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你這般成何體統，跟我回去

  李纖雲穩了穩心神，江臨簡的真實樣貌裴桓不知道，可她的樣貌裴桓知道啊，這些官兵手上的畫像必定有她的。可是若不掀帘子估計更會讓官兵起疑心。正在她猶豫之際，皓月卻衝上前掀開帘子，「您有什麼事嗎？」

  本亦做好若李纖雲被認出，就帶著李纖雲和皓月直接殺過去的江臨簡見狀，即刻故做惱火狀，呵斥道，「不得無禮。」又回頭對著馬車裡面道，「你在裡面做什麼？也不管好他？」

  李纖雲立即會意，把皓月往裡一扯，大聲道，「你給我老實點，不然我可成了撒氣的！」

  那官兵見是夫妻吵架，更覺厭煩，王爺下令要找的事是一個異族男子和一個十四五的貌美女子，還有一個十歲左右的男童，那男童還沒畫像。

  而這男子不是異族人，馬車裡的女子既然有了這般大的孩子，必然年歲不會小，而這孩子也就七八歲的樣子，全部都不符合。

  何況又是商隊裡的，這隻商隊通關文牒齊全，想來不會是他們。於是官兵煩躁地擺擺手，示意他們過城門。

  待過了城門，李纖雲鬆了口氣，她攬著皓月，「方才哥哥和姐姐都不是故意凶你的，抱歉。」

  

  皓月點點頭，「嗯，我聽得出來，姐姐我沒生氣。」頓了頓，他怔怔地看著李纖雲，「姐姐，我們是不是在……逃難？」

  李纖雲一愣，隨即摸了摸皓月的腦袋，「嗯，你害怕嗎？」

  「不，只要和姐姐哥哥在一起，我就什麼也不怕，我不想回到地宮。」皓月說著靠到了李纖雲懷裡，「姐姐，你會一直陪我嗎？」

  「嗯。」李纖雲應著，心下卻祈求著江臨簡日後能找個溫和可信的人照顧皓月。

  出了城門，就不是南寧國的地界了，接下來一路跟著商隊，便能平安抵達東臨國了。只是接下來要在荒山里行駛好些時日。

  。。

  接下來，一路安穩。只是路經之地，越發蒼涼，又是凜冬之際，連棵綠色的樹都難以得見，李纖雲第一次真切地見識到什麼是荒山野嶺。

  每到夜晚，商隊便會停駐，就地安營紮寨。白箏亦很大方地分了一個營房給李纖雲江臨簡，那是他在南面邊境的大漠買來的，是當地人住家之用的營房。

  江臨簡給了白箏不少銀子，當作這些時日三人的餐宿費，白箏倒也不推辭，直接收下。

  直到在荒山野嶺第七日，這日是臘月三十，即除夕之夜，然商隊仍在不毛之地。

  故而至落日熔金薄暮冥冥之時，白箏便下令今日早些歇息，大家一塊過個年，好好慶祝一番。

  商隊的諸人手腳麻利地紮營、生火。

  一炷香時間後，數十座營房就佇立在這荒地野嶺間。牛皮製的營房圍作一個圓形，中間的空地上生起了篝火，白箏的奴僕開始備肉燒烤。白箏還命人搬出了數壇酒。

  暮雲合璧，淡月孤星。

  茫茫夜色里，周遭無一家燈火，然眾人圍著篝火推杯換盞大快朵頤。李纖雲坐在一塊獸毛墊子上，就著西域的葡萄酒吃了一塊烤羊排，葡萄酒醇馥幽郁，僅撒了粗鹽的羊肉在這番場景的薰染下亦十分美味。

  兩杯葡萄酒下肚，李纖雲覺得渾身都暖和了，前方篝火迎面襲來陣陣熱風，一點兒也不冷了。

  她朝身側的江臨簡看去，火光下，他的側顏染上一層橙色的光，優越的眉骨和鼻樑的輪廓是那樣完美，眸若星辰鬢若刀裁，冬夜裡寒涼的風拂起他幾許髮絲，他仰面飲下一杯葡萄酒，頗有幾分江湖少俠的韻味。

  似是察覺到李纖雲的目光，他亦朝這邊看來，二人目光相互觸及，「還要吃肉嗎？」前方有幾個壯年男子在火邊烤肉，若需要可以自行去取。

  李纖雲搖搖頭，「不必，飽了。」她指著在篝火邊蹦蹦跳跳的皓月，「皓月真開心啊。」小孩子總是無憂無慮，真好。

  這時，人群里忽而爆發出喝彩聲，尋聲望去，只見一名胡姬著正紅色胡人服飾從營房那邊緩步走來，這正是那是在客棧坐在白箏身邊的女子，這李纖雲聽商隊裡其他人說過，她是白箏此番在西域斥重金買下的舞姬，身姿曼妙桃花玉面，皮膚也是胡人里罕見的白皙，據說能歌善舞，還會說中原話。

