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寵婢

  李纖雲見他說話聲音雖說得上溫和，卻冷著臉，於是立刻依言在車夫的攙扶下回去了。

  接下來，隊伍一路平穩行進，李纖雲和念念還有皓月在馬車裡吃吃玩玩，好不自在。

  而那個晏兒和江見籬乘了一路的馬，直到午時停歇用膳時才跟著江見籬一齊下了馬，下了馬依舊攬著江見籬的胳膊，嬌嬌軟軟小鳥依人。

  李纖雲下了馬車，就牽著皓月跟在江臨簡身後，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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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兵把酒家團團圍住，幾人在店內坐定，店家老闆哆嗦著來問兩位大人要什麼菜。

  「你想吃什麼？」江臨簡望著李纖雲，問道。

  李纖雲覺得自己點菜不大合適，便低聲道：「我什麼都吃。」

  而江見籬那邊，晏兒靠在江見籬身上，嬌聲道：「殿下，晏兒想吃紫蘇蝦。」

  江見籬面上含笑，「好，你想吃什麼便對老闆說。」

  晏兒撒嬌道：「我就想對殿下說。」

  二人一番調笑，看得李纖雲分外尷尬，因為她和江臨簡和這二人的關係是一樣的，人家熱火朝天，自己這邊卻安安靜靜，倒顯得詭異。

  江臨簡替李纖雲點了冬筍火腿和豆沙糕，江見籬又點了幾個旁的菜。待店家顫巍巍地退下，江見籬才對江臨簡道：「三皇弟心尖兒上的人似乎不大愛說話。」

  「她怕生。」江臨簡言簡意賅地敷衍道。

  江見籬又看向坐在李纖雲身邊的皓月，「這孩子是……她的弟弟？」

  「回殿下的話，正是民女的弟弟。」李纖雲趕忙回應，說著摟緊了皓月。

  「倒是個活潑的孩子。」江見籬笑了笑，又對江臨簡道，「今晚便能到寧城了，那裡我有一處溫泉山莊，不如就在那歇腳吧。」

  「卻之不恭。」

  等了沒多久，菜就上來了，李纖雲佩服這店家的上菜速度，估計是見到這陣仗，不敢怠慢，愣是嚇出的速度。

  幾人用完膳，李纖雲又悄悄要念念去店家那打包了一些糕點，打算在車上一起吃。

  可她一起身卻被江臨簡牽著，一路被牽到了馬車上，而念念是個機靈的，見此情狀，就牽著皓月去了後面運東西的一輛小馬車上。

  「你怎麼也上馬車了？」馬車上，李纖雲奇怪地問道。

  「這段時日，你離瑞王遠些。」江臨簡坐在李纖雲對面，沉聲道。

  他竟忘了他三皇兄江見籬素來喜愛李纖雲這個年紀的少女，尤其是像她這般尚且帶著幾分稚氣又生得精美絕倫的。瑞王府里幾乎每年都會換一批十四五歲的妙齡少女，今日他帶著的那個女孩估計是剛得的新寵。

  今早江見籬看李纖雲的眼神，簡直都快看痴了。

  江臨簡不禁冷笑，他都替江見籬丟人。

  「好。」李纖雲十分乖巧道，畢竟見他心情不好，她也不敢說旁的。

  「方才可吃飽了？」江臨簡見她這般乖順，又想到江見籬身邊那個嘰嘰喳喳的麻雀，越發覺得李纖雲可愛可喜。

  他這麼問是因為方才在酒家，李纖雲許是顧及有外人在場，吃得十分秀氣。

  「沒，我要念念打包了糕點。」李纖雲萬分淡然道，「你要吃嗎？」

  「……」在吃這方面，她似乎真的不會委屈自己，江臨簡如此想到。

  江臨簡陪著李纖雲在馬車裡坐了會，又下去騎馬了，他素來不愛乘坐馬車。

  李纖雲又得以和念念、皓月一塊兒吃吃玩玩，一直歡度至夜幕降臨。

  夜色甚濃時，隊伍才行至寧城的一處溫泉山莊，這屬於江見籬的私產。

  此地地處半山腰，晚間薄霧環繞似是仙氣飄飄。

  李纖雲一下馬車就被江臨簡牽著，念念則帶著皓月跟在後頭。

  山莊裡一位婢女引著幾人來到一處院子，「允王殿下，請。」

  江臨簡牽著李纖雲來到院子的主屋，屋內一應俱全。

  地上鋪的是相思方紋木地板，梨木雕花香案，後頭是一張弦絲雕花貴妃塌，牆上掛了一副春塘柳色圖。

  坐邊立一面紫檀嵌石屏風，裡頭便是閨房，一套黃梨花木雕花桌椅和龍鳳呈祥紫檀床，床邊鋪了一張獸皮地毯。

  屋裡還有地龍，應當早些時候就有人在外頭燒火，現在地板上已經暖烘烘的了。

  皓月被念念帶到旁邊的屋裡了，所以現在這屋裡只有李纖雲和江臨簡。

  「待會你用完膳，要念念陪你去泡溫泉。」江臨簡坐在雕花椅子上，望著倒在床上放癱的李纖雲道：「我可能晚些回來。」

  剛剛進來的路上，李纖雲聽江見籬提到似乎有寧城的屬下來拜見，喊江臨簡一起去飲酒。

  李纖雲躺在床上，扭頭望著江臨簡輕輕「嗯」了一聲，又道：「那晚上要念念帶著皓月睡吧。」臨睡前她替皓月綁一下額頭，叮囑念念別解開就好。念念便不會解開，即便瞧見了那個胎記，她也只會作沒瞧見。

