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幾億光年前（二）

  莫雷元帥臉上浮現出幾分憂慮，似是想到了那殘酷的過去。

  「那時候，高等蟲族的生育率還沒有像現在這樣極端，哪怕是這樣，也比不上低等蟲族的繁殖和生長。」

  莫雷元帥繼續說著，將幾億年前的一切，那些隱藏的秘密，那些不想承認，又必須承認的事實。

  他說，低等蟲族們繁殖的太快，高等蟲族創造了家園，建造了屬於自己的國家，培養屬於高等蟲族的攻擊力量。

  啾娜知道，這是初代的聯邦帝國，而那個王蟲，是尤崇。

  「您一開始，也是高等蟲族嗎？」啾娜忽的問。

  莫雷元帥頓了頓，「是。」

  「這是宇宙的恩賜。」

  

  「就算高等蟲族拼了命的進行抵抗，蟲潮的肆虐卻也總是在威脅著我們，我們不斷的更換星球，躲避低等蟲族，哪怕如此，我們的同伴也在一直失去。」

  「我跟尤崇，都是能力比較強的雄蟲，最後也理所應當的被推選出來成為領導者，我也是在跟尤崇相處時才知道他有個妹妹，也才因此認識的尤雙，與她相愛。」

  啾娜皺了皺眉，「宇宙的恩賜……是什麼意思？」

  莫雷看了他一眼，「字面意思。」

  「聯邦帝國雛形初現，王蟲的選擇卻一直推選不出來，因為無論是我，還是尤崇，都有能力登上那個位置。」

  「聯邦帝國不可以沒有王蟲，沒有王蟲的高等蟲族就是一盤散沙。」

  「也是在這個時候，我發現我的能力突然變得很奇怪。」

  莫雷：「……我擁有了控制低等蟲族的能力。」

  啾娜想到了尤雙房間的那張照片，那張高等蟲族和智慧蟲族的合照。

  「……蟲民推舉你當了王蟲？」

  小雌蟲猜測著詢問，幾億光年前不像現在，因為有過智慧蟲族的痕跡，所以啾娜在爆發能力的那一瞬間，會被當做異族處理。

  而幾億光年前，若是一個戰爭頻發的星際時代，能擁有一個可以操控敵蟲的能力者，那麼他會理所應當的被當做救世主。

  被視為黑暗中的曙光。

  莫雷元帥：「你猜的不錯。」

  ——

  幾億光年前。

  那時候的莫雷元帥還不是元帥，由他帶領派出去的小隊不幸發現了即將孵化的蟲卵區，哪怕莫雷反應極快的讓他們撤退，也沒有辦法阻擋已經開始逐漸孵化的蟲卵區。

  那隻小隊，加上莫雷元帥，只活下來了四個軍蟲。

  而那三個軍蟲，則是因為極度絕望下，他衝著那隻往同伴身上的低等蟲族喊了一聲住手，那隻低等蟲族竟神奇的停下了動作，放過了那唯三的高等蟲族。

  由莫雷元帥為初始。

  後面高等蟲族中，又逐漸覺醒了與他相同能力的蟲。

  他們與平常奔赴戰場上的那些普通高等蟲族的區別，便是可以操控低等蟲族、憑空瞬移、力量增強等等。

  這些特殊的高等蟲族，被後蟲稱之為「智慧蟲族」。

  他們稱之為這是宇宙的對高等蟲族飽受低等蟲族迫害的，憐憫的恩賜。

  有了智慧蟲族的出現，整個高等蟲族得以喘息，眾蟲已經忘了尤崇的存在，他們的眼中唯有莫雷元帥一蟲。

  破舊的房間內，是聯邦帝國又一次大規模遷移逃命過來的新地方，舊門框嘎吱嘎吱作響，甚至還掉下來了一個角。

  尤崇紅著眼眶問莫雷，「為什麼我不會擁有這種能力？」

  「莫雷，你是第一個覺醒這種能力的蟲，你一定知道些什麼。」

  莫雷無數次甩開尤崇攥向他脖頸處衣領的手，「我說了，我不知道，這是隨機的。」

  莫雷皺眉，眉宇疲憊，他無法理解昔日的好友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尤崇，你實話告訴我。」

  「你想要的，到底是給高等蟲族們一個避難所。」

  「還是想要那個地位。」

  回應他的是尤崇帶有狠厲的目光。

  答案是什麼，已經不言而喻了。

  至此，尤崇和莫雷算是徹底撕破了臉皮。

  莫雷領走前警告尤崇，「雙雙很崇拜你，一直把你當做最敬佩的哥哥，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其他蟲，但是你也別讓雙雙失望。」

