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雲夫人

  念念見狀，趕緊道，「殿……殿下，奴婢幫夫人穿鞋吧。」

  江臨簡看了眼念念，又對李纖雲道：「是阿追一路帶她來了東臨國。」頓了頓，「我同阿追還有事要議，你待會想吃什麼就命人去做。」

  阿追……阿追也到蓮縣了？李纖雲暗嘆不愧是阿追，自己平安回來也就罷了，還如此貼心地把念念一起帶回來了。

  

  「殿，殿下慢走。」李纖雲想了想，決定就跟所有人一樣喚他殿下。

  江臨簡掃了她一眼，未做言語，轉身離開了。

  房裡只留下李纖雲和念念二人，念念先是服侍李纖雲起床，期間把自己這一路經歷大致說了一通。

  原來那晚念念在屋裡聽見李纖雲被裴桓捉走了，她不敢輕舉妄動，就躲進了房間的床底下，直到外頭沒了動靜她才爬出來。她隱約聽見了李纖雲和裴桓的對話，什麼皇陵什麼麒麟，她不大明白，但還是尋了輛馬車趕到皇陵。

  沒想皇陵門口守衛森嚴，她只得在皇陵附近直打轉，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結果就碰見蓬頭亂髮的阿追，阿追那時和江臨簡走失，剛從皇陵重重守衛間逃出來。

  阿追本不想帶著念念，他心急如焚想去找主人，可皇陵實在進不去，只得任念念跟著。二人等了兩日，見守衛並無鬆懈的意思，知道江臨簡和李纖雲必然沒被捉住，而且官兵四處在路上尋人，便猜想二人幸許已經逃出。

  於是阿追就帶著死也不肯離開的念念一路趕回了東臨國，來到蓮縣。不想昨天白日剛來，今天一早就聽聞有人說昨夜允王殿下來了蓮縣，陳知縣親自迎接。

  這才和阿追連忙趕來了。

  李纖雲聽完亦感到有幾分神奇，四人行程僅差了一日，便沒碰上，若是碰上該多好啊，自己就不必和江臨簡吃吃喝喝都在一處了。

  「姨……夫人，早膳您要吃什麼。」念念還不大習慣改口，她其實今早在來的路上才聽阿追告知了少爺的身份，她都嚇死了，不過本來在綿涼客棧時也接受了自己主人是別國細作的事，倒也有些經驗。

  故而這不到半個時辰，也已經全然接受了。她並沒有什麼家國情仇觀念，她生來就因家裡貧寒被賣為奴婢，在之前那戶商戶人家，儘管她永遠笑臉迎人儘管她做事盡心盡力，也討主人歡心，可她總被旁的婢女嫉恨，被誣陷被欺辱，最後自己落了個被發賣的下場。

  雲姨娘……雲夫人就不一樣，她待自己簡直不像對下人，她這般平易近人，念念想也許再也遇不到這樣的主人了。

  所以離開原來的國家也無所謂，反正在那裡她也沒有什麼好的回憶。

  .

  李纖雲穿戴好，就去隔壁房把皓月喚起來了，皓月睡覺額頭上亦系了布帶，應是昨晚江臨簡替他系的。

  念念帶著皓月洗漱穿戴，她雖好奇皓月的來歷，卻也沒問。其實她也不知道李纖雲究竟去皇陵做什麼了，但她知道有些事不用太清楚。

  「姐姐，我餓了。」穿戴整齊的皓月揉著惺忪睡眼。

  念念道：「小公子莫急，早膳就快送來了。」

  李纖雲想了想，還是對念念解釋道：「這是我和殿下路上救的孩子，對旁人就說是我弟弟吧。」很蹩腳的謊言，但無所謂，她不需要念念相信，只要明面上有個說法就行了。

  「好，以後奴婢就喚他小公子。」

  早膳很快就送來了，白肉胡餅、燒鹿肉、花膠雞湯、還有一盤蜜糕。

  李纖雲覺得有些豐盛，於是拉著念念，和皓月三個人一塊吃了這頓早膳。

  用完早膳，李纖雲要念念去打聽了江臨簡在不在府里，念念去院子外頭轉了一圈，回來道：「殿下和阿追出府了，說是去……去軍營了。」

  蓮縣地處邊境，自有軍隊駐紮。

  李纖雲也不知道江臨簡去軍營做什麼，好像他三皇兄江見籬的軍隊在這？不過先不管了，他難得不在自己身邊，倒是可以趁機出去探查探查東臨國的風土人情，想逃離江臨簡，首先也得把後路想好。

  當聽聞她想出去，陳知縣親自趕來了，他帶了兩個人高馬大的捕快給李纖雲差遣，還安排了一輛馬車。

  李纖雲暗暗吐槽陳知縣竟如此興師動眾，但也沒法回絕，只得大張旗鼓地出街了。

  她帶著皓月和念念乘坐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蓮縣最繁華的街道，說是最繁華的街道，其實也就只有零星幾個酒家，還有幾間當鋪、布莊、錢莊等。