  「今天是除夕，讓阿古卓娜為大家獻舞助興。」坐在旁邊一塊獸皮墊上的白箏朗聲道，「長生，阿諾，備樂。」

  被喚到名字的兩個奴僕領命後，不知從什麼地方翻出了一把長笛和胡琴，站在篝火邊開始奏樂。

  伴隨著悠揚且愉快的不知名樂曲，阿古卓娜扭動腰肢，胡裙修身勾勒出她纖細楚腰，腰上系的異族掛飾環佩叮鈴，絳紅色的頭紗被夜風吹起，更添幾分風情。

  阿古卓娜的舞蹈自由奔放，讓篝火邊這個女子甚少的商隊隊伍氣氛更加歡暢，有幾個年輕男子亦是放下酒盞，圍著篝火載歌載舞，剩下坐著的也不禁哼唱起不知名的曲調。

  「姐姐，你陪我來玩嘛。」皓月從篝火邊跑過來，他的小臉被火烘得紅撲撲，他抓去李纖雲的手，「好好玩呀。」

  許是喝了不少葡萄酒，李纖雲此時興致也格外高昂，她甚至都沒看江臨簡一眼，就爬起來和皓月去篝火邊加入了舞蹈。

  這幾日荒野之行，她總是悶在馬車裡，晚上待扎了營，也就簡單洗漱一番便睡了，根本沒有這般放鬆過，周遭歡樂喜慶的氣氛讓她不禁手舞足蹈，學著諸位男子跳了一會兒，她又覺得有幾分不得勁，便跟著阿古卓娜跳起西域舞。

  前世她曾為了減肥，學過一兩年印度舞，也算有些基礎，跳得雖遠不及阿古卓娜，卻也有模有樣。

  篝火邊的少女烏髮及腰，未作任何修飾。此時她靨紅展笑艷若桃李，嬌小玲瓏的身軀包裹在寬大的茜色棉袍里，伴隨著舞樂搖曳身姿，較於阿古卓娜亦別有一番嬌憨之風韻。

  「你真可愛。」隨樂起舞的阿古卓娜用不大標準的中原話道，她捉住李纖雲的手，帶著她一塊跳起來，「你幾歲了？」

  「十五歲。」其實李纖雲也不大清楚原身的具體年齡，只是推算出來的。

  「我十六歲，比你大一些。」阿古卓娜跳得慢了些，「你的哥哥長得真好看，他有妻子嗎？」

  李纖雲聞言朝江臨簡看去，見他亦看著這邊，借著篝火的光亮，可以看見他俊美的臉上似有陰霾，眸光凌厲，正看著她。

  但她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她此刻酒酣耳熱，並不能顧及許多。她朝阿古卓娜笑了笑，「沒呢，你喜歡他？」

  「如果不是白公子，我很願意嫁給他，做他的妻子。」阿古卓娜展顏一笑，說著還朝江臨簡送了一個秋波。

  李纖雲忍不住笑出了聲，她又朝江臨簡看去，見他劍眉微蹙，臉色比方才又冷了幾分，於是笑得更歡了。

  她神形皆美仙姿玉色，如此開懷而笑，引得篝火邊的不少男子頻頻側面。不過其實自她開始跳舞，就一直被許多人盯著，只是現在美人醉酒之態似比跳舞更加難得。

  然李纖雲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她跟著阿古卓娜扭動腰肢笑得肆意飛揚。可忽然，她的手臂猛地一疼，她輕呼一聲，抬眸望去，只見是江臨簡，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還大力地拽著她的胳膊。

  「你拽我幹嘛？」李纖雲笑著問道，「想一起跳嗎？」

  江臨簡眸光凌厲，他直勾勾地看著面前滿面酡紅的少女，她似對自己的惱意渾然未覺。

  「你這般成何體統？」他冷聲道，說著對周圍掃了一圈，本來喜笑顏開看著這邊的人登時都不敢再看了。

  「……我怎麼了？跳個舞而已。」葡萄酒的後勁讓李纖雲不大清醒，「你這樣跟我爸似的，沒意思。」

  「跟我回去。」江臨簡見她已經胡言亂語，便拽著她就要回營房。

  這時，一直看著篝火這邊熱鬧景象的白箏趕了過來，「沐兄，令妹年紀尚小，又吃了酒才失了態，今夜是除夕，你別動怒。」

  「我知道。」江臨簡嘴上應著，卻還是輕而易舉地拖著小巧的李纖雲往營房走去。李纖雲踉蹌地走著，卻仍笑得絢麗，還朝白箏擺了擺手，「嗨，靚仔。」

  白箏定定立在原地，儘管他不明白「靚仔」是什麼意思，可是沐姑娘是真的特別，一般中原女子都矜持端莊，不會像她這般圍著篝火翩翩起舞，但她又不似胡人女子那般熱情奔放，她跳舞不像跳給別人看，不似為了討好誰，只是她想跳罷了。

  他原本第一次看見沐姑娘就驚為天人，儘管他閱遍美人無數，然沐姑娘皎若秋月端麗冠絕，生得如巫女洛神，卻又粗布麻衣，更顯出她仙人之姿。

  現在他又發覺，她不單生得美，還那般特別。

  「白哥哥……」

  一個聲音將白箏的思緒拉了回來，他一看，是沐姑娘的弟弟。

  「我要不要去哥哥姐姐那？」男孩手裡抓著羊排有些猶豫，哥哥似乎生氣了，可他又不大敢去。

  白箏想了想，沐兄正在氣頭上，若這弟弟去了可能也要受牽連，於是道，「沐小兄弟，你就在這玩吧，別擔心你姐姐，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