掙脫，可對方魏然不動。江臨簡輕笑著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等你生下孩子，身子養好了就搬去玄光殿陪我。」李纖雲之所以還住在東宮，不過是肚子漸大，一是搬宮苑不方便，二是恐她搬去了不適應。

  「我不去！」

  「終於自稱是我了？」這半年裡，江臨簡已經快被磨沒了脾氣，「好了，以後咱們就和好了。」

  「誰和你咱們？」李纖雲怒了，她抬起腿踹在江臨簡肚子上，「滾！」

  江臨簡本是可以躲開的，但他一動不動任她踹了上來，這自然是一點兒也不痛的，他還笑著道：「若踢我能解氣，就多踢幾回。」

  「……滾。」李纖雲感覺自己一腔怒火似打在了棉花上，其實這段日子她好像看江臨簡又有了些情感，不似之前那般萬念俱灰。可終究覺得不該再給他機會，所以才會對他發火，可他油鹽不進，當真是可惡。

  「你如此愛發脾氣，也不怕嚇著腹中孩兒？」江臨簡摸了摸她的肚子，「好了，莫氣了。」

  「……」

  最近他的脾氣怎麼越來越好了？

  。

  已入了冬，北風呼嘯。

  程幼宜抱著桑結，走在東臨皇宮的九曲迴廊里，不知不覺，竟在這裡住了這般久，經歷了東臨國易主。

  但是沒辦法，裴桓收到長善仙人送來的信，道麒麟就在東臨皇宮。他便怎麼也不願意走了，拼命要去尋麒麟。只是他腦瓜子實在算不得聰慧，在東臨皇宮瞎躥了半年多了，也毫無頭緒。

  最近他越發暴躁易怒，回了宮無事就對著她辱罵一番，偶爾還會動手，這些她已經習慣。她總會不著痕跡地把裴桓的憤怒轉移到鬱金身上，因鬱金出身低微，裴桓待她極不客氣，服侍稍有差池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前幾日還一腳把鬱金踹暈了過去，若非程幼宜喚來御醫，鬱金興許就那樣去了。只是程幼宜救鬱金絕非好心，只是宮裡多個人，倒也替她擋了不少麻煩。

  比如裴桓不需要她每晚服侍，發脾氣時也不會只找她一人。

  所以鬱金還是活著比較好。

  程幼宜對自己的夫君越發沒了感情，甚至已經只剩下厭煩。她每日傍晚，落日熔金暮雲合璧之時，就愛帶著桑結去那偏僻的蓮池邊遊玩，桑結很喜歡那裡。

  江臨簡……東臨國的國主亦喜歡那裡，她在蓮池邊碰見了他好幾回，他待她總是那般溫文爾雅……

  每每想到他，程幼宜總是有一種不甘，不知何故，她總覺得她與江臨簡就該有一段宿世因緣，她甚至夢見過江臨簡將她從裴桓身邊奪走，將她囚jin，只求她能愛他。

  他甚至不介意她已生養過孩子，要娶她為妻……程幼宜自幼早慧，從未做過此等懵懂閨閣少女的夢，不知何故，她竟覺得那夢有幾分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