  尤崇嘲諷輕笑：「好啊，我做聯邦帝國的王，你做我最忠誠的手下，我就不會讓她失望，畢竟尤雙也是我唯一的妹妹。」

  ——

  啾娜聽著莫雷元帥的講述：「所以你答應了？」

  莫雷搖頭，「我沒有，他當時太不可理喻了。」

  「那是為什麼……」

  啾娜想到了那個實驗室，尤崇一定是在暗中研究著如何控制智慧蟲族。

  忽的，啾娜腦中靈光一閃，「因為尤雙也變成了智慧蟲族？」

  莫雷點頭，「對的。」

  ——

  又是一次賭上性命的戰役，精神力量透支的莫雷元帥撐著身軀回到了聯邦帝國，尚未休息，便聽到了尤雙也覺醒了能力的這件事。

  瞳孔驟然緊縮，他的腦中剎那間就閃過了尤崇的臉。

  尤雙有危險。

  這是莫雷的第一反應。

  顧不得腦中刺痛的精神波動，他腳步踉蹌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尤雙的帳篷里。

  漂亮的雌蟲身上穿著灰撲撲的衣服，看到他時卻難掩眸底的驚喜。

  尤雙說：「莫雷！我也有精神力了，這樣我就可以去前線幫你了，還有就是……我的力量好像跟你們的都不太一樣。」

  雌蟲說著臉上浮現幾分尷尬，似是羞愧。

  看到安然無恙的尤雙，莫雷腦中緊繃的一根弦啪的斷了，視線一黑，栽倒在尤雙的懷中。

  根本顧不得尤雙說的話。

  「莫雷！」尤雙擔憂大喊。

  當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腦中針扎的感覺全然消失，甚至清爽的讓他發愣。

  就像驚雷四起的天空下，洶湧的不斷翻滾的海水被驟然平息，變得風和日麗起來。

  「我這是……？」

  恰好尤雙拿著一個破舊的碗走進來，碗的邊緣甚至還缺了一個角，裡面倒半滿水，見莫雷醒來，連忙將碗湊到他的唇邊。

  「你醒了！」

  莫雷：「雙雙，是你做的？」

  莫雷元帥震驚的看著她。

  尤雙遲疑了一下，不太好意思的嗯了聲，「……我好像是唯一的治癒系誒。」

  初代智慧蟲族們根本不懂得如何使用自己的精神力量。

  他們往往在不知道的時候就會將自己的精神力徹底透支。

  一旦透支，那麼就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字。

  不會死在低等蟲族的口器下，也會被自己的徹底崩潰的精神力量活活折磨到死，直到咽氣。

  精神力量的折磨。

  要遠比低等蟲族帶來的傷害要痛苦很多。

  畢竟，這種傷害不可逆，還會逐漸疊加。

  這天之後，莫雷去找了尤崇。

  以莫雷元帥為首的智慧蟲族，這天之後，成為尤崇最忠誠的一支隊伍。

  蟲民憤怒不解，認為尤崇能不配位，莫雷元帥才是最佳的王蟲蟲選。

  這樣說的蟲，通通被莫雷親自壓下去了。

  也是從那之後，尤崇成為聯邦帝國最高統治者。

  莫雷元帥，就只是元帥。

  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軍蟲」。

  有了治癒系的出現，智慧蟲族的傷亡大幅度下降，那些覺醒後的智慧蟲族們都很清晰的明白自己的下場，一日不解決低等蟲族，他們早晚都會因為精神力的暴亂而死。

  高等蟲族尚有活下去的希望。

  可智慧蟲族沒有。

  尤雙的精神力量有限，每天能治療的蟲更是寥寥幾個。

  他們這些覺醒後的智慧蟲族默認的給自己排了個序號，能力越高的，能為高等蟲族帶來更多希望的，排在前面。

  而排在前面的，才可以接受尤雙的精神治療。

  莫雷的序號每天都是第一個。

  ——

  「這不是長久之計。」啾娜心情有些沉重，因為她早就知道了莫雷元帥等蟲的結局。

  也知道那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名叫尤雙的雌蟲的結局。

  莫雷元帥輕笑，「是啊，所以我們造機甲了。」

  說著，他的眸色冷下來，話語都帶著幾分凌冽。

  啾娜微微睜大了雙眸，「您說……機甲？」

  在幾億光年前？

  ——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們必須研究出可以有效攻擊低等蟲族的武器，最好是能將我們自身的能力得到全方面的提升的武器。」