  這裡是江見籬的溫泉山莊，奴僕也都是他的人。若是她同江臨簡分房睡，只怕會引起懷疑。

  話說她幹嘛還替江臨簡著想啊，就看在他待自己還不錯的份上吧，做做好人，回了皇都再從長計議。

  「晚上我睡貴妃榻。」江臨簡顯然明白了李纖雲的用意，如此說到。他望著床上那身量稍顯不足的少女，她年紀尚小，卻依經如此穎悟絕倫，腦袋也不知道是怎麼長的。

  燈火下，在床上蜷成一團的少女越發顯得小巧，一截皓腕從寬大的衣袖裡露出，垂在床沿，一隻纖細的手肌理細膩瑩徹，卻傷痕累累。

  那隻手他牽過握過，有些粗糙。那是她自幼做粗活的印記，他未曾見過哪個女子的手是這般，能在他跟前端茶倒水的婢女也皆是不曾做過粗活的，手上臉上有傷痕胎記的也不會被派去端茶倒水。

  想到這，江臨簡心裡越發柔軟，似春池裡遺留下的碎冰頃刻間融化了。

  待回了王府，只要她不離開，她想做什麼都隨她吧。

  。

  冬夜的溫泉池霧氣騰騰，散發著一股說不上來的好聞味道。

  李纖雲不好同皓月一塊泡溫泉，就要念念陪著皓月玩，自己要一個山莊的婢女引路過來了。

  初下水時感覺有些，但適應了十來秒，就變得能忍受了。李纖雲剛能適應，就有婢女送來了一碟子點心和一碟水果，還有一壺茶水。

  李纖雲靠在溫泉邊上，閉著眼睛，山間空氣異常清新，沁人心脾，冬夜山上寒涼，她身子卻浸在溫熱的溫泉水裡，不一會兒額頭上就沁出細密的汗珠。

  她從水裡站起，爬出溫泉，在池邊扁平的石頭上坐下，身上圍了一圈浴布。倒了一杯方才送來的茶水，慢慢飲下。

  「哎呦，這可嚇我一跳。」一個女聲陰陽怪氣地從門口傳來。

  李纖雲回過頭，只見晏兒正帶著一個高個兒婢女朝這走來，她嬌艷的臉上帶著幾分不屑，用眼睛斜睨著李纖雲，道：「原來是你，我一進來就想這可是瑞王殿下的溫泉山莊，怎麼有勾欄里的貨色在呢？」頓了頓，掩口輕笑，「纖雲是吧，你是允王在勾欄里買來的嗎？這般坐在溫泉邊，真是不堪入目。」

  「你家住勾欄里，才張口閉口就是勾欄嗎？」李纖雲喝著茶，眼皮都未抬一下。

  「你……你說什麼？」晏兒沒想到這個白日裡柔柔弱弱沒說幾個字的女子竟會對自己反唇相譏，一時語塞。

  「我家夫人也是你能污衊的？」晏兒身後的高個兒婢女倒是反應快，她衝到前面，叉腰對著李纖雲道，「我們家夫人可是孫長河孫大將軍送給瑞王殿下的，待回了皇都，必然要當側妃的，你是什麼東西？沒名沒分的玩意！」

  李纖雲聞言不禁笑了，是將軍送給江見籬的又如何，在王孫貴族眼裡，都只是件玩意罷了，像個物件。

  當然，她在這個世界，也是這樣卑微到塵埃里的身份。她不是笑晏兒的身份，而是笑她認不清自己的身份。

  李纖雲放下茶盞，倚在石頭上，朝那婢女盈盈一笑，「那你又是什麼東西，能對我頤指氣使？」

  婢女愣住，隨即昂起腦袋道：「我是代我家夫人說話。」

  「哦，看來你家夫人忽然啞巴了。」李纖雲慢悠悠說著，也不再看她們，褪下浴布，下了水裡。

  晏兒見她自顧自又入了水且光明正大罵自己，氣呼呼地也跑到溫泉邊，三下五除二脫下衣裳，猛地躍下水，「我打……啊！」由於入水太快，她一時不能適應水溫，燙得往岸上爬去，又因動作太猛，撐了幾次腿也沒抬上去。

  「你個蠢東西還不快拉我！」晏兒斥道，那婢女這才如夢初醒，蹲到池邊抓著晏兒兩條胳膊往上拖，可晏兒又燙得一直亂動，婢女拖不住，拖到一半又把晏兒滑到了池中，她的鼻子磕到了池邊的石頭上，她尖叫聲劃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