  李纖雲下了馬車，那兩個捕快寸步不離，讓她覺得分外不自在，仿佛自己是什麼重刑犯。而且這也太扎眼了，路上行人對她這邊側目紛紛。

  於是她掏了些銀子拜託兩個捕快大哥在街頭等她就好，反正這條街這麼短，一眼就能望到頭。

  「夫人，您想去哪裡啊？」念念牽著皓月，頗有疑慮的看著李纖雲。

  「當鋪。」李纖雲小聲道，「換些私房錢。」之前江臨簡扮作「薛衡」時給自己的珠釵首飾她一路背著，現在也該物盡其用了，反正江臨簡也不在乎這些東西嘛，就當自己救他的感謝金了。

  念念這才把目光放到李纖雲手上提的小包袱上，她就奇怪夫人帶的是什麼東西，原來是要當掉的珠寶。

  可是夫人現在都跟了東臨國的……允王殿下了，其實她對於本來的少爺變了張臉還不大適應，若非阿追今早路上跟自己解釋一通，她實在不敢相信。

  她一路上甚至都擔心自己知道了那麼多不該知道的事，會不會被殿下殺了滅口，但還好阿追帶自己見殿下時，幫自己說話，道既然自己對夫人如此忠心，倒也不必擔心她會背叛。

  阿追還真是個不錯的人，雖然天天冷著張臉。

  扯遠了，夫人既然跟了殿下，幹嘛還要當東西？

  念念帶著疑慮，牽著皓月跟李纖雲進了當鋪，又看著她家夫人十分嫻熟老練地跟當鋪老闆一番講價，最終從五百兩提到八百兩把那些首飾賣了。

  看得她目怔口呆，夫人之前明明是侯府的婢女，應當也甚少出府，怎麼還會討價還價，當真是……厲害啊。

  李纖雲望著手裡兩張銀票，一張五百，一張三百。她覺得萬分安心，把三百那張揣到了懷裡，五百那張疊起來攥在手裡，對念念道：「我們再去錢莊。」

  錢莊就在當鋪對面，李纖雲一走進去，就瞧見裡頭站了四個人，其中中間的男子有幾分眼熟，一身鼠灰色練斯挑花錦面的氅衣，俊俏卻黝黑的臉……白箏？

  李纖雲止住腳步，想出去卻已經來不及了，白箏朝她喊道：「沐姑娘，好巧。」話是客氣話，語氣卻不怎麼友好。

  「……好巧啊。」李纖雲應著，發現白箏周圍站的幾人都是商隊的人。

  白箏上下打量著她，見她已經沒再穿一路上來回穿的兩件衣裳，而是著一件米白色敷彩面的棉袍，只是這衣裳並不合身，且也並不名貴。

  又看了眼皓月，見他身上衣服也只是尋常料子，心道還以為她那哥哥是什麼來頭，上回都不敢亂動手，現在到了東臨國，給弟弟妹妹換的衣裳還都是這等貨色。

  想來就是小門小戶的武夫，不必忌憚，還真巧，時隔一天居然在蓮縣碰上了。

  「你來錢莊，怎麼你哥哥也不陪你？」白箏挑眉道。

  「哥哥去軍營了，但有兩個什麼差大哥陪著我們，白哥哥你還是快走吧。」皓月忽然說話了，句句是重點。

  軍營、差大哥？白箏聽得一頭霧水，只當是小孩子亂說話，朝他身邊一個高壯男子使了個眼色。

  高壯男子會意，立刻朝三人衝來。李纖雲沒料到他會在光天化日之下要人捉自己，轉身拽著念念和皓月就往外跑。

  一出錢莊，她就往街頭跑，大叫：「差大哥！」

  那兩位捕快一直站在街頭盡忠職守地候著，畢竟知縣大人吩咐過這位夫人可允王殿下心頭上的人，可一定要看好，磕了碰了都是要命的。

  他們小小捕快，何來有機會和皇族打交道，接到這個差事自然是誠惶誠恐，不敢有絲毫差錯。方才這夫人命他們在街頭候著，他們可都急壞了，但又不敢逆了她的意，故而只有不敢有絲毫懈怠地在街頭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此番一聽見夫人大呼「差大哥」，二人立即以躡影追風之勢殺了過來，一個捶頭一個踹腿，把夫人身後那個彪形大漢打倒在地。

  「裡面那些人是一夥的，把他們都抓起來！」念念指著錢莊對兩個捕快道。

  「等……」李纖雲本想阻止，因為她今日出行動機不純，若把白箏捉回去，江臨簡必然會知道。可是她怎麼阻止呢！難道說這些人是和自己鬧著玩？

  罷了罷了，他又不會把自己吃了。

  白箏見到真的冒出來個捕快，嚇了一跳，隨即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差大哥，剛剛是誤會，都是誤會。我與那姑娘是舊識，打個招呼而……」

  但其中一個差大哥根本沒聽他說，而是用劍對著他，喝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