  作戰指揮室里，莫雷元帥似是更疲憊了些，眼底是肉眼可見的青色，也不知道到底是多少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是，我同意莫雷元帥的話，我們不能只靠精神力量去控制那些低等蟲族，精神力量早晚會枯竭，我們早晚會死在戰場上。」

  一個陌生的雄蟲出聲，他的左手臂完全消失，衣袖裡空空蕩蕩，眼底同樣疲憊一片。

  「該死的！那些可恨的蟲！難道就因為我們覺醒了力量，所以我們就該拼了命的奮戰在前線，那些沒有覺醒的，就理所應當的受著我們的保護嗎？！」

  在第一個出聲的雄蟲旁邊，是個年紀看起來比較年輕的雄蟲，他憤恨的雙手握拳砸了一下桌子，手攥的吱吱作響。

  「我們到底是為什麼什麼在戰鬥的！」

  沒有蟲回答他的話，亦或者說，在這裡的所有智慧蟲族都已經麻木。

  他猩紅了雙眼，「我們是他們的同胞啊……該死的……」

  有幾個不忍的智慧蟲族咬了咬牙，將酸澀咽進肚子裡，「行了，你還有家人呢，至少你的家人活著，這就是你的意義。」

  那蟲安靜了片刻，半晌又自嘲：「家人？他們還算的上家人嗎。」

  「不過是有一層血緣關係在。」

  「我們擁有了力量，一直用命保護著聯邦，我們死了那麼多的同伴，有很多都是我親手解決的……因為精神力量的崩潰實在熬不過去，他們求我殺了他。」

  那蟲站起來，用著蒼白沙啞的嗓音吶喊，「我們明明是守護家園的英雄……不是嗎？」

  那時候的高等蟲族，以及覺醒新的力量後，被稱為「智慧蟲族」的高等蟲族們，已經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陣營。

  他們越懼怕低等蟲族的存在，就越依賴於能力覺醒後的他們。

  這在尤崇的帶領下，這種感覺更甚。

  然而越依賴，也同樣的越恐懼。

  尤其在他們可以輕輕鬆鬆的控制一個低等蟲族的時候，控制著他們最恐怖的事物，去自相殘殺的時候。

  他們腦子裡的，不是對他們的感激，而是畏懼著，會不會有一天，他們也會控制著低等蟲族來傷害自己。

  要不怎麼說，高等蟲族都是自私的存在呢。

  就像人畏懼著神，敬佩著神，卻又想殺神一樣。

  高等蟲族們一邊受著覺醒力量的同胞們的保護，又一邊暗搓搓的嫌惡厭惡他們。

  逐漸的將這保護，視作理所應當的存在。

  智慧蟲族的智商和思考能力要比高等蟲族強的多，在後來的幾年裡，莫雷元帥帶著智慧蟲族各種研發出新的科技文明，像是機甲，像是脈衝雷射槍，又或者是戰鬥戰艦。

  只要是能提升戰鬥力的，莫雷元帥都會帶著智慧蟲族去嘗試。

  再再後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那些覺醒力量後的高等蟲族，徹底的不被稱為高等蟲族，而是徹底的稱為新的名詞。

  由高等蟲族中誕生的救世主。

  被自己的族群捨棄了。

  智慧蟲族是智慧蟲族。

  高等蟲族是高等蟲族。

  經過莫雷元帥他們不懈的努力，聯邦帝國迎來了第一個沒有低等蟲族肆虐攻擊的十年時間。

  這十年裡，尤崇帶著那些「高層」飛速剝奪著莫雷的實權，架空他的地位，搶走了那些全新的科技文明，將全部的功勞都歸咎到自己的身上。

  ——高等蟲族現如今的星際歷史書中，記載了初代聯邦王蟲最偉大的一生。

  ——他救了高等蟲族，是高等蟲族史上最當仁不二的王蟲殿下。

  ——後蟲應當敬仰他。

  這是曾經，啾娜在國家圖書館中，在歷史書上，看到的記載。

  ——

  莫雷元帥垂眸，「是的，他以為低等蟲族已經沒有了，這個宇宙中已經沒有了低等蟲族的存在，高等蟲族安全了。」

  「所以，為了他的地位，他要將所有威脅他的，能力動搖他的，全部肅清出去。」